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神话里的恋爱脑女主[快穿] 作者:梅若苦寒 内容简介 安秀穿进了神话故事里,穿成了那些脑子里全是水的恋爱脑女主。 呵呵,恋爱脑女主?谁爱当谁当,反正她不当! 世界一:织女 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天定良缘,而是一个偷窥狂,一个趁人之危逼婚的混蛋! 世界二:白素贞 一场雨,一把伞,就断送了她千年道行,成仙梦碎,被压雷峰塔数百年!这样代价沉重的爱,安秀表示,她承受不起! 世界三:玉面狐狸 她为了招赘牛魔王,不仅倒贴了狐王父亲留给她的百万家私,最终还贴掉了自己的小命! 世界四:七仙女 她是天上悠闲、富足的逍遥日子过腻了,琼浆玉液、仙桃仙果吃腻了,众星捧月、身份高贵的公主做腻了,非要下凡跟一个仆役结为夫妻,过上了被人差使的辛苦日子吗? 世界五:三圣母 世界六:樊梨花 世界七:金圣宫 世界八:田螺姑娘 世界九:洞庭龙女 世界十:妲己 第1章 织女1 安秀从小就喜欢听大人讲故事。 但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乖巧的听众。 比如,十岁的时候,安妈妈给她讲西方童话故事,《灰姑娘》《白雪公主》《睡美人》《青蛙王子》等等。 听故事途中,安秀无数次地打断妈妈的讲述,不解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妈妈妈妈,这个王子是不是眼睛有毛病啊?要靠试水晶鞋来找灰姑娘?换了身衣服他就不认得人了吗?” “妈妈妈妈,这个梳子上的毒.药怎么这么奇怪?一插上白雪公主的头发她就晕倒了,一拿下来她就醒了?” “妈妈妈妈,睡美人沉睡了一百年,不吃不喝她不会饿死吗?不刷牙不洗澡她不会脏死吗?” “妈妈妈妈,小公主把青蛙扔到了墙上,她是要摔死它呢!为什么青蛙变回王子后竟然一点都没有讨厌小公主,还是那么爱她?” 安妈妈被问得哑口无言,急了就骂她:“你好好听故事,哪来那么多问题哟!” 安秀不高兴地嘟嘟嘴:“妈妈好凶哦。” 安姥爷心疼了,搂过小安秀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妈妈不给你讲故事,姥爷给你讲。” “那些西方的童话故事有什么好的,千篇一律,王后、后妈都是恶毒的坏女人,公主都是美丽善良又可怜,结局都是‘王子和公主结了婚,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无聊得很嘛!” “要说好听的故事,那当然得属我们华国的传统神话故事了!我们华国有着超过五千年的悠久历史,神话传说不计其数,那些都是流传下来的宝贵财富呀!” 安秀顿时眼睛都亮了:“姥爷姥爷,我要听我要听!我最喜欢姥爷了!” 安姥爷高兴地白胡子都翘了起来:“好,好,小秀儿,姥爷这就给你讲神话故事!我先给你讲一个流传最久、最受大家喜欢的故事——《牛郎织女》!” 然而,安姥爷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牛郎织女》的故事开始没多久,安秀就震惊地发问:“什么?姥爷,牛郎竟然偷看仙女们洗澡?还偷了织女的衣服,来要求织女嫁给他?” “什么?织女为了拿回衣服,还真的答应嫁给牛郎了?她不是仙女吗?仙女不是应该有神通吗?她怎么就不用神通来拿回衣服?” “牛郎用这样恶心的方式逼迫织女嫁给他,织女怎么就一点都不讨厌他呀?” “织女离开天上那么久,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为什么王母娘娘才发现她不见了?她不是王母娘娘的外孙女,王母娘娘最喜欢她了吗?” 安姥爷:“……小秀儿,不要关注这些细节。” 他心里则是狂喊:我怎么知道!我活了六十多岁,从来不知道《牛郎织女》里头还能问出这么多的问题!真不晓得外孙女的小脑袋瓜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那么多小问号! “好了好了,小秀儿不喜欢《牛郎织女》是吗?没关系,姥爷给你讲另一个故事。”安姥爷想了想,说道,“给你讲个白娘娘的故事——《白蛇传》。” 安秀两眼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安姥爷。 安姥爷摸了摸有些花白的胡子,抑扬顿挫地讲起了《白蛇传》。《白蛇传》称得上是这几十年来最热门的神话故事之一了,电视剧、电影、越剧、京剧、话剧等等各种改编,受众极广,深受大家的好评。 讲《白蛇传》的故事,总不会有问题了吧?安姥爷这样想着。 然而,他想错了。 安秀仍然发表了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看法:“姥爷,白娘娘都快要成仙了,怎么非要嫁给许仙?她一千年都白修炼啦?要是我,我才不会这么傻。” “姥爷,许仙软弱没本事不说,还别人说几句就怀疑白娘娘是妖,都结婚了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啊?” “许仙也太没用了吧,一看到白娘娘的原形,就被吓死了?就这么被吓死了?还连累得白娘娘为了救他去盗仙草,差点没命,呜呜,白娘娘肚子里还怀着小宝宝呢。” “姥爷,我一点都不喜欢许仙啦……” 安姥爷:“……”我错了,我不该给小秀儿讲《白蛇传》的! “小秀儿不喜欢《白蛇传》是吗?”安姥爷坚强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没关系,姥爷这儿还有别的故事。这样吧,姥爷给你讲《西游记》好不好?就讲其中的‘孙悟空途经火焰山借芭蕉扇’这一回,怎样?” 《西游记》是华国四大名著之一,讲这个肯定……不会有错了的吧?安姥爷这样想着。 安秀两眼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安姥爷:“好呀好呀。” 安姥爷又摸了摸有些花白的胡子,有些忐忑地讲起了“孙悟空途经火焰山借芭蕉扇”的情节。 呼,还好,都讲到一半多了,小秀儿还是乖巧认真地听着,听得十分着迷。果然没错,神话还是最经典的最好! 然而,很快,安姥爷就发现自己又错了。 当他讲到玉面狐狸这一段时,安秀又双叒发问了。 “姥爷,玉面狐狸是万岁狐王的女儿,她的法力怎么就那么低微,狐王都不知道好好教她的吗?” “玉面狐狸找谁不好,为什么找上已经娶了铁扇公主、还生了红孩儿的牛魔王?倒贴百万家产也要嫁给他?” “不会吧?玉面狐狸好像没做过什么坏事吧,猪八戒就这么一钉耙砸死她了?她也太惨了吧?” 安姥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给小秀儿讲故事的。 安秀仍在喋喋不休地发问,安姥爷终于也被问得头昏脑涨了,忍不住也用安妈妈的话怼她:“你好好听故事,哪来那么多问题哟!” 安秀不高兴地嘟嘟嘴:“姥爷,你也好凶。你们大人都这样,回答不出问题了就骂我们小孩子。” 安妈妈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安秀的额头:“你这孩子啊,还有理了?妈妈给你讲的是经典的西方童话故事,姥爷给你讲的是传统的华国神话故事,都是流传极广、全国上下的人都很喜欢的。怎么所有人都不觉得这些故事有问题,就你觉得有问题?” 安秀奇怪地反问:“不会吧?大家都不觉得这些故事有问题吗?这里面明明有很大的问题!”她才不信! 安妈妈语气肯定地敷衍她:“没有问题,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是你小孩子家家成天在瞎想!反正我跟你说,以后你要是还想听我和姥爷讲故事,就给我安安静静地不许吵闹,否则就自己看书去,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 安秀倔强地说道:“自己看就自己看,我都十岁了,我已经认得很多很多字了!” 于是,这一天之后,十岁的安秀开始自己捧着字典啃书,带着脑中许许多多的疑问把安姥爷讲过的《牛郎织女》《白蛇传》《西游记》《封神榜》等等原著神话小说都找出来看了又看。 然后,大受震撼! 原著可比安姥爷讲的简略版神话故事详细多了,许许多多背景、细节都没有省略,随着安秀的长大,她从中看出了许许多多新的东西。 特别是在她过了二十岁后,亲眼见证过许多段好友们与她们的男朋友痛苦不堪、催人泪下、千回百转、摧心伤肝的分分合合之后,她更是感慨万分。 所谓的爱情,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实在是伤人不浅! 古人有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爱情是多么伟大啊,比生命还重要呢,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抛……个屁! 呵呵,你要是真为爱情什么都可以抛弃,你说你是不是傻?国外有一位伟大的小说家说得好,“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每个人的只有一次。”可是爱情呢?据统计,一个人一生可以经历很多段爱情,有深有浅,有长有短。 为了一生可以有好几段的爱情,抛弃仅有一次的生命,难道还不是傻吗?是脑子里进了水呢还是进了水呢还是进了水呢? 现实生活中的女人——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不乏被恋爱脑坑惨的,神话故事中的女人也不例外。 比如《牛郎织女》中的织女。下凡洗个澡,就多个了偷她衣服逼婚的丈夫,生了两个孩子。最终被王母娘娘带回天庭后,还被银河所阻,与孩子们河各一方,一年才能见一次! 比如《白蛇传》中的白素贞。一场雨,一把伞,就断送了她千年道行,成仙梦碎,被压雷峰塔数百年! 比如《天仙配》中的七仙女。安秀就不懂了,怎么天上的仙女都是脑子有毛病吗?天上悠闲、富足的逍遥日子过腻了,琼浆玉液、仙桃仙果吃腻了,众星捧月、身份高贵的公主做腻了,非要下凡跟一个仆役结为夫妻,过上了被人差使的辛苦日子?这口味还真是独特啊。 比如《西游记》中的玉面狐狸。为了招赘牛魔王,不仅倒贴了狐王父亲留给她的百万家私,最终还贴掉了自己的小命!她老父亲要是知道自家女儿这么不成器,估计都得在地下气得活过来! 等等等等。 安秀觉得这些华国神话中的恋爱脑女主也实在太惨了。可是,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要是换了她,才不会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呢。 她,会把这些恋爱脑女主脑子里进的水倒得干干净净! 第2章 织女2 错了,我真的错了。 一觉睡醒就发现换了个天地的安秀后悔不已。要是后悔药有得卖,她愿意用她所有的财产来买,绝不还价! 天哪,她怎么就穿越了啦? 这一天清晨,安秀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家里卧室的那张席梦思软床上,而是站着倚靠在一块石头上打瞌睡。更让她震惊的是,她全身不着寸缕! 我的妈呀。 还好还好,她身上虽然没有穿衣服,但是她脖子以下都在水里——她所在的地方,是一汪温暖的、碧翠的大湖,所以没有走光,万幸万幸! 可是还不等她庆幸两秒钟,她就看到不远处的天边有几个衣着斑斓的姑娘往上飞,隐隐约约好像还能听到一两声她们的欢声笑语:“织女妹妹……先回去了……”“……赶紧的……别让王母娘娘发现了……” 安秀顿时大惊失色。 织女妹妹?王母娘娘?这都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啊,她……她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 等下,这几个衣着斑斓的姑娘不会是来自天上的仙女吧? 而她,在湖里洗澡,被同行的仙女们落下,身上没穿衣服——往岸边一看,眼所及之物都没找到——该不会是那倒霉催的织女吧? “等等我!帮帮我!”安秀向衣着斑斓的仙女们伸出尔康手,然而让她痛恨的是,她的喉咙就像被掐住了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的身体挪了两步后,也不能再动半分! 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秀惊恐极了。她不能说话,不能动了!天哪,她是不是要凉了! “宿主,你别害怕,”脑中突然传来一个机械的声音,“你不会凉的。只是因为小世界的剧情线,你暂时无法动弹罢了。好了,仙女们已经飞远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安秀连声问道:“什么小世界?你又是谁?你在哪里?” 机械的声音说道:“我是‘神话深情女主’系统,已经与宿主你绑定,将陪伴你穿越各个神话小世界,共同完成让神话女主幸福快乐一生的任务。” 安秀又惊又怒:“这什么鬼任务,我不做!快离开我,放我回我原本的世界!” “神情深情女主”系统机械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解:“可是宿主你不是昨天才说过,‘织女、白素贞、七仙女、玉面狐狸等这些神话里的女主日子过得实在太惨了,要是换了你才不会那样呢,你会把她们脑子里进的水倒得干干净净’这样的话吗?”还颇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咦?安秀微楞了楞,确实她是有这么说过啦,是想把那些恋爱脑女主脑子里的水倒一倒。 但是,她也就是闲来无事发发感慨,随便说说的嘛,当什么真?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普通的、刚刚大学毕业开始工作的女孩子,又不是穿越文中的大女主,让她做任务?开什么玩笑,臣妾做不到哇。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后悔药哪里有得卖?她要买! “对不起,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做不到。”安秀说道,“你赶紧放了我,去找别的宿主吧。” 系统机械的声音里顿时带上了几分可怜巴巴:“宿主,请你帮帮忙吧。” 安秀继续拒绝,心里十分无力:“为什么?凭什么?干吗非要找上我呀?” 系统说道:“因为宿主你是那么的非同一般,其他人看到的都是神话里的美好,但你十岁的时候就能察觉到其中的问题;因为宿主你是那么的冷酷无情,二十三岁了还是母胎solo,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宿主你是那么的冷静、理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被感情所困,特别理性地考虑事情!” 安秀:“……”她怒了。前面一句和后面一句也就罢了,中间那一句是什么?它这是在夸她吗?她怎么觉得它在暗讽她? 于是安秀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既然说我冷酷无情,我不能被你白说,我这就冷酷无情给你看! 系统机械的声音里顿时开始带上了几分哭腔:“可是宿主,织女她实在是好可怜好可怜呢。你就帮帮她吧。” 安秀淡淡地说道:“织女她哪里可怜了?”脑中迅速地闪过各个版本的牛郎织女,迅速地思索着,力求找出(编出)其中正面的那些情节。要是能证明织女不可怜,反而过得很幸福,那她回去的希望也就能大一些。这个系统……感觉好像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应该是比较好忽悠的吧。 系统:“宿主,织女嫁给牛郎之后,她在凡间过得很苦啊。她在天上的时候都是用天梭织天边云霞的,下凡却要用织云霞的手去织那凡间的布!呜呜呜,可怜的织女……” 安秀:“可是织女她爱牛郎,牛郎也爱织女啊。‘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洒水来我浇园’,就跟黄梅戏里唱的那样,不是很幸福吗?” 系统:“但是没有钱啊!织女怕被人发现异样惹来麻烦,只敢织普通的布,还不敢织得太好,根本就赚不到多少钱。吃的是清粥小菜,穿的是粗布衣裳。呜呜呜,可怜的织女……” 安秀:“可是织女她爱牛郎,牛郎也爱织女啊。只要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千金都不换。你是系统,不是人,爱情这东西,你不懂。” 系统:“宿主,织女生孩子的时候好辛苦啊,她是那么金尊玉贵的人儿,哪里受过那样子的痛。而且织女生完孩子后连乳母都请不起,只能一边织布一边带孩子。生养孩子使得她元气大伤,境界下降了好几重,再加上凡间灵气稀薄,她根本就施不出仙法了!呜呜呜,可怜的织女……” 安秀:“可是织女她爱牛郎,牛郎也爱织女啊。俗话说得好,‘只羡鸳鸯不羡仙嘛。’不就是不能施仙法,不像个仙女了吗?没关系,她有她的爱人啊,不做仙女了又如何!”呸呸,她快要被自己的话恶心吐了! 系统:“就算织女后来又回到了天庭,想要恢复原本的境界,也需要重新修炼千年才行。呜呜呜,可怜的织女……” 安秀:“可是织女她爱牛郎,牛郎也爱织女啊。俗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她与牛郎同床共枕了好几年,重修个千年仙法不是应该的嘛。”呸呸,她快要鄙视死自己了,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 系统:“与织女一同去碧莲湖洗澡的仙女们为了不让王母娘娘发现她们偷偷下凡玩的事,一直千方百计地隐瞒王母娘娘,等王母娘娘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之后了。王母娘娘疼爱织女这个外孙女,本想悄悄地把她带回天庭,把此事揭过,没想到牛郎披着金牛星凡身的皮追了上来。王母娘娘不得已只好用圣簪划出银河阻拦……这下好了,被玉帝爷发现了,瞒不过了!” 安秀顿时好奇心爆棚:“然后呢?”没想到王母娘娘不像影视剧里的那么威严、冷酷,还是挺有人情味的,对织女也是真心疼爱呢。 系统顿时哭了,声音听着也不再那么机械:“玉帝爷知道了织女做的事情,十分生气,觉得她辱没了天庭的尊严,决定按天条从严惩罚织女!可怜的织女,她被困在荒凉的寒岛面壁思过整整一百年之久,每十天玉帝还会派雷神对她进行雷击三次的惩罚!呜呜呜,可怜的织女……” 安秀好不容易闭上了因为震惊张大的嘴巴,回过神来,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织女她爱牛郎,牛郎也爱织女啊。为了爱,就算在身体上备受折磨,她心里也是高兴的吧。爱,是世上最神奇的良药;有了爱,她就不会痛,不会累,不会难受,她什么都不会怕!”才怪。 系统继续呜呜呜:“织女与两个孩子被银河相隔,每年七月初七才有一次机会上鹊桥与他们见面。一年才一次啊!可怜的织女……” 安秀不在意地耸耸肩:“你之前不是说织女带养孩子很累吗?好了,现在不用她带了,一年才只需要带一天,多轻松呀。” “再说了,织女她爱牛郎,牛郎也爱织女啊。有诗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哪怕一年只能见一次她爱的人,织女她也是幸福的吧。” 系统愤怒了:“宿主,别再说爱不爱的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不,你根本就没有心!织女她是被算计了!从头到尾,她就陷入了金牛星和牛郎编织的以爱情为名的算计之中!” “织女她清醒之后,她很痛苦很痛苦!” “金牛星报恩成功,脱去老黄牛的凡胎束缚,顺利归位;牛郎一个凡人靠着与织女成婚生子,与她血脉相连,共享了她的仙气仙根,王母娘娘看在孩子们的面上,捏着鼻子提他做了牵牛星;只有织女,她嫁给凡人,生了孩子,触犯天条,遭受严惩,还不得不与骨肉至亲相隔银河,一年才得以相见一次!” “宿主,织女她真的很苦很苦啊!你一定要帮她!你说过的,要帮她倒掉恋爱脑里的水!” 安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被系统夸奖过的冷静、理智和冷酷无情的“好”品质压下了内心浮起的对织女的怜悯,还是想着甩手走人:“是的,织女她确实很苦,所以她得了机缘,能在这个小世界重新开始,她可以重活一世了。” “所以,你赶紧放我走,让真正的织女重走一遭,纠正她曾经走错的路,别让我妨碍了她。” 系统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若是真的织女……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因为她……” 安秀:“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系统说道:“没什么,反正宿主你必须得帮织女!不帮也得帮,你要是不帮忙,你就永远不能回去你的现实世界!” 安秀气鼓鼓地反驳它:“不回就不回,我做仙女,得享几千年甚至万年的寿命,神通广大,逍遥自我,我乐意得很!可以做仙女,谁稀罕回现实世界做社畜啊?” 系统冷酷无情地提醒她:“宿主想得真美。你要是不好好做任务的话,仙什么女,等着嫁牛郎、织布、生孩子养孩子、被天条惩罚、受面壁百年之苦、遭冷雷万下之痛吧!” 安秀脸色顿时就变了。 “好,我干!” 麻蛋,她肠子都悔青了! 看故事就看故事,她真心实感地共情神话中的恋爱脑女主们干什么呀? 后悔不迭! 第3章 织女3 为了能够回到原本的现实世界,亦或是逍遥地在这个小世界做仙女而不是各种吃苦受罚,安秀接受了莫名其妙绑定在她身上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 所以,眼下身为织女的她,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呢? 安秀回想着神话故事《牛郎织女》中的情节,痛苦地捂头转向一边。 她正在碧莲湖里洗澡!她身上没穿衣服!她的衣服被躲在一旁偷看的牛郎偷走藏起来了! 该死的,这个偷窥狂! 而且接下来,牛郎会用衣服威胁她嫁给他! 该死的,这个趁人之危的混蛋! 怎么办怎么办?嫁是肯定不可能嫁的,她安秀从不受人威胁! 可是,到底该怎么破局呢? 此时的安秀已经融合了织女的记忆,包括如何施展仙法。然而,这屁用没有啊! 为什么呢?虽然说凡间灵气稀薄,能施展的仙法十分有限,但是织女身为王母娘娘的外孙女,先天仙体,就算下了凡也不至于什么法术都施不出吧? 可是,谁叫她缺少了施法最重要的东西——她那身红色的、在湖里洗澡时被牛郎偷走的天.衣呢? 那身红色天.衣于织女的重要性,就跟符咒之于法师,阵法之于炼金术师,魔杖之于巫师一样!没了那身红色天.衣,织女在凡间几乎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安秀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原剧情中牛郎能那么轻易地用红色天.衣威胁织女与他成婚,就好像织女她没了红色天.衣,就跟没了命似的。原来,红色天.衣真的就是她的命啊! 那么,她有什么神通,能不借助外物就可以施展的呢? 就算不能抢回红色天.衣,至少……至少也得让她解了现在这么尴尬、羞愤的局面吧? 安秀细细地思索着,很快眉头就舒展开来。 有的。 她的本命法宝——天梭! 天梭与织女同生同源,织女在,她在;织女亡,她亡。在天上的时候,织女就是用天梭来织的天边云霞。 天梭连天上的云都能织,用别的材料织个布、缝个衣服啥的当然还不在话下。 可是,问题又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织女手再巧,没有材料,也织不出来衣服啊! 安秀望着空无一物的湖面,眉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 这个湖不是叫碧莲湖吗?碧莲湖,碧莲湖,那不是应该有莲吗?莲花呢?莲叶呢?什么都没有,也配叫这个名?太过分太欺负人了!真是可恨。 要是有莲叶或莲花,安秀马上就可以召唤出体内的天梭把它们制成衣服上身。实在不成,拿几张大莲叶,扯巴扯巴编一编折一折挡住身子,也就勉强凑合了。不再身无寸缕之后,再想办法抢回红色天.衣就成。 可是,湖面上偏偏什么东西都没有,绿澄澄一片真干净! 不对,不对。 安秀突然意识到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湖面上没有东西,那湖面下呢? 想到这,安秀莞尔一笑,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如同一条游鱼一样,往水下扎去。湖面上溅起了一串水花,水花落回湖面,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再说牛郎。 安秀穿进织女的身子之前,牛郎就已经偷了她的红色天.衣,躲在碧莲湖不远处的大树后,麦色的脸颊透出异样的红,双眼恍惚,张着嘴傻笑不已。 牛郎回忆着这天发生的事情,感觉就像在梦里一样。 牛郎是牛头村一位贫苦的放牛郎,原本跟一位比他大十几岁的哥哥一同过日子。可是自从几年前,大哥娶了大嫂之后,大嫂嫌弃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牛郎吃得多,就强制丈夫分了家。 自私的大哥大嫂就这么把牛郎扫出了门,可怜的牛郎除了一间破茅草房和一头老黄牛之外,什么都没有分到。一人一牛相依为命,日子一开始过得十分辛苦。好在牛郎渐渐长大,他又肯下苦力气干活,日子才慢慢得有所好转,破茅草房变成了木棚屋,衣服也有一两身没打补丁的,吃的也不再是饥一顿饱一顿,甚至有时还能吃上肉了。 牛郎吃饱穿暖了,就开始思考别的东西,他有了新的欲望。他已经成年了,他的大哥正是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娶了大嫂,然后整个人都感觉多了几分精神,脸上总是带着笑。 虽然在牛郎看来,大嫂长得一般,性格刻薄、泼辣,但是不得不说,大哥因为大嫂,日子确实是过得是越来越有滋味了。 这就是女人的魅力吗? 牛郎也想娶妻,做梦都想!他也想过上好日子! 他的妻子,得比大嫂好上十倍百倍,她得是美丽的、温柔的、贤惠的、能干的、体贴的,能跟他一起勤劳持家,再给他生几个孩子,一家子其乐融融! 可是,牛郎孤身一人,物质条件又实在太一般了,整个牛头村甚至临近的几个村子,都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唉。这些女人不就是嫌弃我穷吗?她们怎么就不能看到我身上的好呢?”牛郎愤愤不平地跟老黄牛抱怨,“我就不信了,我牛郎就娶不到娘子,就找不到一个真正喜欢我的女人。地上没有,天上也没有吗?” 牛郎这么向老黄牛抱怨过许多次,每一次,老黄牛都只是默默地啃着地上的青草不说话。 但是这天,老黄牛突然开口说话了:“牛郎,你想要的妻子地上难找,但天上真的有。你的天定姻缘,就要来了。” 牛郎大吃一惊:“老牛,你……你能说话?”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老黄牛它……该不会是牛妖吧? 不过,它说他的天定姻缘就要来了? 牛郎想到这,连忙又换上往常对老黄牛的亲昵面孔:“老牛,你能说话实在是太好了。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早把你当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老伙伴。以以后我们可以常常聊天,我再也不会寂寞了,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眼里闪烁着感人的泪花。 老黄牛硕大的牛眼也有些湿润了,亲昵地蹭了蹭牛郎的手掌心。 “对了,你刚才说我的天定姻缘就要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牛郎摸摸老黄牛的头,催促道。 老黄牛说道:“牛郎,你准备准备,今天下午往北山最深处的碧莲湖去一趟,到时会有八个仙女下凡在湖中嬉戏洗澡。那位身着红色天.衣的仙女,名叫织女,就是你的天定姻缘。你只要偷偷地把她的衣服藏起来,她就没法再飞回天庭,只能答应嫁给你,与你做一世美满夫妻。” 牛郎顿时喜不自胜:“真的吗?我真的能娶到天上的仙女为妻?” “可是……偷藏她的衣服,这……不太好吧?” 老黄牛说道:“牛郎,你还想不想要娶妻?想娶天上的仙女,就照我说的做。只要你照做了,就一定能成功。” 牛郎顿时不再犹豫:“好,我都听你的,牛大哥!”想到能娶仙女为妻,他对老黄牛的称呼都变了。 接着牛郎以最快的速度打理了自己,换上了最体面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补丁的衣服,赶到了碧莲湖,躲在大树后偷看。 果然,不久之后,就有八位衣着斑斓的仙女从天上飞下来嬉戏。牛郎一眼就看见了那位身穿红衣的仙女——她就是织女吧?她长得实在是太美太美了!在他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整个神魂都要被摄走,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让他完全不能自已。 下凡的仙女统共有八个,但是牛郎的眼中只看到身着红衣的织女一个。只一眼,他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她,真的会是他的妻子吗? 要是能娶到这样美丽的仙女为妻,就算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 不就是偷衣服吗?他干了!至于老黄牛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为什么突然能开口说话,这背后的弯弯绕绕,这之后的种种纠葛,他都下意识地全盘忽视。 什么都没有自己娶妻重要!牛郎这样想着,在仙女们褪去衣衫下碧莲湖洗澡时,按着老黄牛之前教的,偷走了红色天.衣,躲回了大树后。 他紧紧地将红色天.衣抱在怀里,幸福得面色潮红,眼睛都眯了起来。这衣服好香好香,有那位美丽的织女姑娘的味道! 再后来,织女好像累了,远离了吵吵闹闹、欢声笑语的七个仙女姐妹们,倚靠着湖中一块大石头闭目养神,似乎养着养着就睡着了。再不久,七个仙女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织女,穿上了天.衣飞回了天上。 于是,碧莲湖,就只剩湖中的织女和湖畔的牛郎两人。 牛郎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跳得越来越快。他焦急又耐心地等待着织女的醒来,紧张得不停地咽着口水。 再接着,织女变成了安秀。 再接着,安秀想到了破局的办法,往湖底游去,她的动作带起了一串水花。 牛郎听到水花溅起的声音,连忙往湖中看去,却只见湖面上点点涟漪,再没安秀身影! 第4章 织女4 美丽的仙女姑娘去了哪里? 她是跑了吗? 牛郎顿时一阵心慌,转而想到她身上没穿衣服,就是想跑又能跑去哪里,就又放下心来。 “不可能的,她跑不了的。”牛郎志得意满地笑了笑,但转瞬他的笑意就僵住了。他想起了仙女姑娘消失前做的事——她是倚靠着湖心的大石头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就睡着了啊喂! 这……这……该不会是睡熟了没注意,滑下去沉到湖底了吧? 糟了,他的天定姻缘,他心目中美丽、善良、温柔、贤惠、体贴的妻子,这就要被淹死了!这怎么可以! 想到这,牛郎什么也顾不得了,脚上的草鞋都来不及蹬掉,也管不了会不会暴露自己一直躲在暗处偷窥的事情,就“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就要往湖心游去,边还喊着:“美丽的姑娘,不用怕,我来救你了……咕咕咕咕咕……” 不停往下沉的牛郎大惊失色,这个湖怎么跟普通的湖不一样,他一跳入就跟底下有水鬼拉似的!卯足了劲才能勉强让自己的头浮在湖面上! “咕咕咕……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牛郎徒劳无功地胡乱挥舞着四肢,努力地发出求救的声音。 窒息的痛苦让牛郎惧怕不已,他要没命了!他还没有穿过好衣服,他还没有吃过美味的好东西,他还没有住过高高的、砖瓦的大房子,他还没有娶过美丽温柔、贤惠体贴的妻子,他还没有拥有过身上流着他的血脉的、可爱的孩子,他就要被淹死了! 他不甘,他不甘心! 他想活,他想活! “我要活,我要活!”牛郎终于没有力气了,他的头渐渐地往下沉。先是脖子,再是下巴,再是下嘴唇…… 牛郎畏惧万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地念道:“我要活,我要活下去!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活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的事了。没得穿好衣服也罢,没得吃好东西也罢,没得住大房子也罢,没得娶美丽温柔、贤惠体贴的娘子也罢,没得生流着我血脉的、可爱的孩子也罢,至少我得活着啊。我只要活着啊!活着!” 正在这时,差不多已经绝望的牛郎只见一位一身青碧的美貌姑娘破水而出,如同天神一般将他提溜出了湖面,如樱花般娇粉的嘴唇动了动。只是牛郎此时已经昏昏沉沉,加上呛了好几口水,耳朵也不太灵光,并没有听清楚这位美貌姑娘说的是什么话。 她说的是:“很好,如你所愿。” 她,就是安秀。她没能在湖面上找到莲花、莲叶之类的东西制衣,但湖底有啊。之前她沉到湖底,寻到了许多水草,唤出体内的本命法宝天梭,以最快的速度制成了一身通体青碧的襦裙穿在了身上。 然后她就听到了跳下水来救她的牛郎的声音,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牛郎是偷窥狂是真的,想要趁人之危要挟她成婚是真的,但是他也没有坏到底,以为她不慎睡着落水出事了,想都不想就跳下水来救她。 他也不想想,这么大的碧莲湖水位肯定不浅,仙女们赶来这里戏水、洗澡,怎么可能不会游泳?他但凡多想一层,就知道自己根本就不需要下水。 但是,牛郎他跳下来救她了。然后,碧莲湖不是普通的湖,刚又沾了八位仙女的仙气,不是牛郎这样的肉.体凡胎所能承受的,出事的反而变成他了。 安秀叹了口气,她尽管讨厌牛郎,但她也实在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牛郎去死。没犹豫几秒,还是出了手,把半死不活的牛郎救上了湖畔,丢在了草丛中。然后,神识一扫,很快就发现了牛郎藏在树后的红色天.衣,趁着他还迷糊昏睡着,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把天.衣收了回来,穿在了水草做的青碧襦裙里面,外表根本就看不出来。 这下安全了!威胁消失,剧情终于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安秀嘴角微翘,走到湖边以湖为镜,以手为梳,整理起自己的如墨长发来。 看着湖面上的倒影,安秀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真别说,这一身青碧襦裙还挺好看的,原身织女的手艺确实不是盖的。青碧色更衬得安秀清丽可人,双眼清澈如湖水,樱唇粉嫩如莲花,比起记忆里身着红衣的时候更添了几分雅致、秀气。 如果说身穿红色天.衣的织女是一朵盛放的牡丹,那身着青碧襦裙的安秀就是清幽典雅的水仙,是一种不一样的美法,但同样美得让人转不开眼。 就是之前的发髻不是很合适。安秀想了想,重新梳了一个飘飘欲仙的飞仙髻。仙女梳飞仙髻,再是合适不过了。 安秀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新妆造点了一百个赞。 等牛郎醒了,确认他没事了,就回天庭吧,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还真是容易呢。安秀这样想道。 不,哪有这么容易,安秀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不一会儿,牛郎清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清丽照人、衣着青碧的美貌姑娘,立马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美丽的姑娘,是你……是你救了我!” 安秀冷淡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是我,你醒了,没事了,那我走了。”拔腿就要走。 牛郎连忙站起身,叫住了安秀:“美丽的姑娘,你等一等,请问刚才你是不是也救起过一位跟我一样落水的姑娘?她也长得跟你一样十分美丽。她……咳咳……她之前在这里洗澡,身上没来得及穿衣服来着。” 安秀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牛郎,牛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闪开来,又转了回来:“还请姑娘你告诉我,那位落水的姑娘她有没有事?要是……要是……还请姑娘你帮忙也救一救她。” 听牛郎这么说,安秀的心情顿时更复杂了,好气、好笑、无奈、烦躁,不一而足。 原来影视剧和小说中换了身衣服、换了个发型就不认得人了的事是真的啊! 西方童话有所有人不认得穿上漂亮淡蓝色礼服的灰姑娘,东方神话有牛郎不认得换上了青碧襦裙的织女! 不过,牛郎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求她救“她”,这实在是安秀没想到的,对他的好感度略微上升了那么一点点,对他的厌恶少了一些。看来牛郎的本性还是没有坏到底的。 “你放心吧。”安秀笑道,“她没事,她会游水。她让我帮她寻了衣裳,就匆匆走了。” “哦。”牛郎顿时失望不已。那位名唤织女的美丽仙女已经拿回了她的红色天.衣,还已经走了,那肯定是飞回天上去了吧。老黄牛说过,想要抓住他的天定姻缘,成败就在于今天,过了今天就再无可能。织女已经飞回了天上,想来他们之间的缘分难续了,唉,空折腾一场。 不,没有空折腾!牛郎想到了别的什么,看向安秀的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 安秀皱了皱眉头,转身就要走。 牛郎赶忙追上,身子像装了弹簧似的朝着安秀不停地作揖,感谢不已:“谢谢你,美丽的姑娘,你救了我的命,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牛郎会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愿做牛做马报答你!” 安秀表现得仍是十分冷淡:“不必,举手之劳罢了。” 牛郎的言辞极其恳切:“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恩重如山。美丽的姑娘,请你千万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要给你立长生牌位,天天向老天爷祷告,为你祈求一辈子遂心如意。” 安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叫安秀,长生牌位就不必了。”她这具身子是仙女,要什么长生牌位。 牛郎说道:“安秀姑娘,你的名字真好听。你施恩不图报,实在是天底下最善良、最真诚的姑娘。但是你不求回报,我受了你这么大的恩不能不报,否则我心里不安。请你千万给我个面子,到我家坐坐,我做顿饭请你吃。” 安秀不愿意节外生枝,想着断然拒绝,但不知怎么回事,嘴里却是不由自主地应了下来:“好,那就吃顿饭吧。” 怎么会这样! 安秀内心狂喊,在脑中无数给那个莫名其妙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疯狂夺命call:“怎么回事?你又搞了什么事啊喂!” 第5章 织女5 “是你害的我对不对?我明明是要拒绝的!”安秀不受控制地跟着牛郎回了他的家——一处短小简陋的木棚屋,被他安顿坐在粗糙的自制桌子边的同样粗造的自制椅子上休息,一边用意念疯狂地骂脑中的系统。 “安秀姑娘,你先歇歇,”牛郎笑道,“我这就去灶间给你做玉米面窝窝头吃,再去后院摘几颗白菜,给你炖个最新鲜的白菜豆腐汤。” 安秀“嗯”了一声,打发他走:“去吧。”然后继续在脑中骂系统:“不许装死,你快说话啊,我知道是你搞的鬼!” 她明明想着要赶紧飞回天庭的,谁要跟牛郎在扯上关系啊?节外生枝,当断不断,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 虽然她发现牛郎的本性不坏,但是这不能改变他偷窥织女洗澡、还偷藏衣服的事实,一想到这个她的心里就过不去坎。总之,她还是不喜欢、甚至讨厌牛郎啦。她根本不愿意跟他多交流好不好? 还有一事,她换了身衣服之后,牛郎就不认得她是织女了,这说明他眼睛也不好!再扣十分! 这一切,都是这该死的系统害的!安秀心里真是恨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系统了。你不能帮忙也就罢了,你别帮倒忙啊,别添乱啊! 牛郎走后,系统才出了声:“宿主,你消消气,这不能怪我啊。” 安秀怒了:“不怪你怪谁?” 系统机械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几分无奈:“宿主,你别忘了,我是神话深情女主系统。” 安秀:“所以?” 系统说道:“宿主,你的原身是织女,织女她的魂魄其实也跟你一同在这具身体里面,所以,织女她……的感情会影响你的行为。牛郎偷看她,还偷了她的衣服,织女她不是不生气。可是,之前牛郎误以为她落水,不顾自己性命跳下湖去救她,她感动极了,觉得他这个人至真至诚至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与天上那些虚伪做作的男神仙完全不一样!” 安秀:“……”可是明明落水差点死掉的是牛郎,还是她把他提溜上来的!这个织女不愧是恋爱脑女主,恋爱脑得让她无语到没脾气了。 安秀问系统:“原剧情里织女不是过得很苦吗?既然重来一世,她怎么还不躲牛郎躲得远远的?” 系统叹了一口气:“唉,虽然是重来一世,但织女是没有前世的记忆的。她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只能根据当下来做出反应。” “更何况,就算她有前世的记忆,但她是天上最善良、最温柔、最为人着想的、心最软的仙女,她就是自己受再多的苦、累也不愿牵连无辜,更是不可能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怪罪牛郎。其实就是上一世的最后,织女清醒之后,也没有怪牛郎,她觉得牛郎人还是不错的,只感慨造化弄人,是她自己命该如此,命苦啊。” 安秀这下疑惑了:“原来织女认命了?那……那你还让我来做个什么破任务啊?我尊重、祝福她啦,来招惹我干吗?你还口口声声说她可怜,她自己都不觉得她可怜,再来一世还要往火坑里跳,你急个屁啊。”她说到后面,气得粗口都爆出来了。 “难道不是织女委托我改变她的命运,达成‘一辈子幸福快乐’的任务目标的吗?”安秀反问道。 系统回答她:“当然不是织女。” 安秀奇了:“咦?那是谁?” 系统说道:“是……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心疼外孙女平白遭了这么多辛苦,这才重新开启命运之轮。” 原来是王母娘娘啊。 安秀沉默了,良久才道:“王母娘娘她……实在是一个慈爱人。” 想了想,安秀又道:“系统,你一次说完吧,我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她实在是受够了这样动不动就爆雷的状况了。 系统机械的声音带上了好几分的不好意思,然后说了一长串的话。 “宿主,整个任务进行的过程当中,织女的情感都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你。至于程度如何,就得看剧情的发展和你的心性强韧情况了。” “宿主,这个小世界是来源于神话故事,本就有着清晰明了的剧情线。有一些主剧情是不可避免、一定会发生的。如果没有强有力的理由来跨过它,你就没有办法进行到下一步。” “比如,就算宿主没有因为原身织女的感情影响留下,来牛郎家吃饭,你也没有办法飞上天。而是不久之后就会衍生出另一段副线,你会在副线里与牛郎再次相遇。你跟牛郎之间,纠葛还未结束。” “简而言之,这是宿主必须经历的一个劫,情劫。” “宿主,加油哦,你一定行的!就算前面有再多艰难险阻,我也坚定地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安秀皮笑肉不笑:“我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了。”滚丫的!所以她就是得在不断爆雷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有些主剧情还是不可避免的、一定会发生的? 她偏不信这个邪! 俗话说得好,“条条大路通罗马”,她就不信不走主线就打不出结局了! 还有一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系统不是说“如果没有强有力的理由来跨过它,你就没有办法进行到下一步”,那换言之,她要是能找到强有力的理由跨过主剧情线,不就有路了? 她还非得飞上天,见见这个与她看过的神话传说中截然不同的王母娘娘不可! 再说牛郎和老黄牛这边。 安秀刚进门的时候,在后院吃草的老黄牛就隔着篱笆看到了,顿时十分疑惑。 因此牛郎一到后院,老黄牛就压低了声音问他:“牛郎,这是织女?”怎么跟他记忆里的不太像啊。 老黄牛前世是天上的金牛星,因为某些原因被贬下凡尘重投为牛胎,但阴错阳差的,记忆仍保留了大半。他偷偷观察着安秀的模样,觉得容貌与织女是有几分相似,可是这气质几乎是截然不同。织女是温柔的、无争的、笑起来如微风拂面的,可坐在房里的这位姑娘,却是冷淡的、傲气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而且,他印象里的织女从来穿着的都是一身红衣——她的天.衣,而坐在房里的这位姑娘却是一身青碧襦裙,这不是织女的风格啊。 天上的仙女当中,最喜欢穿绿色衣服的,就要数王母娘娘所出的七个女儿——七仙女中的老四,绿儿了。老黄牛做金牛星的时候并不曾见过绿儿,但是他也曾听说过绿儿仙女是出了名的热情奔放、话特别多,与坐在房里的这位姑娘显然是截然不同的。 牛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牛大哥,她不是织女,她叫安秀。” 老黄牛铜铃大的牛眼顿时眯了起来,内里全是不满的意味:“什么安秀?我不是让你找织女吗?我不是再三跟你强调过,织女才是你的天定姻缘?” “这下好了,你被乱七八糟的女人晃了眼睛,错过了织女这段大好姻缘,我看你以后怎么后悔去!” 牛郎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牛大哥,安秀姑娘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她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姑娘。我喜欢她,我爱她,就算因为她错过了织女,我也绝不后悔!” 老黄牛大大的牛鼻用力地喷出粗气:“你这个蠢货!这个叫什么安秀的女人到底使了什么招数,才这么小半天工夫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织女都不要了?” 牛郎红着脸往安秀坐着的地方瞟了一眼,语气温柔得让老黄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安秀姑娘她……她救了我。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我想用我的一辈子,来慢慢地报答她。” 听到这,身有仙法、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满耳的安秀差点吐出来。牛郎这句话的意思,是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呵呵,这福气她可受不起,谁爱要谁要! 老黄牛则是十分疑惑:“她救了你?怎么回事?你快跟我仔细说说。” 第6章 织女6 于是牛郎以他的视角,把这天在碧莲湖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八位仙女下凡碧莲湖嬉戏,织女无疑是她们当中容貌最美丽、气质最出众的那个,牛郎第一眼看到她,就被震撼得几乎神魂出窍了。他那时候以为,他对她一见钟情,他对她情有独钟。 所以,为了能娶到这么美丽的仙女妻子,牛郎即便觉得趁人之危的行径令人不齿,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按照老黄牛之前的指示,偷偷藏起了织女的红色天.衣。 不久之后,七位仙女飞回天庭,唯留下靠着湖心大石头闭目养神、养着养着睡着了的织女。 “牛大哥,那个叫名织女的仙女长得是好看,但她的性子实在是太迷糊了。哪有洗澡的时候还贪睡的?看着就不是个好好持家过日子的女人。” “她睡着睡着,还不小心落了水!我怕她出事,一听到水声就赶紧跳下湖去救她。没想到那个湖邪了门儿了,我卯足了劲才勉强浮着,很快就支撑不住了,差点淹死!” “幸好,就在我差点沉下去的时候,安秀姑娘救了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心中,她比任何人都要重要!”牛郎说道。 老黄牛眯了眯铜铃大的牛眼,继续盘问其中的细节:“你再把这个叫安秀的女人救你时的场景,给我仔细地讲一讲。” 牛郎麦色的脸上透出几丝羞赧又神往的红色:“安秀姑娘她……实在是太美太美了!她就像天神一般,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不费一点力气就把我带出了湖面。她那个样子,让我想到了传说中的龙女!” 老黄牛铜铃大的牛眼直接眯成了一条缝:“哦?龙女?”它转过头,极其认真地透过篱笆打量起坐在房中的安秀来,良久,才又说道:“她不是龙女,她也不是普通凡人。” “不是普通凡人?”牛郎惊了惊,厚厚的嘴唇抿了又抿,双手搓了又搓,才压低了声音问道,“那牛大哥……安秀姑娘她……该不会是湖妖吧?” 老黄牛顿时笑了:“牛郎,她要是妖,你打算怎么做?还是想着爱她、敬她,想要娶她为妻,跟她在一起过一辈子吗?” 牛郎拔白菜的右手顿了顿,过了会才道:“安秀姑娘救了我,想见她就算是妖,也是好妖。我仍是感激她的。”却是不再回答是否还想娶她为妻过一辈子的问话了。 他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迷糊中她仿佛是格外轻松地提溜着他,如履平地地跨过湖面,把他带回的湖畔草地。 安秀姑娘她,好像真的不是个普通人。她该不会……她该不会真的是妖吧?那他……那他…… 老黄牛看着牛郎忐忑的模样,心里嗤之以鼻。之前牛郎说得好听,说什么安秀是他的救命恩人,在他的心中她比任何人都要重要,他想要敬她、爱她、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可它不过是略作试探,让牛郎意识到了安秀是妖的可能性,他就绝口不再提想要与她成婚的话了。看来他所谓的爱,还真是轻于鸿毛呢,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老黄牛对牛郎的行径很是看不上,但它想到需要报恩积攒功德才能快速回归金牛星之位的事,还是不再卖关子,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你放心吧,这个叫安秀的女人不是妖,她也是仙女。牛郎,你的运气还是不错的,错过了织女,再遇到的这个叫安秀的女人,也还是仙女。” 虽然老黄牛翻遍了前世金牛星的记忆也想不起来安秀是谁,但是它能感觉到她周身的仙气,绝对是来自天庭,不会有错的了。 牛郎这下喜上眉梢:“是吗?安秀姑娘原来也是仙女!是啊,她长得那么美,心又那么善,原来是仙女!”这下他不用担心了,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追求让他心动的姑娘了。 老黄牛冷哼了一声,不满地道:“可就算也是仙女,那又怎样?不过是天上哪处不知名的小仙女罢了!没有出身,没有地位,没有权势,哪里能跟织女比?” “我不是早告诉过你,织女是王母娘娘的外孙女,是王母娘娘疼到心坎里的人,身份尊贵之极吗?” 对此,牛郎毫不在意:“没关系,我不在意。牛大哥,我不过是凡间一个普通的放牛郎,能跟天上的仙女相配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了,哪能还挑来挑去,嫌这个仙女身份不够高,嫌那个仙女权势不够大?” “安秀姑娘她这样,就已经很好,我心满意足。至于织女,我就不高攀了。” 老黄牛说道:“可是根据我的推算,你的天定姻缘,应该是织女。这换了个人,怕是不好办……”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牛郎此刻的脑子倒是转得飞快,很快就想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问:“牛大哥,你是不是说过,我的天定姻缘是在今天出现?” 老黄牛点头:“是,正是今天。错过今天,千难万难。” 他又问:“牛大哥是不是也说过,我天定的娘子是一位十分美貌的仙女?” 老黄牛又点头:“是,确是仙女。” 牛郎顿时笑了:“这不就对了吗?安秀姑娘正是今天出现的,而且她也是仙女,不是完全地合上了你的预言?没错啊。” 老黄牛怔住了,虽然牛郎的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好像说得也挺有道理。 牛郎继续笑道:“牛大哥,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我今天没能把握住跟织女结缘的机会,让你很是失望。但是,我是真心喜爱安秀姑娘,不喜欢织女。织女虽然好看,但心地远不及安秀姑娘。” “你知道吗?织女她明明会游水,看到我落水了却见死不救,一点都不善良!她只想着让安秀姑娘帮她寻回了红色天.衣,忙不迭地就飞回天上去了!” “虽然牛大哥你说了安秀姑娘只是天上一个不知名的小仙女,远不及织女身份高贵、深得王母娘娘宠爱,但她救了我,她的心是极美的,比那最纯洁无瑕的美玉还宝贵!” 老黄牛问他:“所以你认定了她,是吗?你想要娶她,对不?” 牛郎用力地点头:“是,对,我认定了她,我想娶她做我的娘子。因为我爱她,她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姑娘,比织女要好看上十倍百倍!我会把她当成我的天神,用我的一辈子来侍奉她、报答她!” 老黄牛思索了良久,才长长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行吧,那就她吧。”小仙女也是仙女,要是能让牛郎与她结为夫妻,应该也算得是报恩成功,到时候它也能顺利归位金牛星。 “只不过……”老黄牛叹气,“要是织女,你可以用她的天.衣要求她立下承诺,当场与你立下婚约。可你偏偏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现在换成了这个叫安秀的小仙女,没有承诺、没有婚约,你想要跟她成婚,怕是没那么容易。” 牛郎自信满满地说道:“牛大哥,你想多了。虽然我没钱、没大房子、没马车、没伺候的仆役丫头,但是我有一颗爱安秀姑娘的心,我相信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要爱她。真心才是最宝贵的,安秀姑娘那么美丽善良,她一定懂我的好,她跟那些只看重身外之物的肤浅女人们不一样。” 老黄牛:“……”它从来不知道,牛郎竟然是这么普通又自信呢。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牛郎和老黄牛对话的安秀:“……”看来不论是古今中外,普信男永远都不缺呢。 “好了,牛大哥,灶间的玉米窝窝头快蒸熟了,我得赶紧过去给安秀姑娘煮个白菜豆腐汤。”牛郎挥了挥手中的大白菜,笑道,“你放心吧,就算真有什么困难,不还有牛大哥你吗?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老黄牛点点头:“那是当然。” 牛郎谢过老黄牛,往灶间走去。老黄牛望着牛郎的背影,眉头复又皱得紧紧的。 没有把柄,没有强立下的婚约,想要帮牛郎达成愿望,哪有那么容易? 它当初选中织女做向牛郎报恩的工具,就是看中了织女天真到像个婴儿、善良心软到跟个面团似的性子。而且她出身高,玉帝爷和王母娘娘又是极爱面子的人,它的计划实施起来应该会相当顺利。 可现在换了冷若冰霜的安秀,唉,那就没底了。它得重新给牛郎制定新的攻略计划才是。 否则,像牛郎自己说的,没钱、没大房子、没马车、没伺候的仆役丫头,就凭着有一颗爱安秀的心就想攻略下她,那显然是万万不可能的。 而且这颗所谓的“真心”,怕也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呢。 真是烦死了!老黄牛心情烦躁地趴在地上,牛尾巴左摇摇右摇摇。 而屋内的安秀,脑中则是灵光一闪。 她想到让牛郎对她失去兴趣的法子了! 第7章 织女7 很快,牛郎就端着玉米面窝窝头和白菜豆腐汤过来了:“安秀姑娘,快趁热吃。多吃一点,不用客气,就把我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 这句“自己的家”实在是让安秀浑身一凛。在原剧情里,牛郎的家可不就变成了织女“自己的家”吗?这句客套话,亦或是牛郎的真心话,实在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可怕得很呢。 安秀很想直接走,但是她走不了。不仅如此,她接下来的言行举止都深刻地被体内织女的情感严重地影响了。 牛郎做的这份玉米面窝窝头和白菜豆腐汤,安秀真心觉得很一般很普通,就是极其常见的农家菜嘛,甚至他的做法还非常粗糙和简陋,玉米面没有发好,豆腐煮得过烂,白菜切得也不够细。 但偏偏织女,她觉得眼前的这份玉米面窝窝头和白菜豆腐汤是天上人间极其难得的美味! 在系统的转达下,安秀还在脑海里听到了织女由衷的赞叹声:“天哪,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特别、这么可口的食物!”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这个白菜好清爽啊,咬起来脆生生的,一点都不腻。这个玉米面窝窝头好有嚼劲,跟我平常吃的那些蓬松、软绵的小点心完全不一样!是凡间的食物都这么好吃吗?” “不,是牛郎做的才这么好吃吧。虽然材料简单,虽然锅灶简陋,但他用心去做了,所以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安秀:“……”织女啊织女,你真的是被王母娘娘宠坏了,山珍海味、琼浆玉液享用多了不当回事,反把粗陋简陋的玉米面窝窝头和白菜豆腐汤当成了宝! 我就不信你嫁给牛郎,跟着他天天吃玉米面窝窝头和白菜豆腐汤,吃它个三四五六七八年,还能觉得它们好吃,只怕比味同嚼蜡还要味同嚼蜡! 然而,安秀心里MMP,脸上还是被体内织女影响得笑嘻嘻,还发出了言不由衷的夸赞声。 这下牛郎看着安秀的眼神越发着迷了。 果然,安秀姑娘是天上的仙女,她跟地上那些只知道看重身外之物的肤浅女人不一样!她懂我,她欣赏我,她珍惜我!牛郎的心里这样叫嚣着,兴奋激动得不得了。 吃完饭后,安秀怕夜长梦多,想着赶紧离开。告别的话还没出口,就见门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安秀姑娘,看来快要下大雨了。”牛郎挽留道,“你过会儿再走吧。” 俗话说得好,“下雨天,留客天”,就连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呢。果然,他和安秀姑娘是有缘份的。牛郎心里这样想着,十分高兴。 安秀在现代的时候最讨厌雨天,原身织女身为织云锦的仙女也是不喜遮住她作品的阴雨日,于是重新坐了下来,等雨停。 她没有注意到,后院躲进牛棚避雨的老黄牛如铜铃大的牛眼里一闪而逝的精光,以及大大的牛嘴浮现出的一丝尽在掌握的嘲弄。 “呵,老牛做金牛星的时候,风仙、雨师、雷神、电母都是老牛的老伙伴!”老黄牛无声地动了动嘴,“想让他们帮我个小忙,还不是易如反掌!” 在老黄牛的干扰下,天空好不容易再次放晴的时候,夕阳已经开始落山。 安秀拗不过体内的织女,又用了一顿“美味”的白菜豆腐汤和玉米面窝窝头。她连续吃了两顿黑暗料理,胃都开始翻滚了。 “天都黑了,我该走了。”安秀坚持离开。虽然之前她偷听牛郎和老黄牛谈话时,灵光一闪有了让他对她失去兴趣的法子,但必须得在老黄牛不在的场合下用。否则曾是金牛星的老黄牛当场就可以戳穿她的话,那就无用了。 但是,她要是再在牛郎家里留下去,谁知道她会被织女的恋爱脑影响着做出啥后悔莫及的决定来!要是吃了他两顿饭就赔上了自己一生,那不是亏大了? 牛郎当然是舍不得安秀走的,热情地挽留她:“安秀姑娘,天已经黑了,还下过雨,道路泥泞难走得很。这个时候赶路不方便,不如你就在我这里留宿一晚吧。” 那怎么可能?安秀断然拒绝:“这不合适。孤男寡女怎么能共处一室?”他这小棚屋也没第二个让人歇息的卧房啊。 没想到安秀的拒绝让牛郎心下对她愈发满意。安秀姑娘果然是好仙家的姑娘,冰清玉洁,一点都不随便啊,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她了呢。 于是牛郎点了点头,语气越发温和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安秀姑娘你放心,你睡我的卧房,我睡卧房外头,给你守门。” 安秀当然仍是不肯答应:“这样也不合适,对外还是说不清。”反正她就是硬拿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说事了。 牛郎又提议道:“那这样吧,我在大门外铺个凉席,睡在房子外头就好。或者我去牛棚,跟老黄牛一起睡。” 安秀仍然摇头:“那怎么行呢?今天下午才下了好一阵的雨,地上阴湿冷得很,你这样睡容易生病的。牛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真的得走了。” 牛郎笑得更加温和:“安秀姑娘,你真是个好人,这么关心我的身体。但是没关系的,我从小放牛,身体壮得很,再说现在是夏天,再冷能冷到哪儿去?”对安秀的好感度直线上升,这个美丽善良的姑娘,虽然面上瞧着冷,实际上内里热得很呢,她是那么地关心他,她对他好好啊! 巧而又巧的是,安秀再次在系统的传达下听到了织女如出一辙的对牛郎好感度飙升的话语:“哎,牛郎真是太体贴人了,他对我好好啊。安秀,你快答应下来,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啊。” 安秀:“……”要不是现在的她和织女是一体,她真的想撂挑子走人了好不?你们两个,我尊重、祝福,永永远远地在一起,成不?来拖她下水干啥呀。 “这真的不合适。”安秀脸上的淡笑勉强得就要僵住,“我还是去村子里走走,找户家里有富余房间的好心人家借住一晚吧。”只要离了牛郎,她就不用担心起幺蛾子。 牛郎顿时急了。去别的人家留宿?那安秀姑娘被别的比他有钱、比他有地位、比他能说好听话的坏男人看中了、骗走了怎么办?安秀姑娘瞧着那么纯真、善良,很容易上当的! 他已经错过了织女,可不能再错过安秀姑娘了! 可是,他这里又实在没有安秀姑娘住的地方……有了! 牛郎想到了这几年都不怎么联系过的大哥大嫂。 “安秀姑娘,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被人慢待了那就不好了。”牛郎笑道,“这样吧,我带你去我大哥大嫂家借住一晚。” 安秀奇了:“哦?你大哥大嫂家?”她怎么记得原剧情里,牛郎和他大哥大嫂关系很差来着? 然而牛郎的说法,却是大哥友爱弟弟,父亲母亲早逝后辛辛苦苦把他拉拔大;大嫂长嫂如母,对他也是非常得好。他们鼓励他早早独立自主,还在分家的时候把他从小放到大、感情极其深厚的老黄牛分给了他。 “村里人口舌多,见我和大哥大嫂分开住,就编了好些不好听的话。”牛郎说道,“其实都是假话,我们好得很。要不大哥大嫂怎么会把老黄牛分给我?对我们种地的人家来说,老黄牛是家里最最贵重的财产啊。” 牛郎的大哥大嫂。 安秀记得他们在各个版本的《牛郎织女》神话故事里都是只在开头出现那么一下,之后都不再露过面。不过,显然他们和牛郎是有矛盾的。 不妨去看一看也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之间的矛盾,或许她在之后能用得上。 于是,安秀不再拒绝,顺势应了下来。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c 牛郎高兴不已,连忙拿出一双箬竹叶做的雨鞋拿给安秀穿上,再咬咬牙拿了挂在房梁上风干的一块肉包好,就领着她往大哥大嫂家赶。 关系不好又咋的?一笔写不出两个牛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嘛。他和大哥都是牛家的人,这种时候他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大哥了。牛郎这样想道。 大哥大嫂家很快就到了。 大嫂见是牛郎,又弯又细的眉毛顿时往上竖,竖到一半看到他手中的肉,又瞬间舒展了开来,再看到跟在后头美若天仙、神情清冷的安秀,则是整个人都惊呆了,话都开始说得结结巴巴:“这……这……这是哪家姑娘?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第8章 织女8 “大嫂,这位是安秀姑娘,”牛郎自豪地挺直了胸膛,“是我的朋友。” 大嫂连忙请安秀进屋:“姑娘快请进,外头潮湿得很。坐下,先喝杯热水。”招待她十分热情周到,不像是原剧情里描述得尖酸刻薄、苛待牛郎的性子。 安秀谢过她:“谢谢牛大嫂,天黑了还来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 大嫂连连摇头:“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才刚吃完晚饭,还没睡。安秀姑娘,你长得可真好看啊,你住哪儿?家里还有哪些人?怎么来了我们牛头村?” 安秀微笑:“我就是路过。”避而不答她的一连串问题。 大哥也迎了出来,瞧了一眼牛郎手中的肉,笑着说道:“阿弟啊,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来大哥这儿,还用得着那么客气?随便在后院拔两颗大白菜带过来就行,你那白菜种得好,我和你大嫂、小侄儿都爱吃。” 牛郎顺势把肉放回了袖口搭链:“大哥既然这么说了,那我明天就送大白菜过来。” 大哥笑着说好。大嫂不满地眉头用力一皱,但考虑到有外人在场,也就把涌上喉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这个阿弟,还真是不客气。 “阿弟啊,”大哥问道,“你难得来大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牛郎回答道:“大哥大嫂,是这样的,这位安秀姑娘是我的好朋友。天色已晚,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赶路,我那儿又没有地方住,就想着让她在大哥大嫂家借住一晚,希望你们不介意。” 大嫂笑吟吟地应道:“我们当然不介意,只要安秀姑娘不嫌弃我们房子狭小简陋。” 安秀笑着摆了摆手:“大嫂说笑了,这就很好。”大嫂确是过谦了,他们的房子可不是牛郎简陋粗糙的木棚屋,而是是牛头村难得一见的砖瓦房,结实、宽敞、明亮,除了灶间、餐间、堂屋、柴房和三个卧房外,还有一间供八岁的儿子小石头看书学习的小书房和一个大大的杂物间,后院也足有牛郎木棚屋后院的两倍大。 牛郎四处打量着房子里的陈设,笑容里满是艳羡:“大哥是个有本事的,这房子比阿爹刚过世的时候大多了,也结实、漂亮多了。” 大哥听了牛郎的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复又在大嫂的眼神警告下闭上,什么话也没说。 大嫂又站起身来,向安秀招手道:“姑娘请跟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带着她去了家中空着的那间卧房。 牛郎见大嫂和安秀已经离开,连忙凑到大哥身旁,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我们换个方便的地方说话。” 大哥皱了皱眉头,与牛郎到了灶间,又带上房门,问他:“阿弟啊,你跟我说实话,这个叫安秀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牛家代代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可不能做违法的事,要是被告到县府的大老爷那儿,是要被关进去坐牢的啊。” 牛郎生气地说道:“大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安秀姑娘她确实是我的朋友。” 大哥不信:“真的?” 牛郎用力点头:“当然是真的!实话告诉你,我今天差点掉到湖里,还是安秀姑娘救的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她遇到困难了,我才这么想尽办法帮她来着。” 大哥连忙抓住他的手:“阿弟,你今天掉到湖里了?还差点没命?怎么回事,你有没有伤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现在没事了吧?” 牛郎不动声色地拨开大哥的手:“没事,没有不舒服,我好得很。” 大哥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感谢安秀姑娘,多亏她救了你。阿弟你放心吧,今天晚上我会让你大嫂好好地照顾她的。” 牛郎“嗯”了一声,又说道:“那就好。那个,大哥,你和大嫂能不能想办法把安秀姑娘在你们这儿多留几天?” 大哥不明所以:“不是就今天晚上吗?天黑了不方便赶路,明天放晴了,道路干了,她就可以回家了。” 牛郎急道:“哎哟,我的好大哥呀,你就多帮帮你唯一的亲弟弟呗,想办法多留她几天。她救了我的命这么大的恩情,我想好好地报答她,她要是明天就回家了,我就是想对她好都不成了。” 大哥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行。阿弟你长大了,知道待人好了,大哥很高兴。” 牛郎这才放下心来:“谢谢大哥。”又反复叮嘱了明天多做点好菜给安秀吃,他也会过来,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此时的安秀已经被热情的大嫂安顿在了空着的那个卧房。大嫂从柜子里翻出了洗得干干净净、晒得蓬松绵软的的被子给她铺上,嘱咐她有什么需要就跟她讲,她就在隔壁房间后,也已经离开。 牛郎和大哥的对话自然也没能逃过拥有仙法的安秀的耳朵。安秀颇有些不解,大哥瞧着挺关心牛郎这个小了十几岁的弟弟的,大嫂看着也是个热情、大方的村妇,不像原剧情中描述的刻薄、尖酸,是个苛待弟弟的人啊。 当年大哥大嫂和牛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如同神话传说中所写的那样,大哥娶了大嫂之后,大嫂嫌弃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牛郎吃的多,就强制丈夫分了家,只分给可怜的牛郎一间破茅草房和一头老黄牛吗? 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呢。 不过安秀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钻进了被窝里。这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确是累得很,该歇息了。 夜深人静,隔壁卧房的大嫂却是辗转反侧,很久才陷入沉睡。 第二天一早,大哥就拿了鸡蛋、肉肠和面粉给大嫂,让她给安秀烙饼做早饭。大嫂笑了笑,接了过来:“吃这么好啊?” 大哥解释道:“阿弟昨晚走前告诉我,安秀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我们是该对她好一点。”把安秀救了落水的牛郎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大嫂表示理解:“原来是这样。” 大嫂的手艺很不错,很快就烙好了金黄黄、香喷喷的鸡蛋饼端上了桌,笑道:“安秀姑娘,我们农家没什么好东西,你将就一下,不要嫌弃。” 安秀认真地谢了大嫂:“牛大嫂做得很好吃,我很喜欢。”这是真心话。 几人正和乐融融地吃着早饭,牛郎就来了:“大哥大嫂,小石头,安秀姑娘,早啊。”把手中的两颗大白菜递给了大嫂。 大嫂接过大白菜,不满地撇了撇嘴,往灶间走去。昨天大哥客套让牛郎摘两颗大白菜来就行了,他还真只带拿了大白菜过来啊。 餐间,大哥则是已经拉着牛郎坐下,笑道:“阿弟你来得正好,一起吃早饭。” 牛郎看着面前的鸡蛋饼,眼睛都亮了:“好,好!” 用完早饭后,牛郎并没有要走的打算。大嫂倒是想让他滚蛋,但是巧的是,天色又是突变,再次下起了瓢泼大雨。 牛郎盯着安秀清丽的侧脸,笑容满面:“看来安秀姑娘今天也不方便赶路。” 安秀望着外头的风雨,眉心紧蹙。这不寻常。 中午,大嫂端上的午饭是烧鸡、炒白菜和土豆丝,主食则是一大面盆的白面大馒头。 牛郎又是吃得十分满足。 晚上,大嫂端上的晚饭是土豆炒肉丝、黄瓜炒蛋和红薯粉丝汤,主食则是一锅掺了高梁米的白米饭。 牛郎再次吃得十分舒心后,终于不舍地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拉着大哥说道:“我明儿个还来,今晚麻烦你和大嫂帮我照顾安秀姑娘了。” 大哥又是一口应下。 第二天,又是如此。 第三天,还是如此。 这天午后,大嫂终于忍不住了,拉了大哥到灶间说话:“阿弟实在太过分了吧?他想报恩,自己报去,怎么却全让我们出钱又出力,他还跟着混好吃好喝的?” 大哥说道:“这不是他那里住不下,我们这正好有空房间么。” 大嫂“哼”了一声:“那他倒是多拿点东西来,每天只拿两颗大白菜来算是什么意思?我们家难道还缺他两颗大白菜?” 大哥说道:“阿弟难得来一趟,别计较那么多。安秀姑娘是阿弟的救命恩人,我们好好待她是应该的,你白天跟她相处的时候,面上可别带出这些不满来。” 大嫂说道:“我对安秀姑娘可没意见。相公,我还是那句话,他想报恩就该自己报,没有全让我们做的道理。你可别一味地惯着他,你忘了当年的事了?他……” 大哥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别说了,都过去了。我累了,我去歇个午觉。” 一门之隔的安秀悄悄离开。果然,当年的事不简单。 午觉后,外头的雨还是不停,大哥叹了口气,喊了牛郎一同去柴房劈些柴火备用。 趁着这个机会,安秀掂了掂手中的荷包,敲了敲大嫂的房门:“牛大嫂,你在忙吗?” 第9章 织女9 “安秀姑娘,快请进。”大嫂听到敲门声,连忙打开门把安秀迎进了房,请她坐下,在一眼看到了她手中的荷包,疑惑道:“这是?” 安秀笑着说道:“牛大嫂,我这几天都借住在你们家,给你们添了很多的麻烦,实在是过意不去。想来想去,我身上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就想着……” 她话还没说完,大嫂就连连拒绝:“安秀姑娘你实在是太客气了,不用不用,我真的不能收你的钱。”以为她荷包里装的是银钱。 安秀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钱,荷包里头就是些小东西。”说着她打开了荷包,一一取出里面的绣花针、顶针、绒线、小剪子等工具,又指了指房中的梭子,说道:“牛大嫂会织布吧?” 大嫂点点头:“会,不过我只会织最简单的粗布。”粗布,又称土布,是用棉丝纺织而成,是普通人家最常用的布。 安秀说道:“会织粗布就好,学别的就容易上手。牛大嫂照顾了我好几天,我没什么能感谢你的,想来想去也就织布裁衣的本事还过得去,就跟你交流交流吧。” 大嫂惊喜万分:“真的吗?安秀姑娘,你会织什么布?” 安秀微笑:“锦、绫、绸、缎、麻布、粗布,我都会。”当然都会啦,原身是织女,天梭在手,连天上的云朵都能织成灿烂的云霞呢。 大嫂这下羡慕极了:“安秀姑娘你实在太厉害了,会得这么多!可是……我怎么过意得去呢?你救了牛郎,我们报答你是应该的,怎么还能舔着脸还让你教我这么重要的手艺呢?” 安秀笑着摇了摇头:“我救牛郎不过是举手之劳,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命在我眼前没了,不求报答。而大嫂与我非亲非故,却留宿了我好几天,还对我这么好,我要是不好好感谢你,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想着,大嫂古道热肠,肯定是不肯收银钱的;又想着与其给钱,不如指点一下你织布裁衣的手艺来得合适。”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大嫂显然是也懂得这个道理,感动得不行,拉着安秀的手眼泪汪汪,不停地道着谢。 安秀说道:“我也是看你和牛大哥勤恳劳作,朴实持家,这才想着帮你们一把,希望你们能一步一步地把日子过得更好。” 大嫂连连点头:“是,是,安秀姑娘你真是个好人,你的心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善良!” 安秀微微弯了弯嘴角,她现在可不就是仙女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安秀一边跟大嫂示范怎么织麻布和缎布,一边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牛郎的事情。大嫂得了安秀的好,早就把她当成了最好的知心朋友,完全不设防,安秀一开个头,她就滔滔不绝地把底都倒个干干净净。 安秀问道:“我听牛大哥提起过好几次,牛郎难得来你们家。可是牛大哥和牛郎不是亲兄弟吗,怎么听着好像少有来往的样子?” 大嫂手上的动作微顿了顿,说道:“我们两家早在十年前,就分家了。” 安秀问:“可是牛郎瞧着也就二十岁的样子,十年前分家,那他那时候不是才十岁吗?怎么这么早?” 大嫂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安秀姑娘是不是听到外头的一些说我们家不太好的话?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又不是那等尖酸刻薄的狠心人,又怎么会强压着硬要分家。” 安秀又问:“哦?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按理说就算分家了,可怎么着也是同根同源的亲兄弟,也该多来往才是常理。” 大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安秀姑娘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我相公比牛郎大十几岁,阿爹阿娘又去得早,相公几乎是把这个弟弟当成儿子养大的,当年的辛苦不提也罢。十年前,我嫁进牛家,一开始也是存着心思与牛郎这个阿弟好好相处,但是实在是难啊,太难了!” “阿爹阿娘在世时把牛郎宠坏了,相公也惯着他,他一个半大小子,吃得多干得少,搞得我和相公天天辛苦干活,却月月难有盈余。我想着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得勤快着些,俭省着些,就多说了牛郎几句,他就向相公告状。那段时间我和相公吵了不知道多少架。” “几个月后,我怀孕了,身子不舒服,想让牛郎多干点活。地里的活不愿意多干,家里的活总得帮帮忙吧?他还是不愿意,觉得家务活儿应该都是我们女人干的事。我没办法,只要自己动手,结果动了胎气,我的小石头差点没能保住。” “这下我实在受不了了。对我们做母亲的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孩子,他连累得我差点没了孩子,我再不能忍他!于是我终于强硬了一回,让相公选择到底是要娘子和孩子,还是要好吃懒做的弟弟。还好,相公那回终于没有让我失望,选择了我。” 安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牛大嫂当年辛苦了。” 大嫂叹道:“是啊。当然真的苦。幸好,都熬过来了。” 安秀作出一副有些“不好说”的表情,又问:“可是牛大哥和牛大嫂瞧着都是厚道人,为什么我在村子里听有人说你们分家的时候苛待牛郎?霸了爹娘留下的所有财产,只分给牛郎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和一头他从小放的老黄牛?” 大嫂顿时气得不行:“是哪个混蛋昧了良心地在我背后嚼舌根,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我分家又不是只为了自己,我也是为了牛郎他好啊!他要是跟我们住在一块,有相公惯着他,他永远都立不起来!” “分家的时候,我们是只分给了牛郎一间茅草屋和一头牛,但是那茅草屋并不破,是相公辛辛苦苦干了一整个月、用最干净最结实的茅草和树枝搭的!那头牛也不是老黄牛,十年前它正壮着呢,老值钱了!” “安秀姑娘你大概不知道,牛对我们农家来说,那是非常非常宝贵的,那头黄牛是我们家最值钱的财产!我们愿意把它分给牛郎,天地良心,对得起他!” 安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外面的流言实在不能信啊,太离谱了。” 大嫂眼底含泪:“是啊是啊,我和相公待牛郎不薄。分家的时候,我们给自己留的也不过是一间稍微大点的茅草屋和几亩薄地罢了。阿爹阿娘都穷,根本就没留下多少财产,哪有得分?牛郎还有一头健壮的黄牛帮忙干活,而我们呢,却是得一梨头一锄头,辛辛苦苦地自己刨地!” “我们现在这栋砖瓦房,可都是我们两个人拿血汗一点一点挣出来的!跟他牛郎没有一丁半点的关系!” 安秀拍拍她的肩:“牛大嫂和牛大哥都是勤快人,所以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大嫂说道:“是啊,我们可跟牛郎不一样。” 安秀笑问:“哦,牛大嫂的意思是牛郎很懒?我怎么听村里人说他分家之后很是勤快,这两年还把原来的茅草屋推倒了,盖了现在的木棚屋呢。” 大嫂笑道:“比起他跟我们住的时候,那确实是勤快多了,还不是被逼的?没吃没穿,不干活就没法吃饭,可不就得勤快吗?可是他一旦有吃有穿了,马上就又懒骨头上身。” “怎么说呢,牛郎勤快的时候是真勤快,但是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不改本性,好吃懒做。你看他这几天,天天往我们这里跑,就是来蹭好吃好喝的,脸皮子厚得很。” 安秀低头,笑意不达眼底。牛郎的目的可不是光为了蹭好吃好喝,更是为了她。 “对了,安秀姑娘,”大嫂压低了声音,凑在安秀耳朵旁边问道,“你真跟牛郎是朋友?” 安秀摇头:“不算,就是认识。不过,我跟牛大嫂你是朋友。” 大嫂顿时笑得见眉不见笑:“哎,哎,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跟能安秀姑娘做朋友。安秀姑娘,你在这有什么不习惯的,有什么不清楚的,甭客气,尽管跟我说,我们是朋友嘛,我什么都不瞒你。” 安秀笑着应下:“好,谢谢牛大嫂。” 安秀教了大嫂好一会儿织布手艺后,见外头雨停了,便推开窗,说道:“终于放晴了。” 大嫂望了望天,摇头:“过会儿又会下雨,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天天雨下个没完。不过要不是因为下雨,我也不能留安秀姑娘你多住几天。这么想着,我倒希望这雨季能长久一些。” 安秀也望向天边,意有所指地说道:“风雨总会过去的。” “明天,一定是个艳阳天。” 她断定,这几天天天下雨,绝对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还能是谁干的?肯定跟那头金牛星转世的老黄牛脱不了干系! 你要向牛郎报恩,你自己报啊,拖累无辜的织女干吗? 哦,这么说起来,牛郎跟老黄牛还真是一丘之貉,他向安秀报答救命之恩,也是慷他人之慨呢。 此时的柴房。 牛郎一边敷衍地劈柴,一边和大哥聊家常。 大哥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阿弟啊,这天天下雨也不是个头。我想着,要是明天雨还是不停,我就套个牛车送安秀姑娘回家。” 牛郎一听,顿时急了! 第10章 织女10 “大哥,你为什么要赶安秀姑娘走?”牛郎不满地指责道,“是不是大嫂,你告诉我,是不是大嫂要你这么做的?”在他的眼里,大嫂是从来就是个尖酸刻薄、苛刻待人的坏女人。 大哥默认:“你嫂子方才确实有跟我提过。安秀姑娘毕竟已经住在我们这好几天了,她要是再不回去,她的家人会担心的。” 牛郎冷笑道:“大嫂话说得好听,还不是嫌弃安秀姑娘在这儿白吃白住!她也不想想,安秀姑娘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于天,她怎么连留救命恩人多住个几天都不乐意?” 大哥提醒他:“呃……那个……安秀姑娘是阿弟你的救命恩人,不是你嫂子的。”说实在话,他不觉得他娘子嫌弃安秀白吃白住,反而很喜欢她。他娘子嫌弃的是牛郎这个早就分家的阿弟天天来混吃混喝还不干活啊! 牛郎这下更不满了:“大哥,你还是我大哥吗?你是我的亲大哥啊!阿爹阿娘过世之前,拉着我们的手再三叮嘱,要让你好好照顾我的,否则他们就是闭上了眼睛在地底下也不安心。结果我才十岁的时候,你就在嫂子的撺掇下硬把我分了出去,只给了我一间破茅草屋和一头老黄牛!” “可是你和嫂子呢?住着有好几间大房间的又结实又漂亮的砖瓦房,那么大的后院养了二十几只鸡,还养了三头大肥猪,每天都有鸡蛋吃,还常常能吃上肉。屋外头,你们还有几十亩田地,种满了麦子、稻子、玉米、地瓜和各种蔬菜瓜果,年年都大丰收!” “大哥,你的日子过得这么好,帮下阿弟我怎么了?你还记得你答应阿爹阿娘的话吗?” 一听牛郎提起过世的父母,大哥顿时觉得理亏,完全忽略了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和妻子辛辛苦苦劳作多年赚来的。他连声地向牛郎解释他没有嫌弃弟弟,可想了想,他又指出了一个灵魂问题:“可是安秀姑娘不是我们村里人,她总有一天会回家的啊。虽然我们愿意留她,但又能留多久?” 牛郎麦色的脸上顿时浮现异样的红,抓着柴火的手甚至有些扭捏,好一会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要是……要是安秀姑娘在这里安家了呢?” 大哥奇怪道:“什么?安秀姑娘竟有这样的打算,我怎么没听你嫂子提起过?”他们牛头村并不富裕,风光也一般般,对外人并没有多大吸引力,怎么安秀住了几天就喜欢到要在这里安家了? 牛郎重重地咳了两声:“那个……大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出嫁后,可不就得跟着嫁的男人跑吗?” 大哥更奇了:“安秀姑娘要嫁人了,还是我们村里人?哟,是谁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娶到安秀姑娘这么好看的姑娘。可是这些天我没见安秀姑娘出门啊,一直陪着你嫂子,哪里认识的外人?” 牛郎又重重地咳了两声:“大哥,我不是人吗?” 大哥顿时笑了:“你?你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牛郎气怒了:“大哥,连你都看不起我!怎么就不可能了?虽然我没钱、没大房子、没马车、没伺候的仆役丫头,但是我有一颗爱安秀姑娘的心,我相信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要爱她。真心才是最宝贵的,安秀姑娘那么美丽善良,她一定懂我的好,她跟那些只看重身外之物的肤浅女人们不一样!” “真爱,才是这个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大哥摇摇头,还是不觉得可行:“可是你只有爱,能行吗?” 牛郎说道:“怎么就不行了?十年前,你不是也没钱、没大房子、没有牛车、没有农忙时的帮工,但是大嫂还不是被你的死缠烂打打动了,不管她阿爹阿娘的反对嫁给了你吗?现在不是过上了富足的好日子?这一切,都是因为真爱啊!” 大哥顿时被牛郎说服了:“是啊,我是真心喜爱你嫂子的,所以你嫂子才会愿意嫁给我这个穷小子。” 牛郎用力点头:“对啊对啊,安秀姑娘也会这样,好女人都是重感情的。真正的好女人,才不会只盯着男人的房子、田地和家财,她们只看重内在!” 大哥被牛郎带歪了,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我跟你嫂子能在一块儿,不只是因为我喜爱你嫂子,你嫂子也喜爱我啊。但安秀姑娘呢?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一直躲着你?你不是说你们是朋友吗?” 牛郎解释道:“安秀姑娘可不是普通的村妞,她特别知礼,所以才难免端庄矜持了些。” 牛郎这么一说,大哥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只是仍觉得哪里不对:“你确定安秀姑娘愿意嫁给你吗?你向她表明过你的心意了吗?”他怎么觉得阿弟好像在说梦话一样呢。 牛郎斩钉截铁道:“当然能,一定能!我想娶安秀姑娘,我绝对能娶到她!大哥,在我们成婚之前,你可千万要想办法把她给我留住了,千万不能再让大嫂坏了我的事儿啊。” 大哥狐疑:“真能?安秀姑娘能看上你?” 牛郎说道:“安秀姑娘对我不一样,不然她怎么会救我?我们在碧莲湖遇见,她又救了我,可见我们之间缘份很深!” 大哥把劈好的柴火放到一边,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拍了拍牛郎的背,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吧,看来你对安秀姑娘确实是上了心了。但是就算她真愿意嫁给你,大哥还是得提醒你一点,女人最重要的是能干活持家和生儿育女,就像你嫂子一样。安秀姑娘好看是好看,可看她身子单薄,性情冷清,不像是个能干活的性子;身上穿的戴的也不像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都离家几天了也没人来找她,看来她爹娘也不见得疼她。你娶了她,不仅不能得一个助力,反而添了要养活的人,以后再有了孩子,那压力可是大得很啊!” 大哥说的是以他的阅历和经验说的掏心窝子的话,但牛郎显然是一句都听不进去的:“大哥,我不介意,我要是能如愿娶到安秀姑娘,我一定会努力种地赚钱,跟你一样盖大大的砖瓦房,让她过上好日子!” “大哥,你一定得帮我,让安秀姑娘继续住下去。大哥你十年前就成家了,有娘子有孩子,忍心看着我一直孤苦伶仃一个人吗? ” 大哥拗不过牛郎,只得连声答应下来。 晚间回房后,大哥却是实在忍不住向妻子吐槽:“娘子你说,女人光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面子是大老爷家才在乎的东西,我们农家要的是实用!得会干活,得会生养孩子,得会收拾家务,得会织布赚钱,就像娘子你这样!” “哟,娘子,你今天织的布好像有点不一样啊,看起来特别精细。” 大嫂拍开了他的手:“这是我刚织了一半的缎布,是用细麻丝织的,难织得很,你可别给我碰坏了。” 大哥顿时眼睛就亮了:“缎布?一匹得要五百文的缎布?比粗布要贵上十几倍呢!” 大嫂笑道:“是啊,等我把织这缎布的手艺练好了,以后去城里卖,就可以多赚好些银钱了。” 大哥高兴得不得了:“娘子你真聪明真厉害,竟然自己学会了织缎布!” 大嫂笑着告诉他:“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这都是安秀姑娘教我的。安秀姑娘的手巧得很,锦、绫、绸、缎、麻布、粗布,她都会,她还会用小小的针线在布上绣出漂亮的花来,比真的还好看!” 大哥震惊了:“原来是安秀姑娘!看来她不是只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的花瓶,她的手是聚宝盆啊!” “阿弟娶了她,那就是娶了宝了,是天降大福啊。” 大嫂瞬间变了脸色:“牛郎?他娶安秀姑娘?怎么可能?” 大哥是什么事都不瞒妻子的,就把这天下午和牛郎的对话稍微润色了一番,去掉对她不利的话语,全数告诉了她。 大嫂心里如波涛在翻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应着。待到了入夜,大哥睡熟后,她赶紧起身,敲响了隔壁的房门:“安秀姑娘,安秀姑娘?你睡着了吗?” 安秀很快开了门,请大嫂进来:“牛大嫂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大嫂小心翼翼地把门反锁住,神情很是有几分顾虑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道:“安秀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会的还那么多,肯定不是一般农家的姑娘,不知道什么缘故才会流落到我们牛头村,还结识了我相公不争气的阿弟牛郎。” “我今天下午实话告诉过你,牛郎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语给骗了。你要是真就这么嫁给他,以后肯定会吃很多苦、会很后悔的!” 大嫂紧紧握着安秀的手,再三忠告她:“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让你的一辈子被牛郎给毁了,哪怕他永远打光棍!” 安秀认真地看着大嫂的脸,由衷地感谢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牛大嫂。” “你放心,我不会嫁给他的。” “绝对不会,永远不会。” 第11章 织女11 第二天天还没亮,安秀就起了身。她把门窗紧闭,唤出了体内的本命法宝天梭,开始通过天梭传唤天庭的紫儿。 凡间灵气稀薄,安秀能施用的仙法极其有限,又被顽固的原剧情线所困,收回红色天.衣后也不能飞上天,想要联系天上的人也是不能够。 但是,紫儿除外。 因为织女和紫儿的本命法宝同根同源,织女的是天梭,紫儿的是纺锤;她们在天庭的职能也是相同,轮流织就天边灿烂的云霞。 安秀也是想了好几天,才发现了这个疏漏,兴奋得不行。这,就是她破局的转机!只要能联系上紫儿,再让紫儿把一切都告诉王母娘娘,不就可以直接打出HE的大结局了?王母娘娘,那可是终极大boss的存在啊!她能用绝对的实力辗压一切! “紫儿,紫儿,我是织女。”安秀急切地说道,“我被困在凡间了。” 天梭那头传来紫儿兴奋的声音:“我知道,我知道,凡间好玩吗?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每天把你的云霞的份儿也织了的,一定不会让王母娘娘发现你翘班下凡玩的事儿。” 安秀:“……”喂,我就是想让王母娘娘知道这件事啊! 安秀扶额,有些头疼:“紫儿,凡间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想回天上!我这里出了点问题,我不能飞天了,你快让王母娘娘想办法带我回去呀。” 紫儿为难地说道:“可是要是让王母娘娘知道了你被困在凡间,她追根究底就会发现那天彩云、彩月她们七个跟你一同下凡到碧莲湖游玩的事,她一定会责罚她们的!” “织女,你从来就是个心地非常善良、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好姑娘,你怎么忍心她们因你受罚呢?” 安秀:“……所以紫儿你的意思是,让我一直在罚也是因为她们本身做错事了。而且,其实大家只是偷偷下凡玩一趟而已,王母娘娘就算再严厉处罚也不会太狠。但她要是被困在凡间太久,甚至如同原剧情里的那样嫁人生子,再被更古板、更严厉的玉帝爷发现了抓回去,那可是触犯天条的大罪,处罚可是论百年计的! 紫儿的声音透着极度的天真和轻松:“天上多无趣,凡间多有意思啊。我看过很多凡间的话本,实在是太精彩了。你在凡间多玩一阵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和彩云她们都会帮你瞒着,不会让王母娘娘发现的。” “在 安秀:“……”这福气给你!我真的不想要啊。 没法通过紫儿联系上王母娘娘,安秀只得退而求其次走迂回的通关路线:“那紫儿你帮我转告雷神、电母、雨师、风仙,让他们给我消停点,不许再让牛头村下雨了,这个总没问题吧?” 紫儿点点头:“当然没问题啊。不过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他们要牛头村下雨啊?” 安秀说道:“因为这里有个极其普通却极度自信的臭男人牛郎缠着我,他身边又有超爱多管闲事的、被贬下凡历劫的金牛星帮他。金牛星跟雨师他们是好友,就使了这样的招数一同帮他留住我。” 紫儿听得两眼放光:“哇,好浪漫啊,好执著啊!” 安秀:“……”紫儿你的脑袋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 紫儿继续说道:“那你就留下呗。牛郎能得金牛星相助,可见金牛星也被他对你的深爱感动了呢。” 安秀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要强留下我,不顾我的意愿!紫儿,我不喜欢他,我甚至讨厌他,我只想早日返回天庭!他这样的做法,只让我觉得恶心!” 紫儿摇头,不解地道:“我知道牛郎的做法是有些不太好,可是他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啊。爱,那是多么美妙、多么宝贵的东西。它在你的面前,伸手可及,可是你却对它视而不见,何其暴殄天物!” “对不起,织女,我没有办法帮你阻止雨师他们继续下雨了。破坏爱情这样的事,我是绝对不可能做的,这是我为仙的底线。” 这个紫儿! 安秀还以为能联系上紫儿是这个小世界的疏漏,没想到紫儿她本身就是个大大的BUG!就算联系上了她,也是屁用都没有啊。难怪这个疏漏没被堵上。 安秀浑身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有些愤恨地念着紫儿的名字,紫儿,紫儿。 安秀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忙问天梭那边的紫儿:“紫儿,你排行第七是吧?” 紫儿:“是啊是啊。” 安秀:“论辈份,你是我七姨是吧?” 紫儿:“是啦,但是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把我给叫老了。” 果然! 安秀又问:“在天上,大家都惯叫你‘七仙女’,对不对?” 紫儿仍是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奇怪道:“织女,你怎么回事?有些怪怪的。连这都不记得了?” 那就难怪了! 紫儿,她就是另一个恋爱脑仙女——七仙女啊! 安秀十分心累:“七仙女童鞋,请你好好在天上待着,永远不要因为好奇下凡间游玩。好了,没事了,我们以后少联系吧。”再说下去,她怕她会憋出内伤。 通过紫儿走王母娘娘的捷径走不通,想让紫儿阻止雨师他们继续下雨也不成。安秀想了想,天上没办法,那就只能走海底路线了。 在这个小世界,掌管风雨雷电的除了天庭的雷神、电母、风仙、雨师,还有海底的四海龙王。 安秀被顽固的原剧情线所限,不能上天,但下海不成问题啊。 于是她一头扎进后院的井底,通过井水游进了最近的东海。东海龙宫,有原身织女的好友——东海三龙女。 三龙女见到久违的好友,高兴得不行:“自从我们十年前在瑶池盛会一聚后,再也没见过了。对了,你怎么下来了?” 安秀笑得十分勉强:“说来话长,待会儿再跟你细说。我现在找你父王有事。” 三龙女连忙带她找了东海龙王。两人客套几句后,安秀开门见山地讲了自己的来意,希望龙王能够阻止牛头村连续好几日的大雨。 龙王知道这背后的水很深,不愿意掺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牛头村的雨不是我降的。这个月不是我当值,是天上的雨师当值,这一切都跟我无关。” 安秀说道:“天庭对每个地方每月的降雨量都有规定,要是私自增加,就是犯了天条。牛头村连降大雨虽是雨师等人所为,但事发之后他们受罚,无法再实施自己的职责,龙王你的工作量就得翻倍。” 龙王顿时就变了脸色,工作量翻倍?他祖上有咸鱼的血统,天天只想吃饱喝足躺平不干事不管事,工作量翻倍那就是要了他的命啊! 不过他想了想,又觉得安秀是在危言耸听:“雨师他们是受金牛星嘱托才这么做的,不是主犯,上头要罚也是罚金牛星,不会罚雨师等人。” 安秀笑道:“金牛星都已经被贬成黄牛了,而且看它现在老得那样子也活不了几年了,还能怎么罚?了不起重新投胎再做一次牛。龙王你也懂的,金牛星他背后有人。金牛星背后有人,那你背后呢?” 金牛星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安秀并不清楚,但一定是个有权有势的重要人物,就连玉帝爷和王母娘娘都要给他面子。因为在原剧情中,金牛星把织女害成了那般模样,还让极其好面子的玉帝爷多了两个便宜曾外孙,他都能顺利归位呢。 龙王这下犹豫了,他可没什么后台。可是让他跟金牛星对着干,停了牛头村的雨,他也不敢。毕竟龙族比起天族,地位本就要低那么一截。 “龙王,你也别太害怕,毕竟现在的金牛星只是一头老黄牛,”安秀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雨师他们远在天庭,因为某些原因没法接受到金牛星的指令,那不也是很正常的吗?老黄牛他老了,老眼昏花气力不济了,跟天上的联系信号也就差了呗。” 还能这样?龙王顿时觉得安秀说得很有道理。金牛星被贬凡尘期间,确实是不论如何都没法上天的,除非他老黄牛的□□死亡。那传输消息的时候出了错,他也没法跟人对质啊,还不是任他们编? “再不行,你就说下个月龙宫有事,想跟雨师他们调一下值,这个月由你来值班。”安秀又给出了一个提议,“这样他们就有理由不替金牛星做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金牛星现在的模样又没法联系上你们龙族,你大可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 龙王这下顾虑全消:“不错,就按你说的这么办!不过,下个月就又是雨师当值了,我只能拖过这一个月,没问题吗?” 安秀点头:“一个月足矣。” 这下终于搞定! 安秀通过海底和井底游回牛郎大哥大嫂家后,天已经大亮。 安秀正要趁着没人发现回卧房收拾,就见后院的门被推开,牛郎走了进来。他看到她头发全湿,浑身青碧的层层叠叠襦裙上全是水的样子,吓了一跳:“安秀姑娘,你……一大早就冒雨出去玩了?” 安秀故意朝着他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是啊,成天下雨,太闷了,出去散散步。”说罢就回了房。 她决定了,再不拖下去,按照原先的计划下猛药! 就不信敲不醒原身的恋爱脑! 第12章 织女12 牛郎回到堂屋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之前看到的安秀浑身衣物包括头发、手臂、鞋子都湿漉漉的模样,以及那个邪魅的笑容牢牢地印在他脑海里,怎么都消除不去。 片刻后,窗外的雨终于歇了,明媚的阳光洒满了整个牛头村,天边还出现了一道彩虹。 终于,终于不再下雨了! 被牛郎留在家里的老黄牛觉得十分奇怪,怎么雨停了?雨师他们是怎么干活的?它心中默念仙法,却是怎么都没有办法联系上旧日的好友,诧异之极。 安秀当然知道这是东海龙王出的手,从今天开始,牛郎再也没有办法用雨来留她。于是她心情十分愉悦地收拾了东西,谢过牛郎大哥大嫂这几日的收留和照顾,就向他们道了别。 牛郎看到安秀这就要离开,大惊失色,连忙拦住她:“安秀姑娘,你不要走。” 安秀朝着他微微一笑:“为什么?天放晴了,我该回洞……不,回家了。” 牛郎微楞了楞,然后忽略了那个“洞”字,一定是口误,对,口误。他急切地挽留道:“安秀姑娘,你留下来,我……我非常想要你留下来。” 安秀仍是微笑着,眼神里甚至带上了几分鼓励:“那你为什么要我留下?给我一个理由,我听着呢。” 牛郎鼓足了勇气,认真地看着安秀的眼睛,语气温柔得能让人起鸡皮疙瘩:“安秀姑娘,请你考虑一下为我留下,因为我爱你。从几天前,你在碧莲湖救了落水的我的时候,我就对你上了心。” “我从来就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一个人。你的救命之恩重于山,我想用我的一辈子来报答你。”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虽然我没钱、没大房子、没马车、没伺候的仆役丫头,但是我有一颗爱你的心,我相信我会比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要爱你。安秀姑娘,你是那么的美丽善良,我相信你一定懂我的好。” 安秀背在后面的右手偷偷地用力掐了一下自己,逼得自己挤出了几滴感动的眼泪:“你这么说,我真的好感动。我阿爹阿娘都不疼我,我的姐妹们都排挤我,我在外头这么久他们都没来找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牛郎,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你是第一个!我好高兴好开心啊。” 大嫂急得朝安秀直摆手,安秀却是转了个身,视而不见。大嫂更急了,然而无计可施,想着这个安秀,昨天晚上她不是还说会保持清醒,一定会跟牛郎保持距离,绝对不会被他给骗了、嫁给他误了终身的吗?唉,她还是太年轻了,这么容易就被所谓的爱情给迷住了双眼啊。 安秀默默地在心里跟大嫂说了声“抱歉”,深情款款地回视着牛郎:“牛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你爱我,你真心实意想要娶我做娘子,跟我一辈子在一起?” 牛郎也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安秀美得不似凡人的面容,缓缓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爱你,我想要娶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安秀感动得“嘤”了一声,然后面上浮现一丝顾虑,问他:“你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爱我?绝不动摇?” 牛郎继续点头:“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爱你,绝不动摇。” 安秀又是“嘤”了一声,瞬间哭得梨花带雨,别有一番凄楚的美丽,又问他:“你是说不管我原本是什么模样,来自哪里,有着怎样的身世,你爱我的心也绝不动摇吗?” 牛郎重复道:“我爱你,是真的。” 安秀眼泪滚滚而下:“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又朝着牛郎露出了一个跟今天早上相遇时如同一辙的邪魅笑容:“牛郎,既然我们都定下婚约了,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不该有什么秘密,我也就不瞒你了。” 牛郎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只见眼前的安秀缓缓变身,身上青碧色的襦裙越变越大,越变越大,最终,襦裙变成了蛇皮,美貌的姑娘变成了一条绿色的大蛇! 顿时,牛郎和大哥大嫂三人发出一声惊叫,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大嫂,朝着巨蛇直挥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安秀姑娘你快走,别让其他人看见了,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你的存在的。快走快走,趁着现在外头没什么人!” 大哥则是强作镇定,颤抖着声音朝着巨蛇直拜:“蛇仙,蛇大仙,这几天我们待你不错,没有什么得罪你的,你可千万别害我们啊。你想要什么只管跟说,吃的用的穿的都行,我一定奉上,只要你答应不伤害我们一家子的性命,求你了!” 安秀摇了摇硕大的蛇头,蛇口发现了原本动听的女声:“牛大哥,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的阿弟——牛郎。” 大哥大嫂把头转向仍在不断发抖的牛郎。巨蛇也望向他,心中失笑,哟,还不错嘛,没像许仙一样直接被吓死了,不愧是放牛的,胆子就是比白面书生要大。 不过牛郎的胆子也没大到哪里去。只见他把自己瑟缩成一团,上牙齿不停地碰着下牙齿发出“格格”的声音,却是半晌都不回话。 巨蛇似是十分期待的样子:“牛郎,你不是说爱我吗?不论发生什么事,你爱我的心都绝不动摇吗?你现在见过我真正的模样了,告诉我,你说过的话还算数的,不是哄我的,是不是?” 牛郎嘴唇嗫嚅了好一会,回答的是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安秀姑娘,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老黄牛还没喂,我得先回去了。”说罢拔腿就要往外跑。 巨蛇追上他:“牛郎,你别走,你回答我的问题!” 牛郎用力拔出木栓,咬牙道:“安秀姑娘,你别问了,我不想伤害你的心。我们……终究是有情无缘。再见了,后会无期!”说罢,一溜烟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有些话何必说得那么明白呢?他不直白地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是不想太伤了她,毕竟曾经爱过啊。路上狂奔的牛郎这么想着。 牛郎溜走后,巨蛇恢复了安秀清丽可人的模样,神情很是伤心落寞。 大嫂走到安秀旁边,温声安慰道:“他已经走了。你别难过,这其实是一件好事。我昨天就跟你说过,牛郎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别被他的甜言蜜语给骗了。你要是真嫁给了他,以后肯定会吃很多苦、会很后悔的。只是我们女人心软,很容易陷进感情纠结当中,幸好他见过你原形之后,就这么放弃了。安秀姑娘,你也看清他了吧?” “很多男人,有些话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当真就输了。他走了,这真的是一件好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安秀望向她:“牛大嫂,你不怕我吗?牛郎说得那么好听,口口声声都说爱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变心,会用他的一辈子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可一发现我是蛇妖,就直接逃了。而我和你,只不过是才认识了几天的朋友而已。” 大嫂笑道:“我不怕你,你教了我缎布和麻布的织法,我打心眼里感激你。不论如何,我都把你当成我的朋友。你是蛇妖又怎么样?你就算是妖,那肯定也是好妖。” 安秀感动地点点头,又转头问大哥:“牛大哥,那你呢?你怕我吗?” 大哥迟疑了一下,也摇头道:“一开始有些怕,但想明白后就还好了。你要是想对我们不利,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你要是伤人的恶妖,当初又何必救我的阿弟?安秀姑娘,我相信你是个好妖。” 安秀微笑:“谢谢你们,牛大哥,牛大嫂。” 大嫂握住安秀的手,催促道:“好了,安秀姑娘你赶紧走吧,别被人发现捉了去。还有,你把牛郎彻底忘了吧,他不值得。” 大哥也说道:“是啊,快走吧,回你的的洞里好好修炼,希望你早日修成正果。至于阿弟,人妖殊途,你别记着他了。” “你回去后,一定要好好修炼,别伤人,千万别伤人。你是好妖,只要你保持本心,一定能修成仙的。” 安秀认真地朝着他们施了一礼,沿着小道匆匆离开了牛头村,找了个湖就一头扎进去,又准备游去东海找三龙女玩啦。 终于离开了,安秀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然而原身织女却是伤感得不行,她的心声通过系统不断地传到安秀的耳中。 “牛郎他误以为我是蛇妖之后,就不爱我了吗?他对我的爱就这么经不起考验?” “他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 “可是我明明不是妖啊,我是仙!我应该找机会跟他把这个误会解开才是!” “两个相爱的人应该坦诚相待,而不是欺骗对方……” 安秀:“……”她决定把织女的心声全部当成耳旁风。 再说牛郎。 牛郎惊慌失措地跑回家里,直冲牛棚找老黄牛。 第13章 织女13 牛郎朝着老黄牛大声喊道:“牛大哥,你看错了,安秀她不是仙女,她是蛇妖!是一只青碧色的,蛇身有碗口粗的蛇妖!”再也不一口一个“安秀姑娘”地尊称她了。 老黄牛深深地皱起了眉:“她是妖?怎么可能,你确定没搞错?” 牛郎用力摇头:“我没有搞错,安秀她真的是蛇妖,我亲眼看到的!怎么可能有错?” 老黄牛动作仍是慢吞吞:“牛郎,你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都跟我仔细讲一遍。” 牛郎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将事情润色之后,告诉了老黄牛,末了语气还很是有些不好:“牛大哥你不是说安秀姑娘也是天上的仙女吗?可她明明不是仙女,而是一只蛇妖!” 老黄牛本来是绝对不相信自己有可能看错的,开玩笑,他在天上的时候可是法力十分精湛的金牛星啊,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但是自从今天早上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雨师、雷神等人,再想到近来自己身体越发老迈虚弱,不由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可能是被这具老黄牛的凡胎所限,他的仙法越来越不准了?他真的看错了? 牛郎见老黄牛的神色,觉得自己说中了,更是喋喋不休地抱怨。 这下老黄牛心里也不爽了:“几天前你刚把安秀那个女人带回家的时候,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她一见钟情,为了她你连织女都不要吗?你爱她爱得无法自拔,想要用你的一辈子来报答她吗?” “我们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你的爱,就这么不值钱,这么没有信用?” 牛郎说道:“可是她是妖啊!妖!她连人都不是!” 老黄牛嗤之以鼻:“我早告诉过你安秀那个女人绝对不是凡人,也试问过你,要是她是妖,你待怎么做。你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牛郎说道:“我记得,我说过不论如何安秀她救了我,就算她是妖也是好妖,我仍然是感激她的。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要与一只妖在一起。” 老黄牛冷哼道:“说到底,你就是不够爱。不,应该说,你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不过是见她长得好看,见色起意罢了。” 牛郎反驳:“不,爱过,真的爱过。正是因为爱过,所以我才要离开她。人妖殊途,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不能害了她。” “她虽是妖,但是个好妖,只要她好好修炼,总会有修成正果的那一天,我不能碍了她的前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啊。我不是冷心冷情的人,更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就算知道了她是妖,我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她的存在,免得她被那些捉妖的道士、高僧之类的发现。这样,也不枉她对我的救命之恩了。” 老黄牛笑道:“照你这么说,安秀她还得感谢你的不娶之恩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牛郎的表情不是很自在。 牛郎编造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老黄牛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要说人妖殊途,牛郎是为了对方好才不得不忍痛离开她,那他咋不说人仙殊途呢?仙女一旦与凡人成婚,前程也是尽毁,可他以为安秀是仙女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要为她着想而远离她啊? 说到底,还不是看不上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老黄牛对牛郎极其失望。要不是现在这具黄牛凡胎年幼的时候受过牛郎的救命之恩,要还了恩才算了了因果、得以归位金牛星,他真想直接与牛郎断了关系、扭头就走! 牛郎见老黄牛久久不再说话,惴惴不安地问道:“牛大哥,那我……那我还能娶到织女吗?” 他现在倒是想起织女了! 老黄牛说道:“早错过了,哪可能!” 牛郎又问:“那……别的仙女呢?仙女们什么时候再来碧莲湖,这回我一定好好地偷衣服。牛大哥你让我偷哪一件我就偷哪一件,你让我跟哪个仙女成婚我就跟哪个仙女成婚,我什么都听你的,绝不被别的妖啊怪的迷了眼。” 老黄牛冷笑:“你以为天上的仙女是大白菜呢?随你挑拣。经过上回的事儿,仙女们近几年之内都是不可能再来碧莲湖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牛郎这下急了:“那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娶到美丽温柔、聪明能干、贤惠体贴的娘子?牛大哥你说过你会帮我的,你要说话算话呀,可不能不管我!” 老黄牛故意刺他:“你确定不要你的安秀姑娘了?你要是现在改变主意,我倒是有办法帮你找到她、追回她。” 牛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了,还是另找他人吧,我不能害了安秀,毕竟人妖殊途。” “牛大哥,我想过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别的仙女,那凡人也行。我本就是人,我们脚踏实地过日子,就挺好。” 老黄牛眯起铜铃大的牛眼,默默推算了一下,说道:“你放心,你的天定姻缘线未断,你还有机会的。等着吧。” 安秀离开牛头村之后,再次尝试了飞天的法术,还是不成,就知道这个小世界的任务远没有结束。原剧情线“洗澡——偷衣——婚约——成婚”被她搅得乱七八糟,小世界为了走向原本的结局,定会想方设法开启新的副线,让她和牛郎再次“结缘”。 不过安秀暂时不想这些糟心事,只管在东海龙宫跟好友三龙女一起吃喝玩乐,逍遥自在,也快活个几天再说! 足足五天后,安秀才依依不舍地与三龙女告别。 临别前,三龙女从发髻上摘下一颗圆润晶莹的珍珠送给安秀。 安秀好奇地打量着这颗珍珠,问她:“这是避水珠吗?” 三龙女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避水珠,它的用处可大的很呢。它可以隐藏你身上的仙气,方便你在人间行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重要的呀,是避免被天上的那些别有打算的老古董发现你留落凡间,用那些规规条条来罚你。我在龙宫待闷了的时候,就经常带上它去凡间玩。” “此外,它还有一项特别好用的本事。” “它可以改变你的容貌!这下,就算原本认识你的人见了你,都不一定认得出来啦。” 安秀又惊又奇又叹:“可真是个好东西!” 三龙女“嘿嘿”笑道:“就算你在凡间做了什么坏事,只要跑得快,跑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再拿下避水珠变回原本的容貌就可以躲过了哦,让他们怎么也找不到,嘻嘻。” 安秀:“……”看来三龙女没少这么干,经验丰富得很嘛。 不过,这颗避水珠确实挺实用的,安秀很感激她:“三龙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么宝贵的珠子,极是难得,你自己也只有一颗吧,就这么送给我了?以后你再跑去凡间玩就不方便得多了。” 三龙女一改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压得很低:“织女姐姐,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从小我就有一种特殊的本领,时不时地能看到千百年后我们龙族后人生活的片段。多是吃喝玩乐、宴饮嬉戏,没什么特别的,因此父王母后和哥哥们都觉得我这项本领完全无用。”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我看到了千年之后,我洞庭湖姑姑的十代孙女嫁给泾河龙王之子后,受尽欺凌,求助无门。幸好有一个容貌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救了她——我这么说,是因为姑姑的十代孙女叫她‘安秀姑娘’,而不是你的名字‘织女’。不过我不会看错的,那一定是你!” 安秀解释:“‘织女’是我的名字,‘安秀’也是我的名字,是王母娘娘给我起的小名。”照三龙女的说法,或是那是她以后要穿越的小世界? 三龙女说道:“原来是这样。织女姐姐,我把我看到的东西告诉了父王母后和洞庭湖姑姑,但是他们都不信,说我法力低微成天就知道玩,看到的那些场景都作不得准。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洞庭湖姑姑最是疼我了,她的十代孙女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不想她将来受那么多的苦。” “所以我想拜托织女姐姐你,千年之后要是遇上洞庭湖姑姑的十代孙女,千万千万要帮她。这颗避水珠,就当是我提前定下的酬劳了。” 安秀看着三龙女殷切的面容,郑重地应下:“好,我要是真遇见了,一定不负你所托。” 安秀拿着避水珠再次回到地上后,就是“人”的身份了——改名叫‘安静’。 她换了身时下最流行的大家小姐淡紫色的襦裙,挽上飘逸的披帛,将满头秀发挽起,插上精致的钗环首饰,手上再执一把小小的团扇,樱唇对镜莞尔一笑,妥妥就是一个有钱人家娇养姑娘的模样。 妆扮完毕,安秀也不急着去找牛郎,反正顽固的剧情线会自己找上她的,而是兴致勃勃地逛起了市集。逛吃逛吃,买买买,好好地享受了一把古代摊市的繁华。晚上就住客栈,舒舒服服。 如此又玩了几天后,终于遇上了事。 第14章 织女14 这一日,安秀发现市镇上多了一个卖别致饰品的摊子,顿时很感兴趣地过去瞧了瞧。 待瞧见摊主滴溜溜转的眼珠,又注意到躲在不远处偷看的牛郎后,安秀顿时更感兴趣了。大概这就是小世界为了保证原剧情线的进行,分化出的副线吧。根据古代狗血才子佳人话本的套路,接下来就应该就是美貌千金小姐被人欺负、侠义勇士见义勇为、郎才女貌一见钟情、花好月圆洞房花烛这样的老套剧情了。 真的是狗血得很!一看就是古代落魄书生写的YY话本吧! “姑娘,你要是这些都看不上的话,我家里刚进了一批新货,里头有更精致、更好看的。”摊主说道,“姑娘要是有兴趣,我就让我朋友帮我看着摊子,我带你去我家库房挑选。” 一听就假!刚进了新货怎么不拿出来卖?还提议让一个单身姑娘去他家里挑选?显然是不安好心! 但是安秀把她“偷跑出来玩的不知世事的傻白甜千金大小姐”的人设贯彻得淋漓尽致:“是吗?那太好了!老板,快带我去挑吧,我要做第一个挑的人!” “好,好!”摊主笑得嘴都歪了。 于是“傻白甜”安秀就跟着摊主往市镇外走去。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牛郎也一路偷偷跟在后头。 两刻钟后。 “老板,”安秀作出一副走累了的模样,“你家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摊主敷衍道:“快了,快了。” 再是走了一刻钟的模样,几人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树林外,摊主终于露出了恶魔的獠牙:“小妞,识相的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安秀吓得惊叫,拔腿就要跑,然而被从树上突然跳下的几个同伙给拦住了去路。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同伙们说着老套的词,“要想从此过,把钱留下来!” “是吗?”安秀活动了下手腕,多对一?过分了啊,打算好好教训下他们。 她正打算出手,就见跟了一路的牛郎跳了出来:“你们想要欺负这位姑娘,也不问我答应不答应!”抄起一根棍子就冲了起来……挨打! 安秀:“……”别添乱。 摊主和同伙们很快就把牛郎打趴下,问:“你答应不答应?” 牛郎:“不答应!姑娘你快跑,这里有我!” 同伙一号和二号嗤笑了一声,轻轻松松就把牛郎按住了,其他人则是往安秀方向来,看向她头上的钗环首饰和手腕上碧玉镯子的眼神极是贪婪。 安秀摇了摇头。唉,牛郎,你有个屁用! 然后她挥了挥团扇,轻轻松松就把几个人敲晕了,把躺在地上的牛郎提溜了起来:“没事了。” 牛郎:“……姑娘一身好功夫。” 安秀点点头,敷衍道:“壮士一身好胆。” 牛郎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美貌不似凡人的姑娘:“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从这些坏人手里救出了我。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感谢之意,请你千万给我一个机会,到我家略坐坐,我做顿饭请你吃。” 安秀说道:“我叫安静,感谢却是不必了,举手之劳。” 牛郎赞叹道:“安静姑娘,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人如其名,安静美丽。” “而且姑娘你施恩不望报,你的心灵比你的容貌还要美上十倍。只是你不求回报,我却不能不报,否则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姑娘你千万给我这个机会。” 安秀心里当然是想拒绝的,但是原身织女不同意啊。 恋爱脑织女已经被牛郎的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 安秀脑中的系统不停地传达着织女的心声。 织女:“牛郎他那么关心我,一路跟着我,怕我受了这些强人的欺负,他好在乎我!” 安秀:“你真的不觉得他一路跟着你没有问题吗?跟踪狂哎!” 织女:“那是因为他关心我、在乎我、爱我!而且他虽然不会功夫、身上也没有武器,但他还是不畏强权,以一敌多、奋不顾身地上前来保护我!呜呜,他真的对我太好太好了!” 安秀:“可是他没本事,是个废物啊,不仅保护不了你,还添乱,最后还不是我出手救的他!” 织女:“你看问题能不能不要这么表面化,你要透过表面看到本质啊懂不懂?不管怎样,他的心是好的,就算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啊!他关心我、在乎我、爱我,这就够了!” 安秀:“……行吧,你说得都对。” 于是,安秀在原身织女强势恋爱脑的影响下,有些无奈地答应了牛郎的邀约,再次去了牛头村他的小木棚屋一游。 牛郎笑容满面地邀请安秀坐下:“安静姑娘,你先歇歇。我这就去灶间给你做玉米面窝窝头吃,再去后院摘几颗白菜,给你炖个最新鲜的白菜豆腐汤。” 安秀忍了忍胃里不由自主的抽搐,笑容满面地说了“好”。 牛郎跑向后院,却是不急着摘白菜,而是直奔牛棚问老黄牛:“牛大哥,这位安静姑娘是什么来路?”他学乖了,首先得确认对方的身份,可别再把大块时间精力浪费在妖身上了。 老黄牛透过篱笆看着安秀的身影,慢悠悠地说道:“是人如何?是仙如何?是妖又如何?” 牛郎急了:“牛大哥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还是你……其实看不出来?之前都是蒙我的?” 老黄牛怒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以前可是天……天赋异禀的牛!上次看错是出了意外!” 牛郎微微低头,掩过眼神一闪而逝的惊诧。“以前”?“天……天赋异禀”?老黄牛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是仙是妖?他很怀疑。不过这不重要,只要对他有用,管它是人是牛是仙是妖。反正他都是它的主人,它就得听他的,为他做事! “那牛大哥你快告诉我,”牛郎催促道,“安静姑娘她究竟是不是人?” 老黄牛点头:“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叫安静的姑娘确实是人,看她的样子还是一位娇养长大的千金大小姐。不知你是什么运气,竟然能让她跟着你回家。” 牛郎顿时放下心来,笑得如释重负:“那太好了。我与安静姑娘有缘,她应该就是我的天定姻缘吧。” 老黄牛笑道:“真就认定她了?不指望天上的仙女了?” 牛郎摇摇头:“我不过是牛头村一个普通的放牛郎,能与千金小姐结缘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不敢高攀清冷高贵的仙女。”仙女无情,妖女倒是有情,可毕竟是妖啊。还是人最好了! 说完,牛郎就哼着快活的小曲,去给他再次一见钟情的“安静姑娘”准备他的“拿手好菜”——玉米面窝窝头和白菜豆腐汤了。 安秀勉强用过牛郎的黑暗料理,就又听他提议道:“安静姑娘,现在天黑了,不方便赶路,不如你在我这里歇一晚再走?” 安秀拒绝:“可是你这里只有一个房间……” 牛郎连忙说道:“我可以睡外面,把我的房间让给你。” 安秀仍拒绝:“可是你的房间太小,床是木板搭的,地面都不平整,窗户都还漏风,被子枕头都很旧了……我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房子,我不习惯。” 牛郎:“……我家里穷,让安静姑娘委屈了。”不知怎么的,一瞬间他有些想起了已经走了些日子的“蛇妖”安秀,她就完全不在意这些细节,好养得很。不过很快他就把心里的念头甩开,毕竟是妖啊,再好又如何?安静姑娘虽然娇气了些、要求多了些、麻烦了些,可她是跟他一样的人啊! 见安秀把牛郎的房子批判得一无是处,她体内的原身织女不高兴了:“安秀,你怎么能这样挑剔?你好过分!” 安秀用意识在脑海里反驳她:“不,织女,你误会了。我这是给他机会证明他对你的爱!他不是爱你吗?那不是应该尽他所有的能力给你最好的一切?你现在的身份是安静姑娘,是一个家境富裕的千金大小姐,他要是真的爱你,就不该让你跟了他之后,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 织女陷入沉思:“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安秀继续给她洗脑:“没错,当然是这样!男人嘛,要是真爱上一个女人,都是主动性很强的,你得给他这个机会!这才不负他对你的爱!除非你只是说说而已,其实完全半点不把他放心上。” 织女连连否认:“怎么会呢?我……我是认真的。” 安秀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办了!让他好好表现他的爱!” 织女羞涩地应下:“嗯,好啊。” 安秀:“……呵。”这个陷入爱情的女人,就算是仙女,智商也是大幅度滑坡呢。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把她忽悠瘸了。 牛郎很快就想到了不让眼前的千金小姐受委屈的办法。 两刻钟后,他就带着安秀来到了他大哥大嫂的住处。 面对一脸讶异的大哥和大嫂,他倒是很坦然地向他们介绍安秀:“大哥大嫂,这是安静姑娘,天晚了不便赶路,所以想请你们帮个忙,收留她在这里过夜。” 大哥大嫂:“……” 又一位美貌姑娘? 第15章 织女15 牛郎的大哥大嫂震惊了。 弟弟又从哪里弄了一个姑娘过来?不会又是妖吧? 想到这,大哥连忙拉了牛郎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位安静姑娘是什么来路?家住哪儿,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可别又跟之前那位安秀姑娘似的,是……咳咳……那个,阿弟你要知道,安秀姑娘是好的……那个,那是你运气好。”在他看来,绝大多数的妖都是坏妖,都是会伤人的。 牛郎自信满满地说道:“大哥你放心吧,我已经问过了,安静姑娘是府城人士,父母是府城有名的富户,她是长女,底下还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妹妹,身世清白得很。”这些话当然是安秀编出来敷衍他的。 大哥仍是觉得十分奇怪:“这样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不舒舒服服地在家里呆着,偏跑到我们牛头村来?” 牛郎笑道:“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安静姑娘嫌家里规矩多,父母管得严,就写了封信偷偷溜出来玩。没想到在镇上市集遇上了强人,正好被我碰见,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这下大哥信了:“长在深闺的姑娘哪里晓得外边的险恶,吃亏是难免的,幸得遇上了你。也难怪她对你另眼相看了。”他被牛郎的春秋笔法一带,以为是牛郎英雄救了美,才俘获了美人心了。 牛郎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并不解释大哥的误会,因为这正是他想让他们以为的,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大哥,你是我同个阿爹阿娘的亲哥,阿爹阿娘临去世前还拉着你的手嘱咐你照顾我来着,你可一定要帮我。”牛郎熟练地着说PUA亲哥的话。 大哥一口应下:“好的,没问题。” 安秀存心要赶紧把这个副本打通,当然不可能只住一晚就走,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继续住着了。对此,牛郎自是求之不得,天天兴高采烈地跑来做舔狗,各种百般讨好。 而安秀则是戏精上身,把一个“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人设贯彻得淋漓尽致。 场景一: 牛郎:“安静姑娘,这是我刚从河里抓的鲤鱼,可新鲜了!我这就让大嫂做糖醋鱼给你吃,这是她的拿手好菜,特别好吃!” 安秀:“嗯。不过我不吃鱼头、鱼尾、鱼肚,我只吃鱼眼睛下两寸鱼背上的肉,最紧实、最丰厚、最有劲道。还有啊,你记得给我把鱼刺挑了,我爱吃鱼,但我最讨厌鱼刺了。” 牛郎:“好的,安静姑娘。” 场景二: 牛郎:“安静姑娘,大哥大嫂说了,今天杀一只老母鸡,晚上做了吃!” 晚餐时分,热气腾腾的老母鸡汤上桌,请安秀第一个下筷。 没想到安秀一脸嫌恶地把整只老母鸡拿了出来丢在一旁,说道:“肥腻腻的,满是油,谁要吃这个?牛郎,给我去后院摘几颗大白菜来,我拿鸡汤烫着吃。” 牛郎:“好的,安静姑娘。” 场景三: 牛郎每天都要烧两大锅水给安秀泡澡用:“安静姑娘,不用客气。” 安秀只略瞥了一眼,就提出了新的要求:“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还有年轻姑娘洗澡只用热水的吗?我从小就是用茉莉花瓣泡澡的。” 牛郎连声应下:“好好,安静姑娘,我这就去摘茉莉花。” 安秀叫住他,补充道:“要枝头开得最盛的,不能有一片残破的、凋谢的花瓣,也不能是才开的花骨朵。好了,去吧,动作快点。” 牛郎:“好的,安静姑娘。” 场景四:…… 等等等等。 原身织女看不下去了,通过系统不断地向安秀表达她的不满:“安秀,你真的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适可而止吧。” 安秀轻笑:“我哪里过分了?” 织女愤愤不平:“你知道农家过日子得有多不容易吗?鸡肉、鱼肉对他们来说都是很珍贵的荤腥吗?可你呢,一整条鱼只吃鱼背那么一点肉,清炖老母鸡汤更是直接把鸡丢了,只用鸡汤烫大白菜吃,实在是暴殄天物!” “你知道烧水多废柴火吗?天气已经转凉,你却天天早晚都要洗一次澡,这还不够,还要用茉莉花泡澡,还得是最好的那种茉莉花!” “你不能因为牛郎他对你好,就这么使劲儿地折腾他呀。” 安秀笑出声:“怎么,心疼了?啧啧。我过分吗?不,一点也不!” “我,安静身为一个千金大小姐,鱼肉只吃最好的那一部分、用鸡汤烫大白菜、天天泡茉莉花瓣澡,这不都是很正常的吗?放眼整个华国,这样做的千金小姐怎么也有几百几千个吧,怎么偏我不行?” “我哪有折腾牛郎,我只不过是在极其正常地过我的寻常日子罢了。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他要是真的爱我,就不该让我跟了他之后,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织女:“可是……可是……你也不能天天这么差使他,简直把他当成牛马似的。” 安秀:“我就问你,虽然这段日子以来,牛郎他天天在为我做牛做马,但是他对此有半分不满,有半分不乐意吗?” 织女:“没有。” 安秀:“他为我做牛做马的时候心情如何?” 织女:“非常愉快。” 安秀:“他为我做牛做马是极为乐意的,是也不是?” 织女:“……是。” 巧得很,正在此时,外出抓鱼的牛郎和大哥回来了,两人的对话声传入安秀/织女耳中。 “阿弟,你天天这么捧着安静姑娘,是不是不太好啊?我觉着啊,她实在也太娇蛮、太任性、太难养了。”大哥抱怨道,“你要是真娶了她,天天过这样被她差遣的日子,心里能舒服?” 牛郎笑道:“大哥,能为安静姑娘做事,我心里舒服得很。她是那么美丽、纯真、可爱,我一见到她就心生欢喜,哪怕一辈子为她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大哥摇头:“唉,你呀你呀……” 安秀挑眉笑:“听到了吧,织女,他明明对为我做牛做马一事欢喜得很,你干吗还为此愤愤不平,搞得好像我虐待了他似的?我这是在给他机会,让他证明他对我的爱啊!” 织女一脸羞涩地纠正:“不是你,是我啦,我才是真正的织女。唉,真是不好意思,原来牛郎他这么爱我,为了我甘愿为牛马……” 安秀:“……”好吧,是你是你。 傻姑娘、恋爱脑才会被这么一点“他对我好”感动。 试问一下,他除了对你好,还有什么别的优点吗?他想要跟你在一起,除了对你好,还能做别的什么吗? 织女呀织女,你光长仙龄,婚恋情商却是不及格啊。 眼见着牛郎和安秀的感情逐渐“升温”,一直冷眼旁观的大嫂急了。 这天,大嫂趁着牛郎和大哥都去外头做事的工夫,敲了安秀的门:“安静姑娘,我有话跟你说。” 安秀马上开了门:“牛大嫂请进。” 大嫂与安秀寒喧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安静姑娘,你是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跟我们这些普通农家人不一样。你住在我们这儿,一时新鲜,一时喜欢,这都是正常的,但千万别被迷了眼,这终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大嫂说道,“你还是离牛郎远点吧,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安秀故意说道:“可是我觉得牛郎他很好啊,他时时刻刻把我挂在心上,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只要说一声,他马上就去帮我办了。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好过。” 大嫂摇了摇头,说道:“安静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他对你的好,根本就不值当什么。你细想想他为你做的那些事,抓鱼、挑鱼刺、烫大白菜、烧水、摘茉莉花瓣,看着是很用心、很让人感动,可是你没来我们这儿的时候,不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吗?” “你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应该也有丫头和仆役替你做这些事吧?眼下只是你跑出来玩,这些人都没跟着你罢了。” 安秀点头:“是,我在家也是如此。” 大嫂说道:“我相公嫌你规矩多,这不吃那不吃各种挑剔,可我知道,这些都只是你的日常。可你的日常,放在我们农家却是极难的。你要是真的跟了牛郎,他一日两日、一月两月可以这么顺着你,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呢?他养不起的。” “但你要是嫁了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你继续你以前的好日子,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了。金窝银窝住得好好的,你千万别贪了草窝的新鲜啊。” 听到这儿,安秀郑重其事地站起身来,向大嫂行了一礼:“谢谢牛大嫂,我记下了。” “只是牛大嫂,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大嫂眼里闪过一抹怀念:“因为安静姑娘你……给我的感觉很投缘,让我想到了我的一位朋友。” 第16章 织女16 “哦,是什么朋友?”安秀问道。 大嫂说道:“她是我的贵人。她不仅长得美,心地也非常好,帮了我许多许多。她的手很巧,我会的缎布、麻布,都是她教我织的。只可惜,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得不离开。唉,我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只有短短几日。” 安秀微微一笑:“你能一直记着她,我相信若是她知道了,一定也会非常高兴的。” 大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应该已经回家了吧,我想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不过回家也好,她那么单纯、善良的人,或许本就不该跑到外头这个浑浊复杂的世界来。就像你一样,安静姑娘。” “你离家出来游玩已经好些天了,就算闹小性子也该够了吧?是时候给你阿爹阿娘去信,让他们来接你了,否则他们该多担心啊。” 安秀微笑着点点头:“牛大嫂说得有理。我这就叫我爹娘来接我。” 确实是时候了。 这段时间以来,牛郎的行为越来越舔,安秀原身织女的感情越来越充沛,越来越强烈,成天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安秀担心再这么下去,就算她的心性再强大,只怕有朝一日也会被织女的感情占了上风,继续做出原剧情中那些恋爱脑上头的蠢事来。 于是,安秀装模作样地给她的“家人”——实际上是好友东海三龙女——去了信。 牛郎知道后,有些沮丧:“安静姑娘,你在这里住得不开心吗?有什么不好的,你尽管说,我改。别急着回家,好吗?”说到后面,语气甚是卑微。 安秀随口敷衍他:“俗话说得好,‘丑媳妇总有一天要见公婆’的嘛。” 牛郎的眼睛顿时亮了:“是,是,安静姑娘你说得极是。我这就好好准备起来,拜见你的爹娘。” 想了想,又笑着补充道:“不是见公婆,是见未来的泰山泰水大人。” 安秀摇着团扇的手微顿了顿。有了,抓到他的痛点了。 两天后。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牛郎大哥大嫂的屋子面前,几个身着青衣的仆役搀扶着里头的贵人下车。 一位身着长袍、手拿折扇、腰佩环玉,看着就气度非凡的、年四十有余的老爷——这是安老爷。 一位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插满了金银首饰、雍容华贵的、年约四十的夫人——这是安夫人。 一位穿着粉红色襦裙、手臂上叮叮当当戴了一串五彩玛瑙镯子、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这是安二小姐。 穿着大哥最好衣袍的牛郎忙不迭地上前行礼:“安老爷,安夫人,安二姑娘,我是牛郎,是……” 三人完全不把牛郎放在眼里,直接跃过了他往里面走。 牛郎:“……”连忙跟上。 “静儿,爹娘来接你回家了!”安夫人一进房门就抹着泪说道,“哎哟哟,我的静儿受苦了,这样的地方她住了这么多天,她怎么受得了哟。” 安二小姐也撅着嘴抱怨:“大姐姐也真是的,就算再跟爹娘生气,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呀。” 安老爷则是叹了一口气,貌似十分无奈地说道:“行了,静儿快回家,你想要什么爹都给你,别闹了啊。” 安秀走了出来,眼泪汪汪地和三位“家人”执手诉说久别重逢的欢欣,然后就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爹,娘,小妹,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一点都没有受苦,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真的很喜欢这里,我还想着一直在牛头村住下去呢。”安秀笑盈盈地说道。 安老爷/安夫人震惊脸:“静儿,你在说什么?你想在这破地方一直住下去?你疯了吗?” 安秀摇了摇头,说道:“爹,娘,我是认真的,我没有疯。我喜欢这里,因为我在这里拥有了我这辈子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 安老爷皱眉:“什么宝贵东西?回家去,爹给你买!” 安夫人也说道:“没错,就算你爹舍不得钱,娘给你补上。就算千金、万金,娘也答应!” 安秀又摇了摇头道:“那东西是无价的,千金、万金都买不到。” 小姑娘惊讶地问道:“这世上还有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大姐姐你倒是说来听听。” 安秀一脸羞涩地拉过牛郎:“就是他对我的一片真心。‘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的真心,对我来说,重过千金万金。” 听到安秀的话,一旁的大嫂痛苦地把头扭向一边。唉,又是一个被爱情迷昏了头的女人,之前跟她说了那么多,终究是错付了,都白费口舌了! 牛郎朝着安老爷和安夫人再次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安老爷,安夫人,我是牛郎,我和安静姑娘是真心相爱的。虽然我暂时没钱、没大房子、没马车、没伺候的仆役丫头,但是我有一颗爱安静姑娘的心,我相信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要爱她。我发誓,我一定会用我的双手努力打拼,让她过上好日子。” 安夫人听了,直接气得鼻子都歪了:“原来静儿说的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你?哼,你算个什么东西!” 安老爷听了,直接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的爱值几斤几两?没钱、没大房子、没马车、没伺候的仆役丫头,你让我们静儿怎么过日子?跟这牛头村的村妇一样,不是下地干活,就是洒扫纺纱,不是做饭洗衣,就是喂鸡养鸭?我们静儿,可从生下来就没吃过苦!” 安二小姐听了,也是气得直跳脚:“大姐姐绝对是被这个不是东西的臭男人给骗了!他什么都没有,还想跟大姐姐在一起,他哪来的脸呀!” 牛郎解释道:“可是我爱安静姑娘,我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情,我会把她当作我的公主,一辈子呵护她、照顾她,为她做牛做马也心甘。” 安夫人嗤之以鼻:“我们家多的是牛马,你不配!” 安老爷也像是听了大笑话似的,嘲讽道:“我家静儿必得嫁一个家世、财富、学识都顶顶好的郎君,继续过金尊玉贵、无忧无虑的日子才是。这些,你有吗?呵!” 牛郎紧了紧握着的拳头:“安老爷、安夫人,我没有,可是有钱和地位就幸福吗?我没钱,可是我有爱;你们给安静姑娘找的郎君有钱有势,可是他不爱她,她能快乐、能幸福吗?” 安二小姐摇了摇头:“嗤,有钱人的快乐和幸福,是你想象不到的。” 牛郎:“……”顿时拳头更硬了呢。 安秀骂了一句妹妹,安抚地看了一眼牛郎,温柔地说道:“嫁给爱情,才是一个女人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又向安老爷和安夫人说道:“爹,娘,我主意已定,这辈子我认定他了,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他没钱又怎么样?我有啊。你们不是从我刚出生就给我攒嫁妆了吗?足够我们花用一辈子的了。” “他没房又怎么样?我有啊。拿点银子,在牛头村买块地、建个房子不就行了?” “他没马车又怎么样?你们把这辆马车留下不就得了?” “他没伺候的仆役、丫头又怎么样?我把原先伺候我的那些人带过来,不就成了?” “都不是事啊!反正我这些都不缺,为什么要计较?” 她每说一句,牛郎的眼睛就更亮一些,看向她的眼神就更炽热一些。 安老爷和安夫人见她铁了心,怎么劝说都无果,只得松了口。 “唉,你非要跟这个叫牛郎的在一起,也行。”安老爷沉吟再三,神情极是严肃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他答应了,我就不再反对你们的婚事。” 牛郎忙问:“安老爷您请说。” 第17章 织女17 安秀现在的身份——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安静——的“父亲”安老爷神情严肃地提出了他的要求:“入赘。” “只要你答应入赘,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牛郎顿时惊呆了,喃喃地重复道:“入赘?那得是怎样?” 安老爷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解释道:“就是你们两个成婚的话,不是静儿嫁给你,而是你来做我们安家的赘婿。婚后,你也跟着静儿姓安,住到我们安家大宅里来,除非逢年过节,没事儿别往牛头村跑。” “等以后你跟静儿有了孩子,那也是我们安家的孙儿孙女。” 牛郎问道:“安家的孙儿孙女?难道也姓安?” 安夫人说道:“静儿姓安,你也改姓安,你们的孩子不姓安姓什么?” 安二小姐轻笑:“难不成还姓牛啊?” 听到“姓牛”两字,牛郎就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当然得姓牛!我姓牛,我的孩子当然得跟着我姓牛!他要是不跟我姓牛,那还算什么我的孩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安夫人冷笑出声:“孩子不跟着自己姓,就不算是自己的孩子?呵,那照你这话说的,天下那么多女人,生的孩子都不跟她们姓,就都不是她们的孩子了?真是笑话,一个女人十月怀胎、拼着命生下来的孩子,就因为不跟着自己姓,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是了!” 牛郎说道:“男人跟女人怎么能一样?孩子跟父姓,那是天经地义的!” 安老爷敲了敲折扇,纠正他:“我不是让你改姓安吗?孩子姓安,也算是跟你姓,不是正好?” 牛郎继续跳脚:“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怎么能跟着一个女人姓!” 安夫人怒道:“所以你是不同意喽?你不愿意为了静儿,入赘我们安家?” 牛郎坚决地说道:“入赘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安秀泪眼迷蒙地看向他,哽咽道:“牛郎哥,哪怕是为了我,你也受不得这个委屈吗?你曾经说过的,会一辈子对我好,为我做牛做马都甘愿,却原来都是哄我的吗?我不要你做牛做马,我只要你答应入赘这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却都不肯同意吗?” 牛郎放柔了声音说道:“安静姑娘,这是原则问题。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安秀拿出帕子轻轻拭了拭泪,嗓子带上了几分沙哑:“那我嫁给你之后,可以随时回娘家长住吗?” 牛郎:“呃……逢年过节可以回娘家……小住。” 安秀又问:“那我嫁给你之后,爹娘和小妹可以随时来牛头村陪我吗?就在牛头村我们房子的隔壁,另建一栋房子方便走动。” 牛郎:“呃……他们可以偶尔来探望你,但经常来,甚至住在隔壁会惹人笑话的。” 安秀又问:“那我嫁给你之后,我们的孩子们中可以有一个或两个姓安吗?我不要求他们都姓安,只要有一个能继承我们安家的姓氏就行。” 牛郎想了想:“呃……如果有女儿的话,可以让其中一个女儿姓安。”他自觉这已经是很让步了。 安秀又问:“为什么非得是女儿?那如果没有女儿呢?又如果我们有不止一个儿子呢?可以让其中一个儿子继承我们安家吗?” 牛郎一口否认:“那当然不行,儿子肯定是要继承我们老牛家的姓氏的!” 安秀伤心地偏过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刚刚还说‘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听你的’。可是我提出的这些要求,你哪个答应了?你一个都没有听我的!” 牛郎徒劳地解释:“那个……这个……除了以上这些,其他的我都听你的,真的!” 安秀把脸埋在帕子里装哭,不理他。 安夫人则是冷笑一声,用力把安秀拉了过来,说道:“静儿,你看清了吧?他哪里是真的爱你,他所谓的爱,只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一个字都不得信!” 安老爷也是气得脸色铁青:“给脸不要脸!以我们家的底子,以我们静儿的资质,愿意入赘我们安家的男人多得是,你还真以为我们非你不可了?静儿,我们走!” 安二小姐狠狠地瞪了一眼牛郎:“呸,大姐姐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么个混账男人!幸好大姐姐眼睛好了,看清了你!” 说罢,三人一同扶着哭得花枝乱颤的安秀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见安秀一行人真走了,牛郎傻眼了,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错失了非常重要、极其宝贵的东西似的。 围观了事情始终的大嫂直摇头:“不会吧,真有男人这么傻,送上门的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把握住。只要入赘,只要改姓,就什么都有了,偏他还不同意!” 牛郎一听,立马把怨气发泄到了大嫂头上:“你懂什么?我们老牛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外姓人来说话了?” 大嫂“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她还外姓人了?她刚才就不该对他有那么一丁半点的同情心,可惜他错过了改变人生的大好机会。他活该!安静姑娘运气好,在婚前避开了这个火坑! 大哥则是拍着牛郎的肩,一脸欲言又止。半晌,也只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就又回后院干活去了。 牛郎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家,直奔牛棚找老黄牛。 老黄牛见他这副模样,十分惊讶:“今天不是见你未来岳父岳母的日子吗?怎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他们嫌你穷,看不上你,给你气受了?” 牛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这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地告诉了老黄牛:“牛大哥,安老爷倒是同意了我和安静姑娘的婚事,可是前提是我得入赘他们安家。” 老黄牛听了,急得直跺蹄子:“你这个蠢人,你做的蠢事!你怎么就不同意呢?多么好的机会!” 牛郎说道:“我堂堂一个大男子汉,怎么能入赘改姓?我的孩子们,怎么能不跟着我姓牛?这是羞辱!我虽然穷,但是我得活得有尊严、有骨气!” 老黄牛冷笑:“去你的尊严和骨气,能当饭吃吗?能当衣穿吗?只要日子能过得好,我可以把尊严和骨气踩到脚底!”不管是天界、人界还是妖界,哪处不是强者为尊?谁不是为名为利而奔走? 牛郎说道:“你是牛,你不懂。我跟你不一样。” 老黄牛大大的鼻孔直喷粗气,哼道:“行,你懂,你这个死顽固!” “行吧,就算你实在接受不了入赘改姓,你也不要直接拒绝,你这个人就不能灵活一点、变通一点吗?” 牛郎问道:“牛大哥你的意思是?” 老黄牛说道:“你可以先答应下来啊。等成婚了,你跟安静姑娘和她的家人感情越来越深了,到时候再商量不做赘婿,而是正常嫁娶做他们安家的姑爷,事情未必不能成。不管姓什么,不都是安老爷的女婿?不都是安静姑娘的夫君?” “他们要实在不同意,那你就退一步,先从孩子们身上下手。安老爷不就是想要孙子孙女继承安家的香火吗?行,头一个孩子姓安,那第二个或第三个孩子跟着你姓牛,总好商量吧?孩子都有了,总要给你点面子的嘛。” “他们要是还不同意,非要让所有的孩子们都姓安,那也有办法。安老爷和安夫人会老的,安静姑娘听你说的又是那么娇养的性子,到时候安家的一切还不都得指望你?你大权在握了,想做什么不成?” “就算以上都行不通,那你还可以让你的孩子们努力,三代还宗嘛!” “你呀你,这么多灵活的解决办法,你偏一个都想不到,非要跟安家死倔,真是气死我了!你这倔脾气,比我老牛还厉害!” 牛郎这下肠子都悔青了! 追悔莫及啊! 第18章 织女18 “牛大哥,”牛郎双目无神地问老黄牛,“那我现在还能挽回吗?我这就出发去追回安静姑娘?” 老黄牛说道:“你可以试试。但是你之前跟安家闹得那么不愉快,他们又不是傻的,你现在反口同意入赘,只怕也难让他们相信。” 牛郎站起身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里闪耀着被自己忍辱负重的决心感动的泪花,右手握拳道:“我会努力让他们相信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三代还宗!” 说罢,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往村口跑去,决定开启追妻火葬场剧本。 然而,安秀他们是乘坐马车离开的,牛郎的双腿哪里比得上马的四条腿?他们早就不见人影了。 牛郎焦急地直转圈圈,想了想,咬牙拿出压箱底的积蓄,搭了马车去了府城,四处打听安老爷的住处。 然而: “安老爷?你说的是哪位安老爷?我们府城这么大,姓安的人家少说也有几十户!” “你想找的是哪位安老爷?是何名讳?” “什么?你知道安大小姐的名字?等等,你从哪里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何居心?喂,别跑!给我追!” “哦,客官你要找家里有两位小姐的安老爷,你算是问对人了,这城里就没有我红牌店小二包打听不知道的人家!我告诉你,这样的人家,我们城东有两户,城西有三户,城北有一户,城南有五户。客官你要是想知道他们的住处,很简单,每户二两银子,我就告诉你。” 几天过去了。 牛郎银子花了十几两,却是如同没头苍蝇乱撞似的,怎么也找不到安秀一家人。 这是当然的了。安秀他们“一家人”已经回了龙宫,正高高兴兴地聚会游玩呢。 “三龙女,这回真是太感谢你和你的朋友们了。”安秀郑重其事地向三龙女和两只鲤鱼精道谢。 两只鲤鱼精忙说不敢:“三龙女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赴汤蹈火都不在话下。” 三龙女则是俏皮地眨了眨眼:“不用谢,很好玩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奇怪的男人呢,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我算是开了眼啦,不虚此行。” 两只鲤鱼精也是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实在是让鱼大开眼界!” 原来,这两只鲤鱼精就是之前的安老爷和安夫人,而三龙女就是那位俏皮娇蛮的安二小姐了。他们是受了安秀所托,故才特意假扮成安静姑娘的家人,来让牛郎的所谓“真心”现出原形的。 果然,牛郎的所谓“愿意一辈子为安静姑娘做牛做马”的爱,不过是说说罢了,根本就如同琉璃一般,稍微遇上点考验,就碎成了千片万片。 酣畅淋漓的聚会结束,安秀回了三龙女为她准备的客房休息。把门窗关紧后,她微微一笑,再次通过“神话深情女主”系统与原身织女沟通。 安秀的心情很好,原身织女却是伤感得不行,安秀怀疑自己几乎都听到了她心碎的声音。 “我不需要他为我做牛做马,只是想让他入赘改姓罢了。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都不答应,好似受了莫大的羞辱似的发了一大顿火?他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啊?” “他之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试探和考验,他都过不了,难道他不爱我了吗?” “他对我的爱为什么总是这么经不起风雨?” 可是,安秀的脸上还来不及露出欣慰的笑,织女就挖空了心思,主动地替牛郎找出了各式借口和理由。 “不,我不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想过了,两个相爱的人应该坦诚相待,而不是用各种无意义的方式相互试探,这样太伤感情了!安秀,从一开始,你们就做错了,大错特错!” “美好的爱情应该好好地呵护,而不是故意去消磨它、损坏它!” “我觉得我应该跟他好好谈谈,把误会解开才是。” “其实,他姓什么,孩子姓什么,一点都不重要呀。我生的孩子,难道就因为他不跟我姓,就不是我的孩子了吗?血缘关系是天生的,怎么也断不了的啊。所以,就算跟他姓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在乎!” “既然我不在乎,而他又那么在意,那就让孩子随他姓不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得那么不愉快呢?” 安秀:“……” 顿时心情变得十分之糟糕了呢。 这个织女,真是深谙自我PUA大法啊!这恋爱脑真是没救了! 可她还是得救!不得不救! 安秀无奈地躺平,先休息几日吧,等待小世界再开出下一个副线来。 再说牛郎这边。 牛郎在府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钱,却是一无所获,失魂落魄地重新回了牛头村。 “错了,我真的错了。”牛郎喃喃地重复着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的话,“曾经有一位温柔美丽的姑娘真诚地想跟我在一起,可是我却因为世俗的眼光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如果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放开!” 老黄牛点头:“是,你是错得离谱。可惜,根据我的推算,你与安静姑娘的缘分已尽,你没有机会了,就算再后悔也没有用。” 牛郎眼角顿时飙泪:“那我……我还能找到合我心意的好娘子吗?”这一瞬间,他想起了最开始惊鸿一瞥的身着红色天.衣的织女,又想到了身着青碧襦裙的“蛇妖”安秀,心痛如绞。 他突然好想念“蛇妖”安秀。 在被他美化过的记忆里,“蛇妖”安秀姑娘曾是那么诚挚地爱过他,她救了落水的他,却施恩不图报,品德何其高尚;她表面的清冷肯定是因为顾虑到人妖殊途,勉力克制的结果;她最终以原形对他坦诚相待,真心实意地想要跟他在一起,可那个时候的他怎么做的? 他逃了!他对妖有偏见!他看不起妖!他觉得妖可怕!他用“为她好”的理由拒绝了她! 可是,老黄牛说得对,他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呢? 因为他的固执,这回他不肯入赘安家,也想不到灵活变通、以退为进的法子,他错过了千金大小姐安静姑娘。 而在此之前,他更是因为固执的人妖偏见,错过了又美丽又能干又善良的“蛇妖”安秀姑娘! 其实,他何必在意那么多呢?眼前这头老黄牛说不定也是妖,但他是它的主人,它一心为他做事,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不好的? 他娶了妖,他就是妖的夫君,妖就是他的娘子,娘子就算妖力再盛、能力再强,还不是出嫁从夫?还不是以他为天?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不好的? 想到这,他本来因为千金大小姐安静悔青的肠子,更因为“蛇妖”安秀姑娘悔得黑了! “牛大哥,你说,”牛郎眼底闪着希冀的光芒,“我还能遇到安秀姑娘吗?” 老黄牛惊讶:“安秀?那只蛇妖?你不是说人妖有别,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不能害了她吗?你不是说虽然她是妖,但是个好妖,只要她好好修炼,总会有修成正果的那一天,你不能碍了她的前程吗?你不是说你离开她是为了她好,免得她流连俗世,被捉妖的道士、高僧之类的发现,招来灾祸吗?” 牛郎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咳了两声:“可是……我终究还是忘不了她。唉,毕竟她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姑娘。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善良,那么的能干啊!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愿辜负了她的情意。” “牛大哥,你快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安秀姑娘?” 老黄牛的回答直接泼了牛郎一桶冰水:“你死心吧,不可能!” “她离开这里,必定是回洞修炼。妖闭关修炼,少则一两年,多则几十年、上百年,你是不可能找到她的!” 牛郎眼里希冀的光芒熄灭了:“安秀姑娘没了,安静姑娘也没了。我这辈子,难道就是孤苦终老的宿命吗?” 老黄牛踢了踢蹄子,慢悠悠地告诉他:“你倒也别急。我推算过了,你小子是个福泽深厚的,你的天定姻缘还没有断。只要你好好把握机会,下次一定能成。” 早说嘛! 牛郎瞬间满血复活:“真的吗?那太好了!下次我一定把牛大哥你教我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绝不死犟,绝不顽固,做个灵活变通的人。” 新的副线很快就来了。 这一天,东海三龙女兴致勃勃地告诉安秀:“今天有一位超级大美人来找我玩,真的特别特别美,比月宫上的嫦娥仙子还要美!你也来见见!” 安秀惊讶:“比嫦娥还美?那得美成啥样?”记忆里,嫦娥是天宫公认的最美仙女。 三龙女说道:“唔,怎么说呢?她们是不同类型的美,我觉得她的美比嫦娥仙子更戳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你见了就知道啦。” 安秀笑道:“好,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挺期待见见这位超级大美人的。” 一个时辰后,超级大美人来了。 安秀第一眼见到这位超级大美人,就整个人都震惊了! 世上竟有如此妩媚之人! 她今儿个才算是见到了! 第19章 织女19 那是怎样的超级大美人! 媚骨天成,艳而不俗,每一寸的肌肤容貌,都尽态极妍。 其实细论起来,月宫嫦娥的眉眼鼻唇长得都比这位大美人要略胜一筹,可在周身的风流气度上却是输了好几筹。 这位大美人,若说她的容貌是九分美,那加上她浑身的妩媚气质就是十二分美,比嫦娥的十分美还要让人转不开眼! 安秀直接就看呆了! 大美人早就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微微一笑就坐了下来:“你就是三龙女要介绍给我认识的新朋友?” 安秀连忙打招呼:“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你叫我安秀吧。” 大美人点了点头,说道:“我叫媚姬。” 三龙女补充道:“媚姬是狐仙,她不仅长得美,法力还超厉害的!她的其中一个家就在我们东海岸不远处的大草原上,得了空经常来找我聊天。”一脸迷妹状地痴看着媚姬。 安秀笑道:“原来是狐仙。”难怪长得那么妩媚,就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移不开眼,男人看了只怕更是眼都要直了。 只是她觉得有些奇怪,媚姬既然身为狐仙,那就该在天庭有住处,为何织女的记忆里却是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媚姬长得那么美,哪怕只在天庭出现过一两次,也必定会引起轰动,怎么却是天上所有人似乎都没有见过她?从不曾听人提起过她? 而媚姬本人,也是完全不识得织女。织女身为王母娘娘的外孙女,天上的人哪个不认识她?偏偏媚姬对她完全陌生。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安秀带着满脑子的问号与媚姬说着客套话,在不清楚对方来历的情况下,她不便交浅言深。 不过哪怕就是说着没营养的话,安秀的心情也是十分愉快呢。超级大美人在前,秀色可餐啊!光是看着,就让人十分欢喜。 三人小宴进行到一半,贪喝酒的三龙女就不胜酒力,先回房睡觉了,房里只余安秀和媚姬两人。 然后,媚姬突然坐直了身子,一改之前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的姿势,神情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安秀,你过来,我有一样好东西要送给你。”说着,她把一串晶莹剔透的红宝水晶手链放到了安秀手中。 安秀一看水晶手链的成色,就知道这不是凡品,连连推辞:“这太贵重了,媚姬,我不能收。” 媚姬按住她的手:“我既是送给你,就说明我觉得你值得,我不会收回的。你拿好了它,这可不是普通的水晶手链,它的用处可大得很。” “你戴上它,就可拥有我狐族的法术,任是大罗金仙也只会以为你的本体是狐。拥有它,你可随时体验做妖的感觉,自由自在,再不受天上规矩束缚。” 安秀问她:“你好像很讨厌天上?可你自己不也是神仙吗?” 媚姬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带着几分嘲讽、几分苦涩和几分不屑:“我不是纯种的神仙,我呀,是个杂种!身上流着一半狐妖的血,生来就被人鄙视!” 原来如此!安秀有些明白了,难怪媚姬不愿意住在天上,而且她也可以不住在天上。原来她是混血啊! “安秀,虽然三龙女她瞒着我,可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不是人,也不是龙族。你也是来自天上!”媚姬说道,“你这个小仙女,是不是跟我一样,也厌烦了天上的拘束日子,所以偷跑下来玩?” 安秀微笑,没有否认,也没有多说。 媚姬好像是有些喝醉了,话特别多:“你可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吗?” 安秀摇头。 媚姬虽然笑着,笑容却是很古怪,看人看着十分心疼:“我的生父,是天喜星。” 天喜星? 安秀震惊! 天喜星,那就不是《封神演义》里的纣王吗?结局的时候他被姜子牙封了个天喜星来着。 那媚姬的母亲又是谁? 媚姬是半仙半妖,那她的母亲,难不成是…… 媚姬笑得更让人心痛了,美丽的桃花眼泛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她点了点头:“你猜得没错,我的母亲,正是当年祸国殃民、害得无数人生灵涂炭、毁了殷商江山的九尾狐妖妲己!” 她果然是妲己的女儿! 可是安秀分明记得各个版本里面的《封神演义》都没有提到纣王和妲己有孩子啊。人和妖结合,想要产子,那是千难万难的。其中有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女方得深深地爱上对方,心甘情愿承受一切逆天而行的代价,才有那个可能。 “九尾狐妖妲己,她不是奉了女娲娘娘的命令来终结殷商命运?”安秀问道,“难道她最终爱上了纣王?还与他有了你?” 媚姬缓缓闭上水雾迷蒙的桃花眼,晶莹的泪珠顿时沿着娇艳的面庞滚了下来:“是啊,她奉命引诱他、害他,可狐心也是肉长的,他对她那么好,她终究是爱上了他!” “然而,这一切都是不被允许的!她想跟他好好过日子,不愿再行狐媚之事,不愿进谗言害忠良,可上头的命令不能不听,否则就是灭族之祸。无奈之下,她只能做到不亲自动手,而是把她的结拜妹妹稚鸡精喜媚引荐给了他。” “之后的事情,乱得很,我不愿多说。总之因为喜媚,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了很深的裂痕。” “直到西歧军临城下,朝歌危在旦夕,他们才真正看清了对方的心。他是有骨气的,不愿做逃亡之人,一把火葬身在了鹿台;她不愿离开他,就一直坐在鹿台 安秀听得入了神,心不断地发颤、发酸,原来《封神演义》后头还有这样的故事! “她直到被绑起来、推上刑台之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竭力使出妖术想要脱身。他们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的妖术,斗志昂扬地把她枭首,然后才发现了我的存在。” “她被枭首之后,没有马上死去,而是用全身的妖力护着我,诞下了我。他们满口仁德,当然是不会杀了我的。” “于是杨戬把我带上了天,把我交给了已经被封为天喜星的他。” “他的日子本就艰难,我身为半妖半仙,过得就更难了。我略略长大一点,他就狠心让我离开天庭,永远都不要再回去!” “我宁愿做个妖!如果……如果她还活着多好,母亲,我的母亲!” 媚姬哭得不能自已。安秀轻抚着她的背,心里也酸涩不已。 “安秀,你能帮我,只有你能帮我!”媚姬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说道,“我前些天窥见了事情的转机,关键就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你能改变我母亲的命运!” 安秀震惊:“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小神仙,法力低微,就只知道吃喝玩乐,啥也不会。” 媚姬抓着她的手却是更加用力:“不,就是你,一定是你!我一察觉到你是那个转机,我就赶来找你了,把我炼制了许久的狐族至宝——红宝水晶手链交给你。我相信等时机成熟了,你一定能够帮助我母亲的!” 当初三龙女把避水珠送给她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安秀这样想道。 “媚姬,你送我这么珍贵的东西,我要是能帮到,一定会尽力而为。”安秀说道,“可是我真的是个非常平平无奇的小人物,只怕辜负了你的所托。”而且重点是,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莫非……九尾狐妖妲己也是她之后要穿越做任务的小世界?那大概就解释得通了。 媚姬伸出纤长、莹润的手指,轻轻划去自己颊边的泪珠,含泪一笑:“你一定能行。” “万一我真认错了人,我把水晶手链送了你,也就只当是结个善缘了吧。” 媚姬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安秀午睡醒来时,媚姬就已经不见踪影,只手腕上还套着她留下的红宝水晶手链。 安秀心念一动,心中默念媚姬教给她的咒语。 很快,她只觉浑身暖洋洋的,身形不断地变化,竟变成了一只通体红色的九尾狐狸! 再摇一摇尾巴,就又变身成了一个身着大红织锦长裙的美貌姑娘! 瞧镜中姑娘的模样,还颇有几分媚姬的神韵,媚骨天成,艳而不俗,一肌一容,都尽态极妍。 安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镜像瞧着,心里乐开了花。 哇,我好美! 这么美的姑娘,该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不如就取媚姬名字中的一字,就叫媚儿吧。 于是,安秀再次离开龙宫上了岸,用新的身份——狐妖媚儿开始了新的副线。 她逍遥地各处游玩着,一点都不急。反正小世界顽固的剧情线会把人给她送过来,她倒要看看,它会怎么硬扯! 来了,来了。 副线来了。 这一天,细雨迷蒙。 乘坐着小船前往一处名叫“烟雨镇”游玩的安秀,正百无聊赖地透过船舱的窗户看着外头,就见船帘一掀,握着一把油纸伞的老熟人就走了进来。 正是许久不见的牛郎! “姑娘,不好意思,我也进来躲会儿雨。”牛郎打量了一下安秀四周,“姑娘你没带伞?” 安秀敷衍地回答道:“没。” 等等,这开场,怎么有些熟悉? 好像她曾经在热播的某部影视剧上看过类似的情节来着? 第20章 织女20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啊……”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啊啊……” “西湖的水我的泪啊啊啊……” 安秀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放起了当年风靡整个华国的某神话剧的插曲,也回想起了剧里的几个经典桥段。 她很不喜欢那个神话故事,对那些改编的神话剧也很是无感。西湖的水我的泪?你看那碧波荡漾的西湖,像不像你那恋爱脑里进的水?呵呵。 安秀记得,在那部神话剧里,某妖和某书生的缘起,不就是因为下雨借伞吗? 她看着牛郎手中的那把伞,瞳孔微缩。 喂喂喂,串场了好不好? 小世界啊小世界,你编造副线剧情的时候能不能稍微走点心?照搬别处的桥段,这是抄袭,是可耻的懂不懂? 牛郎目不转睛地盯着安秀妩媚绝艳的面容,眼底满是深深的迷恋:“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是牛郎,烟雨镇二十里外的牛头村人士。” 安秀说道:“我叫媚儿。”话说每换一个副线,她就换一个马甲,从织女到安秀,再到安静,再到媚儿,还真挺有意思的呢。 牛郎把手中的伞递过去:“媚儿姑娘,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的样子,我这把伞就先借给你用吧。” 安秀拒绝:“我拿了你的伞,那你怎么办?” 牛郎说道:“我是干惯了活的,淋点雨没关系。媚儿姑娘你是女儿家,受不得寒。你拿着吧,别客气。” 安秀微微一笑,为了让剧情继续进行下去方便她搞事,她没再拒绝,接过了伞:“那就多谢牛公子了。不知你家住何处,等来日天放晴了,我好把伞还你。” 牛郎直摆手:“不用客气。”他激动得麦色的脸微红,忙不迭地把他大哥大嫂的住处告诉了眼前的这位“媚儿”姑娘。 至于为什么不说自己的住处呢? 这还不是因为自己的木棚屋寒酸,没有大哥大嫂的砖瓦大房子体面吗?男人嘛,总是想在心仪的女人面前展示最好的一面,就算没有,借也得借出来,装也得装出来! 船很快就到岸了。 牛郎依依不舍地送别了撑着他的伞渐行渐远的安秀,直到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才一头冲入雨中,兴奋地往家里狂奔。 足足二十里路,他冒着雨都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走完了。一回到家,他也顾不得换下身上的湿衣服,也顾不得拿块毛巾把头上、脸上的雨水擦一擦,就直奔后院的牛棚。 “牛大哥,牛大哥!”浑身狼狈的牛郎激动地朝老黄牛喊道,“我又恋爱了!” 正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打盹的老黄牛被他这一嗓子吼醒,有些蒙:“啥?你这回又遇上了什么姑娘?” 牛郎说道:“她叫媚儿,人如其名,妩媚娇艳,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我有一种预感,她就是我的天定姻缘!” 老黄牛睁开有些迷蒙的牛眼,牛郎此刻的形象印入它的眼帘。只见他头发蓬乱如鸟窝,衣服皱巴如乞丐,布鞋上全是泥泞,随着他的说话,脸上的雨水还是汗水还不断地往下滴。 呃。 这样的牛郎,配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如果不是有命中注定的天定姻缘加持,这是做梦呢还是做梦呢还是做梦呢? “那个叫媚儿的姑娘,姓什么?家住哪里?”老黄牛问道,“你把她带来了吗?指给我看看。”牛郎每回都把姑娘带到家里来,老黄牛都已经习惯了。 然而这回却是没有。 不知道她姓什么,也不知道她住哪里,更是没把她带回家。 老黄牛得到三重否定的答案后,皱了皱眉:“那你怎么找她?” 牛郎自信满满地说道:“天下着雨,我把我的伞借给了媚儿姑娘。她说了,等来日天放晴,她就上门把伞还我。” 老黄牛问道:“……她这么说你就信了?要是她白拿了你的伞,却不来找你呢?” 牛郎猛地拔高了声音:“牛大哥,虽然你帮了我很多很多,是我多年的老伙伴,但是我也不允许你这样说媚儿姑娘!媚儿姑娘她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她!” 老黄牛:“……” “行吧,爱信不信。” 若那个媚儿真是他的天定姻缘,就算没有伞她也会找上门来。若不是,以牛郎现在这副德性,就算是普通的农家姑娘,也不愿搭理吧。 牛郎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眼神都有些飘:“牛大哥,从明天起,我白天都要到大哥家去,免得跟媚儿姑娘错过。我不在的时候,你看着家。” 老黄牛疑惑:“为什么要去你大哥家?”话音刚落,它就明白了,还能是为什么?大哥大嫂家房子大、有面子呗。哪一回他带姑娘回家来,不都是让借住在大哥大嫂家?仿佛前些年两家的疏远都是假的。 牛郎焦急地等了三天之后,安秀终于来了。 她淡淡笑着,把伞递给牛郎:“牛公子,多谢你的伞,免了我当日淋雨之苦。现原物奉还。” 牛郎痴迷地看着她的脸,整个人都像飘在云间似的,恍恍惚惚:“媚儿姑娘你太客气了,不过一把伞而已,你继续拿着用就行,何必这么大老远地跑这一趟?” 安秀微笑着摇头,心里腹诽,你要是真不想我跑这一趟还伞,那你倒是东西给了就走人啊,特意把你大哥大嫂的住址讲得那么详细,生怕我找不到是干啥? “媚儿姑娘,你走累了吧?”牛郎热情地邀请道,“还不快进来,喝杯茶歇一歇。” 安秀抬头看了看这熟悉的住处,应下:“好。” 大哥大嫂又见牛郎领了一位新的姑娘回来,神情已经有些麻木了。 这小子看着憨厚老实,实则好吃懒做,没钱没房没车没地,这段时间却不知走了什么桃花运,接连地带了三位好看得不行的姑娘回家!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 大嫂端上茶,再回到厨房,大哥就关上了房门,拉着她轻声说话。 “娘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叫媚儿的姑娘看着有些奇怪?”大哥压低了声音说道。 大嫂笑道:“哪里奇怪了?我看媚儿姑娘面善得很。”不知怎么地,给她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 大哥摇头,神色有些严肃:“真的,很奇怪。她的模样,让人一看就心神不宁。她一开口说话,我就感觉浑身都晕乎乎的。” 大嫂脸色微变,嗔怒着掐他:“你心神不宁?你浑身晕乎乎?还不是因为你看人家长得好看,整个人都看傻了?” 大哥连忙讨饶:“我不看了还不成吗?”心底的怪异感却是怎么都挥之不去。 再说安秀这边。 安秀慢悠悠地喝完茶,正打算告辞,就见天色忽变,又飘起了绵绵细雨。 老黄牛已经十分衰老,法力大减,再联系不上雨师他们,东海龙王等人更是不会随便降雨,看来这雨是小世界特意安排的了。安秀这样想着,在心底给它竖了个中指。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怎样她都有应对的招数。 牛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媚儿姑娘,这天又下雨了,不如你把这伞再拿回去吧。”老天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媚儿姑娘肯定是他的天定姻缘,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安秀推辞:“这样……不太好吧。” 牛郎笑道:“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那就下次天放晴了再还我。”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一借再借,两人不就熟络起来了,感情不就培养起来了吗? 安秀顺势接下伞:“太感谢牛公子了。等下次天晴了,我再来还你。” 牛郎再次依依不舍地目送安秀撑着伞的身影消失在连绵细雨中。 两日后,安秀再次来还伞。 这回她打算走的时候天倒是没下雨,但是有了别的意外。 大嫂收拾茶碗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安秀一向与她关系不错,连忙扶起她,给她把了把脉,笑着说道:“牛大嫂没有大碍,这是又有身孕了。” 大哥顿时喜上眉梢:“是吗?实在太好了!我家小石头终于有弟弟妹妹了!媚儿姑娘,太感谢你了!” 安秀摇摇头:“牛大哥不用客气。” 牛郎则是眼前一亮,说道:“原来媚儿姑娘懂医术,实在是帮了大哥大嫂的大忙。只是我听说妇人怀孕前三个月是最需要当心的时候,我们牛头村地处偏僻,寻医问药很是不便。为防万一,媚儿姑娘能否在我们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大哥也是连声请求:“是啊,媚儿姑娘,拜托你了。我愿意出钱,不会让你白帮忙的。”随即欣慰又感动地看了牛郎一眼,觉得自家阿弟终于长大了,懂事了,晓得关心大哥大嫂了。 安秀也有些担心大嫂的孕事,就没有拒绝,干脆地住了下来。 离得近,更方便她推动剧情搞事嘛,躲着不是个理。 她已下定决心,这一个副本,她非得彻底敲醒原身织女这个恋爱脑不可! 否则没完没了的,她怕有一天再也控制不住,跟系统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也难说。 安秀借住大哥大嫂家期间,好奇她身份的老黄牛还是偷偷跑来观察了她的容貌举止。然后等牛郎晚上回木棚时,它神色凝重地开了口:“牛郎,这个叫媚儿的姑娘,她不是寻常人。” 牛郎问道:“她是来自天上的仙女吗?” 老黄牛摇摇头:“不是。” 牛郎又问:“她是来自富贵之家的千金大小姐吗?” 老黄牛仍是摇头:“也不是。” 牛郎微怔了怔,随即又展开笑颜:“不是就不是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黄牛说道:“牛郎,你听我说,这个媚儿姑娘,她……她是……” 牛郎打断它的话,笑着站起身来:“牛大哥,天已经晚了,我回房睡觉了。” 老黄牛看了看还亮堂堂的天色,一阵无语后,继续开口:“牛郎,媚儿姑娘她真的是……” 牛郎脚步愈加快,然而老黄牛的话更快,仍是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里。 “她不是仙,也不是人,她是妖!” “是一只修行至少有三百年的狐妖!” 第21章 织女21 “牛郎,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说那个叫媚儿的姑娘是个妖,是一只修行足有三百年的狐妖!”老黄牛重复道。 牛郎顿下了脚步,回转头:“那又如何?” 老黄牛惊讶:“你不是不愿意跟妖在一起吗?不然几个月前,你知道蛇妖安秀的真面目后,也就不会跟她分手,早成婚了,还需要等到现在还孑然一身?” 牛郎叹道:“唉,与安秀姑娘的那段情缘,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只是那时候的我还太年轻,没有好好地珍惜这份诚挚的感情,现在想起来仍是后悔莫及。” “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安秀姑娘了。她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人,她还对我有救命之恩,她是那么美丽、那么纯结、那么善良啊!” 老黄牛这下更惊讶了:“你既是对蛇妖安秀念念不忘,怎么现在转头又喜欢上了狐妖媚儿?” 牛郎脸上洋溢着感动自己的光辉:“因为她的眉眼之间,有那么几分像安秀姑娘。而且现在牛大哥你告诉我她也是妖,我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是庆幸。我想,一定是老天爷感受到了我的诚意,把安秀姑娘重新送到了我的身边!” 老黄牛:“……你觉得媚儿是安秀的转世投胎?” “这怎么可能!你也不想想,你与安秀相遇是几个月前的事,但媚儿少说也有三百岁了。安秀就算跟你分别之后马上死了,一进地府半刻也不耽误就投胎,那也应该还只是个胎儿,怎么可能投生成三百岁的媚儿!” 而且在它看来,媚儿和安秀长得一点都不像,牛郎是哪里看出来她们眉眼之间的相像的?她们两个除了都是妖,都长得好看之外,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牛郎摇摇头,说道:“这世界奇妙得很,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我相信媚儿姑娘很可能就是我的安秀姑娘。”安秀如果在这儿,还真要给他竖大拇指了,虽然你是瞎编的借口,但你竟然蒙对了! 老黄牛说道:“跟你说了这不可能!” 牛郎坚持:“我不管,我信故我在。” 老黄牛无语:“牛郎,我提醒你媚儿是妖的事情,是想劝你考虑清楚。最近我的体力越发不济,可能命不久矣,帮不了你太多了。如果你真跟一只狐妖在一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狐妖是以魅惑男人出了名的,你小心被她所害。” 牛郎有些惊惶:“你要死了?怎么会!你不是也是……不,你怎么会死呢?”把差点吐出口的“妖”字咽了下去。 老黄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妖。” 牛郎敷衍地说道:“好,好,你不是妖,你是帮了我大忙的神仙。那你死了之后,我要再遇上难题,该怎么办呢?” 老黄牛遥望天空,缓缓地说道:“我死之后,你可以把我的牛皮剥下来……”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长串话。 这是它最后能做的了。现在的它,只能确定牛郎的天定姻缘线还在,却是无法判断狐妖媚儿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它的直觉是不像,牛郎和她不似有好结局的样子。可牛郎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认定了她,它也没办法。 如果媚儿是那个人,那自然好;如果不是,希望它的牛皮能在关键时刻帮到他,躲过这一劫后再次寻找他的姻缘。 但愿牛郎能早日达成他的天定姻缘吧,就算是在它死后达成也行。这样它才算是报完了恩,能够顺利归位金牛星。 再说安秀这边。 日子过得很快,大嫂的胎满了三个月,已经稳了。大哥对安秀千恩万谢的同时,想来想去,还是跟大嫂商量:“娘子,你现在胎已经稳了,媚儿姑娘也在我们家住了有两个月了,我们是不是该送她回自己家去了?” 大嫂顿时就不高兴了:“相公,你这是想赶媚儿姑娘走?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刚过了河,就想拆桥?” 大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媚儿姑娘帮娘子你安胎,我当然是十分感激的。但是她的身份不同寻常,在我们家停留久了,对她也不好。” 大嫂问:“她的身份怎么就不寻常了?” 大哥说道:“娘子你想想,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逗留我们家这么久,与你相处得也非常不错,却是从来不曾提及她的住处和来历,这期间也没有家人朋友来找过她。这样子的情况,你不觉得跟几个月前在我们这住过一段时间的安秀姑娘有些像吗?” “安秀姑娘是蛇妖,媚儿姑娘她……我觉得可能也差不多。” 大嫂震惊之下,仍是不信:“相公你不要胡乱猜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我看媚儿姑娘她正常得很,你可别因为她长得过分好看,就怀疑她不是人!” 大哥见妻子这边说不通,就想着在牛郎这头下功夫。 然在大哥隐晦地指出媚儿是妖的可能性后,牛郎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仍是完全不当回事:“大哥,你多虑了。媚儿姑娘人美心善,怎么可能是妖呢。” 大哥无法,只得继续让安秀住着。以他的性格,实在做不出把有恩于他们的人赶出门的事情来。 不过他们不动,安秀却是开始行动了。 又过了几天,正值中秋佳节。 大哥专程从镇上买了两瓮菊花酒,打算一家子喝着酒,吃着月饼赏月。 没想到酒瓮一打开,酒气一冲出来,牛郎就变了神色:“大哥,我们被坑了!这不是菊花酒,这是雄黄酒!” 大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安秀,说道:“许是他们弄错了。不过那家店雄黄酒也不比菊花酒便宜,我们也不算亏。反正都是酒,不如媚儿姑娘也将就一下,就喝这雄黄酒吧。” 说罢,他就拿了碗,给每个人斟了满满一碗雄黄酒。他想着,如果媚儿不肯喝,那就说明她身份可疑,牛郎也就不会再重蹈覆辙,再次陷入人和妖的恋情之中了。在他看来,媚儿和几个月前的蛇妖安秀一样,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妖,不跟人有感情纠葛,远离尘世潜心修炼反是好事。 安秀缓缓地端起眼前的酒碗,犹豫了半天不肯饮下。牛郎见状,赶紧夺了过去。 “媚儿姑娘,这雄黄酒性烈,你一个年轻姑娘家还是不要喝的好。”牛郎说着,就把她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安秀作出如释重负状:“那就多谢你了,牛公子,我确是极少饮酒。” 大哥欲言又止:“阿弟你……” 牛郎对着大哥摇摇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招揽大家吃月饼、赏月。 中秋家宴后,大哥叫了牛郎到后屋的柴房说悄悄话。 “阿弟,你今晚怎么那样做?为什么不让媚儿姑娘喝雄黄酒?”大哥问道,“你也看到了,她不肯喝雄黄酒,依我看,她十有八.九是……” 牛郎打断他的话:“大哥,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雄黄酒性烈,不适合媚儿一个年轻姑娘家喝罢了。” 大哥皱眉:“阿弟,你真是这么想的?” 牛郎眼神有些飘忽,语气却是十分肯定:“是。” 大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牛郎见他叹气,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向他:“大哥,今天雄黄酒的事是不是你故意为之?否则我们明明买的是菊花酒,怎么搬回家来却变成了雄黄酒?那家店是老字号,按理绝不可能出这么低级的纰漏。” 大哥有些生气:“阿弟,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媚儿姑娘对我娘子有恩,不论如何我也是不会伤害她的。”他早就想好,雄黄酒只不过是作试探之用,若确定了她是妖非人,他怎么可能逼迫她真喝下雄黄酒现出原形?他只会备上厚礼好好地感谢她,好言好语地劝走她,跟几个月前的“蛇妖”安秀一样潜心修炼以待修成正果罢了。 牛郎说道:“那就好。大哥,以后我和媚儿姑娘的事,你还是别管吧。” 大哥烦躁地甩手离开:“行,行,随你,我不管!” 再说安秀那边。 原身织女已经被牛郎的举动感动得眼泪汪汪:“他好爱我,他真的好爱我!” “他是那么的相信我,不愿用雄黄酒试探我,主动把酒全喝了!” “他对我的爱,纯真炽热,不掺半点杂质!” “信任,是爱情最重要的基石!我们的爱,永不怀疑!” 安秀:“……” 又来了又来了。 安秀决定把织女这个恋爱脑仙女的心声当成耳边风。随她自我PUA着吧,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也就越大,正好一举敲醒她,如同待疮化脓再行割除一样。 接下来的剧情该怎么安排呢? 既然这段副线的开局照搬了后世某部风靡华国的神话剧,那就别怪她有样学样,也借鉴后续的剧情了。 比如中秋节那天,把菊花酒换成雄黄酒的真凶,不是大哥,不是牛郎,而是安秀她本人。没错,就是她本人,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那么接下来,道士、高僧之类的,也都安排上喽!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这个牛郎会怎么表现,能不能比那部神话剧中的许姓书生做得好! 第22章 织女22 这一日牛郎途经寺庙的时候,有一位看着就阅历很深的老和尚拉住了他:“这位施主请跟我来,你的身上缠了妖气。” 牛郎脸色微变,瞬间又恢复如常,一口拒绝:“什么妖气,你这是胡说八道!” 老和尚紧拉着他的手不放:“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说的都是真的。” 牛郎硬是挣脱开:“你这般胡言乱语,还不是为了灯油钱?我告诉你,我身上没带钱,你就歇了这份心思吧!”说完拔腿就走。 老和尚作焦急状,喊道:“施主,你误会了,我没有胡言,你信我!”然而他并不追,见牛郎头也不回地跑更快了,嘴角还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牛郎回到他大哥大嫂家后,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大哥见他这副模样,又发现他忘了买寺庙外摊子上的香烛,就问他是怎么回事。 牛郎本想隐瞒,但在大哥的询问下,还是吞吞吐吐地将遇到老和尚的事说了出来。 大哥眉头皱得愈紧:“看来我猜得没错,媚儿姑娘确实是妖。阿弟,我劝你还是找个机会送她走吧。” 牛郎一口拒绝:“媚儿姑娘是人,她不是妖!那个老和尚胡乱说的话,怎么能信?” “大哥,你不是早答应过我,不再管我和媚儿姑娘的事吗?” 大哥叹了口气,负手离开。 他们的对话没一个字逃过安秀的耳朵。这下原身织女又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好爱我,他真的好爱我,他选择无条件地相信我,完全不听信你安排的老和尚说的话!” “他对我的信任,比真金还真!” 安秀:“……” 她决定再接再厉。 又是几天后,牛郎外出时,遇到了一位长得仙风道骨、一看就大有来历的老道士。 老道士上下打量着牛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位居士,你印堂发黑,眼下无神,老道观之,你近日必有灾祸。” 牛郎变了脸色:“什么?是何灾祸,是何缘故,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老道士说道:“依老道推算,你居住的地方被妖孽所盘踞,你与妖孽相处甚密,故引来此灾。居士不妨想一想,近日可领了陌生之人进家?” 牛郎顿时不再惊慌:“胡言乱语!我行得正做得直,不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怎么会引来妖孽?你这般哄骗我,肯定是为了卖我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咒、神水!” “你就是个骗子,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说罢,他跟上回遇到老和尚时一样,又是一个字也不再多说,拔腿就走。 老道士作焦急状,喊道:“居士,老道不说假话,你信我!”不过他也没有追,见牛郎头也不回地跑更快了,嘴角还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牛郎回到他大哥大嫂家后,再次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之后也再次经不住大哥的询问,把遇到老道士的情景说了出来,也再次坚信老道士说的都是假话,媚儿是人不是妖。 原身织女也是再次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好爱我,他真的好爱我,他选择无条件地相信我!就算你安排的老道士吓唬他即将灾祸上身,他也毫不动摇!” “他爱我,胜过爱他自己!他对我的爱,是经得起考验的,是任何不好的流言和谣传都无法撼动的!” 安秀:“……” 她决定继续再接再厉,她就不信了这个邪! 接下来是算卦的高人。 然后牛郎掀翻了高人的摊子。 再接下来是自称能看到异类的童子。 然后牛郎把他赶出了门。 再接下来是一个满口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的神婆。 然后牛郎表示三姑六婆说的话没几句是真的,对此嗤之以鼻。 总之,不管怎么做,牛郎的反应就是不听、不信,他表示他坚信他深爱的媚儿姑娘是人非妖! 眼见着原身织女越来越感动,越来越恋爱脑上头,颇有要被牛郎攻略下的架势,安秀决定让牛郎直面真相,而不是掩耳盗铃! 他不信她是妖是吧?那她还非要让他看看清楚了! 反正他的胆子比某位许姓书生大得多了,几个月前以“蛇妖”安秀的身份现“原形”的时候,不也没把他吓死吗?一回生二回熟,就算再给他看个九尾狐的“原形”,也肯定是死不了的。 不过安秀当然没有直接现形,这对怀着身孕的大嫂来说太刺激了。大嫂一向对她挺好,她不想刺激到她。 于是,安秀选择了相对温和的方式来告诉牛郎所谓的“真相”。 “牛公子,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非常感动。”安秀的声音十分地温柔悦耳,听得牛郎浑身都酥了,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给她,“我对你的心也是一样的,我愿意与你一直走下去,直到白头。” 牛郎猛点头,激动得满脸通红:“好,好,媚儿姑娘,我发誓我会永远对你好,一辈子都爱你疼你!你对我来说,比命还重要!” 安秀羞涩地低下了头:“遇到牛公子,是媚儿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牛郎急不可待地搓手,跃跃欲试:“那……媚儿姑娘,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安秀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与牛公子过二人世界。这里虽然好,但是有你大哥大嫂和侄儿,几个月后还会再添一个小孩子,总归是不大方便。” “我们成亲,怎么也得有个属于自己的宅子吧。” 牛郎这下为难了,他那个小木棚屋实在是拿不出手:“这……媚儿姑娘,你再给我点时间,我想办法筹钱盖新房。”他的积蓄早就在寻找娇生惯养千金大小姐安静姑娘的时候花光了,现在穷得叮当响。 安秀笑道:“钱的事牛公子不用操心,我有。你只需告诉我哪块地是属于你的,我在那里盖就是了。” 牛郎顿时喜上眉梢,又连连推辞:“我是男人,我娶你,怎么能让你出钱呢?” 安秀笑道:“我们两人之间,何必分得那么清楚?‘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钱财什么的,在我看来不过都是身外之物罢了,我不在意。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只当这钱是我的嫁妆吧。” 牛郎喜滋滋地应下,把村尾的一块地指给了安秀看。那是牛家祖上留下的荒地,留给子孙后代盖房用的。但牛家人口稀少,一直没动用。 十天后。 牛郎如往常一般,一大早就来了大哥大嫂家。 安秀笑着向他招招手:“牛公子,你来得正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宅子盖好了!” 牛郎笑容满面:“是吗?那太好了!” 大哥却是脸色大变:“盖好了?这么快?才十天!”大嫂也是眉头紧蹙,神色惊疑不定。 安秀笑着点点头:“是啊。牛大哥牛大嫂,你们方便的话,不妨一起来参观参观?” 大哥大嫂应下,一同往新宅子走去。 只见那原本是荒地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栋美轮美奂的大宅子! 白墙青瓦,阔朗大方;柱子描金画银,精致好看;后花园草木芬芳,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边上还盖了一间小亭子! “真气派啊!我做梦也没能想到,我以后能住到这么漂亮的房子里!”牛郎痴迷地看着这宅子里的一切,喃喃道。 大哥却是全程一言不发,匆匆找了个借口就拉着大嫂回了自己的家。 “娘子,才十天时间,媚儿姑娘就建好了这么大的一栋宅子,怎么想这里面都有问题!”大哥低声道。 大嫂也是神色凝重:“看来你说得没错,媚儿姑娘她还真是……那个啊。”看来她得提醒一下她才是。这么做,太高调了,太危险了! 牛郎一回来,大哥就拉着他进了厨房,关上房门,郑重其事地说道:“阿弟,这下你信了吧?媚儿姑娘她真的不是常人,她绝对是妖!那栋宅子它不对劲!” 牛郎沉了脸:“大哥,你又在胡说八道了。那宅子好得很,哪里不对劲了?你该不会是嫉妒我吧?” 大哥简直气笑了:“我嫉妒你?我是你哥!这半年来我不计前嫌帮了你这么多,还不是盼着你好!” 牛郎淡淡地说道:“多谢大哥。不过我马上就要成婚了,想来以后不会再这么打扰你和大嫂了。” 大哥被他这态度气得有些心拔凉,恨不得再不管他,但想到那栋新宅子,还是忍着气指出它的不对劲。 大哥:“盖房子需要抄平放线、开挖槽基、筑基砌磉、安置柱顶石、包砌台明、椽望安置、毡背铺瓦这七个步骤,怎么说也得几个月的功夫才能完成。媚儿姑娘却只用了仅仅十天,这绝对不是人力可为!” 牛郎:“媚儿姑娘有钱,多雇几个能工巧匠,不就造得快了?很正常嘛。” 大哥:“那也不可能这么快!好吧,就算房子真能十天造好,那后花园呢?挖那个湖得好些工夫吧?还有那些花草树木,是十天都能长好的?” 牛郎:“媚儿姑娘有钱,那些花草从别处移栽过来不就成了?至于那个湖,多些人手一起挖也不在话下。很正常嘛。” 大哥:“那房梁下的燕窝呢?怎么来的?现在是秋天,燕子们早都飞去南方过冬了,怎么筑的巢?” 牛郎:“媚儿姑娘说过,燕子在家里筑巢是好兆头,所以她肯定是高价买了别人家筑了燕窝的梁木过来盖房。她有钱嘛,这么做很正常。” 大哥:“……”他确定了,他这个弟弟他是个装聋作哑的睁眼瞎! “这么多不寻常你都看不到?”大哥无奈地说道,“老和尚、老道士、高人、童子、神婆都说她有问题,你不觉得;十天盖好宅子是诡异之事,你仍是不觉得!” 牛郎仍是倔强地回答他:“没问题,这很正常嘛!大哥,你还不承认,你就是嫉妒我要过上好日子了,才总是挑刺,非说媚儿姑娘不是常人!” 大哥彻底心寒:“好,好,我嫉妒你?呵呵!既然阿弟你要过上好日子了,那大哥就不留你了,去你的媚儿姑娘那栋新宅子住吧!”背着手离开。这回他真下定了决心,再不心软,就当他从来没有过这个弟弟,一片兄弟亲情都喂了狗! 再说安秀那边。 大嫂在安秀回来取东西的时候,拉了她回房,小心翼翼地反锁了房门说话。 第23章 织女23 “媚儿姑娘,你的出身来历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大嫂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是不会告诉旁人的。虽然你不是人,但是你心地善良、为人真诚,我们心里都清楚,媚儿姑娘你是个好的。” 安秀作惊慌状:“啊?牛大嫂你已经知道了?怎么知道的?那牛公子呢,他……他知不知道?”言语里带上几分惶恐和忐忑,眼神里则满是希冀。 大嫂看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忍,放柔了声音说道:“牛郎他应该还不知道。不过,你再这么行事,任是谁也能看出不对劲来。”向她指出了那栋新宅子的一系列问题。 末了,她问安秀:“媚儿姑娘,你是第一次做人吧?才对这些完全没概念。你呀,得收敛着点,你这么做实在是太高调了,太危险了!” 安秀说道:“可是牛公子说过他会一辈子珍惜我、保护我的。有他在身边,我就安心了,我什么都不怕!” 大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媚儿姑娘,你是第一次谈情说爱吧?在这之前只知道修炼,又才刚做了人就遇上了牛郎,所以才会被他的一点好给迷了眼睛。你呀,也许经过的年岁比我要长很多,但实际上却还是太年轻了!” “这个世界这么大,你就算真的要试试谈情说爱的感觉,也该多见几个少年郎再决定选哪个。不瞒你说,牛郎他实在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虽是他的大嫂,也不愿为了他能娶妻,就眼见着他坏了一个姑娘家的终身!” “照我看,你应该赶紧回你的家乡去,好好修炼,以期早日得成正果,这才是正道。可别被这些小情小爱拖累了你的大好前程啊!” 安秀拍了拍大嫂的手,说道:“谢谢你牛大嫂,你对我的好我都记下了,不过我暂时不打算回去。你放心,不管我作出什么决定,我都能承担得起后果,我不会有事的。” “好了,我该走了。这段时间借住在这里,多有打扰到你们,非常抱歉。” 大嫂点头:“媚儿姑娘客气了,你帮我安胎,该感谢的该是我们才对。说来也怪,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十分面善,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就算你搬了家,我也希望有空的时候,咱们能多多来往。” 安秀笑着应下:“好。” 于是,安秀就此搬出了牛郎的大哥大嫂家,住进了自己用狐族法术新建的大宅子。她还故意对牛郎发出了邀请,说着反正这宅子这么宽敞,房间多得是,让他过来一起住。 牛郎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啥也没带,乐滋滋地光棍儿一个住了进来。 安秀在脑海里对原身织女说道:“你看看他,这就住了进来,完全不考虑你的名声!他若是真的爱你、在乎你,怎会如此行事?”她能让牛郎住进来,方便她搞事,但是牛郎真就这么毫不客气地住进来了,她心里可不舒坦得很。 织女却是毫不在意:“我现在的身份是狐妖媚儿,妖行事向来只顺着自己心意,快活就好,哪管那么多尘世的迂腐规矩?” 安秀冷哼一声:“他不是坚信你是人非妖吗?他既然以为你是人,那就该以世俗的那一套规矩来行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一个都不能少,然后才能同住一处,这才显示出对你的尊敬和看重!” 织女说道:“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两个相爱的人能在一起,哪怕以天为聘,以地为媒,那也是极好的!” 安秀问:“他前两次让你那么失望,你怎么还是这么相信他?” 第一次是“蛇妖”安秀的时候。牛郎前头说得情深意重,愿用一辈子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结果一发现她是“蛇妖”就跑得跟脚下踩了风火轮似的。 第二次是“千金大小姐”安静的时候。牛郎前头说着愿意一辈子为她做牛做马,对她百依百顺,舔狗舔得几乎没了自己,结果她一让三龙女他们扮作她的家人试探,要求他入赘改姓,他就跟踩了痛脚似的,大发一顿脾气跟她分道扬镳。 每一次,织女都是伤心欲绝。但是每一次没过多久,织女就又给他找好了理由,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 面对安秀的不能理解,织女轻轻柔柔地说道:“我早说过了,之前的事肯定有误会。其实……他平时对我还是很好很好的呀。” 天知道,安秀最讨厌的就是女人被男人狠狠地伤害之后,对着好友各种痛哭流涕,末了却抹掉眼泪,含泪带笑地说着:“其实他不玩游戏/不喝酒/不打牌/不打我/不骂我的时候,还是是对我很好很好的。” 好个屁! 真的很呕好不好? 织女是这么相信牛郎,不过很可惜,牛郎注定要第三次让她失望了。而这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牛郎住进新宅子后,安秀再不遮掩自己,故意在各种日常行为中显示出自己是狐妖的痕迹。 牛郎你不是惯会找理由粉饰太平吗?她就让他没法粉饰下去,她就是要告诉他,她是妖! 宅子有问题,吃有问题,走路有问题,睡觉时间有问题,说话腔调有问题,甚至还“不小心”在酒后露出了一条毛茸茸的红色狐狸尾巴! 这下牛郎再也没办法装聋作哑当睁眼瞎了。 然后,让安秀意想不到的是,这回他没有逃,而是深情款款地对她说道:“媚儿姑娘,我早猜到你是狐妖,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论你是人是狐,我都爱你。我对你的心意,永远不变!” “我答应过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永不分离!” 这下原身织女更是感动得飙泪了:“天哪,他明明已经猜到我可能是妖,但他仍然对我那么好,完全不在乎!” “他对我的爱,已经跨越了人与妖的界限!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爱情,我何其有幸,能够拥有这么一份世界上最诚挚的爱情!” “有这份爱,我此生无悔!” 安秀却是不信。虽然她直接曝出自己是狐妖的身份也没能让牛郎露出真面目,这是她未曾料到的,但是从前面两个副线他的表现来看,他的目的绝不是那么单纯,他这么做绝不可能只是因为所谓的爱情。 是人是狐,他都爱她,对她的心意都永远不变?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陪在她身边照顾她、保护她? 他对她的爱跨越了人和妖的界限,是世界上最诚挚的爱情? 大话谁不会说啊?说说谁不会啊?有本事,他就证明给她看啊! 安秀再次去找了东海三龙女。巧的是,美到逆天的狐仙媚姬——天喜星纣王和九尾狐妖妲己的女儿也在。 三人一顿合计,然后安秀很快就制定好了一个终极计划。这个计划在原身织女看来,是对她的牛公子的终极考验。 织女对牛郎很有信心:“安秀,你别折腾了,他肯定能通过这个终极考验的,因为他是那么爱我啊!所以,他一定会……” 安秀微微一笑:“你且看着吧。” 织女又说道:“如果牛郎通过考验,我要你再不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来影响我们的感情,再不许阻止我们俩的事!” “我要你回去,我要回到我自己的身体,我要永远跟牛郎在一起!” 安秀有些疲惫地说道:“行。” 要是这个终极计划还不能敲醒织女的恋爱脑,那真的没救了,她放弃了,她宁愿自毁,与这个所谓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同归于尽也不愿再这么继续折腾下去了。 再说老黄牛这边。 牛郎住进安秀的新宅子之后,天天过得醉生梦死,快乐无比,想起相伴多年的老伙伴老黄牛的时间越来越少,好几天才回一趟自己的木棚屋。而老黄牛这段日子已经极度体虚,时日无多,因此并不知晓牛郎搬家的事情,还以为他仍然住在他大哥那儿。 这一日,牛郎突然感觉到了老黄牛的呼唤,连忙赶回自家后院的牛棚。 只见老黄牛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虚弱地说道:“牛郎,我要死了。实在是可惜,直到我死了都还没能看到你成婚生子,唉。”如此它就不算报恩成功,它的神魂就不能直接归位金牛星,仍需在人间逗留,直到牛郎得到美满姻缘那一日才能返回天庭。 牛郎说道:“牛大哥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了,她就是媚儿姑娘。我们已经住在一处,你再也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幸福的。” 老黄牛听了却是惊惧不已:“什么,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报恩成功、功德圆满的感觉? 错了!肯定是错了!那个叫媚儿的狐妖绝对不是牛郎的天定姻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那狐妖绝对对牛郎不安好心!否则就牛郎这德性,要不是天定姻缘的束缚,怎么会有各方面条件都那么出彩的姑娘——不论是仙还是人还是妖——喜欢上他! 糟了,牛郎有危险! 可是牛郎一定不能有事!否则他怎么继续寻找他的天定姻缘,成婚生子?否则自己怎么报恩成功,顺利归位金牛星? 老黄牛挣扎着使出最后一份力气,死死地盯着牛郎的眼睛,说出的每个字都像钉子敲进木板里头那样有力:“我之前交代过你的事情,你还记得吧?我死后,你要把我的牛皮剥下来……” 牛郎伤心地点点头:“我记得,把你的牛皮剥下来,晒干收好。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就把它披在身上,你死后的灵魂就会继续保护我。” 老黄牛终于放下心来:“嗯,你一定得把我的牛皮收好了。记着,关键时刻,它能救你的命!”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老黄牛终于油尽灯枯,命丧黄泉! 第24章 织女24 老黄牛死后, 牛郎按照它交代的话,把它身上的牛皮剥了下来,仔细地清洗、晒干、处理好。 随后牛郎想了想, 没有把牛皮收在他的木棚屋里或安秀的大宅子里,而是选择了随身携带,放进了他贴身的衣襟口袋里头。 老黄牛不是说了吗?要是遇上什么危险,就把牛皮披在身上, 这样它死后的灵魂就会继续保护他。这牛皮可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存在,这么宝贵的东西,随身拿着才放心嘛。 否则要是放在家里,遇上危险的时候来不及拿怎么办? “牛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安秀迅速给自己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容,“整整三天都不见你, 我心里空落落的, 总记挂着你,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牛郎连声道歉, 说道:“对不起,媚儿姑娘,让你挂心了。这几天我回了我的老家一趟,因为……那头我父亲留给我的、陪伴了我多年的老黄牛,它年老体衰,已经在前天的时候去世了。” “我很是舍不得它, 就亲自挖坑把它埋在了后院里,想它的时候就坐在旁边说说话, 就当它还在。唉。” 说话间, 他微微犹豫了一瞬, 还是咽下了一半话, 没把牛皮的妙用告诉安秀。 安秀听到老黄牛的死讯,暗叹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这下没了它的妨碍,她可以更放心地实施她的最终计划了。她这样想着,面上确实做出一副伤感的表情,柔声宽慰牛郎:“牛公子实在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牛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媚儿姑娘你放心,我会很快就振作起来的。因为若是老黄牛还在,它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我答应过它,在它死后,我也会好好地过日子,过得幸福、过得快乐,不会让它在地底下担心我。” 安秀点了点头:“嗯,是这个理。” 牛郎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眼睛,喉间动了动,言语间很是期待:“媚儿姑娘,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快乐就在你身上,我能不能过得好,只取决于你一人。” 安秀作羞涩状,微红着脸低下了头。 牛郎再接再厉,终于把他心心念念许久的欲望说出了口:“我们宅子已经有了,钱也不缺,丫头仆役也请了好几个,什么都准备好了。那……我们俩什么时候成亲?” 安秀听了,一口血差点呕出来。 牛郎想跟她成亲?做梦比较来得快! 原身织女却是激动得不行,强烈的情感波动差点让安秀按捺不住。 “啊,我太高兴了,牛郎他向我求婚了!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他的,你看他这不就按照凡间的规矩行事,要跟我成亲?要光明正大地跟我在一起了吗?”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这算什么求婚?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他全省略了,就一句“我们俩什么时候成亲”?一点仪式感都没有,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们成亲后,一定会永远过上幸福快乐的好日子的!” 不可能! “我好开心,我好幸福啊!有句老话说得好,‘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今儿个才算是真的懂了。做天上的仙女有什么好?我除了织天边的云霞之外,其他时候都无聊得很,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就是没吃过苦才这么说! 心烦意乱的安秀勒令脑海里的系统让原身织女闭嘴,然后随口敷衍满脸期待之色的牛郎:“这个月都没有吉日,下个月再说吧。” 听了她的话,牛郎失望了一瞬,却是又神采奕奕起来,语气还带上了几分得意的调笑:“原来媚儿姑娘早就看过日子了呀?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的。” 安秀:“……”呵呵。 不等了,不完善了,不这准备那准备的了,明天就把终极计划安排上! 她一刻都不想再忍下去了! 次日。 牛郎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一觉好梦醒来后,就感觉窗外阴沉沉的,压抑得很。他感到有些奇怪,刚把房门开了一条缝,就感觉到一阵强劲的风袭来,门直接大开,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风怎么这么大?看来是要下雨了。”牛郎这样想着,就起身去院子里收晾着的衣服,没走两步,却见一个持着拂尘的老道士和一个端着紫金钵的老和尚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 他们可不同于牛郎之前见过的老道士和老和尚慈善无害。他们两个,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一看就是有大本事的,脚步重得如擂鼓,声音洪亮如钟,一举一动都带起一阵飓风。 牛郎弱弱地后退了好几步:“这位道长,这位方丈,你们突然到我家来,所为何事?” 老道士甩了一下拂尘:“此处有很浓重的妖气,必盘踞着至少几百年修行的大妖!” 老和尚举了一下紫金钵:“妖孽何在,还不快现身?老讷今日就收了你,免得你为祸人间!”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甩着拂尘或举着紫金钵四处瞧,拂尘和紫金钵所到之处,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阔朗大方的白墙青瓦变成了乱石和树枝! 描金画银的柱子变成了低矮杂乱的灌木! 草木芬芳的后花园变成了一片长着稀稀落落草丛的荒地! 清澈漂亮的人工湖变成了一洼臭水塘,小亭子变成了一块又脏又臭的大石头! 伺候的丫头和仆役变成了一只只飞来飞去的飞蝇! 仿佛是一场梦,一切奢华美好的生活都变回了原样,成了一场空! 牛郎惊呆了,原来他这一个多月生活的梦幻般的人间仙境,原来是这个模样? 这就是妖吗?哄人骗人的妖吗? “你看到了吧?妖,最擅长的就是迷惑人心!”老和尚瞥了他一眼,语气极重地说道,“是妖,就该杀!” 牛郎的声音有些发抖:“可是……可是若妖没有害过人呢?不至于就要了她的命吧。” 老道士冷哼一声:“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现在未曾害人,不保证以后都不害人,为防后患,当然是尽数杀了的好!” 牛郎吓得瘫软在地,上下牙齿直打颤。他们要杀媚儿姑娘?那……那怎么办? 老道士和老和尚继续施着法,很快就扫到了安秀房间处。拂尘略过,房间消失,安秀再无处隐藏。 “哼,原来是一只三百年道行的九尾狐妖!”老和尚说道,“狐妖媚惑祸国,最是该杀!” 安秀面色惨白:“方丈,我……我三个月前才来人世,我是第一次做人,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我从来没有害过人啊!您饶了我吧!” 老和尚语气冰冷:“不可能!”紫金钵高高举起。 安秀连忙逃开紫金钵照到之处,泪流满面地往牛郎处跑:“牛公子,牛公子,他们要我的命,你快救救我!” 牛郎不忍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微弱地像蚊子叫:“方丈,道长,她说的是真的,她没害过人。” 老道士的语气也是冷彻如千年寒冰:“我们不是早说过了吗?是妖,就该杀!为防后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安秀吓得一声尖叫,企盼地朝牛郎的地方伸出手:“牛公子,怎么办,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你说过你爱我,我们还定了下个月挑了吉日就成亲,你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一辈子珍惜我、保护我的!” 牛郎哪有什么办法?他的目光游移到别处,不敢再看她,只反反复复地说着:“你快跑,快跑啊。你不是会法术,会把荒草树木变成大宅子吗?你快施法逃走啊!”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冲击,难受得不行,只想着赶紧结束这一切,远离这一切。 安秀痛苦地摇头:“方丈和道长法力高深,我比不过他们,我跑不掉啊!” 老和尚却是收起了紫金钵,走到了牛郎面前,指着安秀道:“你爱她,你要跟她成亲?下个月的婚期?” 牛郎嘴唇嗫嚅了几下,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 安秀用力点头:“是的,是的!我们是未婚夫妻!” 老和尚紧紧盯着牛郎:“我要你说!是也不是?你要跟这只狐妖结为夫妻?” 安秀催促牛郎:“牛公子,牛大哥,你快告诉方丈,这都是真的呀。” 牛郎木然地点了点头,袖下拳不自觉地握紧,手掌心全是冷汗。 这时候老道士也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牛郎,说道:“哦?原来你们都快要成亲了!九尾狐妖,你的能耐还挺大的嘛,把这个傻小子迷成了这样!” “有智者说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也不是滥杀的人。九尾狐妖,你想要活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安秀双眸迸出惊喜的光芒:“道长您请说。” 老道士指着牛郎:“他既是你的未婚夫君,想来是极了解你的。这样吧,只要他愿意为你担保,愿意为你过去、现在、将来所做的一切事情负责,我们不是不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安秀欢喜得不行,拉着牛郎的手连声道:“牛公子,你听到了吗?我能活下去,我能继续陪着你一辈子了!你还等什么,你快答应道长,愿意为我担保啊!” 牛郎却是迟疑地抽出自己的手:“媚儿姑娘,先等一等。虽然我们相处了三个月之久,但是我今天才发现,我对你还不够了解。” 安秀难掩失望地看向他:“你不了解什么?这几个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对你的心还不够真吗?这一切,你都感受不到吗?” 牛郎不看她,嘴巴机械地动着,语速极快地说着话:“我没想到这宅子都是你用法术幻化出来的,原本都是一些脏乱的杂草石头,我一想到这一个多月我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就心惊;我再想到你既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什么我们初见的时候你还会因为下雨没伞而烦恼,是不是我们的相遇也是你安排好的?” “媚儿姑娘,我真的不懂你。你对我的心,我看不明白。所以我不能答应为你担保。” 安秀伤心落泪:“牛公子,你竟然你怀疑我?是,我是一只有着三百年道行的狐妖,当然不怕淋雨,但是你主动把伞让给我的行为感动了我,所以我才借着还伞的名义与你再次相见。为了能与你多多相处,我还答应了你大哥大嫂的要求,留下来帮你大嫂安胎。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 她再指了指脚下的荒草乱石:“我是那么地在意你,怎么可能让你住在脏乱的杂草石头上?我们这一个月住的宅子真的不是脏东西,它不是我用法术幻化出来的,它用的都是真材实料!是我,为了我们两个能赶紧住上舒适的大宅,才让我的朋友们加紧赶工,十天就建成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背后为你付出了多少!” 牛郎犹豫:“可是……道长和方丈一来,宅子马上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安秀失望地看着他:“我会妖法,但道长和方丈也会法术,他们的法力比我还要强上许多。你怎么就想不到,用了幻法的不是我,而是他们两个呢?” 牛郎说道:“道长和方丈替天行道,捉妖除害,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安秀似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两脚发软跌坐在地上:“你不信我!我与你相识三个多月,相知相许,你却宁愿相信才见面的他们,也不信我!” “原来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牛郎皱了皱眉:“媚儿姑娘,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爱过你。但这份爱的前提是,我们的相遇始于缘份,而不是出于算计。”他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处处都可疑。甚至连他大嫂胎相不是很稳,需要她帮忙安胎一事,或许也可能是她搞的鬼了。 老道士哈哈大笑:“看来这傻小子是迷途知返了,好,很好!九尾狐妖你认了吧,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着,拂尘扬起。 正在这时,却有两声焦急万分的声音传来:“道长,请您手下留情!” 原来是牛郎的大哥大嫂远远看到这边不对劲,所以赶了来。 老道士注意到大嫂微微显怀的肚子,放下了拂尘,捊着花白飘逸的胡子,慢悠悠地说道:“老道慈悲为怀,从不伤无辜之人,特别是女人和婴孩。” “说吧,你们过来所为何事?” 大嫂朝老道士施了一礼,脸上全是恳求的神色:“道长,您慈悲为怀,饶了媚儿姑娘吧!我可以作证,媚儿姑娘虽然是妖,但她是一只好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恰恰相反,她还积德行善,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她帮我保住的!道长,她救了我孩子的命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这么好心的姑娘,怎么只因为是妖,就要被打杀了呢?” 大哥也极其认真地说道:“道长,我也可以作证,我娘子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假话,我天打雷劈!” 老道士说道:“老道还是那句话,她现在没做坏事,不等于她以后不会作恶。为防后患,是妖,就该杀!” 大嫂急道:“道长,我愿意为媚儿姑娘担保,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就愿为她过去、现在、将来所做的一切事情负责!她以后要是伤了人、作了恶,那我认了,是我看错了她,你只管把我也捉了去,任打任杀!” “但是,只要媚儿姑娘仍一心向善,就请道长你千万放过她!” 大哥补充道:“道长,我们是普通人,寿数有限,只能为媚儿姑娘担保短短几十年。但我们有孩子,将来孩子还会有孩子,我们的儿孙后代,都可以继续为她担保下去!” 安秀感动得泪流满面:“牛大哥,牛大嫂……你们都是好人,媚儿何其有幸,能够遇上你们!”她是真的被他们两个给感动了。 大嫂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你早该走的。”若不被情爱所迷,早早离去,哪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大哥看向安秀的神色有些愧疚:“对不住,媚儿姑娘,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阿弟牛郎而起。”他就是怕这一日的到来,之前才总是旁敲侧击牛郎让她离开。可这一日,到底还是来了。 老道士笑道:“哦?你们两个都愿意为这只九尾狐妖担保?这可真是稀奇事!但是你们并非九尾狐妖最亲近之人,你们做的担保,不能作数。” 大嫂急切地问道:“那谁做的担保才能作数?” 老道士用拂尘指了指牛郎:“他!他身为九尾狐妖的未婚夫婿,自是她最亲近之人。” 于是大嫂连声催促牛郎:“阿弟,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说啊,说你愿意为媚儿姑娘担保!” 大哥的语气十分严肃,还带上了几分责备的意味:“阿弟,阿爹阿娘过世前都教导过我们,要做一个有担当的人,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都忘了吗?媚儿姑娘对你情深一片,她本可以跟先前的安秀姑娘一样,回自己的那方天地继续过着自在逍遥的日子,却因为你而留下,招来今日杀身之祸。” “牛郎,你是男人的话,就给我站起来,做你该做的事,说你该说的话,别让大哥这辈子都看不起你!我们牛家,没有你这样软弱无能的子孙!” 牛郎终于点了头:“我……我愿意为媚儿姑娘担保。” 大哥大嫂喜笑颜开。 安秀笑中带泪:“牛公子……你还是在意我的,我没有看错你。”她体内的原身织女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过程很不让人满意,但是结果……差强人意吧。牛郎他就是优柔寡断了点,犹豫不决了点,但他的心是好的,他心里是有她的,最终不还是答应为她担保了吗? 然而不等织女欣慰三秒钟,就又出了新的变故。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老和尚发话了,他冷哼一声,说道:“九尾狐妖的魅惑之术果然了得,一个两个三个都被她迷得团团转,竟愿以自身甚至后代的性命为她作保!” “如此妖孽,如此邪性,是万万留不得的了!” 说罢,老和尚高高地举起了紫金钵,不过这回没有直接照向安秀,而是偏向了牛郎的方向:“你与九尾狐妖同吃同住同行,必是早就被她蛊惑,身上早就缠满了她的妖气。为防将来生了祸端,今日我也要收了你,把你带回寺庙念经净化!” 天降横祸,牛郎直接就呆了。还好,就在紫金钵的金光打向他身上的一刹那,他强烈的求生本能使得他以最快的速度从怀里掏出了牛皮,直接将金光反射了回去。 真的有用! 牛郎大喜,连忙将牛皮展开,严严实实地把自己从头包到脚,只露出两只眼睛。 老和尚和老道士惊疑至极:“你竟有此等机缘,拥有此等宝物!看来你是上天福泽庇佑之人,我等不必忧虑,罢罢!”就此放过了他,又将矛头对向一旁的安秀。 安秀注意到牛郎披在身上的牛皮,就如同抓到了看到了救命的天神:“牛公子,你快救救我,让我也躲在这宝物里头!” 大哥和大嫂也连声催促道:“是啊是啊,阿弟,你既有此等宝物,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有了它,媚儿姑娘就不会有事了。” 然而牛郎摩挲着牛皮,却是将他们的恳求置之不顾。 老黄牛的牛皮是救命之物,只要披上它,即便法力那么高深的老和尚和老道士都奈何不了他。要是能用它把媚儿姑娘包起来,她当然是不会有事。可是,他呢?牛皮就那么大,也就只能把一个人从头包到脚,要是给了媚儿姑娘,那他就危险了。牛郎这样想着,并不回应,无声地拒绝了他们。 “牛公子,你快救救我啊。”安秀恳求道,“你要是不救我,我今天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牛郎用力压下良心的不安,咬着牙无视她:“实在对不住,媚儿姑娘,我帮不了你。” 安秀说道:“你能的!你把牛皮借给我,我就安全了。至于你,你毕竟是人,想必道长和方丈不是不讲理的,不会真伤了你。” 牛郎说道:“想必?我违拗了他们的意思,非要护着你,就是得罪了他们,他们能放过我?媚儿姑娘,我从来不知道你是如此自私自利之人,为了自身能活命,完全不顾我的死活。”他深深觉得,先前老道士和老和尚分明没有要对付他的意思,可他拗不过大哥大嫂勉强同意了为媚儿这只九尾狐妖担保之后,他们才改变了主意的。 安秀连忙解释道:“牛公子,你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不管你的死活呢?方丈刚才说了,他只是想把你带回寺庙念经净化,怎么可能伤你性命?” “何况,我有了牛皮,自身无碍,自然就有余力与道长和方丈搏上一搏。你放心,就算他们果真不肯放过你,我就是拼上我全部的道行,也会护你无虞。” 牛郎把身上的牛皮裹得更紧了:“你说过你的道行比不得他们两位,就是拼命相搏,又能有多少胜算?”他压根儿不信她的话。生命是最宝贵的,只有一次,于人于妖,皆如是。他惜命得很,若为生命故,什么都可抛。 “媚儿姑娘,你不要再说了,我帮不了你。你若是真的爱过我,那就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我吧。”牛郎放柔了声音,说出口的话却是如寒冬冰雪般冷酷无情,“死一个,总比我们两个都死了的好。” 安秀楞住了,不敢置信地反问道:“牛公子,你让我去死?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 “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爱我,会一辈子珍惜我、保护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不丢下我!却原来,还是骗我的!我真傻,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的甜言蜜语给骗了!”原身织女痛苦万分,第三次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难道又骗了她吗?她不敢相信,可事实摆在面前,却又不得不信! 既是真面目被撕下,牛郎也就不哄她了:“媚儿姑娘,有一句老话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我们还不是夫妻,就连正式的婚约还没定下。我做不到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不能强求于我。” 安秀泪眼迷茫地望向他:“牛公子,你早猜到我是妖,可是你浑不在意,因为你说你爱我,不论我是人是狐,你都爱我。” “可是我现在糊涂了。我想问你最后一句,你爱过我吗?你真的爱过我吗?” 牛郎没有多作犹豫,就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想明白了,我对你的感情,那不是真的爱。” 但是随后他又附上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媚儿姑娘,我之前对你好,那只是因为移情。你不知道,在几个月前,曾经有一位名叫安秀的蛇妖救过落水的我,我对她一见钟情,再难相忘。可惜因为种种误会,我们两个到底是有缘无份,再不能见。” “失去了这么一份真挚的感情,我后悔莫及。直到我遇见了你,看到你的模样与安秀姑娘有几分相似,我就不由自主地陷进去了,想把之前的遗憾全盘补上。我把你当成了她,我对你的好,对你说的话,其实都是对她的。” “是,我确实说过,‘不论是人是狐,我都爱你’。但实际上,这句话是我想对安秀姑娘说的。我后悔了,如果能重来一次,我想告诉她,我不会再怕她,我不会再在意人妖之别,我就是想娶她,不管她的真面目如何。” 牛郎说得含情脉脉,似是一个古往今来难得的大情圣,他的大哥大嫂则是听得风中零乱。确定了,他们的这个阿弟是个又疯又坏的渣渣! 在大哥大嫂看来,安秀姑娘和媚儿姑娘哪里长得相像了?明明一个是清纯如幽兰,一个是妩媚若牡丹,根本就是不同的风格好吧!至于他因为错过了与安秀姑娘的缘份后悔?他们怎么完全都没看出来! 这个阿弟,不过是又在找借口罢了!他看上媚儿姑娘,还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还有钱! 至于安秀。 安秀:“……”烂俗的替身梗?她的马甲三是她的马甲一的替身? 牛郎你还真会玩啊! 这样的话都能编得出来!真是见一个马甲说一个马甲的话,编得还挺溜啊。 不过这一回,就算脑子里全是水的原身织女,也不再相信他的鬼话了。 恋爱脑重度患者——织女,她,终于,彻底清醒了! 第25章 织女(完) 超重度恋爱脑患者织女终于彻底清醒了。 “安秀, 不折腾了。我错了,我大错特错。”脑海里织女的声音传来,说不出的疲惫和沮丧, “这个终极考验,牛郎他惨败。罢了,就这样吧,你让媚姬和三龙女恢复原形吧。” 安秀应了, 朝老道士和老和尚点了点头。 两人颔首,默念法术,一片红光、蓝光闪过,老道士变成了媚骨天成、艳而不俗的超级大美人媚姬,老和尚变成了俏皮可爱、机灵伶俐的三龙女。 变回原形后,媚姬热情地把安秀抱了个满怀:“怎么样, 我狐族的法宝好玩吧?没玩够的话, 下回再挑个傻小子继续玩呗。不过你现在是不是该回去了,小心被那些迂腐的老头子发现了, 往上头参你一本,可有得你受的。”指了指天上。 安秀笑着说道:“媚姬,我不是在玩,我办正事呢。”她是在做任务,她早就想飞回天庭了好不,还不是因为拉垮的原身织女……等一下, 既然现在织女已经清醒了,那任务应该已经算完成了? 这样想着, 安秀心念一动, 默念记忆中的飞天法术。果然, 衣袂飘飘, 她能飞上天了! 任务完成,哦耶! 安秀欣喜万分,终于搞定了!如她所料,这个终极计划是个大杀器,把织女的恋爱脑里的水倒了个光光! 另一边,牛郎和他的大哥大嫂则是呆若木鸡。 怎么回事?刚才还是杀气腾腾的老和尚、老道士二人组VS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九尾狐妖媚儿姑娘,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久别重逢的合家欢? 大嫂注意到媚姬的模样和安秀颇有几分相似,笑着说道:“这位夫人,想来您是媚儿姑娘的母亲吧?这位小姑娘应该就是媚儿姑娘的妹妹吧?你们这是不放心媚儿姑娘在外头被人哄了去,特意过来给她掌掌眼的?” 在大嫂眼里,媚儿姑娘是九尾狐妖,她的家人当然也是狐妖,会变幻之术就讲得通了。她们担心自家姑娘被坏男人给骗了,所以才搞了刚才那么一出,来特意试探牛郎的真心。 结果很显然,牛郎没有过关。呵呵,活该!她就知道,她这个小叔子是个不值得托付的烂人。他哪怕多为媚儿姑娘着想一点,哪怕有心护着媚儿姑娘一点,而不是一遇到事就想着躲,危急关头还以爱情为由PUA媚儿姑娘自己一个人去死,媚儿姑娘的家人们也不至于对他这么失望吧。 这下,牛郎和媚儿姑娘的婚事是彻底凉凉喽。对此,大嫂很是欣慰,没有耽误了人家好姑娘的终身就好。 超级大美人媚姬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是来考验那个又蠢又坏的渣渣的。但是,我可不是媚儿的母亲,我呀,是她的姐姐!喂,这位牛大嫂,难道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大嫂连忙摇头:“不,媚儿姑娘的姐姐,您看着很年轻,而且您长得可真美,您是我这辈子见过的长得最美的女人!” 媚姬骄傲地挺直了胸膛:“那是当然。”她可是她的母亲——九尾狐妖妲己的女儿! “牛大嫂,你和你相公都是个好的。”媚姬说道,“我都看在眼里。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大嫂笑道:“您客气了,媚儿姑娘对我有大恩,我对她好是应该的。不过,这位姐姐,您还是赶紧把媚儿姑娘带回去吧。她跟您一样长得极美,又生性天真单纯,最是容易被人盯上哄骗感情,您防得住她一次,防不住她十次百次。” “媚儿姑娘心地善良,只要回你们老家去潜心修炼,终有一日能修成正果,飞升成仙的。”就跟她几个月前遇见过的蛇妖安秀姑娘一样。 说到“飞升成仙”,大嫂回想起了刚才安秀飞到半空中的情形,笑道:“刚才媚儿姑娘飞起来的模样可真好看,就跟画上的仙女一般。” 三龙女抿笑:“这位牛大嫂说的没错,她本就是仙女呀。” 大嫂惊疑地望向安秀。 安秀朝着大嫂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牛大嫂,这半年来你带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所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我是九尾狐妖媚儿没错,但是,我还有别的身份。” 说着,安秀取下了手上的红宝水晶项链,一阵红光闪过,妩媚动人的面容变得娇矜可人。 “你是安静姑娘!”大哥、大嫂惊呼。 牛郎傻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安秀微微一笑,又取下头上的避水珠,一阵蓝光闪过,娇矜可人的面容变得清纯冷艳。 “你是安秀姑娘!”大哥、大嫂再次惊呼。 牛郎再次傻眼,脸色越发难看,额头满是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与他有过感情纠葛的三位姑娘——安秀、安静和媚儿,竟然是同一个人! “可是,安秀姑娘,你不是蛇妖吗?”大嫂疑惑地问道,“怎么又成了九尾狐妖?安静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刚才这位妹妹还说你是仙女?” 安秀笑着点点头:“没错,我确实是因为某些原因逗留凡尘不得返回天庭的仙女。蛇妖、千金小姐和九尾狐妖,都只是方便我行事的暂时身份罢了。”马甲一、马甲二、马甲三,嘻嘻。 原来老黄牛说得没错,安秀真的是仙女! 牛郎听了,那叫一个悔呀。然而他懊悔的同时,更多的是气恼:“安秀,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都是在耍我?你什么意思,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安秀嘴角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哪里值得我信了?一次、再次、三次,你带给我的都只有无尽的失望!” “安秀是仙女,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感激涕零,口口声声说着对她一见钟情,愿用一辈子来报答她,不论她是什么出身、什么家世、什么模样。可是她略做试探,假说自己是蛇妖,你就把你的山盟海誓忘得一干二净,直接逃之夭夭!到后面偏还说她是你的白月光、朱砂痣,是永远忘不掉的真爱,真是让人恶心!” “安静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愿意为了你委屈自身,过比以前条件差上许多的日子。她为了跟你在一起,情愿车、房、钱、地这些都不要,只要你答应入赘,就愿意成婚。甚至她还可以再退几步,只要将来孩子中有一个能跟她姓,她和娘家能继续常常来往就成。可是你呢?你先前说了一大堆愿为她做牛做马的好听话,到头来却是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后面还跟老黄牛合计了,打算先把人骗婚了再说,打着婚后改回本姓或者三代还宗的主意!真是让人恶心!” “媚儿是狐妖,她为你置办宅子,出钱让你锦衣玉食,让你一个穷汉子过上了富家哥儿的生活。你很享受这样的日子,说着不管她是人是狐都永远爱她,会一辈子珍惜她、保护她。可是真正的高人一来,危险一出现,你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一样,就连牛大哥、牛大嫂都主动为她担保,可你——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却是不情不愿地勉强答应!到后来,更是完全不顾她的安危,只管自己躲在牛皮里头!真是让人恶心!” “牛郎,你所谓的爱,从来就是嘴上说说,一个字都不得信!” 牛郎嗫嚅了几下嘴唇,弱弱地道:“安秀姑娘,我……你听说我,我可以解释的。” 他结结巴巴地道:“你是安秀姑娘那会儿,我还没什么涉世经验,从来没有见过妖。所以一见到你现出大蛇的模样,就吓坏了,只想着逃离。而且我那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人妖殊途,当时想着你跟我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这才忍痛让你走。” 安秀/原身织女冷笑:“人妖殊途,人和仙就不殊途了?安秀是仙,你就愿意和她在一起,就不怕碍了她的前程了?且若你真认定了人妖殊途,不与妖在一起是为了她好,那媚儿的时候呢?媚儿就不是妖了?” 牛郎说道:“安秀姑娘离开后,我很快就后悔了,每每回想起来就痛彻心扉。所以后来我才会在遇到变成媚儿姑娘的你的时候,那么快就被给吸引住。为了弥补当初的缺憾,我再不拘泥于人妖之别,我本是真心打算和媚儿姑娘好好过日子的。” 安秀/原身织女冷笑:“可别忘了,安秀和媚儿中间,还隔着个安静!” 牛郎继续结结巴巴地解释:“这只能说明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从头至尾我爱的都是你这个人啊!” “你是安静姑娘的时候,脾气那么娇纵,有那么多龟毛的小毛病,我都忍了,因为我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你是媚儿姑娘的时候,在今天之前,我拒了多少道士、和尚、神婆、童子来揭破你的真身。我是不是真心待你的,难道还不清楚吗?” “虽然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但我一直都爱着你。至始至终,都是你!” 安秀/原身织女继续冷笑:“牛郎,你嘴上说爱的功夫真的很厉害。但是你死心吧,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你!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牛郎再纠缠了半天,见安秀仍是不为所动,想起了遇到她之前的事,不由怒道:“因为你,我错失了我的天定姻缘!你知不知道,我原本该与天上的织女婚配,织女,那可是王母娘娘的外孙女,身份极其尊贵!可就因为你救了掉落碧莲湖的我,我放弃了她!” “我为你失去了那么多,你却对我一再试探,一再耍弄,实在可恨得狠!” 安秀脸上闪过一抹神秘的笑意,她挥了挥手,只见身上安秀的青碧襦裙装备褪去,现出了里头的红色天.衣:“不好意思,织女也还是我。” 这下牛郎又傻眼了:“你……你就是织女?就连安秀这个小仙女的身份都是假的?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就在耍我?你……你骗得我好苦啊!” 安秀/原身织女又是冷笑:“若不是你偷藏了我的天.衣,我何至于不能从湖中起身,不得不钻到湖底拿水草织就衣裳?你所谓的和我的天定姻缘,不过是打着挟□□以威胁,逼迫我与你缔结婚约罢了!” “我破了你的龌龊伎俩,没能让你得逞,你还恼羞成怒了?哼!” 牛郎嘴硬:“我以为你落水,怕你出事,还专门跳下湖中去救你!我怎么对你不好了?” 安秀/原身织女继续冷笑:“你是怕到手的娘子飞了!而且落水出事的分明是你,上天有好生之德,虽然你偷窥我等洗浴可恶,虽然你偷藏我衣裳恶心,但是我还是不计前嫌救了你的命,我对得起你,我问心无愧!” 牛郎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全然无力反驳。末了,只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反反复复地念叨他的老黄牛:“牛大哥啊牛大哥,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天定姻缘吗?又温柔又贤惠又美丽又能干的天仙娘子吗?怎么是这么一个厉害、泼辣的货色!牛大哥,你害我不浅啊!” 媚姬早就看他心烦了:“安秀,这个家伙讨厌得很,要不我杀了他?” 三龙女表示赞同:“对呀,杀了吧。” 牛郎闻言吓了一跳,用力地裹紧了身上的牛皮:“你们不是仙女吗?怎能滥杀无辜,那是要损功德的!我可没做罪大恶极的事啊,你们不能杀我!不过,你们也杀不了我!”他的牛大哥给他留了救命法宝,他不会有事的! 牛郎这人,自私、惜命、龌龊、贪婪、软弱,但是他确实没伤人性命,罪不致死。 安秀这样想着,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牛皮,嘲讽一笑:“倒不必杀他,就让他活着吧,好好地活着。一辈子贫困潦倒,辛苦劳累,孤苦凄凉,这样难道不比死了更难受吗?” 媚姬和三龙女捬掌而笑:“没错,这样更好!让他痛快地死了,反而是便宜他了!” 牛郎脸色愈发阴沉。 正在这时,几人感觉到天边耀眼的金光阵阵闪烁。 “王母娘娘?”媚姬一看,脸色顿变,“安秀,三龙女,我有事先走了,回见!”说罢,安秀她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以暴风过境的速度迅速消失在了她们眼界。 天边来人果然是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雍容华贵、仪态大方、观之可亲,她刚落地,就有些奇怪地道:“这里怎么好像有位故人的味道?”可她用神识探查,却是找不到那人。 溜了就溜了吧,回头再说。 王母娘娘这样想着,暂且把媚姬的事放在一边,而是伸出手轻轻摸着安秀的脸,万分感慨地道:“好孩子,辛苦你了。”这是她对安秀说的。 “好孩子,我来接你回家。”这是对原身织女说的。 “好,王母娘娘,我们回天上去。”安秀笑道。不知怎么回事,王母娘娘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亲近。 王母娘娘笑着点点头,夸了三龙女几句,又赞了牛郎的大哥大嫂的行为,告知来日就会给他们送赏,就施展了飞天法术,带着安秀飞往天庭。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牛郎一眼,视他如无物。 可是,牛郎还是不甘心! 他还没有输!他的牛大哥给他留了牛皮,那是至宝。牛大哥说过,披上它不仅能救命,还能飞天!他现在是信了,牛大哥大概率也是跟安秀他们一样的仙! 同样是仙,他的牛大哥未必会输! 牛郎这样想着,念起了老黄牛临终前教他的口诀,很快,牛皮呼呼鼓起,像一只热气球一样飞上了天。速度越来越快,离安秀和王母娘娘的身影越来越近。 “我的天定姻缘,我一定要!不管是仙、是人、是妖,我的就是我的!”牛郎咬牙切齿地说着。 王母娘娘哂笑:“做梦!”她拔下发上金簪轻轻往后一划,牛郎面前就顿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银河,任是他怎么飞都跨不过去。 牛郎急得团团转,耳边又传来王母娘娘冷清如银河水的声音:“金牛星,你逾矩了。你之前犯下大错,陛下和本宫看在太上老君求情的面上,只将你贬下凡尘一世,只待积满功德、完成因果即可归位。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打起了本宫外孙女——织女的主意!” “看来本宫往日待你们是太过仁慈了,你们打量着本宫是好欺负的,竟敢朝本宫身边的人下手!金牛星,前世本宫不慎,让你们算计得逞。今世,本宫万不可能重蹈覆辙!哼,太上老君那儿,本宫早有防备,已经让陛下派他去对付那只不服管教的野猴子了。他自顾且不暇,哪里管得了你?” 牛郎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金牛星,什么太上老君,什么野猴子?而且不知什么缘故,王母娘娘说完这番话后,他身上的牛皮开始不听使唤,瑟瑟发抖起来。 安秀却是大概听明白了,原来金牛星背后的人是太上老君啊,那就难怪了。可别看影视剧里太上老君大多是一副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模样,成天除了炼丹还是炼丹,好像没什么了不起的。实际上太上老君在天庭的地位高得很,是被称为“太上老祖”的存在,就连玉帝爷也对他彬彬有礼、十分尊重。 所以前世的时候,有太上老君撑腰,金牛星转世的老黄牛才能各种作,害了织女一辈子也能安然无恙。不过重来一次,王母娘娘知晓了某些重大的天机,她不便正面杠上太上老君,还不能借力打力,给他找个刺头儿去对付吗?这样,没了太上老君作梗,她也就能放开手去收拾金牛星了。 至于那个刺头儿——野猴子,莫非就是那位使定海神针的大圣爷?若真是他,那就有意思了,大圣爷天不怕地不怕,本事又大,太上老君有的头疼了。 王母娘娘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牛皮,冷笑:“金牛星,你也会怕吗?呵,晚了!你去吧,五百年内都别想再回来了!”说话间,王母娘娘拿起金簪又轻轻一划,紧紧裹在牛郎身上的牛皮就像笋壳一样被轻轻松松地扒了下来。 “去!”话音刚落,牛皮就如同流星一般往地下坠落,“投胎去!本宫判你十世为老黄牛,每一世都得勤力耕作,助天下农民种植粮食,以积攒功德。若你有悔过之心,十世皆用心赎罪,日后尚有归位之望。否则,你就永远流转在畜生道吧。” 空中传来老黄牛衰老疲惫的声音:“金牛星领旨谢恩。”它后悔莫及,本想抄个捷径,没想到反害得自己还需做十世老黄牛! 牛皮被扒下后,牛郎就被打回了原形,以风一般的速度往牛头村坠去。王母娘娘施了个诀,让他轻轻地落在了自家木棚屋面前的草地上,毫发无伤。 牛郎晕晕乎乎地坐起来,摸了摸头,望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有些懵懂。仿佛这几个月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现在梦醒时分,一切就都回到了原点。 不,不是原点,改变的东西多了去了。 他的老黄牛死了。他更穷了。 他华美的大宅子没了,他的锦衣玉食没了,他又住回了他原本那栋狭小简陋的木棚屋。 他和大哥大嫂的关系彻底回不去了。以前是他摆架子冷着大哥大嫂,大哥内心仍是关心着他的,只要他稍微放软态度,大哥就会舔着对他好。可如今,大哥对他失望透顶,直言“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强硬与他断了关系,分了宗。 而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牛头村和附近村子的人都略有耳闻。虽然不明所以,但牛郎先后带回家三个美貌姑娘最终却都分手是事实。接连三次都是如此,问题在谁身上一目了然。牛郎在婚嫁上的名声,这下是坏得透透的了。原本以他的条件就极难娶妻,这么一来,直接就变成完全不可能了。 果然,在之后的几十年里,直到他死,牛郎都孑然一身。午夜梦回,他总会想起当年那几段绮丽的感情,呵呵呵傻笑,再呜呜呜痛哭。 清冷美丽的仙女,安秀姑娘。 娇矜可人的千金大小姐,安静姑娘。 妩媚动人的九尾狐妖,媚儿姑娘。 他要是能把握中其中的任何一段,就等于攻略了全部啊。因为她们三个,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可惜,他错过了,一次、再次、三次! 悔之莫及!他至死都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 牛郎六十岁的时候,终于过世了。他没有朋友,没有妻儿,给他办丧事的是念在血缘关系上送他最后一程的大哥大嫂。大哥大嫂比他年长十多岁,但因为王母娘娘感念他们对安秀的爱护,特赐了他们一家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丹药,因此他们七十好几的人了,看着也就不到五十的模样,身体棒得不行。 至于天上的安秀这边。 “王母娘娘,你只是让金牛星做十世的老黄牛,这惩罚是不是有些太轻了呀?”安秀不解地问道。 要知道在前世,织女可被老黄牛坑得惨透了,被严苛的玉帝惩罚困在荒凉的寒岛面壁思过整整一百年之久,每十天还会派雷神对她进行雷击三次的惩罚,境界一降再降,几乎等同于品阶最低的小仙娥。情感上,她与一双儿女相隔两地,一年才能见一次面,备受煎熬。最可怕的是,她下凡与牛郎私自结合的事传遍了三界,被各种改编,难以入耳的流言、难以忍受的指指点点从来就没断过。 这一世,要不是安秀力挽狂澜,没有前世记忆的织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还会义无反顾地往火坑里跳,还只觉得好心劝她的都是妨碍她追求幸福的恶人。安秀现在回想起来做任务的整个过程,都觉得头很痛。 拯救恋爱脑真的太难了!呜呜呜。 王母娘娘笑道:“明面上是做十世的老黄牛,毕竟太上老君的面子本宫还是要给的。但实际上嘛……呵呵。” 在安秀的再三请求下,王母娘娘才抿嘴微笑着告诉她,她嘱咐了地府的阎王,每一世都让保留了一部分这一世情感的牛郎与喝了孟婆汤彻底失去记忆、只记得“要向主人报恩才有好结果”的金牛星投生在一处。 “金牛星不是想向牛郎报恩吗?”王母娘娘如鹰般锐利的眸光微闪,“那我就让他报个够!就让他好好地为牛郎做老黄牛十辈子吧!” 安秀轻笑:“这一世的牛郎可不觉得他孤苦一生是自己的错,肯定全怨到金牛星的头上。他保留了一部分这一世的情感,之后的十世肯定都会对金牛星恨之入骨,必不会待他好。” 王母娘娘笑道:“有什么办法?为人牛马,就得任劳任怨嘛。这是金牛星他应得的。” “而牛郎世世打骂辛苦耕作的金牛星,亦是失德之为。所以作为惩罚,他每一世都会是孤苦的命。” 安秀点头,表示认可。 这个结局,皆大欢喜。 任务已经完成,织女该掌控本就属于她的身体,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了。安秀也该是离开这个小世界的时候了。 “安秀姑娘,我感谢你,我替我最疼爱的外孙女儿织女感谢你。”王母娘娘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不会亏待你的。我向你保证,你以后的任务都会比这一个轻松很多。且每完成一个任务,你都会得到极其丰厚的奖赏。” 安秀忙问:“那我这一次的任务是什么奖赏?” 王母娘娘摊开手,将三粒洁白莹润的丹药交给她:“这是由蟠桃、水晶葡萄等仙果炼成的美容丹,是嫦娥常年吃的、最喜欢的那款;这是寿星供上的延年益寿丹,你得它后,可身强体壮、无病无忧到一百二十岁;这是福星送过来的福运爆棚丹,你吃了它,可拥有欧皇体质,逢凶化吉!” 嫦娥、寿星、福星! 安秀两眼迸出精光。王母娘娘我可以!我愿意再做任务,我还想要这个那个这个那个! 王母娘娘忍着笑,拿出一个莹润的小玉瓶帮她把三粒珍贵的仙药收好,然后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肃了神色说道:“安秀姑娘,在以后的小世界中,你确实还会再帮我做一次任务。” 安秀问:“娘娘您还有一次委托?还有谁像织女一样让您不省心呀?” 王母娘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我的小七——紫儿。我夜观天象,在不久之后,她亦会遭遇情劫。” 小七?紫儿?七仙女? 哦。安秀懂了,原来是她啊。 七仙女,那还真是一个患病严重程度不输于织女的恋爱脑呢。安秀在做这个小世界的任务时,就已经好好地领教过她的功力了。 在后世,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天仙配》,流传范围可不比《牛郎织女》小,由它改编的各种戏曲、电视剧、电影、话剧、音乐剧、漫画、动漫等等,层出不穷,男女老少都耳熟能详。 但是安秀很小的时候就想不通,她总觉得七仙女的脑子有些不太好的样子。 七仙女,她是天上悠闲、富足的逍遥日子过腻了,琼浆玉液、仙桃仙果吃腻了,众星捧月、身份高贵的公主做腻了,非要下凡跟一个仆役结为夫妻,过上了被人差使的辛苦日子吗? 真是让王母娘娘脑壳疼。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可怜的王母娘娘,时常为女儿和外孙女操碎了心。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第26章 白素贞1 安秀穿越到了第二个神话小世界——白蛇传。而她的身份, 自然就是神话传说《白蛇传》的女主,修炼千年的蛇妖白素贞了。 白素贞在《白蛇传》里的所作所为,也是安秀怎么都想不通的。 一场雨, 一把伞,就断送了白素贞千年道行,成仙梦碎,被压雷峰塔数百年!为了爱, 她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要男人干啥?男人,只会拖累她成仙的脚步! 这一切,值得吗? 安秀不明白。 在任务开启之前,安秀先与脑海中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 系统告诉她:“宿主你放心,白素贞只是一只蛇妖, 她的能耐没那么大, 她的感情不会影响到你做任务。” 安秀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心下暗哂,这是因为织女是王母娘娘的外孙女, 后台强大,所以各种得罪不起;而白素贞只是一条白蛇修炼成精的蛇妖,无权无势,所以没法享受特权吗? 就好像《西游记》里,有后台的妖怪们都在最后关头被什么神啊佛啊菩萨啊领回去了,而没有后台的妖怪们都被大圣爷一棍子敲死了。特权, 就是这么霸道。 不过,这对她做任务来说倒是好事。她可受不了再像织女那个世界那样, 处处行事都束手缚脚的。 说起《白蛇传》这个神话故事, 有一个问题是安秀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那就是, 白素贞为什么就爱上了许仙呢? 她是真心不觉得许仙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爱的啊! 他读书考功名不成, 读医书做大夫也不成,在遇到白素贞之前靠着姐姐过日子,在遇到白素贞之后靠着娘子过日子,自身从来就立不起来;他偏听偏信,法海几句话就动摇了他,让白素贞在端午节喝下了雄黄酒;白素贞控制不住酒力现形后,他直接就被吓死,害得白素贞怀着身孕去盗仙草,差点回不来!等等等等。最终害得白素贞被镇雷锋塔。 放在现代,许仙这样的男人,就是那种好像说不上让人讨厌,可是真的没用的男人!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女人得事事包圆,独当一面,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系统听了安秀的意见,沉默了半晌,反驳道:“宿主,这是因为你不懂爱。” 然后系统重复了一遍安秀做第一个小世界任务之前,它对她的评语:“哦,宿主,你是那么的非同一般,其他人看到的都是神话里的美好,但你十岁的时候就能察觉到其中的问题;宿主你是那么的冷酷无情,二十三岁了还是母胎solo,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宿主你是那么的冷静、理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被感情所困,特别理性地考虑事情!” “所以,宿主你不懂爱,其实是一件好事呢。” 安秀:“……”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不过,接下来系统倒是没再消遣安秀,告诉了她白素贞对许仙如此情根深重的原因。 原来白素贞修炼千年,道行高深,却是遇上了瓶颈,难以再进一步修成正果,百思不得其解。幸得观音菩萨指点,看到了她的前三世,才知缘由。 观音菩萨是这样告诉白素贞的:“白蛇,你想要成仙,就必须了了在凡间的因果,不止是这一世,也包括你的前世。” “前几世,他都对你极好,可你却因为种种缘故,最终毁了他最在意的一切。因此作为惩罚,你这一世不再投生为人,而是入了畜生道,投生为蛇。即便努力修炼千年,道行已够,却仍然摸不到成仙的机缘。” 然后白素贞问观音菩萨她该怎么做,那个人又是谁。 观音菩萨就交代她,她必须把他对她的恩情加倍地还回去,圆了因果,才有成仙的可能。 至于那个人的身份,说起来,每一世都是大有来头呢。 第一世。 他是商朝末代君主纣王,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妲己。因为她的缘故,纣王宠信佞臣,残害忠良,最终引起众怒,商亡。 安秀:“……”白素贞还真可怜,前世是狐妖,这世是蛇妖。前世被砍头,这世被镇塔。唉。 话说她在第一个小世界遇到的狐仙媚姬,不就是纣王和妲己的女儿吗?据媚姬透露的一言半语,安秀感觉到这背后的故事复杂得很,绝不是《封神演义》里头讲的那么黑白分明,正邪两立。 第二世。 他是西周末代君主幽王,她是一笑倾国的王后褒姒。为了逗她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大失人心,最终犬戎进攻时诸侯以为烽火仍是嬉戏,无人来救,西周亡。 安秀:“……”白素贞可真会投胎,第一世是妖妃,第二世是妖后,都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注意,这不是夸张,而是真的倾了国、终结了一个朝代的那种。 第三世。 他是北齐后主高纬,她是妖冶善媚的宠妃冯小怜。他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顾她原本宫女的卑贱出身,坚持立她为淑妃,坐同席,出并马,誓言生死一处。 为了让她玩乐尽兴,他在晋州告急的情形下,继续围猎;为了让她观看齐军地道入城的盛况,他下令军队停止攻城等她梳妆完毕,最终错过攻城良机;最终兵败亡国。 可即便是亡国之后,他还是心心念念着她,向北周武帝请求把她赐还给她。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在竭尽全力护着她。 安秀:“……”又是一个经典的女色误国的历史案例呢。 可是,这一切,真的都是她们的错吗? 安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近代一位非常有名的文学家和思想家在他的某篇中篇小说里写的话:“中国的男人,本来大半都可以做圣贤,可惜全被女人毁掉了。商是妲己闹亡的;周是褒姒弄坏的;秦……虽然史无明文,我们也假定他因为女人,大约未必十分错;而董卓可是的确给貂蝉害死了。”【1】 啥都怪女人?这也太过分了吧?这不公平! “只是,那个家伙前三世都是投生成商纣王、周幽王、北齐后主之类的帝王人物,且不说是荒淫无道还是雄才伟略,至少都是大人物,怎么这一世却投生成软弱无用的许仙了?”安秀不解地问道。 系统说道:“因为经过前三世,他看破了、想通了,他不想再做帝王,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他想要拥有普通人的幸福。他不愿再坐拥天下、位高权重、锦衣玉食,他只想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所以他到地府之后,主动让阎王剔去了他身上的帝王根,投生成了这一世的许仙。” 安秀:“……”这……这个家伙好像也是个脑回路有点奇怪的人呢。 好吧,既然许仙这一世追求的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幸福,那白素贞报恩就该让他如愿,而不是去招惹他,让两人因伞生缘,织就了一段完全不普通、而是极其轰轰烈烈的爱情啊! 报恩报恩,不是应该让恩人得偿所愿吗?谁说一定要嫁给他了?毁了自己的仙缘,也让许仙这辈子的感情又是悲剧结尾。 安秀这样想着,心里对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已经有了成算。 不出意外的话,白素贞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做起来会是相当之容易呢。 但是吧,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任务开启。 安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所处已经换了天地。 如今的她,一身白衣,站立船头,飘飘若仙,风姿绰约;以湖为镜,只见镜中人眼含秋波,面如桃花,一颦一笑都楚楚动人,是个非同寻常的大美人。没错,现在的她,已经是白素贞了。 再看站立在她身侧的青衣女子,长得娇俏美艳,灵动可爱,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貌姑娘。她,就是小青了。 “姐姐,西湖真美啊,实在是太美啦!”小青叽叽喳喳,激动得不行,“我一直觉得我们洞……老家好,只想窝着不出门,是姐姐你硬拉着我出来历练,我原本还不乐意呢。还好我出来了,姐姐你说得对,外头的世界可真好看呀。” 小青是条懒蛇,她的洞府就在离西湖不过几里的地底下,偏她活了整整五百年,还从来没有游过来看一眼西湖,成天除了懒洋洋地随便修炼修炼,就是盘起来睡懒觉。 安秀笑道:“是啊,西湖很美。杨万里有诗云,‘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的就是此情此景了。” 小青眼睛一亮,咽了咽口水:“这么好看的荷花,结出来的莲子肯定很好吃。船家,把船停过去,我去摘几蓬。” 安秀失笑。这小青,五百岁了还是个孩子呢。 船家应声,小船轻轻地划了过去。小青忙着摘莲子,安秀则是凝望着这与后世没什么大差别的西湖,感慨不已。 不管岁月流逝,几百年前,还是几百年后,西湖还是一样的美,可曾经她最熟悉的那些亲人朋友却都不在身边,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她很是想念。 所以,她一定要回去!她要赶紧完成这一个个小世界拯救恋爱脑女主的任务,然后回到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世界!嘿嘿,带着完成任务的奖品回去!像上一个世界嫦娥仙子最喜欢的美容丹,寿星的长寿丹,福星的福运爆棚丹,还有以后许许多多的好东西,有了它们,她到时候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走上人生巅峰啦。想想心里就好激动呢。 忽然间起风了。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也阴沉了下来。 船家喊道:“两位姑娘,我估摸着这天快要下雨了,你们赶紧进船舱躲躲吧。” 安秀微一楞神。西湖,下雨,一见钟情,借伞,还伞,不就是《白蛇传》白素贞和许仙初遇的剧情吗?看来,这个小世界的男主角快要来了呢。 不过白素贞变成了她安秀,她是绝对不会让因伞结缘这件事情发生的啦。 于是安秀交代小青:“你去摘两片荷叶来。”小青应下,拿了两片青翠欲滴的大荷叶和几个饱满的大莲蓬跟着安秀进了船舱。 “姐姐,你要荷叶做什么?包莲子吗?”小青笑道,“没必要啦,就这么点莲子,我很快就吃完了。” 安秀摇摇头:“小青你也太馋嘴了。”拿过荷叶,默念法诀,两片荷叶瞬间变成了两把青翠色的油纸伞。 小青这下奇了:“我们要伞做什么?我们是……那个,又不怕雨。”她们是蛇妖,才不怕淋雨。 安秀说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既然我们来到了外头,就得按外头的规矩行事,别特立独行的,让人看了生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当然是敷衍小青的,她真正的目的是避免跟许仙有借伞还伞的交集。 伞啊伞,在《白蛇传》里就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安秀这样想着。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岸上有人在喊:“船家,船家,请停靠这边,多谢!”船家连忙撑船往岸边而去。 小青有些兴奋:“姐姐你听,这个人的声音蛮好听的,肯定长得也很好看!”说着打开船舱往外看去。 细雨蒙蒙间,安秀和小青看到一个撑着天青色油纸伞、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上了船。这,想必就是许仙了。 “姐姐你看,我就说嘛,这个人长得真的很好看!”小青更兴奋了,拉了拉安秀的袖子,小声地说道。 船家说道:“这位公子,天下着雨,你赶紧进船舱里坐。”许仙应了,却在走到舱前发现里头坐着两位年轻姑娘时,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抱歉,抱歉,不知两位姑娘在此,小生唐突了。” 小青嘴角弯得更高了,轻声向安秀道:“姐姐,这个白面书生还是个老实人呢,还挺有意思的。瞧他这单薄的身子,被这雨淋一场说不定就得病了,病了一场说不定就死了。所以,为了不让他就这么死了,我们让他进来坐吧。” 安秀没有拒绝:“好。”她想让原身白素贞摆脱被镇雷峰塔的命运,得道成仙,就得了了与许仙的几世因果,向他还恩,自然得先保证他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这位公子,没关系,你赶紧进来坐。”小青热情地招呼许仙进船舱,安秀也朝他点了点头。 许仙没有再推辞,红着脸、拘谨地走进船舱,坐到了离安秀和小青最远的地方——斜对面。他不敢正视她们的脸,只低头翻看着书箱里翻出的医书,只是老半天才翻一页,一看就是心神不定。 安秀仔细地打量了许仙的面容,一时有些震惊。 这个许仙的模样,确实是非常好看、极其俊秀,放在后世绝对能光靠脸就成为流量明星,还是顶流的那种。也难怪原身白素贞对他一见钟情了,说到底,一见钟情很大程度上还不就是因为看他长得好看,见色起意了呗。 不过光是长得好看,还不至于让安秀这么震惊。她震惊的是,从她看清许仙模样的那一刻,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跳得极快,闷闷的、酸酸的、痛痛的、麻麻的、涩涩的。 她,觉醒了白素贞和许仙之前三世的记忆! 商纣王对妲己的万般宠爱,周幽王对褒姒的千依百顺,北齐后主对冯小怜的不顾一切的爱,她,都记起来了! 一桩桩、一件件、点点滴滴汇成缕,强烈的感情冲击得安秀差点扛不住! 他爱她!他发疯似地爱她! 而她,最终也是爱上了他! 她对他愧疚万分,她要补偿,她要报恩,她要把她前面几世缺失的爱千倍百倍地还给他! 所以,她要他!她要跟他在一起!她要做他的娘子!她要给他生几个漂亮可爱的孩子,与他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但是我不是白素贞!而且这也不是许仙真正想要的!”安秀在心里大声喊道,好不容易才把这份强烈的感情压下去,然后在脑海里质问系统。 “系统,你不是说白素贞只是一只蛇妖,以她的能耐,她的感情不会影响到我做任务吗?”安秀问道,“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她要不是在前面的一个小世界被重度恋爱脑患者织女反复捶打过,只怕她现在已经顺着原剧情线往下走,开始“千年等一回”了! 系统解释:“我是说白素贞那一世的感情不会影响你,可是我也没有想到你会突然苏醒前几世的记忆。” 安秀皱眉:“你也不知道?” 系统回答:“我也不知。宿主,我可能搞错了一些事情,你真正的身份或许不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普通女孩子那么简单……”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微不可闻。 安秀疑惑:“嗯?” 系统说道:“我是说,你也别把你现在的状况都怪到原身白素贞上。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觉得许仙很好看?” 安秀:“是。我难得见到长得这么在我审美上的男人。” 系统又说:“是不是光看着他的脸就心情十分愉快,吃饭都香,是不是就算他做了错事你也愿意帮他抹平,宠着他护着他?” 安秀:“是。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大错,我不会在意。”就跟现代的某某某和某某某还有某某某这几位超帅气的明星一样,他们如果只是犯了无关痛痒的小错误,她作为他们的忠诚粉丝,哪里舍得苛责他们呀。 系统又说:“那就是喽。你自己也喜欢他嘛。” 安秀:“……别忘了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患有感情失调麻木症,二十三岁了还是母胎solo,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为情所困,永远都是冷静、理智的!” “喜欢一个任务世界里的男人?还只是因为脸?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系统不再多说,直接开始给她打气:“那很好啊!宿主加油,我看好你哦。” 安秀:“……”要你有什么用!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安秀已经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许仙长得好看又如何?好看不一定要娶回家嘛。就跟后世她粉的那些明星们,舔舔屏也就好了,认真是不可能认真的。 至于许仙,近距离接触这一回也就够了吧。报恩什么的,本就不必非要面对面的来。 时间渐渐地流逝着。船舱里三人在交换了姓氏后,都沉默不语,各有心思。 很快,钱塘渡口到了。船家喊道:“两位姑娘,你们到了,不过这雨还没停呢。” 许仙倏然睁开眼睛:“白姑娘,这就要走了?”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 小青失笑:“为什么只叫我姐姐,不叫我?我也要走了呀。” 许仙连忙补充:“对不起,青姑娘,你这就要走了?” 小青笑得更欢:“当然啦,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我也要走了吗?哎你这人是不是没话找话呀?” 许仙窘得满脸通红:“我……我……” 安秀拍了拍小青的手,朝向许仙:“我这妹妹淘气,许公子见谅。萍水相逢,有缘再见吧。” 许仙忙连声道“没事”,然后双手捧上他那天青色的油纸伞:“白姑娘,下雨天凉,你们年轻姑娘家淋雨容易生病,我这把伞就借给你使吧。” 他到底还是要借伞给她了! 不过还好,她早有准备! 安秀微微一笑,伸手往小青背着的包袱里拿伞。 可是。 咦?扑了个空? 再往上看,正对上小青不好意思的陪笑眼神。 这个混蛋小青!这个猪队友! 回头再狠狠收拾她! 第27章 白素贞2 原来小青见许仙要把自己的伞借给她们, 顿时心下暗暗懊悔,她们自己有伞呀,早知道之前就不摘荷叶变伞了。 不过没关系, 她可以悄悄地把伞变回荷叶!于是这么一来,安秀拿伞的时候就摸了个空。 看着小青躲闪陪笑中带着几分讨好邀功的神情,安秀实在是无语得很,又好气又好笑, 她以为她这么做是在帮她吗?大可不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不过不管怎么样,借伞是不可能借的,永远是不可能借的! 于是安秀拉着小青又坐了下来,对船家道:“我突然想起来要去前方渡口办点事,就不在这里下了。” 许仙闻言,马上也跟着坐了下来, 仍是那副拘谨的、手足无措的模样, 只有眉眼间有着掩饰不住的高兴。太好了,白姑娘不下船, 他们又可以同乘一船一路了。 小船继续前行。很快,许仙的目的地到了。 “许公子,宝芝堂渡口,你请。”船家提醒道。 许仙站起身来,犹豫再三,又把自己的天青色油纸伞递了过去:“白姑娘, 你还是拿着我这把伞吧。” 安秀微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外边:“许公子, 不必了。”原来不知什么时候, 这绵绵细雨已经停了。 许仙很是失望, 想了又想, 还是鼓起勇气报上了自己的全名:“白姑娘,我姓许名仙,是宝芝堂的学徒。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到我们宝芝堂来,我们宝芝堂有全杭州城最好的大夫。” 船家听了顿时笑出声来:“许公子,哪有你这样子说话的?你这是诅咒人家姑娘生病吗?” 许仙顿时窘迫得满脸通红:“白姑娘你别误会,小生不是这个意思。白姑娘你一定会一直平安健康、事事顺遂的。” 安秀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微笑着道:“时候不早了,许公子你赶紧回去吧。” 小青却是一口应下:“许公子你放心,我们记得啦。你的名字叫许仙,是宝芝堂的学徒。我们以后要是真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定来宝芝堂找你。你要好好学医,争取早日成为许大夫替我们看病呀。” 许仙惊喜得连连称“是”:“小生一定好好努力,不负两位姑娘所望。那白姑娘,青姑娘,我这就告辞了。”颇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去。 许仙走后,船家问道:“两位姑娘,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要往哪个渡口走?” 安秀说道:“回转头,往钱塘渡口。”之前编的要去前边办事是个借口,时候不早了,她当然是要回自己的窝的。 船家面上的表情顿时很有些暧昧的意味:“白姑娘要回去?原来你多坐的这一程,是舍不得那位俊俏的许公子喽。” 安秀:“……” 更让她无语的是,船家一边摇着橹,一边还高高兴兴地唱起了歌。 唱的还是后世某部改编《白蛇传》的神话剧里的那首无数人耳熟能详的插曲《渡情》! 船家:“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呐,春雨如酒,柳如烟呐……” 安秀:“……” 不出意外的,一整天都兴奋得很的小青也跟着船家一人一句地唱:“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一边唱,还一边笑嘻嘻地、意有所指地看着安秀。 安秀:“……”够了!真的够了! “船家,我有些头疼,麻烦你先别唱歌了,我想回船舱休息一会儿。”安秀打断了他们的歌声,一把拎着小青的胳膊就把她拖了回去。 “小青,你给我消停一点!”一进船舱,安秀就把小青扔在了椅子上,“你要是这么舍不得船家,想要跟他对唱情歌、同船渡、共枕眠,我成全你!回头我就找了媒人跟船家议婚,把你嫁给他,可好?” 小青惊呆了:“姐姐,我哪里舍不得船家了?他长得又不好看,胡子都一大把了,我怎么可能看上他?我……我是在为你和那位叫许仙的俊俏书生唱歌呀。” 安秀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的事了?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不许你再胡乱插手。你把伞变回去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小青抱着安秀的手臂撒娇:“姐姐,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嘛。” 安秀甩开她:“别跟我来这一套。坐好了,回家我再收拾你!” 船只重回了钱塘渡口。安秀和小青下船后,避过行人,悄悄回了她们的洞府——灵蛇洞。 “姐姐,我不明白,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好扫兴哦。”小青嘟着嘴,不解地问道。 安秀说道:“你先回答我,为什么把伞变回荷叶?”差点坏了她的事,害得她不得不与继续与许仙同乘一船小半个时辰! 小青解释:“我这还不是为了姐姐你好嘛!你是没注意到那个叫许仙的书生,虽然他面上看着老实,不敢正眼瞧我们一眼,可是他的心一点都不老实,一直偷偷地用余光关注着你呢。他坐在船舱里看了那么久的医书,却是一页都没有翻过去,明明是心神不定、心不在焉!” “他呀,全部的心思都在姐姐你身上!可又不敢跟你搭话,最后得是拿出全部的勇气才敢提出把伞借给你,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跟你结识吧。我看他可怜,这才想着帮他一把。” 安秀摇摇头:“他心思在不在我身上,他可不可怜,关我什么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多管闲事。” 小青笑道:“怎么是多管闲事了?姐姐你不觉得他很好玩吗?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有意思的人,而且他还长得这么好看!我们成天没什么事,无聊得很,就陪他玩一玩嘛,就当找个乐子了。” 安秀严肃地说道:“你没事干,闲着无聊,就给我好好的在洞里修炼,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弄别人感情的事,小心把自己玩毁了!” “古往今来,多是痴情女子无情汉,情之一字最害人。我们是要修炼成仙的蛇妖,当心无旁骛,不可玩物丧志。” 小青烦躁地来回走动:“修炼修炼修炼,成仙成仙成仙,姐姐你满脑子都是这些,成天跟我说的也是这些,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啦!可是修炼成仙哪有那么容易,你都修炼整整一千年了,还是没能摸到仙缘,我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一想到我在修炼好几百年也没法成仙,我就不想动,何不好好享受这大好时光,及时行乐?” 安秀说道:“你就是因为这么懒散,明明已经修炼了五百年,却比我两百岁的时候都不如。这个世界以实力为尊,自身没点本事,就只能为人鱼肉,处处都身不由己。” “你别忘了,就在几年前,要不是我恰好路过,早就被那个老道士捉走炼丹了!” 小青依赖地看着安秀:“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我有姐姐保护我啊,所以我都敢出洞玩了呢。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我当然要不负好时光啦。” 安秀摇头道:“要是有一天我也出事了呢?一山还有一山高,我虽有千年道行,但法力比我强的不在少数。说到底,我们是妖,生来就低了一层,处处受掣。只有努力修炼成仙,才能光明正大地显现人前,再不怕被捉、被收、被炼。到了那个时候,自有我们的大好日子。” 小青撇了撇嘴:“哪有那么多高人?我相信姐姐是最厉害的,你怎么可能会出事呢?我只要跟着姐姐,我们就会一直好好的。成仙什么的我就不想了,我吃不了那个苦。我不要几百年、甚至千年后的大好日子,我要现在就过得痛快、舒服!” “再说了,反正只要姐姐你能成仙就行,姐姐成仙不就等于我成仙吗?姐姐你会一直护着我的嘛。” 安秀说道:“小青,你错了,我没法一直护着你,我没那么大的能耐。” 这个小青看来是被原身白素贞给宠坏了,养成这么一副完全不谙世事的个性,在原剧情中虽非本意、却实实在在地因她掀起了许多风波。 现在她穿成了白素贞,不会再这么惯着小青,她决定了,她要担起监护人的责任来,好好教养孩子! 安秀刚下定决心,就听小青又跃跃欲试道:“对了,既然姐姐你对那个许仙无感,那我去玩玩他?说真的,他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最俊的书生了。” 安秀皱了皱眉:“你才出洞玩多久,才见过多少人?就知道他长得最俊了?你不许动他!” 小青转了转眼珠:“我就是知道,我就是想玩他!反正姐姐你不要他,就把他让给我玩呗。你放心,我不会陷进去的,玩个三年两载的我腻了,我就回来,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痴情?情伤?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小青身上啦!” 安秀厉声阻止她:“不行,我说了不许你动他!” 小青笑嘻嘻:“可是姐姐,我真的很想试试谈恋爱的感觉嘛。” 安秀说道:“你要是实在想谈情说爱,那就找跟我们一样身份的妖,别去招惹人类!” 小青继续笑嘻嘻:“可是姐姐,我就是想跟人类谈情说爱嘛。” 安秀说道:“就算你非要招惹人类,也不要动书生,特别是许仙!” 小青这下笑得更欢了:“姐姐你看,你就是嘴硬,你明明就是也很在意许仙嘛,才怎么都不许我动他。” “好好好,我听姐姐的,姐姐喜欢的我当然不会碰!我不动他还不成吗?” 安秀:“……”你这是什么滔天大误会! 不给你找点正事做,你就闲得无聊成天给我惹事是吧! 于是,安秀的目光冷了下来,变得十分严厉,小青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后退了两步。她感觉到,姐姐这回是认真的了,可不是她往常撒撒娇就能混过去的了。 果然,安秀下了决定:“小青,从明天起,我修炼多长时间,你也必须得跟着我修炼多长时间。不许偷懒耍滑,否则我就把你关在洞里,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洞!”见识过外边世界的色彩斑斓,她就不信小青能再在洞里待得住! “出洞的时候,你得时刻跟着我,不许擅自行动!” “还有,我做事自有自己的考量,不许你替我擅作主张!像今天的事如有再犯,我必再不手软,狠狠打你,扒掉你一层皮不可!” 小青脸顿时垮了。但是她心里仍存着侥幸,姐姐平时最是疼她,应该不会真这么严厉的……吧? 不,我错了,姐姐真的好严厉! 几天后,被魔鬼修炼累得几乎去掉一层皮的小青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想着。她再也不敢跟姐姐对着干了! 这天,好好教育了一顿小青,确保她留在洞里不会搞事后,安秀又出了门,往杭州宝芝堂方向走。 不过她没有以她的本相出现,而是施了个变身诀,变成了一个模样只能说是清秀的约摸二十来岁的姑娘,身上质地极好的白色锦衣也换成了极其常见的深蓝色粗布衣裳。 她决定先看看许仙在宝芝堂的现状再说。要说许仙投胎之前所谓的“普通人平平淡淡的幸福”的愿望,实在是太过宽泛。她想要还恩,了了因果,必得找对症状,再对症下药。 宝芝堂今日人少。 安秀站在门外侧边,悄悄地观察着里头的一切。 不久之后,安秀注意到一位身穿短打的长工模样的中年汉子走了进去。但坐堂的两位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这副模样,就又垂下了目光,只管自己翻阅医书,无人理他。 中年汉子有些拘谨地站在堂中,不知所措。在一旁捣药的许仙见他这副模样,连忙擦干净手,迎上前来:“这位大哥,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中年汉子期期艾艾地说了他的情况,大意是前几天给主家搬运东西后,一直都有些腰酸背疼之类的。 许仙经过一整套望闻问切的诊断,拿出纸笔给他开了一张药方,递给了他:“这位大哥请去柜台抓药。” 中年汉子接过,千恩万谢:“谢谢大夫。”拿着药方就去了柜台。 然而柜台管抓药的掌柜接过药方之后扫了一眼,却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朝着许仙摇了摇头:“你开的药,我可不敢抓。” 一直在摸鱼的大夫一号终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区区一个学徒也敢随便开药方,要是吃出什么问题来,那不是砸了我们宝芝堂的招牌吗?” 大夫二号捊着胡子笑眯眯地说着似乎是站在许仙这一边的话:“他一心向学,想着早日跟我们一样成为坐堂的大夫,这么做也不是不能理解。” 中年汉子惊疑地望向许仙:“原来你不是这家医馆的大夫?” 许仙说道:“张大夫和徐大夫说的是,我是宝芝堂的学徒,还在学习,不是大夫。” 这下中年汉子气得脸红脖子粗,狠狠地将药方砸在许仙面前的桌子上:“那你还敢随便给我开药?我要是吃坏了怎么办?你这个人,脸长得挺白的,心却墨墨黑,打量着我没钱没势好欺负是吧?拿我来试药?” 许仙连忙解释:“这位大哥你误会了,我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腰背损伤的病症我在宝芝堂见得多了,该用什么药我自是知道的,所以我见两位大夫都忙着,就照着先前的例给你开了药,免得误了你的时间。” 大夫一号——张大夫仍是似笑非笑:“哦?这还是我的错了?是我不给他看病,所以不得不你上?哼,我可不是你这小小学徒,我当然忙得很,我得时常翻阅医书辛苦钻研,如此才能保证对症开药,不开错药、不延误病人的病情!” 中年汉子连忙陪笑:“大夫您说的对。是我的错,我该耐心等您忙完的。”他面对许仙的时候是恶狠狠、气鼓鼓,面对张大夫的时候却是唯唯诺诺、温和小意。 大夫二号——徐大夫也捊着花白的胡子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大夫,是根据人来开药,而不是根据病的种类来开药。需知就是同一种病,反应在不同的人身上也是各异的,所用的药方也需重新斟酌。就如你得的腰背损伤之症,经我手开的药方少说也有百来张,没有一张是完全相同的。” 中年汉子也忙向徐大夫陪笑道歉:“大夫您说得对。是我的错,是我以为这位许姓的学徒也是大夫,才信了他。我该多想一想的,他瞧着还这么年轻,能有什么经验?哪能跟您和张大夫相比呢?” 许仙却是就徐大夫的话提出了疑问:“每一张药方都不同吗?我记得不是。明明昨天来的张大嫂,半个月前来的曹大叔,还有两个月前来的吴小弟,他们的腰背损伤之症,徐大夫您开的药方都是一模一样的。” 徐大夫面色微变,又瞬间变回原样,冷哼一声道:“我亲手开的药方,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你一个小小学徒,你懂什么?你能记得住些什么?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东家,让他辞了你,我们宝芝堂用不起你这样越俎代庖的学徒!” 许仙还待再说什么,就被张大夫喝住了:“我让你收拾的药草弄好了吗?份内的活不好好干,成天做梦,你就是个傻的!想做大夫,呵,就凭你?再不给我好好做事,我也非要向东家告上一状不可!” 许仙被两位大夫连番责骂,满腹委屈说不出,惧怕真被宝芝堂东家辞了,丢了这份好不容易由姐姐和姐夫到处托人情才得来的活计,只得坐回原处,顶着中年汉子怨恨的目光继续捣药。 “请大夫您给我重新开药。”中年汉子面上满是讨好的目光,向张大夫和徐大夫恳求。 张大夫高傲地略一点头,瞥了许仙写的药方一眼,就重新抽出一张新的纸,很快就挥毫写就新的药方。 中年汉子自是千恩万谢,像捧着金子似的捧着药方送到了柜台上。 掌柜的再扫了一眼药方,发现上面写的药的种类和份量与之前许仙写的分毫不差,心下暗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动作麻利地抓了药、收了钱。 中年汉子满心欢喜地离去,徒留下被宝芝堂众人指指点点、窘迫得头也不敢抬的许仙。 这一切都被站在门外的安秀看在眼里。 经过前几世商纣王、周幽王、北齐后主的荒淫无度、随心所欲以及最后的悲惨下场,他想开了、看破了,让阎王剔去了他身上的帝王根,投生为这辈子的许仙,想要过平平淡淡的一生,追求普通人的幸福。 可是,平安喜乐、无忧无虑,那是曾经身为帝王的他所认为的普通人的幸福。 而实际上呢? 普通人的幸福?呵,才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安秀离开宝芝堂,询问了许仙的住处,再去了他远近四邻处打听他的情况。 “许仙?那小子长得是好看,可是克父克母,很小的时候他爹娘就都出意外死了。” “还好他有个好姐姐,当娘似的把他养大,出嫁的时候也带上了他这个拖油瓶。” “要说李大郎是个好人呢,半点都没有嫌弃他,还出钱供他读书。” “可是许仙读了好几年书,也没读出个什么名堂来,连个童生都没考上!李大郎和李许氏本还指望供出个秀才来,好给自己家的田地免税呢。” “老大的人了,成天捧着四书五经摇头晃脑可不成,李家可没那么多钱给他烧的。李许氏想来想去,让许仙改读医书,再想尽办法把他塞进宝芝堂做学徒,就期望着他将来能做个看病医人的大夫,也算有个生计,能够自己立起来。” “希望吧,唉,否则这个拖油瓶还成无底洞了,李许氏这个姐姐命苦啊。” “这位姑娘,我的话可能不好听,实话告诉你,你也不是第一个来跟我打听许仙这小子的人了。每一回,我都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千万不要被许仙这小子的皮相给迷惑了,巴巴地要嫁给他,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李许氏是没办法,李大郎是人太好、面子皮太薄,你们可不要跳这个坑啊。听到了吗?” 安秀谢过许仙的四邻。 这下她十分确定了,许仙作为普通人的日子,过得其实相当不如意呢。 不过,她会让他如意的。 报恩嘛,了因果嘛,一切,都是为了成仙! 她是绝不会让男人拖累她成仙的脚步的! 她,只会让他成为她的踏脚石! 第28章 白素贞3 许仙委委屈屈地在宝芝堂度过了黑暗的一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明明他是出于好心,明明他很有把握他开的药方是对症的,可为什么掌柜不肯依他的方抓药,张大夫和徐大夫还阴阳怪气地责骂了他一顿, 那来看病的中年汉子更是大发雷霆, 视他为害人的庸医? 哦不, 他还称不上是大夫,他只是宝芝堂的一个小小学徒而已! 许仙心里苦,比吃了黄连还苦。 天色将晚, 张大夫和徐大夫已经下值。许仙收拾了自己的行装, 也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掌柜叫住他:“你先别忙着走,跟我到后屋, 我有事交代你。” 许仙应下, 耐心地等掌柜关了大门, 一同去了后屋。不知怎么的, 他总觉得今天的掌柜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他又说不出来,只好归究于他的错觉。 进了后屋,许仙向掌柜施了一礼:“何掌柜, 您有何吩咐, 请说。” 掌柜见他一板一眼、有礼有节的模样, 心下暗暗叹气,出声指点他道:“许仙, 今天的事已经过去了, 你别总记着, 赶紧放下。你放宽心, 好好学、好好干,以你的资质,总有一天能出头的。” 许仙闻言,不由鼻子发酸:“多谢何掌柜的肯定,我来宝芝堂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鼓励过我。张师傅和徐师傅都只会骂我,说我榆木脑袋不开窍,只会死记硬背四书五经,哪里读得懂医书……”他口中的张师傅和徐师傅,指的自然就是宝芝堂的张大夫和徐大夫了。 掌柜笑道:“两位大夫确是对你严厉了些。其实,许仙你学得不差,你错就错在太不会做人了。我看你为人老实、心诚,今日就做一回好人,点拨你一下。” 说着,掌柜把今日后来张大夫给中年汉子开的药方,上面写的药的种类和份量与之前许仙写的分毫不差的事告诉了他。 许仙震惊不已:“原来……原来我给那位大哥开的腰背损伤的药方是对的!那张师傅为什么那样子骂我呢?是不是他之前没有看过我开的药方,所以他才错怪了我?” 掌柜摇摇头:“你不明白,那并不重要。就算张大夫事先知道你开的药方完全对症,他仍是会这么做。” 许仙顿时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张师傅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为什么这么对我?这……这不公平!我要去找他评评理!” 掌柜拉住他:“哎哟,你这不是害我吗?我好心点拨你,不忍你被蒙在鼓里,你却转头就把我给卖了,你对得起我?” 许仙说道:“我怎么会害何掌柜?我只是想给自己讨回个公道罢了。何掌柜,还得麻烦你到时候帮我作个证。” 掌柜只觉好笑:“许仙,你还是不懂。我是不可能帮你作证的,我也不会承认我方才跟你说过的这番话。实话告诉你,你开的那张药方我早撕掉了,张大夫开的那张已经让病人带走了,你找不到证据的。” 许仙不肯放弃:“我从小记忆好,我开的那张药方上的每味药和份量我都能重新默写出来。我只需找到那位大哥,让他拿张师傅的药方来比对一下就知事情真相。” 掌柜哂笑:“许仙呀许仙,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你凭什么以为那位中年汉子会信你的、听你的?你别忘了今儿个他是怎么气势汹汹地骂你的!你要真这么做,只会是再讨一顿骂!” 许仙黯然:“那我难道就只能这么认了吗?我不服!何掌柜,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掌柜摇摇头,语重心长地提点他:“你说对了,这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你的两位师傅是大夫,所以大家尊敬他们、信任他们;你是学徒,所以大家怀疑你、全然不把你放在眼里。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活了四十好几,见过的事多了去了,哪个做学徒的不被师傅打压、责骂、使唤个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怎么你许仙就特别金贵,受不得这个委屈了?” “你呀,做学徒,就得有个做学徒的样儿,平时多顺着、多讨好着张大夫和徐大夫点,不要事事逞强,更不要想着出风头,打他们的脸!” 许仙沉默了,袖下的手微微颤抖。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掌柜继续说道:“且不说做医馆学徒要受委屈,你之前在学塾读书的时候难道不也是这个理?你姐姐常夸你记性好,读四书五经近乎过目不忘,你姐夫还玩笑你说不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对你寄寓厚望呢。可是你这么好的资质,读了好几年的书,却是连个秀才都没考出来?你就没想过其中的缘故吗?” 许仙眼眶微红:“是我时运不济,每次县试都名落孙山,辜负了姐姐和姐夫对我的期许。” 掌柜摇摇头:“璞玉尚需精心琢磨方能成器,否则即便是春秋时期楚国的国宝和氏璧,也只会被众人当作是一块顽石而已。而你,许仙,正是一块这样的璞玉,却缺了对你因材施教的好老师,这才读书多年都没能考取功名,到头来为了生计改读医书,来我们这宝芝堂做一个小小学徒。” 说着,掌柜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先前那老师袁秀才,学识尚可,但人品欠佳。想当年,他多次乡试都不能中举,不得不退回杭州老家开学塾后,心思就不再那么纯了。他见不得你们好,他不想看到你们超过他,尤其是你,从来不奉承他、讨好他、给他送厚礼的许仙!”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把该教的教给你,而是把那些重要的应试技巧、经验和忌讳都藏着掩着。而‘纸上得来终觉浅’,你光是看书,又能学到多少?何况你姐夫家又不是书香门第,根本没几本藏书,也不是什么宽裕人家,给你买最基础的四书五经已经竭尽全力了。” 这下许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好不容易才强忍住,哽咽地道:“若他日我为师,必对我的学生们倾囊相授。” 掌柜暗暗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好志气!” 面上却是不显,还故意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考秀才、做塾师什么的,甚至中举人、中进士入朝为官什么的,等下辈子吧。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在我们宝芝堂做个学徒,好好侍奉张大夫和徐大夫,说不定哪一天他们被你打动了,正式收你为弟子。这样再熬个五六七八年,你也能独当一面做个小大夫。等时间长了,你资历够了,年纪大了,自然就会跟张大夫和徐大夫一样受人尊重。” 这是激将法。 许仙袖下的双手又颤抖起来:“只能如此吗?”让他曲意奉承张大夫和徐大夫,拜高踩低,看人开药,为了赚钱给有钱人开许多不必要的滋补方子,为了省时间敷衍穷苦人家,他于心不安。 掌柜笑道:“没错,只能如此。你若想成为我们宝芝堂真正的大夫,就必须得到他们的认可。在这之前,你只能忍着、憋着、消停着,顺着他们做他们让你做的事,别想东想西。” 许仙慨叹:“何掌柜,这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我不甘心,不甘心!” 他偏不要这样!让他同流合污,绝不可能!他的心里团了一肚子的气,汹涌着想要往外冲。 掌柜注意着他的神色,心下暗暗点头,道:“我前面已经说过了,这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好了,我今天跟你说的已经够多了,到此为止吧。” “记住,你出了这个门,就把今晚的话都烂在心里,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认的。今晚过后,我仍同先前那般待你,不会特意照拂你。” 许仙朝着掌柜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大礼:“您的话我都记下了。您对我的恩德,我必铭记在怀,感激不尽。” “走吧。”掌柜催促道,“我不留你了。” 许仙应声,满怀心事地离开了宝芝堂。 他不知道的是,与他共事好几个月的何掌柜在他走后,很快就变了模样,变回一个身穿白衣、风姿绰约的年轻姑娘——正是安秀。 所以“何掌柜”最后才特意再次强调今晚他说过的这番话出门即不承认,之后也不会特意照拂许仙,为的就是避免等明日真正的何掌柜回来了,许仙发现异样。 安秀的话,对许仙来说无异是打开了新世界。他第一次冲破了他原本思想的桎梏,开始跳出来,以一个全新的角度来审视自己。 虽然仍有些糊涂,有些迷茫,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他悟到了一些东西,有些摸到了怎样做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的窍门,但他不甘心,他不愿随波逐流,他不愿同流合污。 所以,他开始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一个一旦生起就再也按捺不下的念头。 他,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而改变这个世界的第一步,就是要了解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真正地进入这个世界! 再说安秀这边。 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以宝芝堂何掌柜的模样和口吻指点了一番许仙后,安秀心情愉快地回了灵蛇洞。 一进门,小青就苦着脸迎了上来:“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呀?我都等了你老半天了。” 安秀问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你可有好好的做功课?” 小青用力地点头:“当然有,真的有!我按照你的指示,真正做到了‘姐姐在与不在一个样’,我超认真、超刻苦、超努力地做功课的!真的!” 安秀微微一笑:“那我让你练习的那些法术,都学会了吗?” 小青迟疑地说道:“那个……这个……姐姐我练了很久很久,很多很多遍,但是……就是没学会嘛。但是我真的有很认真地练啦!”可怜巴巴地看着安秀。 安秀:“呵呵。那就继续练!”想也知道这个小青又在说谎,肯定又是在偷奸耍滑、浑水摸鱼。别看她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儿,都是装的,安秀早就对此免疫了。 小青不高兴地盘到了石柱上:“姐姐,这不公平,你出去玩了老半天,却把我关在洞里修炼!你玩得爽了,我可是差点要被闷死啦。” 然后她鼻子皱了皱,疑惑地道:“咦,哪来的药味?姐姐你今儿个去了什么地方?” 安秀淡淡地说道:“途中经过一处药房,大概是那个时候沾上的。” 这下小青更疑惑了:“药房?我们是蛇妖,哪里需要去人世间的药房看病?就算身体真有什么不舒服的,也不是他们看得了的啊。” 然后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顿悟了:“姐姐,你该不会是去了宝芝堂吧?该不会是去找那个模样十分俊俏的许仙了吧?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他明明白白地说了好几遍‘小生姓许名仙,是宝芝堂的学徒’呢,就怕你忘了。” 既然被猜到了,安秀也就没想着否认,点了点头。 小青顿时抓狂了,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洞里快速地游来游去:“姐姐你实在太过分了!你明明说过你不喜欢那个许仙,绝不可能与他玩一段恋爱游戏,却是说一套做一套,偷偷地去找他!” “我不管,你找到了俊俏的书生玩,我也要去找人玩!我的样貌虽不比姐姐,但也不差吧,等着吧,我一定要找一个不比你的许仙差的俊俏郎君来玩!” 安秀拉着她的尾巴,把她拎了回来:“小青,我没有骗你,我虽然去找了许仙,但我确实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我姐妹,我也不瞒你,我找他、助他,是为了报恩,是为了了断我与他前几世的因果,只有这样,我才能修炼成仙。” 说着,安秀就简单地把从系统那里知道的,白素贞和许仙的几世纠葛跟小青讲了一遍。 然后她就收获了两眼亮晶晶、一脸崇拜的小青一条:“哇,姐姐你好棒棒,你前三世都是那么厉害的大人物啊!” “九尾狐妖妲己,那可是我小青极其崇拜的对象!她能征服那么强的纣王,让他什么都听她的,实在是太厉害了!‘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没错,就是这样,我们女妖也一样,轻轻松松就可以拥有全世界!” “褒姒,那也是我小青非常向往的人物!她迷得周幽王神魂颠倒,为了讨好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甚至为了逗她笑,不惜烽火戏诸侯!她的能耐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冯小怜,虽然她没有妲己和褒姒那么有名,但是她和北齐后主的爱情故事好让我感动哦!北齐后主真的是爱惨了她,把她看得比江山还重要!” “姐姐姐姐,你就是我永远的偶像!我太崇拜你、太佩服你了!” 安秀:“……”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白素贞之前的每一世,大背景都是生灵涂炭、战火纷飞,而她本人的命运,也都是以悲剧告终。 “可是,”小青不理解地问道,“姐姐你前几世都是那么厉害的人,这世应该再接再厉,继续之前的事业,进宫跟现在的大宋皇帝在一起啊。以姐姐你的资质,肯定能得大宋皇帝独宠,随心所欲、翻云覆雨,不出十年就把这个朝代也终结了的!” 安秀:“……”她的爱好真的不是倾国倾城、亡国灭朝! 安秀有些无奈地说道:“小青,你忘了我的初衷是修炼成仙吗?因为前三世的缘故,我这辈子不够格投生成人,而只能投生成一条小小白蛇,苦苦修炼百年才得以化成人形,修炼千年才到现在这个境界。可我若真如你所说的进宫魅惑大宋皇帝,毁了他的江山,只怕天再不能容我,我也不可能再有下辈子了!” 小青不服气地说道:“可那都是纣王、幽王和北齐后主心甘情愿的啊!妲己和褒姒又没有绑了他们,逼迫他们干这干那,他们是自由的好不?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把亡国之祸归结于她们这几个大美人,过分了吧?” 安秀摸了摸小青的头:“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我只想抓住眼下,得到仙缘,名正言顺立于这世间,不再为妖四处闪躲。所以许仙这恩,我必须得报。” 说起许仙,小青的脸色顿时有些奇异:“许仙啊,咳咳,我是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么不可一世的纣王、幽王和北齐后主,会自愿剔去帝王根投生成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除了脸长得好看一无是处的许仙!” “你说他是不是受打击太大,脑子都坏掉了?他是身在尊位的日子过腻了、想要来体验底层平民百姓的生活了吗?真的是……好不可思议哦。” 是挺神奇的,但再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大鱼大肉吃腻了,就觉得清粥小菜是难得的美味;端庄贵女看多了,就觉得山野村姑别有一番风情;华美锦衣穿多了,就觉得粗布衣裳低调有内涵;精致点心吃多了,就觉得农家饭返璞归真;身在尊位久了,就觉得高处不胜寒,向往普通人的热闹烟火气。 如同《天仙配》里的七仙女,不就是放着尊贵的天庭公主不做,跑去凡间与一个仆役结为夫妻,过上了开开心心的“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打水来我浇园”日子吗? 就是围城罢了!就是觉得别人家的好罢了! “那姐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帮助许仙?”小青跃跃欲试,“要不我们装病,指名要他医治,然后给他送神医的牌匾?” 安秀摇头:“这种把戏太容易被人戳穿了。” 小青继续想主意:“那我们去帮他教训那两个欺负他的张大夫和徐大夫,还有那个不长眼的中年汉子?” 安秀警告她:“你不许惹事!”小青的教训可不是小教训,只怕会直接把人吓得重病。 小青撇了撇嘴,又有了想法:“有了!许仙不是因为他姐姐和姐夫家条件一般,才没能继续读书考功名,不得不转读医书做医馆学徒的吗?不如我去想办法搞点银子送给他,让他再不用为银钱烦恼,想考科举就继续考,要是想做大夫的话,自个儿开个医馆也不是不行,那就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气啦!” 安秀瞬间想起了某部改编自《白蛇传》、流传极广的神话剧,里头就有小青偷银子这个情节,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你打算怎么搞银子?” 小青说道:“当然是哪里银子多,我就去哪里拿喽。”这个“拿”字,说得可真是轻巧。 安秀问:“哪里?” 小青理所当然地道:“官府的库房啊!我听说那里全是朝廷拨下的银饷,可多了,我随便取他个几十两几百两,量他们也不会发现。” 果然! 安秀扶额:“那可是官银,有记号的!你偷那里的银子送给许仙,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害他?从天而降一个牢狱之灾啊!” 小青傻眼:“那……那我想办法把官银给熔了,弄得没人能看得出来,再送给许仙?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安秀继续扶额:“许仙平白无故得了一大笔财富,官府又恰好失窃,不会有人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察觉其中的异样吗?小青,算姐姐求你了,你做事前务必先跟我商量,千万不要私自行事,好不好?” 小青委委屈屈地应下:“好啦。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懂,只会给姐姐添麻烦。” 安秀摸摸她的头:“不,小青你很好。你的心意,我都懂。” “只不过向许仙报恩之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差错,需得我自己来。” 于是,之后的大半年里,时不时地,安秀会带着小青乔装打扮后,去宝芝堂观察许仙的情形,以及去附近打听他的近况。 而许仙这大半年的改变,那是相当的大! 第29章 白素贞4 “哦, 你说许大夫啊?他可是个好大夫!他虽然只是宝芝堂的学徒,但他跟着张大夫和徐大夫学了不少医术,本事也很厉害的!” “许大夫平日里一有空就会来给我们这些没什么钱、看不起病的人义诊,就收个药草的本钱!” “要是啥时候许大夫能开个自己的医馆就好了, 肯定不会跟那些黑心肝的一样收费那么贵, 看一次病就能去掉我们一层皮!” “许大夫要是真能开个医馆, 那我们全杭州城的穷苦人家就都有福喽!” “只是……我听说许大夫从小就记忆好,十来岁的时候就能熟练诵读四书五经,不继续读书可惜了啊。” “不过鸿儒书院的院长听闻许大夫的义举后, 很是赏识他, 前阵子亲口许诺了允他借阅书院的所有藏书呢。” “院长高义!可是如果将来许大夫重新进学考科举,不就不能再继续帮我们治病了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许大夫人那么好,我们当然得盼着他过得更好, 怎么能那么自私, 希望他一直留在这里帮我们义诊呢?” “而且, 许大夫若能考得功名、入朝为官, 那造福的就是一县甚至一府的人, 而不是我们区区几个了!” “你说得对,确是如此!” 短短大半年,众人对许仙的评价已是与之前完全不同。 大半年前的许仙, 是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的废物, 是拖累姐姐和姐夫的拖油瓶, 是死读书多年却连个童生都没考出来的迂腐书生,是被宝芝堂的大夫们随意使唤、责骂的小小学徒, 是被病人怀疑、泄愤的对象。 而大半年后的许仙, 却是成了人人称道的许大夫, 名声极好。 小青听了, 难掩高兴地对安秀道:“得亏了姐姐处处帮他,他这大半年才能有这么大的长进呢。” 安秀微微一笑,心情十分愉快。 小青说得没错,这大半年来,许仙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有她的影子。 义诊,是她在帮忙安定人心、让他能够顺利治病救人。 只收药草本钱而不是完全不收钱,是她化作宝芝堂掌柜的模样提点他,免得升米恩斗米仇,养大了人的心思,不得好反招人怨。 至于鸿儒书院院长能知晓许仙的义举,也是她在推波助澜。院长欣赏许仙,但原本完全没想到过用借阅藏书的方式来赞许他,也是她暗中让人告诉院长许仙读书时的遭遇,引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呢。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许仙,到底打算走哪一条路了。 是开医馆,成为悬壶济世的许大夫,还是读书考科举,成为造福一方的许大人呢? 不过,不管许仙打算走哪条路,安秀都会暗中帮他扫清障碍、助他顺利地走下去! 许仙的名声越来越大后,宝芝堂的张大夫和徐大夫面对他的时候也有所顾忌,虽然表面上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责骂、打压他,但是实际上却是更讨厌他了。 因此,许仙向他们求教时,他们越来越多地用各种理由来推脱,甚至有的时候还恶意地告诉他错误的解决方案。 这下许仙对他们彻底失望了。他深刻地意识到,他再这么在宝芝堂呆下去完全没有意义,他什么也学不到。 许仙回想着在贫民窟看到的被病痛折磨的人们,心里十分难过,可是以他目前的水平,却是无能为力。他想起了那一天“何掌柜”跟他说过的话,“纸上得来终觉浅”,光是看书,能学到的东西也是很有限的。 回到家后,许仙把他的烦恼向姐姐李许氏和姐夫李大郎说起。 李许氏听了,思索了片刻:“阿弟你说得对,宝芝堂没必要再呆下去了。我们该另外想个门路,给你拜个名师好好学医才是。” 李大郎表示赞同,想了想说道:“我听说乐善堂的东家陈大夫医术高明,慈悲济世。可偏偏近日他的弟子做出了见利忘义的行为,陈大夫气怒之下把他逐出了师门,正打算重新收一个关门弟子呢。陈大夫发了话,弟子的资质、天份、样貌、家境等等都不重要,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人品要好,知晓仁心才是身为一个医者最重要的。” 李许氏笑道:“巧了,我们阿弟正是这样的人。阿弟,你觉得如何?” 许仙说道:“陈大夫的名声如雷贯耳,是我敬慕已久之人。” 李大郎点头:“既是如此,那我们明日就准备拜帖送去乐善堂,改日好好拜访陈大夫。” 许仙应下:“劳烦姐夫。” 规划好了一手拉拔长大的弟弟接下来要走的路,李许氏心情十分愉悦,惬意地一边摇着团扇一边憧憬未来的美好日子。 “待过个几年,阿弟医术学成,就可以在乐善堂做坐堂大夫了!到时候我们的好日子就来啦!”李许氏笑道,“我想好了,等那个时候我们就把宅子翻盖一下,重新造得漂漂亮亮的,看着体面,住得也更舒服!” 李大郎也笑道:“要说造房子,倒不必等那么久,现在即可。这几年我们也攒了点钱,虽说翻盖整个宅子是远远不够的,但在旁边加盖几间厢房、再圈一个小院子还是行的。” 李许氏不解地问:“相公,加盖厢房作甚?” 李大郎笑:“娘子,你糊涂了?当然是给阿弟娶亲用啊!” 李许氏用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恍然大悟:“哎哟,我确实糊涂了,是我的错!我还当阿弟是当年那个事事依赖我、有时还哭着要我抱的小孩子呢,没想到不知不觉间阿弟已经长这么大了,都快到弱冠之年了!” 说着,她握着许仙的手,泪眼迷蒙地上下打量着他:“好,好,阿弟,等给你拜了师后,我和你姐夫回头就给你盖房子,再找媒人物色贤惠持家的姑娘,给你说亲!” 许仙顿时神情一滞。 李大郎没注意到许仙神色的异样,继续满面笑容地跟李许氏说道:“娘子,不必急着找媒人。不瞒你说,近日我们东家就跟我提过,他有个年方十八的侄女,温柔贤惠,想说给我们阿弟呢。”所以前面一向神经粗线条的他才会提起给许仙加盖房子娶亲的事。 李许氏听了,惊喜万分:“那太好了,你可要好好谢谢你们东家!”李大郎是五谷丰粮铺的二掌柜,五谷丰粮铺在杭州城的规模中等,生意也还算兴隆。粮铺东家为人厚道,做买卖童叟无欺,在杭州城的风评相当不错,他的侄女,自然也是不会差的。 李大郎笑道:“那我回头就跟我们东家说一声,看他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备上厚礼、带上阿弟前去拜访。以我们阿弟的品貌,想来定是能入得了他们眼的。” 李许氏也笑:“嗯,我们也要看看那位姑娘是不是真的温柔贤惠。”如果确实还不错,那依她的打算,许仙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只是,满心欢喜的李大郎和李许氏万万没想到许仙红着脸、踌躇着提出了反对意见。 “对不起,姐姐,姐夫,我只怕要辜负你们和粮铺东家的一番好意了。”许仙期期艾艾地说道。 李大郎震惊:“五谷丰粮铺东家的侄女,那可是从小在女学读书、能识文断字的大户人家的姑娘,这你都看不上?阿弟,你该不会是想娶天上的仙女吧?” 许仙摇摇头:“我不是看不上,只是我……我……” 李许氏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拉过他,笑着问道:“阿弟,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许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的,姐姐。” 李许氏笑了:“那你何不早跟我说?”然后问了他一系列的问题。 李许氏问:“那位姑娘姓甚名谁?” 许仙回道:“她姓白,芳名我却是不知。” 好吧,待字闺中的姑娘,不肯将名字相告也是正常。李许氏并不以为意。 李许氏又问:“那白姑娘哪里人氏?” 许仙迟疑了一下,答道:“可能……可能也是杭州人士。” 可能?这下李许氏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了。 李许氏再问:“白姑娘年方几何?” 许仙说道:“瞧着约摸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李许氏很是无语,她怎么感觉她的蠢阿弟跟那位白姑娘一点都不熟呢? 李许氏再问:“可知白姑娘的父母是做什么营生?” 许仙说道:“这我实在不知。” 想也是,他会知道才怪。李许氏想道。 李许氏还问:“白姑娘样貌、品性如何?可识字、可会女工针织、可会管家?” 许仙脸上露出一抹怀念和神往:“她长得极美。” 其他的呢?嗯? 许仙的回答让李许氏忍不住扶额:“所以,阿弟你除了知道那位姑娘姓白,年约十七八,长得极美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吗?” 许仙摇头。 李许氏觉得有些头疼:“那你告诉我,你与这位白姑娘见过几面?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许仙说道:“只见过一面,是大约七个月前,我从钱塘坐船回宝芝堂时,在船上遇到的。” 就一面啊? 李许氏恨不得抄根棍子敲醒她最疼爱的阿弟的头:“只见过一面,还是大半年前的事,你就这样魂牵梦绕的、喜欢得不行?甚至为了她还不顾自己的终身大事,推拒面前这么好的一桩婚事?” “阿弟,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跟那位白姑娘根本就是连八字都没一撇,说不定她根本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就是站她面前,她都想不起来你是谁!” 许仙说道:“我相信我跟白姑娘一定会再见面的。我告诉过她,我姓许名仙,是宝芝堂的学徒,让她和她的妹妹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到宝芝堂来。姐姐,是真的,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非常熟悉,我想我和她的缘份绝不会这么浅。”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感觉,好像白姑娘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身边,一直在陪伴着他。 这下李大郎也听不下去了:“阿弟,你可真不会说话!你那么说岂不是诅咒人家姑娘生病?要我是那位白姑娘,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肯定是恼了你的,也难怪你再也没能见到她。” “你放弃吧,你跟她不可能!” 许仙摇头,固执地说道:“白姑娘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她不会介意的。” 转而他又想起来一事,纠结不已:“可是我就要彻底离开宝芝堂,争取拜乐善堂的陈大夫为师了。那白姑娘要是来宝芝堂找不到我怎么办?”竟然开始动摇要不要从宝芝堂出走的决定了。 李许氏劝他:“男儿当以事业为重。白姑娘若心里真有你,只要去宝芝堂略作打听,自然能找到你的新去处,你多虑了。” 李大郎也道:“将来你不管娶谁,身为男人,都该有担当,能负起一家子的责任来。你若是为了眼前这点区区小事纠结,致你的大好前程于不顾,那就是本末倒置。” 李许氏向着李大郎温婉一笑:“女人最想要的是有担当、有本事的男人,而不是成天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男人。” 许仙清醒过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过,就算他离开了宝芝堂,他也没有放弃寻找让他一见难忘的“白姑娘”,只要一有空就找人打听。虽然,从来都是无功而返。 小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嘻嘻地向安秀说道:“姐姐,你好狠的心!都大半年了,许仙还是没能忘了你,还是在到处找你。他对你如此真心一片,难道你的心里就真的半点触动都没有吗?” 安秀淡淡地道:“他记没记着我,他对我是不是真心,都跟我无关。” 小青说道:“你就感念他心诚,发发慈悲,让他见一面嘛。” 安秀的回答仍是淡淡的:“难道我与他见的面还少吗?” 小青轻哼:“可是没有一次是以你真正的模样见的!不是宝芝堂的何掌柜,就是贫民区的张大嫂、李大姨,要不就是鸿儒书院的书童小厮!” 安秀微微一笑:“我真正的模样?你是指让许仙看我的蛇身吗?” 小青吓了一跳:“当然不是蛇身原形啦,我说的是人形,就是你现在的模样!你要是拿蛇身给他看,还不把他给吓死啊?” 呵呵,原剧情里,许仙还真的被吓“死”了! 这样想着,安秀摇了摇头:“不,小青,你错了。蛇身,才是我真正的模样。你也说了,他若是见了我真正的模样,只怕会被吓死。” “你总鼓动我与许仙谈一段情,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若真与许仙相处,为了确保他不会出事,我就得时刻克制着自己不显露出异样。我没法变回蛇,不能舒舒服服地游来游去、盘起来休息,不能吃我爱吃的那些东西,冬天的时候还要扛住冬眠的困意。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桎梏,你愿意吗?” 小青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我才不要!那样子实在是太难受啦,一直做人有什么意思?累了当然也是要变回蛇,那样才自由自在、舒舒坦坦嘛!” 安秀继续说道:“还有,与人类谈情,与人类朝夕相伴,就得入乡随俗,他们的节日我们也得过。比如端午喝雄黄酒,比如新年去寺庙烧香拜佛。为了一段情,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你愿意吗?” 小青顿时脸色苍白:“不愿意,当然不愿意!我要活着,活得好好的,这个世界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我才不要死呢。” 安秀笑道:“这就对了!所以小青,你还想要我跟许仙谈情吗?你还想要自己去找个俊俏的郎君玩吗?” 小青被安秀描述的场景吓坏了,自是不敢。只是她还有一个疑惑:“可是姐姐你既然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为什么却要对他那么好呢?这一路过来,你帮了他太多太多了!” 安秀拎起手中的团扇就敲了一下她的头:“我是对他好吗?我这是对自己好!要不是为了报恩,为了了断前几世的因果,我管他是不是有出息、是不是被人欺负?我扭头就走!” “别忘了我们的初衷……” 小青拉长嗓子接过她的话:“是,我们的初衷是修炼成仙!摒弃一切,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拖累我们修仙的脚步!” “一切,都是为了成仙啦!” 安秀微笑着点头:“嗯,孺子可教也。” 只是许仙这段时间来虽然长进许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优柔寡断、不能轻易放下的个性还是没能那么容易改变的。 就在李大郎和李许氏兴致勃勃地去市集采购拜访乐善堂陈大夫的礼品时,在家的许仙却是兴致缺缺。他虽然已经决意拜陈大夫为师学医,但心底到底是意难平。 他从床底翻出了书箱,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又一本书籍,轻轻地摸着,眼里满是向往。 姐姐和姐夫都忘了,他原先读的不是医书,而是四书五经啊! 他很怀念在塾学念书的时光。他也能时常回忆起他读书时的满腔热血,他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考取功名,科举进士,入朝为官,做出一番大事业。 可是,现实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打了他耳光。 都快二十岁了,他却连个童生都没能考上! 虽然“何掌柜”说起过这与袁秀才不肯教他应试的技巧有关,但是只是一个小小童生啊,他都考不过,他不得不怀疑起自己在读书上的天份来。 很可能,他真的只会死读书。他再读下去,只会拖累了姐姐和姐夫! 而学医,却是给他带来了好名声,能拜到一个悬壶济世的好师傅,将来能拥有一份有着稳定收入的工作,能独当一面不说,还能反哺姐姐和姐夫,让一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样,才不枉姐姐和姐夫这些年来对他的养育之恩啊。 所以,许仙从来没有向李许氏和李大郎说过他的真实想法。李许氏他们也理所当然地以为,许仙是喜欢学医的,想要做大夫的。 一直在暗中观察许仙的安秀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崽,可真难养! 她现在倒不是原身白素贞似的恋爱脑了,但却成了养孩子的老母亲了! 不过,至少比起上一个世纪的织女那还是要容易很多的。安秀这么在心里安慰自己。 你优柔寡断是吧,你话闷心里不肯说是吧?那我就找机会推你一把,让你做出真正的决断!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一天,李大郎所在的五谷丰粮铺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县衙的主簿、典史和书吏,他们颐指气使,拿这拿那,极其嚣张。 粮铺东家也在,可一向体面的东家在他们面前也只得换了副面容,语气极其谦卑地陪着笑,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可是主簿几个不但半点都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搜刮东西。终于,李大郎见典史满面红光地取下了放在柜台最上方的玉制貔貅——那是东家平日里最宝贝的东西,价值不菲时,实在忍不住了,动手将它取了回来。 这下糟糕了! 主簿几人火冒三丈,当场捏造了一大堆“妨碍公务”“不敬官吏”等罪名,要将李大郎拿下问罪。即便东家转头将玉制貔貅送上,恳请他们放过李大郎,仍是没有用。 典史恶狠狠地瞪着李大郎,不怀好意地笑道:“想让我们放过他?不把事情捅到县太爷那边去?倒也不是不行。” “李大郎,你,给我跪下道歉,向我磕一百个响头,说一百句‘我是狗,我错了’,我就考虑从轻发落,只打你个十棍就算了事。” 东家不忍地闭上眼,但很快又不得不重新睁开正视眼前的现实,他转向李大郎,压低了声音无奈地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韩信都受过□□之辱,大郎你……唉!” 典史则是笑得更神气了,高傲地把下巴抬起。 然而李大郎生性耿直,最是忍不得这等屈辱之事,哪里肯照办? 他腰板挺得直直的,冷笑一声,朝着趾高气扬的几人的方向啐了一口,伸手指着典史大声说道:“你是狗,你错了,你大错特错!” 周围一楞,然后发出一阵闷笑。 典史这下气晕了,用力一脚踢翻面前的椅子,抄起一条凳子就要往李大郎身上砸去! 正在这时,一声温润又坚定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请住手!” 所来之人,正是李大郎的妻弟——许仙! 而与此同时,粮铺屋顶上的小青则是喘着气朝安秀小声抱怨着:“总算赶上了,可累死我啦,姐姐。” 第30章 白素贞5 原来主簿、典史等人刚到五谷丰粮铺时, 安秀就急急派了小青去通知许仙,自己则是躲在屋顶悄悄观察着底下的一切,确保李大郎等人不会受伤。 还好,就在典史打算对李大郎动手, 安秀都已经准备出手救人的时候, 许仙及时赶到了! 李大郎见许仙来了, 焦急地说道:“阿弟,你怎么来了?你快回去,我没事!”心里想着可别牵连了手不提、肩不能挑的文弱妻弟。 许仙却是没有后退, 而是无所畏惧地走到了典史面前:“这位大人, 我姐夫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您,还请您宽宥。我在这里替我姐夫向您赔罪了。”说罢,拱手向他行了一礼。 典史完全没有把眼前突然出现的白面书生放在眼里, 他冷哼一声, 嘲讽道:“小子, 你叫什么名字?你倒是报上名来, 让老子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也敢让老子看在你的面上放人?”他身边的人也跟着吆喝、起哄,全然没把许仙当一回事。 主簿却是没有作声,他盯着许仙的面容, 眉头紧紧皱起。这个书生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许仙则是不卑不亢地答道:“回这位大人, 我姓许名仙, 原在宝芝堂做事。” 主簿惊呼:“许仙?原来你就是许仙!”他认出来了!他跟着县太爷走访鸿儒书院的时候,曾在书院的藏书楼见过许仙两回。 许仙有些莫名, 点头道:“是, 许仙正是我的名字。” 主簿这下不站在一旁看戏了, 而是作势轻轻拍打了两下典史的肩, 笑骂道:“赵兄弟,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的臭脾气实在该改改!知道你的,晓得你就是喜欢开玩笑;不认得你的,还以为你仗着县太爷的势欺负良民呢,哈哈哈。” 典史奇怪地看向主簿,主簿焦急地跺了一下脚,凑到他耳边说了一番话。 然后,典史也开始了变脸绝活! 只见他原本凶神恶煞的面容瞬间堆满了油腻市侩的笑容:“哟,原来阁下就是许仙许公子啊,幸会幸会。那个啥,林大哥说得对,我就是喜欢开玩笑,刚才都是误会,没想到你姐夫当真了哈!” 说着他还把刚才被他愤怒之下踢翻的椅子扶起来,李大郎按着坐下:“那个,许仙的姐夫啊,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要欺负你的意思。你坐,喏,这只玉貔貅你拿好了,我就是见它长得好看才拿起来观摩一下,可没有要占为己有的意思哦!” 李大郎一脸防备地接过玉貔貅,把它交给粮铺东家妥善收好。怎么回事?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怎么突然之间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许仙也想不明白。他还当这一切真的都是误会,误会说开了就好,其实他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说不定还是因为自家姐夫耿直乱说话,确实得罪了人也说不定。 然而等到主簿一脸和善状跟他攀交情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不是误会,若是他迟来一步,他的姐夫只怕难逃被欺辱的下场。 主簿说了一大堆相见恨晚的话,大有要把许仙当成故交好友的架势,“许公子,你很不错,我听说鸿儒书院的院长十分赏识你,我们县太爷也提起过你,对你赞誉有加。我虽是第一次见你,却是仰慕你久矣。今日得见,实是‘闻名不如见面’,许公子果然文质彬彬,气度非凡,幸会幸会。” 许仙回礼:“主簿大人过誉了,幸会。” 主簿继续对着许仙吹了一大通彩虹屁,作足了铺垫,才笑眯眯地说出了他的意图:“我一直都十分敬仰鸿儒书院院长的人品学识,跟随县太爷走访书院的时候,也有幸与院长有过数面之缘。只是院长事务繁忙,我至今未能正式拜访他。还请许公子时机合适的时候,偶尔跟院长提一提我,等下回他有空了,我好上门求见。”要是他能走通院长的门路,再往上爬可就容易多了。 许仙敷衍着应下。 主簿又笑道:“能与许公子交朋友,是我们几个的福气。从今往后,许公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许公子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也会护着,绝不让旁人欺负了他们去!” 典史几个也跟着附和:“没错,从今往后,许公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许公子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他们去!” 李大郎皱着眉扭过头。哪有什么旁人?欺负他的明明就是你们几个! 许仙拉了拉李大郎的袖子,示意他忍忍,然后面上勉强笑着谢过主簿。 典史脸皮极厚地作了总结:“许公子,所以今天的事儿纯属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误会大了!还请你务必别向院长提及此事啊。”鸿儒书院的院长声誉极好,影响力很大,院长要是向县太爷告了他的状,只怕县太爷看在院长的面上,也不得不惩戒他,到时候他的日子就没那么逍遥了。 更何况,许仙与院长交好,也与许多书院的学生相识,而这些学生当中,未来的几年、十几年里,怎么着也会出几个举人甚至进士。把与他们有交情的许仙得罪了,实在不是一件聪明的事。所以典史才会前倨后恭,变脸变得跟玩杂耍的那么快。 许仙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尽管他面色平静,表示他不会把这些事都放在心上,心底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以前的他都是在姐姐和姐夫的庇护下过日子,就如同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对外界的艰难、险恶全然不知。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深刻地感受到,在如今这个世道,想要独善其身,想要安稳地过平静的日子,是多么的难! 普通人的幸福,哪有那么容易! 很快,这一桩风波就以“误会”为由平息了。主簿他们把抢取豪夺的东西一一放归原位,粮铺东家和掌柜却是陪着笑挑了几个好的硬是“送”给他们,双方和和气气地推让着、寒暄着,最终皆大欢喜。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只是主簿他们一走,东家就如同一滩烂泥似的滑坐在椅榻上,不住地伸手擦着额上的冷汗:“可把这些人打发走了,唉,吓死我了。”又出声安慰李大郎,同时又忍不住说他看不清形势,不能忍耐,差点害得自身被欺辱。 李大郎闷闷地道:“我就见不得这些蝗虫嚣张,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东家叹道:“谁也不愿辛辛苦苦赚钱置办的财物被抢走,可是他们是官吏,我们是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辛苦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赚够了银子,可是要是得罪了官吏,我所有的积累都可以瞬间乌有!我哪儿敢呐!” 说着,东家朝着许仙抱了抱拳:“今日多亏许公子及时赶到,帮了我这一把,我才不至于损失惨重。” 许仙忙回礼:“您太客气了。我身为弟弟,姐夫被欺负,我前来相帮是天经地义。更何况这些年来,姐夫多得您照顾,我和姐姐感激不尽,今日我只是帮了一个小忙罢了,您不必放在心上。” 东家笑道:“许公子品貌出众,彬彬有礼,更让人钦佩的是读书也好,深得鸿儒书院院长的赏识,许你任意借阅书院藏书。果然老话说得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许公子你这个读书人一到,就连主簿、典史他们也得卖你个面子,收敛几分。” 李大郎骄傲地抬头挺胸:“那是,我阿弟是最棒的读书人,他从小记性就好,几乎能过目不忘。我娘子以前还开过玩笑,说不定阿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东家连连点头,直夸许仙:“是,是,依我看,许公子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才能如此厉害!哈哈哈。”这么不错的后生,他实在是喜欢得很,真心想把他说给自家侄女。只可惜,之前李大郎就以许仙想“先立业再成家”为由推拒了,他也只能慨叹两个孩子无缘。 面对东家毫不吝啬的热情称赞,许仙只得微笑着连连推辞:“过奖,您过奖了。”心里却是在想,文曲星下凡吗?可是……他已经改学医了啊。 乐善堂的陈大夫已经见过他,对他十分满意,打算再考察一段时间就正式收他为关门弟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会是乐善堂的坐堂大夫,等攒够资历了,说不定还有机会开一家自己的医馆,不以赚钱谋利为目的,而是为了治病救人,解救被病痛折磨的天下苍生。 这,也是姐姐和姐夫期盼他走的路! 可是,今天在姐夫李大郎身上发生的事,让他想了很多、很远。 五谷丰粮铺的东家也算是杭州城的大户人家了,生活优渥、体面,可同在遇到主簿、典史这些官吏的时候,仍然是那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见光是有赚钱的营生、光是有健康的身体,根本就算不得什么,遇上好的父母官自是过得安稳富足,但若是遇上贪官污吏,那就是为人鱼肉,命运全掌握在他们手里,过好过坏全凭他们心情! 而他,许仙,一个曾经的读书人,一个读了许多年书却连个童生都没能考上的失败的读书人,只因为因缘巧合得了鸿儒书院院长的赏识,就能让主簿等人顾忌,不敢随意欺辱! 读书,能带给他的,很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而且,如果他不只是一个曾经的读书人呢?他若重新进学,考秀才、考举人,甚至春闱榜上有名,成为两榜进士?到时候,他肯定可以更好地主宰自己的命运了吧。 想到这,许仙只觉胸中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豪气油然而生,浓烈到几乎要喷涌而出! 而在屋顶上一直悄悄观察着他的安秀和小青见状,则是相互.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此地。 一回到自家洞府,小青就笑着跟安秀说道:“许仙那个傻书生是个知恩图报的。姐姐你不知道,我化作粮铺长工的模样告诉他李大郎出事了的时候,他急得跟什么似的,完全不管身边人的阻拦和劝告,二话不说就跑去救他姐夫了。” “可别看他瞧着那么弱不禁风的模样,跑起来还可真快,我要不是暗中使用了法力,还追不上他呢。” 安秀点了点头:“这一世的许仙,实是个纯善之人。”就是原剧情里的他,实在是太过软弱无用了些。不过现在经过她的暗中调.教,倒是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 小青也是,原来又懒又馋,成天除了吃睡就是玩,一玩还总是闯祸,如今也变得成熟一些,不再是一个时刻让人头疼的熊孩子了。 一个小青,一个许仙,看着他们越来越长进,安秀竟然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打住,不能这么想,她真的不是来这里做养孩子的老母亲的啊! 她为许仙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报恩,是为了了因果;她督促小青修炼,教她为人处事,是为了防止小青四处惹麻烦给她搞事。而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能顺利修炼成仙! 不忘初衷,方得始终! “姐姐,你说许仙会放弃学医,重新进学考科举?”小青疑惑地说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不会呢?读书多累啊,我一看到那些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就头晕!要我是他,我才不要。” 安秀说道:“那是你懒,都五百岁的蛇了,却连几本修炼的古籍都背不下来。可对于喜爱读书的人来说,看书实在是一件太愉快不过的事情了。他们可以一日不食肉、不喝茶,但不能一日不读书。读书对他们来说,就跟呼吸一样重要。” 这下小青奇了:“这世上还真的有喜爱读书的人?我怎么不信!世人读书,还不都是为了考取功名,过好日子?否则谁愿意读书受那个苦啊,那么枯燥那么乏味。” 安秀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那就是你不懂了。罢了,现在说了你也理解不了。总之你看着吧,经过今天的事儿,许仙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你要是不信,就跟我打赌!” 小青揉了揉脑袋,说道:“好啊,我赌许仙会继续学医。他好不容易混到现在这个地步,再拜师学个几年就能成为人人敬仰的大夫了,有钱有名声有身份有地位,多好。我才不信他会放弃,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啦。” 安秀微微一笑:“我赌许仙会放弃学医。至于赌注,如果我输了,我就放你半年的假,这半年里,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绝不多说一句话。” 小青高兴地跳起来:“好耶!”已经开始一边在洞府里游来游去,一边嘴里念叨着要去哪里玩了。 安秀拎着她的尾巴把她提溜回来:“要是你输了,接下来的半年,你的修炼功课加倍。”小青想得也美了,她以为她能赢?做梦呢。 小青顿时吓得瘫软在地:“加倍?姐姐,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会死的!” 安秀温柔地告诉她:“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你死的。”不过是“既然不会死,就往死里练”罢了。 “怎么,赌不赌?”安秀笑道,“你要是赢了,可是有整整半年的假期哦。” 小青咽了咽口水,到底没能抵住送到跟前的诱惑,一口应了下来。 安秀:“嘿嘿。”这条小青蛇可真好忽悠。很好,这下有理由升级她的魔鬼训练了,督促她养成良好的修炼习惯了。这样等自己修炼成仙离开这个小世界之后,她也能有自保的能力,不至于啥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青,姐姐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啊。相信你一定能理解姐姐对你的一片苦心的,是吧?不用谢,谁叫我是你的姐姐呢。安秀这样想着,心情十分愉快。 再说许仙和李大郎刚回到家,早就急坏了的李许氏就迎了上来,上上下下地检查着丈夫和弟弟的情况,反反复复地询问:“可有受伤?可有吃亏?” 李大郎笑着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吧,我没事。得亏了阿弟及时赶到,我才逃过一劫,平安无恙。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说罢,他心有余悸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跟李许氏讲了一遍。 李许氏听了事情的经过,又是后怕,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万千:“阿弟,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都已经能够保护家人了!阿爹和阿娘在泉下有知,定也是十分高兴的。我好开心,我没有辜负了阿爹和阿娘的临终嘱托,我对得起许家的列祖列宗,把你抚养成人了!” 许仙朝着李许氏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这些年辛苦姐姐了。姐姐和姐夫对我的抚养之恩,我时刻铭记在心,绝不敢忘。等将来我有所成就,必定加倍回报。” 李许氏摇摇头:“你我骨肉之亲,说什么感谢不感谢、回报不回报的?太见外了。” 李大郎则是笑道:“莫说将来,阿弟如今就已经在回报我们了。他现在可厉害了呢,有他在,就连那等贪官污吏都敬我们几分,不敢再任意欺辱。” 李许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我们头顶青天,又何必怕这怕那?我们有阿弟的面子在,方得化险为夷,安然无恙。可若是换了啥也没有依仗的人呢?” 李大郎沉默了。良久,才也跟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而这个时候的许仙终于鼓足了勇气,向李许氏和李大郎说出了自己在心中盘桓一路的想法。 第31章 白素贞6 “姐姐, 姐夫,我不想再学医了, 我想继续读书考科举。”许仙说道, “我打算去拜访鸿儒书院的院长,看能不能进他的书院学习。” 李许氏大吃一惊:“怎么又要回去读书?” 李大郎略作思索,就明白了许仙的意图:“阿弟,你这都是为了我们啊。只是, 你大可不必如此。” 李许氏也恍然大悟, 她热泪盈眶地拉着许仙的手就开始诉衷情:“阿弟, 唉, 苦了你了。为了我们, 你才起了重回书院读书的念头。只是,又何至于此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处, 或没遇到让他感动的事。眼下的李大郎就遇到了, 所以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两眼也闪动着耀眼的泪花:“是啊,阿弟, 为了我们家能有个依靠,不再像今天这样被人欺负, 你才不得不放弃拜乐寿堂的陈大夫做师傅,重新开始读书!可是我们怎么舍得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许仙:“???”姐姐和姐夫怎么这么说?他没有觉得读书苦啊。他们定是误会了, 于是他忙解释道:“姐姐,姐夫,我重回书院读书不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是我真的喜欢!我半点都没有委屈!” 李大郎紧紧握着许仙的手, 哽咽道:“阿弟, 你不用再说了,你为我们一家子好的心意我都懂,你所有的解释都不过是让我和你姐姐心安的借口罢了。” 李许氏抹着泪道:“是啊,实在是难为你了,阿弟。” 李大郎接上:“是啊,阿弟,姐夫只恨自己没本事,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只是也不至于让小小年纪的你为家里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许仙:“……” 他头一次知道,他的姐姐和姐夫竟然这么能脑补! 什么小小年纪,他明明都快二十岁了,弱冠之年了好不?他们前一刻还在感慨他长大了,能担得起事了呢?再前些天不还盘算着想给他盖房子说亲事?怎么突然又说他小小年纪了。 还有,什么苦了他了,什么不得不回去读书,什么为家里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哪有?他明明是喜欢读书的,喜欢得很! 这误会真的大了去啦! 许仙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认真地向李大郎和李许氏述说了他的想法。他说了好几遍,花费了好长时间,才让他们将信将疑地意识到,他们的阿弟是真的心甘情愿继续进学的。 李大郎只觉他的认知世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真有人喜欢读书,以读书为乐趣?我还以为世人读书都只是为了考功名呢,否则谁愿意受寒窗苦读十几年的罪啊。”他这话若是让安秀听到,定会让她感慨他和小青还真是一路人,学渣所见略同! 许仙再次强调:“姐夫,我确实是真心喜欢读书。” 只是李大郎和李许氏信是信了,却不得不开始考虑现实问题。 李许氏踟蹰地道:“阿弟,不是姐姐打击你,可是你之前读了那么多年书,考了足有三次县试,然而每一次都是名落孙山。我想着,你虽然记性好,但有可能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反观在医术一道上,陈大夫对你夸赞有加,称你天赋极好。陈大夫他,对你是寄寓了厚望的,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月他就会正式收你为关门弟子。” 这下李大郎也有些犹豫了:“阿弟,你真的想好了吗?跟着陈大夫,以你的资质,不出几年,定也会成为一个医术高明、受人尊敬的好大夫,身份有了、地位有了、稳定的进项也有了。” “而如果重新进学读书,有可能再读个五年十年还是没什么结果,毕竟科举之路窄而又窄,难而又难,能成功的人少而又少。到时候,光阴虚度好几年,你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姐夫怕你会后悔啊。” 许仙坚定地说道:“我不后悔。” 李许氏看了一眼李大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有难色:“但你不后悔只是其一。唉,我想了想,读书一事还是算了吧。反正不管你去不去鸿儒书院进学,你已经与院长有了交情,有他的面子在,一般人也不会想着欺负我们家。那读不读书的,其实也不是那么要紧。” “而且,更重要的是,读书毕竟是个很花钱的出项。阿弟,你已经不小了,你姐夫他……再供你读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得早日自己立起来。”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李大郎豪爽地笑道:“娘子多虑了。阿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谈钱什么的太见外了。他现在长进了,我再供他读两年书也无妨。” 李许氏咬了咬唇:“那两年之后呢?他若是……”没再说下去。 李大郎怔了怔,也沉默了。 许仙见状,顿时心情极是复杂,又是酸涩又是愧疚。他认真地朝着李大郎和李许氏行了一礼,说道:“姐姐,姐夫,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为难了。” 李许氏见他这模样,顿时心疼得不行:“罢了罢了,阿弟想继续读书就读吧,你想读多久都行,你是我阿弟,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哪怕养你一辈子我也是甘愿的。从明天起,我就辞了家里的丫头,自己做活。我再抽空多接些绣品,必不会苦了你去!” 李大郎忙说道:“娘子,你每天忙里忙外的已经够辛苦了,怎么还能再加活?这可不行。这样吧,我想办法再找一份晚上的帮工,如此家里也能做多些进项。” 李许氏拒绝:“这怎么行?你白天在粮铺的伙计也是挺累的,晚上合该好好休息才是。” 夫妻两个推拒来推拒去,都不忍让对方辛苦。许仙看着,心里难受不已,深感他的姐姐和姐夫这些年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而自己则是太不懂事了,都这么大年岁了还要他们供养,实在是过分之极。 “姐姐,姐夫,这事以后再说吧。”许仙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也还没想好。总之,你们别再接活了,就算要回去读书,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的。”他还是要脸的,不可能一直吸姐姐和姐夫的血。噢。 一直关注着许仙一家状况的小青见状,得意扬扬地对安秀说道:“姐姐你看,许仙他不打算回去读书了!我们的打赌,赢的人是我!我终于赢你啦,姐姐!” 安秀摇摇头:“这可未必,话别说得那么早。小青,一个人若是真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情,那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努力;若是坚定了要走某一条路的信念,那就是爬也得爬过去,跪也要跪过去。” 小青撇了撇嘴:“哪就那么夸张了,干嘛那么死心眼嘛。事情做不成就算了呗,路走不通就换一条嘛,太固执了只会自苦。”她就想得很开,蛇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快活! 安秀笑道:“总有一些事情不得不做,也总有的路是不得不走的。” 小青说道:“我不明白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想学。我眼下只关注一件事,许仙到底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什么时候才能赢。” “对了,姐姐你不可以耍诈,可不许送他钱啊。” 归根到底,许仙目前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有两句话说的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剩下百分之十的问题,也能用钱来缓解”。可见钱是多么的重要! 要是姐姐送了许仙银两,他眼下的困境岂不是迎刃而解了?那她小青岂不是输得干脆利落?那可不行!小青这样想着,所以特意提出了不许安秀给予许仙经济上资助的条件。 安秀微笑着应下:“好,我不耍诈,不送他钱。”她才不是原剧情中的白素贞和小青,才不会作出偷窃官银资助许仙的蠢事来。授人以鱼,何时是个头?是条汉子,就该想着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总等着人来帮、来救。 再说许仙那边。 李许氏终究还是不忍弟弟愿望落空,给出了把家里的积蓄暂给他进学读书的提议。而这笔钱,原本是正是打算给他盖房子娶妻之用。 许仙拒绝了:“姐姐不忙盖房子,我暂时没有娶妻之念。”因为他早就心有所属。一面之缘,一见钟情的白姑娘,早就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迹,再难忘怀。他这么努力地提升自己,也是希冀着有朝一日能再见到她的时候,他能配得上她,能有资格求娶她。 “而且这些银两是你和姐夫这些年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我怎么能拿去用呢?”许仙说道,“你们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我这里姐姐不用担心。” 原本李许氏还推辞着,但是某天突然头晕目眩差点摔倒,经许仙诊脉发现已经怀有身孕后,也就不再坚持要把钱给他了。有了身孕,有了孩子,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的是,确实得备着些。 只是安秀说对了,许仙既然坚定了要走的路,就是跪着、爬着也要走下去,绝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于是,他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去搞钱! 他放下了曾经读书人的架子,在路边摆摊给人写书信、写对联,甚至写诉状;他托李大郎介绍,在五谷丰粮铺忙不过来的时候,帮东家盘账;他白天忙得飞起,晚上的时候也不忘接了书店的活,熬夜抄书赚钱。 只是,许仙实在是太过心软。 给人写书信、对联,他收的钱很少很少;写诉状,他怜惜对方遭遇不公,免费不说,还出钱出力帮忙;抄书,他抄得极为认真,速度怎么也快不上去;也就给粮铺盘账的收入尚可,但是盘账的活计一个月才一次,算起来也没多少钱。 赚钱真的好难哦。 满心烦恼的许仙去了灵隐寺上香,希望神佛冥冥之中能指点他一条解决问题的路。 然后他正跪在蒲团上祈愿呢,就听一声清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施主,你有什么烦恼?不妨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给你指点迷津哦。” 许仙回过头,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和尚,他那双眼睛长得尤其好看,犹如碧波荡漾,十分灵动。 许仙皱了皱眉头,本能地觉得这个青年和尚有些奇怪,婉言拒绝了他,并不想多理会。然而青年和尚那双好看得过分的眼眸一盯着他,他就如同陷入了深渊之中,身体完全不能控制,意识完全迷糊,如同被控制了一般,青年和尚问啥,他就答啥。 青年和尚问道:“施主快告诉我,你到底有些什么烦恼呀?” 许仙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我想去鸿儒书院读书,将来考个秀才、举人甚至进士,入朝为官。大则达成我的志向,小则护着我的家人,再不让他们被人欺负。只是囊中羞涩,无进学之资,实是为难。” 青年和尚吃了一惊:“你还有志向?什么志向?” 许仙面上的神色有些迷茫:“这……我也尚在求索。” 青年和尚“切”了一声,心道这蠢书生定是说大道,并不以为然:“既然没钱读书,那就不读了呗。读书哪里是能常人能做的事,读书哪有那么容易啊?小心你费钱费力费时间,最终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什么都没有得到!” “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书生,会认字、会算账、偶尔看看喜欢的话本、杂记也就够了,科举进士?实在是想太多!” 许仙面色满是不服:“古人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拼一把,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我许仙不甘心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青年和尚笑嘻嘻地说着贬低人的无情话:“就你?不可能的啦,我看你的长相就不是个聪明的,肯定考不过科举。你就放弃这个念头吧。我告诉你,人的命运,尊卑荣辱,基本上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都是在生死簿上写好了的!你又何必苦苦挣扎呢?早早认了命吧。” 许仙眼中隐有掩藏不住的愤怒之色:“‘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不信命,我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生来注定!就算我不够聪明,就算我的命数不好,我总能找到破解的法子,把它踩到脚底下!” 青年和尚却是对他的雄心壮志嗤之以鼻:“大话谁不会说?做梦谁不会做?你要是真有能耐,也不至于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个童生也没能考上,不得不改读医书,去宝芝堂做学徒。” “如今你学医倒是学出点成绩来了,却是又脑子发晕,好好的光明大道不走,又要回去挤独木桥?我看你是脑子真真是坏掉了!” 许仙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未曾考上童生,又曾在宝芝堂做过学徒,现在学医做出了点小成绩?” 青年和尚掩饰性地咳了两下:“反正我就是知道,你管那么多干嘛?总而言之,你读书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啦,还是听我一劝,趁早放弃的好。” 许仙固执又坚定地道:“我不会放弃的!宝芝堂的何掌柜曾经跟我说过,我的资质不错,亏就亏在不会为人处事,又遇上了一个心胸狭窄的劣师,故才次次县试都名落孙山。但是鸿儒书院的师长们都是胸怀宽朗之人,我一定要再试一次。” 青年和尚嘲笑道:“自己学不好就怪老师,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的嘛。再说了,一个医馆掌柜能懂什么,他说的话也能当真?他要是真的懂这么多,自己就科举进士、入朝为官去啦。”提到“掌柜”两字时,他的眼神不自由主地闪烁了下。还好还好,姐姐不在这里,否则要是被她听到自己在说她坏话,那可就惨喽。 许仙这下生气极了:“这位出家人,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许你诋毁何掌柜!你根本就不知道何掌柜是如何深藏不露之人,他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我茅塞顿开,胜读十年书!” 青年和尚很没有形象地耸了耸肩:“我知道啊,因为何掌柜他……咳咳,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就是不行!”一个不留神,差点说漏了嘴,还好还好,及时打住。 许仙却是再不被他的话影响,眼神隐有恢复清明之意。 青年和尚见状,连忙又用力地眨了眨他那双好看的过分的眼睛:“再说了,你就是不甘心,那也没有办法呀,你又没有上书院的钱,嘻嘻。” 许仙即将清明的眼神又恢复了迷茫,沮丧地低下了头。 青年和尚笑道:“所以呀,你还是按照你原本的规划,拜乐善堂陈大夫为师,好好做你的大夫去吧!” 许仙袖下两手握拳:“果然只能如此了吗?可是……我不甘心。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旁的办法的!” 青年和尚见他有所动摇,正要再接再厉,就只觉后颈一凉,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慈眉善目、头发花白的老和尚把手放到了他脖子上,笑得十分和善:“清风,你不好好坐禅,跑来佛堂跟施主打逛语是为何?” 青年和尚见了老和尚,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赶紧缩了身子小声狡辩:“方丈,我只是看这位施主心情不好,过来跟他说说话解解闷罢了。” “是吗?”老和尚耐人寻味的目光让青年和尚打了一个哆嗦,再不敢说话。 “这位施主,清风淘气,最是爱说胡话,他说的那些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老和尚一个眼神过去,许仙就恢复了原状。 许仙微笑:“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谢过方丈。” 老和尚朝许仙点了点头,就速度极快地消失在了许仙的视野里。许仙有些惊讶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瞧着年岁足有七十好几的方丈手里提着个青年和尚,竟然还能走得那么快。 “姐姐,姐姐放手,我脖子疼!”青年和尚——小青嚷道,“你走这么快干吗?后面又没有鬼在追!” 老和尚——安秀她能不走得快吗? 后面虽然没有鬼在追,可是有和尚在追啊! 本能的类似物种压制的紧迫感,让她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提溜着小青赶紧跑! 小青为了跟她的赌约能赢,故意去搞许仙的心态,可是她知不知道,她这么做可闯了大祸了! 寺庙这种地方,也是她们蛇妖能随便来的? 好死不死的,运气极背的,灵隐寺今天还有一位尊贵的客人来访。 这位客人不是旁人,正是镇江金山寺的得道高僧——法海禅师啊! 没错,就是原剧情中,处处跟白素贞作对的那个法海! 第32章 白素贞7 原来这日法海作客灵隐寺的时候, 敏锐地察觉到大雄宝殿有妖气,遂过去查看。 他接近了大雄宝殿,看到了小青化形的青年和尚, 发现他本是一只有着五百年道行的青蛇妖。奇怪的是,这只青蛇妖虽然道行勉强算得上高深, 但周身妖气竟然不带一丝血腥、恶孽的味道。看来是从来没有伤过人的。 既是不曾伤人, 法海也就停下了动作,不急着收服青蛇妖,而是遮掩了身上的气息, 躲在暗处观察。若这只青蛇妖确实纯善无害,那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今日放她一条生路也不是不可。 只是接下来,法海就看到这只青蛇妖在百般捉弄、频频打击前来礼佛的白面书生! 说他不够聪明,说他一看就是没有科举进士的命,说他没本事还心气高,说他只会空口说大话, 还一脸嬉笑地嘲笑他就算想回书院读书也没那个钱,是痴人说梦! 这下事情就糟糕了。 小青为了赢得与安秀的赌约搞的这些鬼, 看在法海的眼里,就是这只青蛇妖在蛊惑许仙这个读书人的人心, 用妖族魅惑之术动摇他的意志,毁他的前程!这,罪不可赦!甚至比简单粗暴地伤人还要可恶! “师祖说的没错, 是妖,就该杀!妖, 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法海回想着授业师祖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心里深表赞同,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更何况即便她现在未曾伤人,难保以后都不伤人。为防后患,当然是尽早收服了的好。” 于是法海坚定了收服小青的决心。只是顾虑到许仙在此,怕吓到了无辜的凡俗之人,他才暂时没有动手,只是死死盯着小青的动作,只等她一离开寺庙,就施法收妖。 没想到,半途又来了一只化形为老和尚的白蛇妖!这只白蛇妖,目测足有千年道行,法力十分高深。 是妖,就要杀!法海心中再次默念。 虽然这只白蛇妖身上也没有血腥和恶孽的味道,应该也没有伤过人,但难保她和青蛇妖一样也是行蛊惑人心、毁人前程之事,也是罪大恶极! 法海眼睛微眯,已视青白两只蛇妖为他钵中之物。 尽管法海收敛了身上的气息,但安秀仍然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原剧情中白素贞死对头的存在,简单与许仙说了两句就提溜起小青,以最快的速度溜之大吉。 法海当然是快速跟上! 只是,很快,安秀就意识到自己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 除了最开始发现法海的时候她直觉有一种类似物种压制的本能的紧迫感,所以急着带小青逃跑,但是真开始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戏了,她就十分惊讶地察觉到,这个法海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嘛! 他,根本就跑不过拎着一只拖油瓶小青的她! 而且一路上,他抛出的什么什么符、什么什么咒、什么什么索,全都近不了她的身! 反倒是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手施出的定身诀,十分干脆利落地把法海定在了原处! 哇哦,原来她的道行已经这么厉害了呀。有法海这个参照物在,她很确定她现在的本事比起原剧情中白素贞要强上许多。安秀略一思索,就想通了缘由。 她顺利完成第一个小世界的任务后,王母娘娘给她的奖赏可不是虚的,其中的一颗丹药——福星奉上的福运爆棚丹,可让她有欧皇体质,不论做啥都能顺风顺水、逢凶化吉! 这不,她修炼起来不就事半功倍了吗?极少遇到什么心魔啊、关卡啊、业障啊之类的。她暗中帮助许仙做的那些事不也都是顺利得不行,完全没有出过任何意外吗? 难怪王母娘娘说,之后她所做的任务都会比第一个小世界的任务轻松许多呢。 全身无法动弹的法海则是极为震惊、愤怒、窘迫,五味陈杂。他,今日竟然败在了一只千年白蛇妖手里?颜面何在! 而刚被安秀放开后衣领的小青见危险解除,高高兴兴地绕着法海走了一圈:“原来金山寺有名的法海禅师能力也不过如此嘛,根本就不是我姐姐的对手,哼!”神情极是高傲,极是欠扁,好像定住法海的是她本人似的。 法海怒目而视:“今日是我不慎,才中了你们两个的算计!” 小青又是“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揭他的短:“我们哪有算计你,明明是你在算计我们。你偷偷地藏在暗处,想要害我,要不是我姐姐,我就糟糕啦。我姐姐对付你,那可是光明正大地过招!” 法海继续怒目而视:“施定身诀算什么光明正大?有本事放开我,我与白蛇妖真刀真剑打一场!” 安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十分淡定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不必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何必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嫌烦。 法海:“……”安秀的话让他感受到了极深的侮辱,他不如她?连打一场的资格都没有?可恶! 只是法海即便身处下风,神态仍是那股子高高在上的鄙薄模样,他斥道:“蛇妖,你们两个,一个有着千年的道行,一个有着五百年的道行,这么多年来,定是做了不知多少如今天这般蛊惑人心的恶事,天理难容!” 安秀不客气地说道:“少给我们扣帽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妖活了五百年、一千年,就一定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坏事吗?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照你这么说,七八十岁的老人就都是恶而又恶的,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就都是善良的好人了?” “我看未必!比如你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却是非不分、固执己见、妄打妄杀,实是个披着慈悲皮相的大恶人!” 法海被噎了一下,又道:“那不一样!人的善恶怎能用年纪来判断?而妖性本恶,本身的存在就是罪孽!” 安秀闻言,只觉胸腔中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之情汹涌而上:“妖性本恶?生来就是罪孽?所以不管妖怎么做,是为情所动也好,是奉命行事也罢,最终的下场都是被打杀、被镇压?如九尾狐妖妲己祸乱朝歌,奉的明明就是女娲娘娘‘断送成汤天下’的命令,最终却是被过河拆桥,命丧斩妖台!” 又如原剧情中的白素贞以情报恩,与许仙结为夫妻,最终却是成仙梦碎,被压雷峰塔! 而与她们有过纠葛的男人呢? 伤害发妻、对忠臣施酷刑、残害百姓的明明是纣王,商朝灭亡后他却是被封为了天喜星,也算是修得正果了! 至于原剧情中的许仙,有的版本说就是他帮助的法海收服白素贞,有的则是说他受不了妻子是蛇妖的打击出家或云游去了,也有比较深情的版本说是他天天在外头扫塔舍不得妻子。除了最后一版还有点感人(然而安秀仍是觉得他无能、没用),其他的结局都是很让人不爽好吧。且不论如何,他都好好的没事啊。跟白素贞比起来,这也太不公平了。 她正愤愤不满着,又听法海大义凛然、义正言辞地喝道:“妖的下场,自是被打杀被镇压。是妖,就要杀!就算暂未曾伤过人,为防后患也要杀!妖,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它们就是异类!” 小青气得一尾巴甩他脸上:“我们才不是异类!如果妖本不该存活在世界上,天地灵气又何必孕育出我们?既然我们存在了,那必有它的合理性!你这和尚顽固得很,你才是异类,你全家都是异类!” 说着,她抱住安秀的手臂,满脸不甘地哇哇大叫:“姐姐,这和尚狗眼看人低,我讨厌死他了!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偷懒、不懈怠,一定跟着姐姐好好修炼,总有一天我要修炼成仙,看他到时候还说不说我是异类!” 法海嗤笑:“就凭你们,两只蛇妖?也想修炼成仙?简直是白日做梦、天方夜谭!” 这下安秀也狠狠一尾巴甩他脸上:“你瞧着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如现在这般,用实力啪啪打你的脸!”只要把许仙那边的事情搞定了,成仙自然就不会再有阻碍。 法海脸色铁青:“大胆蛇妖,竟敢如此辱我!我法海对天发誓,只要我今日不死,必报此仇,将你青白两蛇永镇地下,千年万年都不得翻身!” 安秀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神色:“法海,你以为我真不敢要了你的命吗?你以为你今日一定不会死?” 小青有些纠结地拉了拉安秀的袖子,小声地说道:“姐姐,虽然我恨死他了,但是我们还真的不能杀他。否则我们身上就是背了杀孽,那就麻烦大了。”到那时候,在人世间就真的是人人喊打,什么道士、和尚、法师、高人啊等等,就都有理由名正言顺地收服她们了。 安秀指了指法海,冷笑道:“你我二人修行这么多年,从未背过杀孽,相反还积德行善,做过不少好事。可你看他,口口声声自诩慈悲为怀,还不是一见我们就‘是妖,都要杀’?我们背不背杀孽,行不行善事,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法海还算镇定的面容终于闪过慌乱,他被安秀定住了还敢如此高高在上、大放厥词,也就是认定了青白两蛇妖不曾伤过人,自也是不会伤他、要他的命的。所以就算处于下风,他也并不怕。他深信刚才是他轻敌了、没有第一时间用上他袖中的镇寺之宝——法音金钵才不慎被白蛇妖定住。只要他找到办法重获自由,有法音金钵相助,肯定能一雪前辱,收服青白二妖。 但是,如果白蛇妖现在就妖性上头,那他今日岂不是要折在这里了? “白蛇妖,不,你不敢。”法海很快又冷静下来,“你想要成仙,就绝不敢伤人,更不敢杀我。”她们就是在恐吓他,着实可恶! 安秀冷笑:“现在你倒晓得我们不会伤人了,可之前你是怎么说的?‘是妖,就要杀’‘就算暂未曾伤过人,为防后患也要杀’?所以,你明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是错的、是站不住脚的,也要执意为之!” 法海说道:“你们虽未伤过人,但青蛇妖蛊惑那书生读书意志,诱哄他放弃科举,亦是害人之举,罪大恶极!” 小青眼底顿底顿时闪过一丝不自在,低着头不敢看安秀的脸。 安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理直气壮地怼回去:“你错了!小青不是在蛊惑他,而是在锻炼他!读书是一项需要极其坚定的意志和不懈努力的事,那书生若今日因为小青随口的几句话就打消了读书的念头,只能说明他本就心意不坚、决心不够,日后一遇到困难就想着放弃,读了也无益!” 法海:“……”真是这样? 不可能!她们绝对是在诳他! 小青则是之前的不自在和心虚一闪而空,底气十足地抬起头来:“没错,姐姐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不是在动摇他、蛊惑他,我是在锻炼他的意志、坚定他的决心!我不是害他,是在帮他呀。”那架势,仿佛她当时真是这么想的似的。 法海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眼神,断言道:“强词夺理!总之今日你这只青蛇妖就是行了恶事,不可饶恕!日后等道行增加,定会更加作恶多端,为防小恶变大恶,小祸变大祸,我之前就该趁白蛇妖未至灵隐寺之前就先下手为强,把你给收了!”他决定不听她们解释,反正他觉得是错就是错。 小青气得跳脚:“你才是强词夺理呢,就只知道喊打喊杀!不过,有我姐姐在,你又能奈我何?哼。”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法海的脸色顿时更阴沉了。偏偏小青说得对,他技不如水,还真的不能奈她们何。 安秀按住小青,对法海道:“法海,按你的说法,你今年才二十多岁,已是如此顽固执拗、是非不分的性子,那我说在今后的几十年里,你会有很大的可能性因你的性子惹出极大的祸端来。为防后患,我今日必要好好惩治你,这样也不错吧?” 法海愤怒:“大错特错!白蛇妖,你这是欲加之罪!” 安秀的声线冰冷如千年寒冰:“我说的正是你的理吗?怎么你说得,我就说不得?”做人不要这么双标狗,不都是以未发生的莫须有的事来论罪吗?她还非给他扣死了这个帽子不可。 从她发现自己法力胜于法海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要放过他!放虎归山吗?留着他壮大实力对付她吗?才不。趁他病、要他命,才是她该做的。 不,不能真要了他的命,杀孽不能有。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决定了,让他生不如死,才算平了原剧情中他对白素贞所做的那些事的恨! 于是,安秀拿下了套在手腕上的红宝水晶手链——那是第一个小世界狐仙媚姬送她的。她打开搭扣,取出一颗剔透如鸡血的珠子,把它弹向了法海的额头。瞬间,珠子没入额中,不见踪影。 法海惊慌:“白蛇妖,你对我做了什么?” 安秀说道:“法海,你之前说对了,我和小青将来都是要成仙的人,怎能因为你一个顽固的和尚就妄动了杀念、损了功德?” “你不配!”她轻飘飘地、极其轻蔑地吐出这三个字,眼见着法海脸色再次铁青,“但是,我们不能杀你,却是有别的法子对付你。让你直接死了,反倒是便宜了你!” 法海越发惊慌:“白蛇妖,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安秀接下来的话语里带上了几分浓重的阴冷之意:“你说妖生来就是异类,不该存活在这世间,可你又何曾想过,我们根本就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们又何辜?” “你天赋异禀,从小就深得金山寺前面两位老方丈的真传,修行一日千里,所向披靡,但却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世界,坐井观天,刚愎自用。” “今日,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好好体验一下我们妖的世界!” “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德高望重的法海禅师,而是一只刚化成人形的、只有一百年道行的小狐妖!” 这下法海的面容彻底扭曲了:“狐妖?我是人,我怎么可能是妖?白蛇妖,你骗我,你害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安秀微微一笑:“没骗你,真的,小、狐、妖!” “哦,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忘了拿。你现在既然是小狐妖了,法音金钵这样的东西就不合适再带在身上了,否则把你自己给收进去了就不好了,是吧?” 然后,安秀就微笑着顺走了他袖中的法音金钵:“我这么做,可是救了你的命呢。不过,不用感谢我,不客气哦。” 把法音金钵妥协收入自己袖中后,她才在法海极度震惊、仿佛看到了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异事的眼神中,施法解了他身上的定身诀,继续提着小青的后衣领回家了。 回到灵蛇洞后,刚被放下的小青都顾不上揉揉有些酸痛的后颈,就一脸兴奋地问安秀:“姐姐姐姐,你那一串是什么好宝贝,哪里得来的?竟然能把法海那个顽固和尚变成小狐妖?” 安秀轻轻摸着红宝水晶手链上的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珠子,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之色:“那是一位故人送我的,它曾是九尾狐族的至宝。” “它能使人身上沾有狐族的气息,任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分辨。” 在第一个小世界里,安秀就是用它给自己做的第三个马甲——狐妖媚儿。现在她在法海身上留了一颗珠子,狐族气息保持个三年两载肯定是没问题的。 而这三年两载,可就有的法海受的了。安秀这样想着,心情十分愉快。 小青惊讶地问道:“九尾狐族?那不是姐姐你的前世妲己的家族?原来这宝贝来就是姐姐的啊,那位故人不过是把它物归原主罢了。” 安秀摇了摇头:“不,这不是妲己的,是我那位故人炼制的。她……罢了,不说了。”那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背后的真相到底如何,也只有当年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吧。 小青悻悻地撇撇嘴,很失望没能听到好听的故事。不过很快她就又开心了起来,开始兴致勃勃地猜想法海变成狐妖之后会遇到怎么样艰难的、坎坷的、悲惨的、痛苦的事情,越猜想越高兴。 但是很快小青就高兴不起来了。 “姐姐姐姐,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严肃?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下回一定不会再犯,你不要过来啊。”灵蛇洞里充满了小青悲怆的求饶声。 安秀对她的哀嚎视若无睹,开始铁面无情地算总账了! “大错一,你不该贸然去灵隐寺,寺庙这种地方是我们蛇妖可以随便去的吗?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就被法海给收了!这回是法海本事不如我,要是下回遇上个我也打不过的高人呢?你要知道,我不是神仙,我不是天下无敌!” “大错二,你不该为了赢得赌约,化形去魅惑许仙,动摇他心志!不许狡辩,磨练他意志、坚定他决心还是我给你编的借口用来怼法海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我耍心眼?你眼珠子一滴溜,我就晓得你在打什么主意!” “大错三,你之前不该多次挑衅法海,惹他记恨。没错,我可以,但你不可以!别不服气,因为我打得过他,而你不行!你这回是借着我狐假虎威了,下回若是我不在,你这条小青蛇还不被他那只恶狼咬死?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在你本身还不够强的时候,你不能看着强者怎么做,你也跟着怎么做!说得难听点,就是你不配!” “大错四……” 听着安秀严厉的话语,小青的头越来越低,双眼越来越湿润。 “姐姐,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对不起,我总是给你惹祸,让你辛苦了。”小青哽咽道,“我以后一定全部都听你的话,再也不乱来。我会跟你一样以修炼成仙为目标,认真修炼,再也不偷懒!” “嗯……就从我赢了我们关于许仙的那个赌约,姐姐你放我半年假后开始!” 安秀听着小青的检讨,本来频频点头,颇有点孺子可教的成就感,直到听到她的最后一句。 玛德,又浪费感情了! “直到现在,你还以为你能赢?小青,给我修炼,加倍,不,再加倍!只要不修炼死,就给我往死里修炼!”安秀忍不住咆哮道,“你死心吧,我们的赌约你必输无疑!” 小青:“嘤嘤嘤。” 她真的会输吗? 她怎么不信呢。 可是许仙那边接下来的发展,由不得她不信! 第33章 白素贞8 小青看着安秀为她量身打造的、升级再升级后的修炼计划,欲哭无泪:「姐姐,你这是真的要我死啊?不,简直是生不如死!」 安秀摸摸她的头,笑容温和,但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定:「不许哭,不许退缩。你忘了你昨天跟我承诺的吗?听我的话,认真修炼,绝不偷懒!」 小青含泪点头:「嗯。」 安秀又道:「你再想想法海。」 小青立马抹去眼泪,两眼冒出愤恨、不甘、执著的光,用力地点头:「嗯,姐姐我会的!就跟你说过的那样,将来用实力狠狠地、啪啪打他的脸!叫他看不起我们,叫他嘲笑我们成仙是妄想,叫他口口声声「是妖就要杀」「妖生来就是罪孽」!实在是气死我了。」 安秀拍拍小青的肩膀:「不错。」 小青抬起头:「姐姐,既然我已经下定决心以后都好好修炼了,那在我正式开始之前先休一个长假不过分吧?我发誓,这会是我蛇生的最后一个假!」 「嗯?」还没死心呢,安秀微微一笑,柳眉微扬,轻吐出冷酷无情的三个字,「不可能。」不趁着小青这股子气使劲压榨,等劲儿过了可就事倍功半了。打铁要趁热,拖延症万万要不得。 小青:「嘤嘤嘤。」看来她只能期待之前跟安秀关于许仙的赌约能赢,那样才能有半年的喘息时间了。 小青想了想,又问安秀:「那姐姐你呢?你的修炼计划有没有升级?」要是光升级了她小青的,那也太不公平了,她不服。 安秀笑道:「哪一天我修炼的强度不至少比你翻倍?我什么时候躲过懒了,我又不是你这条小懒蛇。」 说着她念了个诀,面前出现了一只通体莹润的白色玉盒,说道:「小青,我的修炼计划当然也是升级了的。我昨天就想好了,我决定好好地挑战一下自己,做一些我原本完全不敢做的修炼。」正好这段时间许仙忙着赚钱,暂时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至于小事就让他自己解决她懒得管,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小青好奇地指着玉盒问道:「姐姐,这里面是什么?你要挑战什么?」 安秀说道:「小青,你先往后退三大步。」 小青照做后,安秀才打开了玉盒,露出了里头的宝物。 尽管已经后退了三大步,那小青还是在玉盒打开的瞬间伸手捂住了眼:「啊,姐姐,这是法海和尚的法音金钵!你把它拿出来作啥?我以为你早把它给毁了!」 安秀盖上盒子:「法音金钵是金山寺的镇寺之宝,传说是当年如来佛祖赐给金山寺开山祖师的降妖除魔之物,哪是那么容易被毁的?」 小青说道:「那姐姐就把它远远地丢掉,反正不让它再回到法海手上就行。它是法音金钵啊,是降妖除魔的啊,不知道收过多少我们妖族,我一看到它我就害怕。而且这个东西好像还能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我听着就心烦意乱,根本就集中不了心神,难受得不行。」 小青的感觉没错。法音金钵确实是妖魔的克星,它能发出一种干扰妖魔心志的法音,在原剧情里,与法海的念咒相辅相成之下,法力能大大增强,就算是修炼千年的白素贞都不是它的对手,竭尽全力也就勉强不被它收走。 但是,那是白素贞,不是她安秀。 安秀笑着说道:「小青你忘了,昨天我就已经碰过它,把它塞在袖子里带回来的。我不是没事吗?」 小青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是啊,姐姐,你怎么可以碰它?你怎么不怕它?」之前她的关注点都在那串让法海由人变妖的红宝水晶手链上,根本没有想过安秀是怎么把法音金钵顺回家的。 安秀把手搭在玉盒上,摇摇头:「其实还是有点怕的。」毕竟原身是蛇妖,遇上除妖的法器怎能没有生来的恐惧?昨天她原本的想法也就是让法海不再拥有这只金钵神器,用这只能隔绝气息的玉盒把它装了再找个地方埋得深深的也就是了。 但是,在她靠近法海,发现法音金钵不仅没有排斥她,甚至她尝试了下还可以伸手触碰的时候,她就改变了主意。 而这,也是法海百思不得其解、极度震惊的。安秀明明只是一只千年白蛇妖,怎么可以像顺走一件小玩意儿似的顺走法音金钵,还放在袖子里带走?这不就如同鬼魅出现在了阳光底下一样不可思议吗? 安秀想,这或许跟这具身子里的她的灵魂是人,而她在前一个小世界的身份还是织女,完成任务后还在天界呆了一段时间,不算是纯粹的妖有关吧。 不过对小青,安秀当然没有用这个解释,而是趁这个机会再给她喂一剂鸡汤:「你知道为什么我身为蛇妖却可以抵抗我们妖族的克星法音金钵吗?」 「因为我这一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努力地修炼,拥有千年的高深道行!」 「只要功夫深,只要本事大,鬼魅可以不怕阳光,妖魔可以不怕降妖法器,下仙可以反胜上仙!」 小青满脸都是敬佩之色:「姐姐你好厉害!」 安秀拍了拍她的肩:「但是,只是能够抵抗还是不够的,我之前跟你说的要好好地挑战自己,做一些我原本完全不敢做的修炼,就是要用它——法音金钵来辅助我!」 小青吓得面色惨白:「啊?姐姐你别乱来!这样也实在太危险了。」 安秀坚定地说道:「不,我心意已决。我相信越是害怕的东西,一旦克服了它,就越能够促进我的提升。所以我已经决定了,用这只法音金钵来助我修炼更上一层!」在这个世界,自身足够的实力才是硬道理! 小青惊呆了,良久才道:「姐姐你要小心啊。」 安秀说道:「嗯,我自有分寸。」 小青咬了咬唇,由衷感慨道:「姐姐你可真是个狠人,对我狠,对你自己更狠!」 安秀笑道:「那是当然,不逼自己一把,怎么能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呢?」在现代的时候有一句很流行的话,「不逼自己一把,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她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你不逼自己,生活就会来逼你。她要是不抓紧提升自己的实力,这回遇上法海能打赢,那下回要是遇上个什么仙翁、什么道人的呢?要是他们身上还有着什么可怕的法器呢?原身为妖,本就在出身上占了劣势,她不能把全部的指望放在报恩许仙成功、得碰仙缘上,在此之前,她也必须得有克敌制胜的能力。 「小青,我们妖族想要成仙,就要吃常人不能吃之苦,几百年甚至千年,才能有苦尽甘来的那一日。你以前总是怕吃苦,总说与其辛苦那么久,还不如立足当下,好好地享现下的福。但是,这种现下的福,就如同草扎纸糊,风一吹就烟消云散,随时都可能被打破。」安秀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青神情凝重地点点头,看来这回她是真正有听进去。 安秀继续说道:「我们没身世、没背景的普通妖的幸福,哪有那么容易?就跟人世间普通人的幸福也没那么容易是一个理。你忘了前阵子许仙的姐夫被欺负的事了?许仙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有了重回书院读书的决心。就算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再无能为力支持他进书院,他也不肯放弃,一直在想办法赚钱。」 小青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那我之前变成和尚的模样,去寺庙里动摇他读书的心志,是不是坏了他的事?对不起姐姐,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着赢了赌约。我错了。」 安秀摇了摇头:「不会坏事。你也不要太小看了许仙,我曾跟你说过,一个人要是真认定了一件事,真决定了走一条路,那就是跪也要跪过去,爬也要爬过去。」 小青「嗯」了一声,抬头道:「那……既然是这样,要不我们还是送点钱给他吧,不多,就够书院学费就好。我们的赌约我认输了,我不要半年的假期了,我愿意马上就开始好好修炼。」 安秀微笑拒绝:「不,没必要。我之前暗中帮了他那么多,他要是直到现在还没个长进,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那也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我决定了,从这回起,要改变帮他的策略,授人渔,而非鱼。我非得让他学会独当一面不可!」 小青用力点头:「嗯,姐姐你说的肯定是对的,我听着就觉得很有道理。」 再说许仙这边。 安秀现编的怼法海的理由是对的,那日小青化形的青年和尚说的那番话不仅没能动摇许仙求学的决心,反而坚定了他的想法。 他认真地思索了自己眼下的处境,把读书的优点和缺点都一一写了下来,相互对照。然后他非常地确定,读书是一定要读的,因为眼下暂时的经济负担放弃读书,那是目光短浅的行为。 而且他深信,以他的实力,去了鸿儒书院就学一段时间后,应该能有一定的把握通过明年的县试、府试和后年的院试,成为秀才,到时候家里的一部分田地就可以免税。如果名次比较靠前,成为禀生,那每个月官府还会给补贴,有禀银和禀米。到时候,不仅不用再花钱,还能赚钱。 只是,从他入书院读书到考上秀才之前所需时间,就算一切顺利,也要足足两年。而这两年的各项花费加起来,就算他再俭省,也至少要二十两银子。 这个数目,实在是相当的大。 乐善堂的陈大夫实是个好人,十分欣赏许仙。虽然许仙最终没有拜陈大夫为师,而是把义诊时结识的另一位宅心仁厚、心怀病患的医馆学徒推荐给了他,但也他也完全没有因此对许仙不满,见许仙急需有钱,主动提出借给他。然而陈夫人知晓后却是百般不愿,大闹了一场,斥责许仙是白眼狼,大骂丈夫识人不清。 许仙本就对陈大夫心怀有愧,实不敢让陈大夫因为他的缘故后院起火,故诚恳谢过后,婉言拒绝了陈大夫的好意。 而鸿儒书院的院长也是十分欣赏许仙为人,亦是主动提出包了他这两年的开销。只是院长虽然名声斐然,但他为人清正,两袖清风,又有家有口,本身也没多少余钱。许仙想起陈大夫家里的事,也谢过了院长的好意,决定等攒够了钱再进书院读书。 「我不会放弃的。不管前面的路有多么难,我也要坚持下去。我还年轻,就算攒上两年三年才能攒够二十两银子,那时我也才二十二岁,还来得及!」许仙这样想着,最初的浮躁过去后,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于是,某日空闲的时候,他又去了灵隐寺上香。 吃过素斋之后,一位小和尚递上纸笔,双手合十向许仙鞠了个躬道:「施主,你可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心愿,供在佛前。佛祖知晓了你的心愿后,定会助你心想事成。」 许仙微笑着谢过,接过笔,在纸上写下「读书」两字。 小和尚见了,惊叹:「施主,你的字写的真好看!我从来没有这么好看的字!」 许仙笑道:「你过奖了。」 小和尚又问:「施主,我听说书画之道是相通的,不知你作画如何?」 许仙微颔首:「尚可见人。」 小和尚眼睛一亮,急急道:「施主你请跟我来,我有事请你帮忙。」拉着许仙就往大雄宝殿走。 大雄宝殿。 小和尚抱了一叠黄纸过来,奉上纸笔,向他行了一礼道:「施主,可否请你画一幅佛祖的画像?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许仙点头:「当然可以。佛祖普渡众生,我只怕画得不够好,对佛祖不敬。」说罢,一脸虔诚地开始作画。 小和尚在一旁看着,惊叹不已。佛祖画像作毕,小和尚再次急急道:「施主,你画得真好!施主请你稍等,我请示一下我们方丈,我们方丈可能会想要跟你谈谈。」说罢以风一波的速度跑了出去,留下捏着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许仙。 片刻后,胡子花白的方丈来到,看到许仙画的佛祖像后,也是满面赞赏之色。然后,方丈向许仙提出了请他帮忙作三百幅佛祖像的请求。 原来年关将近,为了回馈香客们,方丈打算给这一年添置香火钱最多的三百位香客一人一份薄礼,另附上一封祝福的信件。而这信件里头,方丈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添上一件有佛寺特点的东西,就想着再送一幅佛祖像吧。只是由谁来画,就又是个问题了。知名的画师收费太高,收费低廉的水平太差恐亵渎了佛祖,实在是为难得很。 小和尚将方丈的烦恼看在眼里,就留了个心眼,趁着香客们在纸上写心愿供奉佛前的时候观察他们的字迹,以求找出书画水平不错的人。许仙就这么被他发现了。 许仙一口应下:「方丈慈悲心肠,时常赈济穷苦之人,我仰慕已久。能为方丈做事,为佛祖画像,是我的荣幸,岂有不应之理?」 于是,许仙接连好几日没有出摊代写书信、对联等,而是待在寺庙认真作画。 五天后,三百幅画得十分精细的佛祖像完成。方丈一一检查后,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施主的佛祖像画得非常好。你画技出色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你的心诚。」 许仙朝方丈行了一礼:「您过奖了。」就要告辞。 方丈叫住他,让身旁的小和尚拿了几个小银锭给他:「这是老衲给施主的酬劳。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施主了。」几个小银锭加起来,约摸有个十几两的模样。 许仙大吃一惊,连连拒绝:「我为方丈做事,不求酬劳。」 方丈坚持:「施主帮了我大忙,老讷不得不谢,还请施主一定收下,否则老讷于心不安。」 许仙想了想,只取了其中最小的那个银锭:「方丈客气了,那我拿二两银子就好。」五天时间,就得二两银子,相比他摆摊的收入来说,已是相当得多。许仙觉得已是足足够了。 方丈赞许道:「施主不求利,不贪财,老讷佩服。」亲自送许仙出寺。 灵隐寺很大,两人出寺的时候恰好遇上几个不识路的香客问路。许仙耐心地给他们指了路后,突发灵想,朝着方丈行了一礼:「方丈,我本意只想为您和灵隐寺略尽绵力,并未想过要您的酬劳,您的银两我收了,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今日见香客迷路,我有个想法,不如在各处殿堂的外壁画上灵隐寺的地图,方便他们认路。」 方丈听了,感激不尽:「那就有劳施主了。」 于是,许仙又在灵隐寺待了整整五天,画了足足五大幅地图壁画。精细、准确、清楚、明了,人人见了都赞不绝口。 画完之后,方丈不顾许仙的再三推脱,硬是又塞给了他十两银子:「施主,不许再推辞了,你帮了我大忙,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许仙只得收下。这下算上他之前自己攒的三两银子,他已有足足十五两银子,离进学读书的二十两银子花费已经只差五两。 他离开灵隐寺的时候,远眺着天边灿烂的云霞,仿佛看到了他的前路,心境一片豁然开朗。 而仅差的那五两银子,很快也不再是问题! 第34章 白素贞9 灵隐寺香客众多, 不仅是杭州府,就是附近几个府城也不乏许多慕名前来上香的人们。 这些人纷纷都对壁上精细准确的地图赞不绝口,再一打听, 得知这些壁画出自曾经做过好几次义赈的许仙之手, 都是赞不绝口。 其中的某些不差钱的人更是望着壁画若有所思, 托了人与许仙见了面后, 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来意,想让他帮忙给自家的别院、园林、庄园等等作画,开价是每幅画十两银子。 许仙正需要钱, 欣然应下了三人, 细细地按照要求作完了画。画成之后, 三人皆是赞不绝口, 除了预先说好的十两银子之外, 都多给了三到八两的润笔费:“许公子, 不用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这下,许仙数了数,他手头总共有六十两银子啦!去鸿儒书院读书完全不再是问题! 许仙抱着他装银子的小匣子去了姐夫李大郎和姐姐李许氏的房间。 李许氏一瞧他的小匣子,就抿着嘴笑道:“阿弟, 你真厉害, 这么快就筹够了银子。姐姐我从小就看着你长大, 竟然从来不知道你的画原来画得这么好, 实在是太浪费你的才能了。” 许仙说道:“我心在经史子集,至于画画一道,不过是闲暇之时偶做消遣, 并未在意。是灵隐寺方丈不嫌我画作粗陋, 过誉了我, 那三位老爷才找我作的画。” 李大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阿弟,你太谦虚了。一幅画十几两银子,啧啧,你的画真是太值钱了!才一个月,你就卖出了三幅画,赚到了足足四十五两银子!” 许仙笑了笑,拿出钥匙打开小匣子,露出里面或大或小的银锭、银块和几串铜钱。 他从中取了三个最大的十两银锭子,放到了李许氏手中:“姐姐,这些年劳烦你和姐夫为我辛苦。这些银子你拿着,家里有什么需要用的就用上,不用心疼。要是有不够的,我这里还有。” 李许氏连忙拒绝:“阿弟,我怎么能拿你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呢?你要去书院读书,而且你年纪也不小了,顶多再过个两三年定是要娶妻生子的,将来花钱的地方多了去呢。快把银子拿回去收好了,我和你姐夫用不着,我们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许仙坚持把银子塞回李许氏手中:“怎么会没有花钱的地方呢?姐姐,你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一定要吃用得好一些,再买些补气的药材好好调养。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孩子会慢慢长大,得给他准备单独的房间学习、玩耍,将来他还会有弟弟妹妹,开销都少不了。” “你们不用担心我,你们也看到了,我赚这六十两银子不过是一个多月的事情,并不辛苦。就算给了你们三十两,我手头还剩三十两,足够这两年在书院的开销了。” 提到未来的孩子们,李许氏也就没有再推辞了,含泪收下银子:“那好,姐姐就收下了,以后等你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出生了、长大了,我会把这些事都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舅舅对他们有多好!” 许仙笑道:“姐姐和姐夫对我极好,我对你们的孩子好是应该的。” 说着他又提起下个月年关过后去书院的事:“等过了大年初十,我就要去鸿儒书院读书了。姐姐,我不在家,不能随时帮你把脉,你一定要注意身体,要有什么不舒服就去乐善堂找陈大夫看看,千万别强忍着。” 李许氏应下,李大郎也笑道:“阿弟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姐姐的。只是,你下个月初十就要去书院了?这么快?” 许仙说道:“细细算来,我已足有将近一年不在塾学读书。现在离下月初十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若不是因为过年,我恨不得马上入学。姐夫说太快,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李大郎摇头:“家里没事,是有三位来自江宁府和镇江府的老爷听闻你擅长作图,特意派了人来杭州寻你。只是我们家处偏僻难找,所以今日晌午都来了我们五谷丰粮铺找到了我,想让我说个项,让你帮忙再画几张画呢。” “你放心,他们说了,来回的车马、食宿,老爷们都准备好了,都是极舒适、干净的。考虑到阿弟你舟车劳顿的不便,老爷们愿意一幅画开出二十两银子的价格,若是成画满意,会再另行嘉赏。” 李许氏大吃一惊:“二十两?这么多!阿弟,你要发了!” 许仙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姐夫,劳烦你转告他们,感谢那三位老爷的厚爱,只是非常抱歉,这活计我再不能接。江宁府和镇江府离我们这儿来回至少得三天,再加上作画时间,三幅画至少也得花上一个多月。我下月初十就要去鸿儒书院读书,实在分不开身。” 李大郎十分心疼:“啊?阿弟你要拒绝?这也太可惜了吧。三幅画,那可是至少六十两银子啊,可以好好给你起一座宅子了!别吧。” 李许氏也劝道:“是啊,阿弟,你将来总是要娶妻生子的,去江宁府和镇江府一趟吧。咱把这六十两银子给赚了,回头和你姐夫就给你把新宅子盖起来,多好。你就跟院长说一声,把入院的时间推迟一个月吧。” 然而许仙完全没有动摇:“姐姐,姐夫,我之前作画筹钱是为进鸿儒书院读书,备考今年的县试、府试和明年的院试。科举进士,入朝为官,达则兼济天下,穷则保护家人,这才是我的目标。至于画画,只不过是我不得已之下的谋生手段罢了。” 李大郎想到那六十两银子,仍是心疼不已:“可是,不过是一个月时间罢了。阿弟,就算要急着追求你的目标和梦想,也不差这短短一个月时间吧?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许仙摇头:“不,姐夫,我若这回为了赚这六十两银子推迟入学时间,想着不过是荒废一月无妨;那这一个月之后,难保不会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再次推迟;日后也很可能一碰到阻碍或诱惑就把读书之事放下。‘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旦开了这个头,日后的蹉跎就很容易成了习惯。” “所以,我绝不能答应那几位老爷的邀约。因为对我来说,读书科学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银钱,够花就好。为了赚钱而荒废学业,那是本末倒置。” 李大郎听得有些怔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许仙的肩:“阿弟,你说得对!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被眼前的这点微末小利给迷了眼。是姐夫目光短浅了。” 许仙笑道:“姐姐和姐夫也是为了我着想。” 时间过得很快。 年关过去,又到了大年初十,许仙收拾好了行装,入学鸿儒书院。 他资质不错,记忆力极佳,经过这一年的磨练,于人情上也练达许多,再不是以前那个窝在象牙塔里读书的迂腐书生。院长、师长和同窗们都对他赞誉有加。 这年四月,县试始。这是许仙第四次参加县试。之前三次,都是名落孙山。 李许氏早早就准备好了许仙的考篮,临出发前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掉了什么。李大郎则是反反复复地叮嘱着许仙不要紧张、做题要仔细、做完要认真检查、千万别跟人起冲突等等等等,话来回咕噜地说着,面上的神情瞧着比许仙这个即将要参加县试的本人还要紧张。 许仙轻轻地握了握李许氏和李大郎的手,宽慰他们:“姐姐,姐夫,你们放轻松。我这都是第四次参加县试了,考场我熟得很,不会紧张的,你们别担心。” 李大郎说道:“是啊是啊,第四次了,不怕的。你别有压力,就算这回也没考过,大不了再考下一次,没关系的。” 李许氏气得用力掐了一下李大郎的胳膊:“相公,你能不能说点好的?乌鸦嘴什么!” 李大郎赶紧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呸呸呸!是我乱说话,阿弟一定逢考必过!” 许仙笑了笑:“好,我会全力以赴的。那我走了,姐姐,姐夫,天色还早,你们赶紧回去再睡会儿,别累着了。”赶考需要早起,现在天都还没大亮呢。 李许氏和李大郎朝着许仙挥了挥手,目送他往考场方向而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影,才转身回家。 半个月后的某日。 一大早,安秀就对小青说道:“今日不忙修炼,我带你出去转转。” 小青惊讶:“咦?今天是什么日子,姐姐你怎么突然转了性了?”这几个月来,如果说她是在进行地狱十八层级别的修炼,那安秀至少得是第一百零八层!每次她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刻苦了,安秀都能重新刷新她的认知。 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什么能有蛇天赋这么强,修炼还这么勤奋?还给不给其他蛇活路了?小青无数次这么感慨着。 短短几个月下来,安秀不仅完全克服了妖身对法音金钵的本能畏惧,甚至还能控制住它,让它为她所用!而她的道行,也终于突破了瓶颈,一日千里,比原先高了至少两个境界。 而在这期间,休息?出去转转?偷个闲?那都是不可能的! 因此今日安秀打算出去转转,小青才会觉得这么奇怪。 安秀解释道:“今天是许仙县试放榜的日子。” 小青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样。也不知那呆傻书生有没有考中,可别烂泥扶不上墙,拖累了姐姐成仙的脚步。” 安秀说道:“我们去看看便知。” 小青想了想,道:“若是许仙不争气又落榜了,姐姐你就化形成鸿儒书院院长的模样,给他制定一份魔鬼读书计划,非得让他一年中秀才、两年中举人、三年中进士不可!”就跟给她制定的魔鬼修炼计划一样。 安秀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以为许仙是你?非得催着逼着才肯好好修炼?他其实读书一向都很勤奋,之前只是没有好的老师指导,没有找对努力的方向罢了。” 小青抱着安秀的手摇啊摇,不乐意了:“我哪有非得催着逼着才肯好好修炼啦?自从遇到那个顽固的法海和尚后,我早就改了!哼,那个混蛋,他那天说的话我能记一辈子。这口气我要是不出了去,我小青就枉为蛇!” 安秀轻轻拍拍她的肩:“不错,有志气!那我们抓紧时间去看榜,争取半个时辰就打个来回,别误了今天的修炼。” 小青:“……”姐姐难得转了性子,给的一天假期就这么没了? 早知道她就不多话了! 青白两蛇化为两个普通书生的模样,出发去看榜。 放榜时间还未到,安秀和小青先去了县衙旁边的茶馆,点了一壶西湖龙井,边品边等。 巧得很,两人刚坐下,就见茶馆小二领着两位熟悉的人来到她们桌前:“两位客官,今日小店人多,可否拼个桌?”正是许仙和他姐夫李大郎。 安秀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可,请坐。” 许仙和李大郎谢过,坐了下来。李大郎忐忑地频频望向窗外,许仙倒是瞧着平静许多,只不停地喝着茶水。 “阿弟,还有半刻钟就放榜了。要不你先坐着,我去县衙外占个好位置,免得待会儿人多挤不进去。”李大郎的神色瞧着比许仙更焦急。 许仙拉住李大郎:“不了,姐夫,中不中的早已尘埃落定,早一刻和晚一刻知晓又有什么分别?我们还是坐下,等过会儿自有茶馆的人抄录了名单过来。” 李大郎说道:“万一抄错了呢?或者抄漏了呢?不,我还是得亲眼去看了才放心。”坚持去看榜,又非让许仙坐好:“阿弟你连接考了好几天的试,疲累得很,考完一回到家就病了一场,现在还没好全,就不要乱动了。唉,我早说了你该在家里休息,我来替你看不是一样吗?” 许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劳烦姐夫了。”他其实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他非得一起过来,也是想着第一时间知晓他的成绩。 李大郎想了想,又道:“阿弟,待会儿只怕人多,我看了榜想要出来可能得费点时间。这样吧,要是你的名字在上头,我就把我两只手臂都举高向你挥手。”却是下意识地不提名字不在上头的情况。 许仙点点头:“姐夫路上小心。”目送李大郎下楼。 李大郎走后,许仙问安秀和小青:“两位兄台瞧着眼生,可也是此次县试的考生,也是来看榜的?”虽是眼生,却是面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十分熟悉的感觉。 安秀淡笑着摇头:“不是,我和二弟是为好友看榜而来。” 许仙有些懊恼地道:“不知兄台的好友叫什么名字?早知道我就请我姐夫也帮忙看看他的名次。” 安秀的笑容略深了一些。许仙这段日子果然长进不少,说话的情商也高了许多,不像初见的时候呆傻地说些让人心里听了不痛快的话。就如这回,他只说让“帮忙看看他的名次”,而不是说“帮忙看看他的名字是不是在上面”,就有点水平了,默认安秀的那位“好友”一定能中榜,让人听着很是舒坦。 “不必麻烦令姐夫了,我和二弟已让家中书童在下边候着。”安秀微笑着谢过了许仙的好意,“兄台一表人才,眉目清正,是大有前程之相。预祝兄台心想事成,科举之路一路锦绣。”却是绝口不提“好友”的名字。废话,本来就没那么个人,她怎么提? 许仙向安秀抱拳:“借兄台吉言。” 再是片刻后,三人听到县衙门外传来了喧哗声。一看,果然是放榜了! 许仙忍不住站起身来,两眼死死地盯着几十米开外的那张榜单,似乎只要他眼睛睁得够大,看得够用心,就能看清楚那上头的字似的。 安秀和小青身怀法力,只略略瞥了一眼,就看到了许仙的名字在上头,相视一笑后,就朝他挥手作别:“我们已经知道好友的县试结果,就此作别。” 许仙忙问:“不知他名次如何?”他并没有觉得奇怪,以为他们和书童也约定了传递消息的手势,就像他和姐夫李大郎一样。 安秀笑道:“相当不错,名列前十。” 许仙忙连声恭喜,安秀朝他点了点头,就拉着小青离开了此地。 两人走后,许仙听到了外头自家姐夫的喊声,往窗外看去,只见李大郎双手臂举得高高的,用力舞力,顿时惊喜不已:“我中了!我真的中了!”满满的喜悦之情如潮水汹涌,几乎将他全身浸没,激动得热泪盈眶。 又过了足有两刻钟,李大郎才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挤出来,回到了茶馆。他一见许仙,就哈哈大笑,用力地拍他的肩:“阿弟,阿弟,你可太厉害了!这次县试,你进了前十!排名第八!” 许仙高兴不已:“是吗?我竟然得了这么好的名次!与那位兄台的好友名次相仿!”可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安秀的那位“好友”姓甚名谁,深感可惜。 周围的书生们也是连声恭喜,许仙连连致谢。 两人回到家后,李许氏得知了喜讯,也是欢喜得又哭又笑:“阿爹阿娘地下有知,定也以你为豪。阿弟,你是好样的!”这年些的辛苦,都值了! 过分欢喜之下,次日,李许氏就发动了,顺利产下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 李大郎抱着女儿,高兴得不行:“这孩子是听闻阿弟喜讯而生的,生来就带福,将来的日子肯定十分美满顺遂。阿弟,你读书多,就由你来给她取个名字吧。” 许仙端详着小外甥女红扑扑的小脸,心底软得一塌糊涂,伸手碰了碰她的小手,思索了半天,才道:“《九章》有云,‘被明月兮佩宝璐’,‘璐’者,美玉也。就给她取名为‘宝璐’吧,愿她这辈子拥有美玉一般的品德和才学。” 李大郎和李许氏十分喜欢:“不错,宝璐,实是个好名字。既好听,寓意也好!” “昨日阿弟过了县试,今日宝璐出生,我们家是双喜临门啊,好兆头!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确实是越来越好。 半年后,许仙参加府试,又是以名列前茅的成绩顺利通过。从这日起,他就是一名童生了! 院长十分欣慰之余,又告诫他:“许仙,你不要以为你的府试成绩不错,就一定能通过明年的院试。俗话说‘骄兵必败’,‘行百里者半九十’,你若此时松懈了,之前的苦读就前功尽弃。” “童生和秀才之间虽只差一个院试,但却有着天壤之别。得中秀才,你就有了功名,可以见官不跪,可拿禀米禀饷,也有了继续往上走的资格;而若只是个童生,说到底只是名头上比较好听罢了。” 许仙郑重其事地向院长行了一礼:“多谢院长教诲。您的指点,学生定句句牢记在心,万不敢忘。” 许仙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府试过后,他仍是半刻都不松懈,十分刻苦地学习。面对同期童生们的游玩邀约、面对周围人家的恭维、请客,他都是能拒则拒,半点不因这花花世界而动摇心志。 次年,院试之前。 李许氏和李大郎问许仙准备得如何。 许仙成竹在胸:“如囊中之物。”自信满满。 他相信以他现在的实力,一定能得中秀才!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许仙不仅逢考必过,而且在这次院试,他一举夺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全杭州府都轰动了! 再得知他年纪刚过二十,尚未娶亲,顿时成了远近有合适年龄女儿人家的香饽饽,媒婆们几乎把李家的门槛都踩断! 只是,许仙却仍是拜托了姐姐李许氏一一婉拒。 第35章 白素贞10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李许氏百思不得其解:“阿弟, 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对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一点都不着急呢?我们宝璐都已经会走路了!”李宝璐就是李大郎和李许氏的女儿,许仙的小外甥女, 名字还是他取的。 许仙说道:“姐姐, 我如今只一心想着准备明年的乡试,没有成家的心思。”乡试,就是考举人了。乡试三年一回, 许仙运气好, 过了院试的第二年正好就有乡试。 李许氏笑道:“俗话说‘成家立业’, 当然是先成家再立业了。阿弟如今你已经是秀才身份, 交友圈子今非昔比,若有个贤内助帮你打理庶务、处理人情往来, 你岂不是可以轻松许多?前人流传下来的话, 总是有它的道理在的。” 许仙却道:“阿姐,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忙着读书,除了与同窗们时而的研讨聚会和游学,并不需要过多的、无谓的交际,这些我自己就应付得过来。反倒是娶了妻,家里多了个人, 那事情才会多上许多呢。” 李许氏笑着摇头:“你这孩子, 怎么还觉得娶妻是累赘了?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许仙曾在许久之前提过的白姑娘,忙问:“阿弟, 你不会是还记着两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姑娘吧?”许仙还是宝芝堂学徒时,一有空就四处托人打听“白姑娘”的情况, 却从来都是无功而返。 许仙面上闪过一丝怅然:“我自是没有忘记。只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她的音讯, 或许……她早就离开杭州府了吧。”他有时候甚至怀疑, 那日西湖雨中相见,只是他的一场绮丽的梦。 李许氏问他:“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位白姑娘,才不愿相看媒婆介绍的那些个姑娘吧?” 许仙沉默。 李许氏急得不行:“哎呀,阿弟,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一年两年找不到白姑娘,你就一年两年不愿相看、不愿成婚;你要是十年、二十年都找不到她呢?你该不会打算打光棍一辈子吧?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们阿爹阿娘?” 许仙皱了皱眉,闷闷地说道:“姐姐,此事跟白姑娘无关。我只是……近年实在无心成婚。”遇到她后,他眼里哪里还看得进别的姑娘? 他不想放弃。他这两年拼命地读书,考中了秀才,明年即将考乡试,再过两年就是春闱。一步又一步,他走得越来越高,他的视线所及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大。他相信,待他功成名就的那一日,他或许就有足够的力量去找到那位让他一见钟情的“白姑娘”。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白姑娘”已经嫁人生子,那他暗中确认过她过的幸福之后,就会放手,默默地祝福她一世安好;若是有缘,“白姑娘”仍是未嫁之身,那他若已有妻室,又如何追求她嫁给他;若是找上好些年也没什么结果,那就到时候再放下吧。 三十岁。十年。这是许仙给自己定的期限。 用十年时间寻找一场一见钟情的梦,也许有的人会觉得荒诞可笑,但是他不悔。 许仙委婉地把自己这几年都只想潜心考科举的意思告诉了李许氏:“没有个好的功名,何以家为?秀才只是第一步。” 李许氏重重地叹了口气:“阿弟,秀才已经很不错了,中举哪有那么容易?我们整个杭州府,一次乡试才能中几个举人?春闱就更不用说了,那可都是天子门生,遴选的是我们整个大宋最出色的人才。” “你现在不过二十有一,就得中秀才,还是第二名的好成绩,谁听了不夸你一句‘年轻有为’?有意与我们结亲的人家,那可都是底子丰厚的好人家,他们不就是看中了你这一点?可若是你明年不中举,再下次乡试就等再等三年,统共就是四年,到时候你就二十有五了。若是还不中,再下回可就二十有八,年岁老大了。到时候你的秀才功名,那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李许氏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要趁着许仙这个“第二名秀才”最值钱的时候,趁着他名声最大的时候,给他找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岳家。二十一岁的秀才是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是许多人眼里的香饽饽、金龟婿,可是二十五岁、二十八岁,甚至三十多岁的秀才呢?那就没什么了不起的了。 许仙笑道:“姐姐,你怎么就这么断定了我明年中不了举?请对我多点信心吧。” 李许氏说道:“阿弟,你能得中秀才,还是这么好的成绩,你是我和你姐夫想都不敢想的事,就跟做梦一样。我们做人不要太贪心,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就挺好了。想要的太多,只会把自己逼得太紧、心态失衡。” “罢了,反正乡试就在明年,你要试就试吧。” 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幸福,也是许仙原本追求的。可是在他渐渐长大,不再躲在姐姐和姐夫的保护下,开始直面这个世界后,他才深刻地意识到,普通人的幸福哪有那么容易。站得够高、拥有得够多的人,才能选择真正想要的生活,不管是热闹,还是平淡,不管是富丽锦簇,还是简朴无华。 这样想着,许仙笑道:“姐姐,或许我运气好,明年就得中举人,到时候你就是举人的姐姐,不是很好?” 李许氏也笑了起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到时候你成了举人,身份更高了一层,愿意与我们结亲的人家肯定也会更多、更好。不错,很是不错!阿弟你说得有理,我这就把媒婆都回绝了去,让他们明年再来。” 许仙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心意已定,成婚什么的,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中。除非是那位“白姑娘”。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年匆匆而过。 许仙准备好了行装,乘马车上了官道,前往建康府的江南贡院参加乡试。 西湖不远处,安秀也拉着经过这两年的魔鬼修炼、已经脱胎换骨的小青出了灵蛇洞。 “姐姐,我们要去哪啊?”小青不解地问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不要出门了,修炼要紧。‘不能让任何事情拖累了我们成仙的脚步’,这句话不是姐姐你常常挂在嘴边的吗?” 安秀欣慰地拍了拍小青的手,这小青蛇,确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自从被法海深度打击之后,整个人就如同大梦初醒了一般,以往的懒散、贪玩的性子一扫而空。 然后安秀就发现了,原来小青的天赋也是极高,一旦认真刻苦起来,修炼进度那是一日千里!她深刻地感叹,蛇果然也是要逼的,不逼一把,根本不知道小青可以这么优秀!每一个懒人都是潜力股,勤奋起来后发生的巨大变化能让人大跌眼镜啊。 安秀笑道:“偶尔也是要稍微放松一下的。小青,今天是许仙启程去建康府赶考的日子,我们也化作赶考书生的模样同去。” 小青有些惊讶:“这就乡试了,这么快啊?不过姐姐你不是说许仙这几年长进不少,考进士尚需积累,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中个举人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吗?既然没有问题,那我们跑这一趟干嘛?平白浪费时间。” 安秀说道:“你也说了,‘不出意外的话’。可是,这些直接关联到考生未来仕途的大考,最缺的就不是意外!”她把“意外”两个字咬得极重。什么“意外”?全都是人为的! 小青震惊:“啊?考个试还要出意外,他们不都是饱读圣贤书的书生吗?怎么这么坏!” 安秀叹了口气:“并不是饱读圣贤书就是品德高尚的人,有的人学识虽不错,品行却是烂透了。为防万一,我们这一趟还是得走。” 于是两人化形成了两位书生,一个姓安,一个姓秦,编了个从小在京城读书,今年才返回原籍考乡试的背景,就坐着马车远远地跟着许仙的车后面。 安秀的担忧没有错。 才上了官道没多久,她们就发现许仙的马车被四个蒙着黑布的劫匪给拦住了。 小青忙道:“姐姐,那我们还不快上去解决了那些劫匪?要是让他们把许仙给弄死或弄残了,你就报不成恩了,就成不了仙了!” 安秀笑着摇了摇头:“别急,我们先看看许仙他自己是怎么应对的。” 两人身怀法力,耳聪目明,前方的一举一动看得、听得一清二楚。 劫匪甲乙丙丁说着老套的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许仙镇定自若地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银子,从车厢里抛了出去:“这钱几位壮士拿着喝茶,还请借过。” 劫匪甲捡起银子,抛给同伴们传递着看了看,都大笑不止:“才二两?许秀才你的命也太不值钱了吧。就这点银子,想打发我们,做梦!” 许仙抓住了他们话里的漏洞:“你们怎么知道我姓许?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劫匪甲楞了楞,喊话更是大声:“没人指使,我猜的!杭州府的白面书生许仙,年轻俊美,谁不知道?” 许仙淡笑道:“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出马车,你们怎么看得到我的容貌?莫非你们还会透视不成?” 远处的小青“噗嗤”笑出声来:“也不知谁找来的这些劫匪,看着就很不专业,脑子都不太灵光的样子。” 安秀说道:“不专业、不灵光就对了,他们原本都只是护院的家丁。” 两人又见劫匪甲被许仙的话搞得无言以对,支支吾吾地编理由正要解释,就见劫匪乙用力地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蠢了?跟他废话干吗?按计划行事,废了他!” 许仙神色凝重:“你们果然是有备而来。废了我?是谁对我如此恨之入骨,要毁我前程?” 劫匪甲已经不敢说话,多说多错,劫匪乙则是冷笑:“连得罪了谁你都不知道,果然是个糊涂种,废了不冤!兄弟们,上!” 远处的小青急了:“姐姐,我们还不过去帮忙吗?再迟许仙就要凉了!” 安秀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会,你瞧着吧。” 然后两人就见许仙终于推开车门,下了马车,平静地站在了四个劫匪面前。 小青又急了:“许仙这人是个傻的吗?不好好在马车里躲着,竟然跑出去?那些劫匪几刀子就能把他变成红的!” 安秀把她按回座位上:“坐下,好好看戏。”小青还是太急躁了,观察力也不够,看来她接下来的修炼要在这些方面下大功夫。 然后,小青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许仙出现后,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四个劫匪全部就像软脚虾似的,全部倒在了地上,一个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这?他该不会也会法术?”小青惊讶。 安秀摇头:“不,那是医术。” 原来,许仙早已不是原本那个迂腐呆傻的书生,又有恩师提点,早有准备。他曾在宝芝堂做过学徒,又曾跟着乐善堂陈大夫学过一阵医术,博览医书,还曾有过义赈的经验,熟知各种药草的药性。 他在那块银子上涂沫了让人麻痹的药粉,药性一发作四个劫匪就全倒了。然后他又拿出银针,速度极快地在他们身上戳了几下,劫匪们就全部昏睡了过去。然后他又从马车里拿出一捆绳子,和车夫一起,严严实实地把他们几个捆了,拖上了马车。 “劳烦林大哥,待会儿把这几个人送回杭州府,请知府大人严加审问。”许仙对车夫说道。 车夫应下:“许秀才客气了。您稍等,我兄弟应该马上就到。” 半盏茶后,果然另一辆马车从一旁小道出现,接许仙上了车。许仙继续前行,原本的车夫拉着劫匪们返程。 小青:“……哇哦。一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啊。这傻书生不傻,还挺有本事的了。” 安秀点头,顺便用此事激励她:“是啊,你看连许仙都成长得这么快,你身为五百多岁的青蛇,可不能被他给比下去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复杂,在实力不够强势碾压的时候,必要的心眼还是得有的。” 而此时的许仙正在马车厢里闭目养神,喃喃自语道:“愿有朝一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四海太平,再无恶事。” 许仙抵达建康府后,安秀和小青也没有回去,而是也要了同家客栈的一间房,住了下来。 许仙乡试前的日子,仍是不太平。 有一位新结识的才华横溢的赵姓考生,第一次与许仙见面就相谈甚欢,恨不得引为知己。 可是,他在许仙的饭食里下了一大剂巴豆! 小青又急了,安秀劝她:“你忘了许仙原本是做什么的了?赵考生给许仙下巴豆,就跟给寿星爷下□□一样。完蛋了的不是许仙,是他!” 果然,许仙一闻就知道不对劲,趁着赵考生出去拿茶水的间隙,把两人的饭食调换了。 赵考生一吃完加了料的饭食,就只觉肚子一阵翻滚:“你……许兄……你竟然……” 许仙一脸无辜:“赵兄,你怎么了?你肚子疼?别急,我原本做过医馆的学徒,我来替你诊脉。” 赵考生一把推开他:“让你诊脉?我怕不是嫌命长!”跌跌撞撞地跑去了茅房,好半天才臭着脸回到自己房间,刚坐下又见许仙前来敲门。 赵考生一看见他就脸黑了:“许仙,你是不是换了我俩的饭食?” 许仙没有否认:“赵兄饭量大,我看我的那一份饭食份量略多,就换了一下。赵兄,不用谢我,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赵考生气得脸更黑了,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许仙,你……枉我引你为知己,想到你竟然是一个这么恶毒的人,处心积虑害我腹泻,不得参加乡试!你无德,你有什么资格科举进士,入朝为官!” 许仙微笑道:“赵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个客栈为我们考生准备的饭食都是一样的,我又没动过,换一份有什么问题吗?哦,还是你事先就知道我那份有问题?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不如我们将此事上报建康府,请知府大人好好查上一查?” 赵考生哪里敢查?他原本以为许仙是个呆傻的、可以随便糊弄的,没想到却是扮猪吃老虎,腹黑得很。要是真报上去查了,谁知道许仙那里会不会暗中留存了什么证据?那他对许仙、以及之前对其他考生动的手脚被翻了出来,他的前程就彻底毁了! 赵考生这样想着,只得恨恨地咽下此事:“不必了,区区小事,不必劳烦知府大人。我没事,只是肠胃不好,吃了东西不消化!”而不查的话,他不过是错过此次乡试,大不了三年后再战! 许仙仍是笑得温润如玉:“既然如此,那赵兄赶紧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罢,他关上房门离开,眼色微沉。 许仙当然没有就这么放过赵考生。赵考生这样的心理阴暗之人,暗害过的人绝不止许仙一个。 许仙略作打听,就把赵考生这次赶考的交友圈子给摸了个清楚。果不其然,其中有好几个因为种种原因躲在床上,很可能要错过这次大考的考生。 于是,他匿了名,写了提点的信件,暗中派了人把信件藏到了这几位考生的房间。 次日,客栈就炸了!赵考生成了众矢之的! 被知府派来的人拖走之前,赵考生还在状似疯癫地大喊:“许仙,你多管闲事,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备考之际,许仙会去提醒其他受害者。少一个人参加乡试,不就少一个竞争者,对许仙不也有利吗? 许仙淡淡地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要的是公平竞争,我不屑用此等肮脏手段往上爬!”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安秀和小青暗暗点头。 这个许仙,长进得比她们想象的还快。不仅不再是被动地被人欺负,还会将计就计;且为人光明正大,一身正气,让人钦佩。 小青说道:“姐姐,我看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待下去了。许仙他自己就能搞定一切。” 安秀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走吧。看来,我的报恩快要成功了。” 数日后,乡试。 再一月后,乡试放榜,许仙得中第十六名举人。 消息传到杭州府,李许氏和李大郎喜极而泣,上门议亲的媒婆们更是差点把李家的门槛都踩断。送礼的乡绅、富户等等,更是数不清。不过许仙只收了薄礼,至于贵重的,都一一谢绝。又以备考春闱为由,让李许氏婉拒了所有的亲事。 这回李许氏没有提出异议:“好,阿弟你好好备考,等三年后春闱考中进士,得个正经官身回来!到时候,自有朝中官老爷们招你做他们的女婿,你好好娶个官家大小姐,不比在我们杭州府娶个普通富贵人家的姑娘好?” 许仙:“……”原来姐姐是这么想的啊。只笑着摇摇头,不多言。 三年时光,又是匆匆而过。 春闱过后,许仙的名字传遍了全国各地。 他,年仅二十五岁的他,成了当朝探花! 安秀和小青混在看榜的人中,也是欣慰不已。 小青高兴地道:“姐姐,你终于熬出头了,你的报恩应该成功了吧?” 安秀缓缓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等许仙被皇帝授了官,立了业,就算是成了。以他现在的资质,在官场立足,想来不成问题。 但是,前提是,“不出意外的话”。 安秀和小青的死对头——法海,可从来没有放弃过复仇! 第36章 白素贞11 话说法海从德高望重的高僧, 变成了一只只有百年道行的小狐妖,已经足有五年。 五年前,安秀把第一个小世界里狐仙媚姬送她的九尾狐族至宝——红宝水晶手链中的一颗珠串打入了法海额中, 使得他身上沾染了狐族的气息,任是大罗金仙也分辨不出来, 只会以为他是一只小狐妖。 这狐族气息能保持三年两载。为了不让狐族气息淡去,这五年期间安秀还补了一颗珠子。 安秀这么做, 为的就是让法海亲身体验一下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族类,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从而改变对妖族的偏见, 而不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成天嚷着“是妖,就要杀”“为绝后患,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话说原《白蛇传》剧情中水漫金山、最终死了那么多人的悲剧,在安秀看来,不就是起源于法海的多管闲事吗?他要是对白素贞没有偏见, 不插手她与许仙之间的事, 最终的悲剧根本就不会发生。 白素贞有什么错?她不过是想着以情来还恩, 与许仙谈个恋爱罢了。她又没做坏事,更没有杀人放火,反而还开医馆帮了许多人,你管她呢?法海你好好地做你的金山寺禅师不好吗, 去插手人家姻缘,你又不是月老;口口声声说着“人和妖在一起, 天理难容”,你又不是王母娘娘, 天理轮得到你管?不在其位就不要某其政懂不懂啊? 实在是惹人厌得很呢。 而法海不再出现的这五年, 大家都没有发现异常。因为法海是高僧嘛, 四处云游是常事,不过是这回云游的时间长了点罢了,并不以为意。 那么这五年里,法海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呢? 法海一开始怎么也不肯接受自己被变成小狐妖的事实,虽然他的身体、习性都有了巨大的变化,但他仍坚持自己是人,不愿去妖族“体验”生活,非要回人群中居住。 只是,他现在这具身子只有区区百年的道行,根本没有办法很好地掩藏住妖性,往往没过多久就被人发现他的异样,斥他为妖孽,抄起棍子、铲子、石头,追着他喊打喊杀。他一路跌跌撞撞,受尽驱赶,吃尽苦头。 某一次逃亡途中,法海遇到了一位故人——与他一般擅长捉妖的高玄法师,顿时眼睛一亮,以为找到了事情的转机,他的苦日子终于可以到头了。 于是法海叫住了高玄法师,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经过一番润色之后,尽数告知了他。 “高玄师兄,还请你千万想办法帮帮我,我感激不尽。”法海满怀期待地说道。 高玄法师先是震惊,然后满脸感慨、痛惜之色:“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蛇妖!法海师弟你放心,我定不会放过她们,为你讨回这个公道!师弟,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吧?来,我这里有些好吃的,别客气,先填饱肚子再说。” 法海再三道谢,毫不怀疑地吃了高玄法师给他的食物,然后立马一阵头晕目眩,昏睡了过去。 待法海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被捆妖绳绑得严严实实,完全不能动弹。再抬头,对上的则是高玄法师嫌恶狰狞的脸。 “高玄师兄,你……你怎么这么对我?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法海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高玄法师却是冷笑一声,道:“你这狐妖胆子不小,竟敢冒充金山寺的得道高僧法海禅师,实在是荒谬可笑,罪不容恕!今日我高玄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妖!” 法海大惊:“高玄师兄请住手,我真的是法海,我不是狐妖!我是被那千年道行的青白两蛇妖所害,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请你千万信我!” 高玄法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不止,指着法海道:“你就是编瞎话也得有个度!我与法海师弟相识数年,知他法力高深莫测,就算蛇妖有千年道行,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法海师弟身边还有着金山寺开山祖师传下的镇寺至宝——法音金钵,那可是降妖除魔的圣物!有圣物在,他怎么可能被区区蛇妖迫至如此境地?定是你这小狐妖在扯谎!” 法海强忍着内心的耻辱说道:“是我一时疏忽,中了那白蛇妖暗算,连法音金钵也被她窃取了。” 高玄法师面上更是尽显嘲讽之色:“哦?蛇妖不该是避法音金钵如鬼魅避阳光吗?她怎么敢碰金钵,更何论窃取?分明是你在胡言乱语,瞎编乱造!” 法海多番解释无果,想了想,只好绞尽脑汁把往年他和高玄法师每一次见面、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一列举出来,以此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下高玄法师面色越来越凝重:“你……真是法海师弟?” 法海见他信了,惊喜不已:“确是如此。高玄师兄,你认出我了?” 没想到高玄法师下一刻就变了脸:“你不是!你不是法海!世人皆知,金山寺的法海禅师正四处云游,怎么会成了你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法海顿时心凉了半截:“你……高玄师兄,你分明信了我是法海,你为何……”他明白了,管他是不是法海,不是的话,就当除了一只小狐妖;是的话,正好趁这个机会置他于死地! 从此,大宋南部,最有名的捉妖大师就是他高玄法师,再无法海禅师与他齐名! 法海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心如死灰,自知他的末日即将到了。 谁知高玄法师一剑砍去,法海却是毫发无伤,反而浑身发出一阵红光,九尾狐族气息远远地传了出去,引了一只五百年狐妖前来相救。高玄法师见伤不了法海,对方又多了个帮手,怕不敌,就收拾了东西迅速闪人了。 这只五百年狐妖名叫阿煦,人形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郎,笑起来像阳光一般灿烂,十分热情。 他以为法海是落单的九尾小狐妖,很是热心地帮他解了捆妖绳,一路提点他、保护他,教了他很多狐族的法术,告诉了他很多怎么保命的办法,最终把他带回临安城外的狐族老窝。 法海表面上很是感激阿煦,实际上却是把阿煦帮助他的这一路当成是他的耻辱,他是为了成大事才不得不与阿煦这只狐妖虚与委蛇。 到了临安狐族老窝后,法海心下一阵窃喜。.52GGd.这么多狐妖,少说也有一百多只!要是一窝全端了,那得是多么大的功德! 于是,法海花了几天时间摸清了狐窝布局后,就毫不犹豫地通风报信,把这里的一切都告知了他北部的老相识——另一位相当有名的捉妖道人。 捉妖道人收到信后,很快就带了一群徒子徒孙前来围剿狐妖。幸好狐妖们大多道行不浅,又齐心合作,虽然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老窝,但至少无狐伤亡。就连法海这个背叛者,他们也一并护着,没让他被捉妖道人给砍了。 大大小小的狐妖们抵达了另一处安全的狐狸窝后,想起被迫丢弃的老窝,一个个悲从中来,难过不止。 狐族长老排查下来,很快就发现问题出在了法海这只新来的小狐妖身上,众狐狂怒不止。 尤其是阿煦,更是对法海失望透顶,痛恨不已。 “小海,有你这样暗害自己同胞的吗?”阿煦痛苦地说道,“我真恨,我当时就不该救了你!我以为救了我的后辈,没想到却是救回了一只白眼狐狸!” 法海垂下眼帘,沉默不语。他知道他这么做不地道,但是,他们是妖啊。是妖,就该杀!他不觉得他这么做有错。 “小海,你走吧,我以后再也不认识你。”阿煦挥了挥手,背过身不再看他。 法海惊讶:“你不恨我?” 阿煦说道:“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识人不清,害了我的族人!我恨我眼瞎!我恨我滥好心!”说到后头,语有哽咽。 狐族长老看向法海的神色极是痛惜:“小海,你出卖族人,罪无可恕。今日,我就判你五十鞭,逐出狐族!以后再不许你以我们九尾狐族的狐自居!” 说罢,他就拿出鞭子,结结实实、鞭鞭狠厉地对法海行了刑。五十鞭下去,法海的道行少了五十年。如今的他,实力甚至不如刚被安秀变成狐妖之时了。 只是,他还活着,好好地活着。狐族长老和其他狐妖们,在他受了鞭刑之后,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你们……不杀我吗?”法海问道。心里甚是奇怪。 阿煦气冲冲地说道:“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我们狐族从来不杀害同胞!但是我们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快滚,滚得远远的。否则我们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法海心底终于有些触动了。他向阿煦道了声谢,默默转过身,继续开始流浪。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法海不再搞事,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识妖族百态,真正地体验了一番妖的生活。 妖,跟人一样,有好,有坏,有喜,有怒。 在他脱离了法海禅师的光环后,他也更加深刻地看清了某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背后的丑恶人性。 他从小就被祖师和师傅灌输的,根深蒂固的那些想法,渐渐地开始松动了。 只是,尽管他的想法有所改变,但他对安秀和小青的恨是永远不会变的! 要不是因为青白两蛇妖,他这几年又怎么会吃这么多的苦! 不得不说,法海是个狠角色,还是个天赋异禀的狠角色。他沉下心来决定复仇后,就开始抓紧一切时间修炼狐族法术,进度一日千里。短短几年,就把被狐族长老五十鞭废掉的五十年道行修炼回来了不说,还更上了两层。 法海一直都有在暗中观察安秀和小青的动向。发现这五年里,她们极少出现在人世,偶有的三次出现,一次是去看县试放榜,还有一次是去建康府赶考,第三次则是观看新科进士游街。 而每一次,都没少了杭州书生许仙的踪迹! 法海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双眼微眯。白蛇,青蛇,许仙?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或许,他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进行复仇! 再说许仙。 许仙被点为新科探花之后,又被皇帝授予翰林院编修一职,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无数达官贵人都看中了他,想要招他为婿。就连皇帝都发了话,若他有心仪的姑娘,他可为他们赐婚。 然而许仙一一拒绝,直道他心有所属。 他回忆着五年前西湖雨中相见的场景,精心画下了安秀的画像,然后向皇帝请求,请陛下派了密探,帮他暗中寻找一位“白姑娘”,但绝不可惊动了她。 皇帝看着画像,点头道:“这位姑娘确是极美,也难怪许卿家对她一见钟情,多年难忘。你放心,朕必帮你寻到了她,给你们赐婚。” 许仙说道:“还请陛下的人千万别吓着了她,只探得她的现状即可。至于之后的事,臣自有打算。” 皇帝惊讶:“哦?许卿家不需要朕直接给你们赐婚?你对白姑娘情深一片,难道不是想着即刻娶她为妻,一解相思?” 许仙摇了摇头,又道:“臣当然想,只是,需得白姑娘愿意才行。若她已嫁为人妇,日子过得美满,臣只会在心中默默祝福她,然后就当这一切都有发生;若她过得不幸,臣自会出手帮她脱离泥沼,再感化她、打动她、娶她;若她尚在闺中未嫁,那自是极好,臣会好好地追求她;若她实在对臣无感,那臣也只得放手,不愿勉强了她。” 皇帝感慨道:“许卿家,你对白姑娘用情至深,朕深为感动。罢了,朕都许了你所请。”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许仙的所作所为当然没有逃过安秀和小青的眼睛。 小青一知道此事,就急得不行:“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动摇啊。许仙自深情他的去,关姐姐你何事?你报恩就要成功了,成仙之途就差最后一点了,可千万不要功亏一篑啊。” 安秀笑道:“小青,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让我跟许仙谈情吗?夸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脾气也好,谁看了不喜欢? ” 小青直跺脚:“哎呀,姐姐,那都是五年多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不懂事,话你就当放屁一样听过就算,当什么真啊?而且那时候的他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现在的他倒是长进不少,勉强算得不错,但是还是比不上成仙重要啦。” “姐姐,你要是实在想要跟他玩恋爱游戏,成仙之后再玩也不迟啊。” 安秀笑道:“小青,你别忘了,人和妖殊途,人和仙也是殊途。若是不抓住现在跟他来一段情,那错过了就是彻底无缘喽。”没错,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试探试探小青的心性。 小青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很快就有了主意:“有办法呀,等姐姐你成仙之后,你就只跟许仙这样那样,绝不动真情,撩一把就闪人,挥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那不就行了?为防麻烦,还可以消除他的记忆,让他彻底忘了你!” “唔,就像吕洞宾对白牡丹那样!仙人只要及时抽身,那就是风流韵事啦!” 安秀忍俊不禁:“你说得还挺有道理。”只撩不嫁,只撩不娶,只睡不动情,只要仙够渣,天规就奈何不得他! 小青又说道:“而像织女跟牛郎那样,蠢巴巴地真缔结婚约、拜了天地、结为夫妻、生了孩子,那就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安秀:“……”不好意思,感觉有被内涵到。在第一个小世界里,她的原身就是织女来着,做任务做得那是相当一波三折、折腾得要命。唉,谁叫织女是王母娘娘的外孙女,大有来头呢? 小青认真地下了结论:“总之,姐姐你千万不要糊涂啊!要玩也要成仙了再玩,只要不玩脱,怎么玩都行!否则就千里之路只差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啊!” 安秀拍了拍小青的手:“你放心吧。我早说过的,不会让任何人拖累了我成仙的脚步。” “谁也不行。包括许仙!” 近来一直关注着许仙的法海,一眼就认出了他画上的人就是安秀这只白蛇妖。 法海冷笑不止:“果然,原来白蛇妖与许仙有情缘纠葛。就这样,她还想修仙?做梦!” 那就有办法了!他找到彻底毁了安秀的法子了! 不斩断尘缘,如何成仙?而以妖之身与人结缘,只要运作得好,就是妖媚害人,罪孽深重,到时候他自有理由收了她! 当年之辱,这五年之苦,法海一日都没有忘!他日日都记着,必要将安秀加诸他身上的痛苦,千倍百倍地奉还! 第37章 白素贞12 这一日, 许仙从翰林院下值之后,一回到家,就被自家管家告知, 有一位长相极美的年轻姑娘来找他。 许仙问道:“可知那位姑娘姓氏?” 管家说道:“姑娘姓白。” 许仙顿时激动不已:“白姑娘!她现在在哪,你们可有好好招待?” 管家笑道:“您放心,老仆已经请白姑娘去了客院,派了小红前去伺候了。” 许仙“嗯”了一声,一片归心似箭, 一路小跑用最快的速度去了客院。 果然是那位让他一见钟情、五年难忘、魂牵梦绕的白姑娘!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许仙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只怔怔地端详着安秀的脸, 眼睛一眨不眨。生怕眨了, 下一刻她又会消失。 安秀微微一笑:“许公子, 不, 现在应该称呼你为许大人了, 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许仙忙说道:“我过得很好。白姑娘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许仙就好,或者唤我的字‘汉文’亦可。” 安秀轻轻点头, 向他微福身行了一礼:“汉文。” 许仙回礼:“白姑娘好。当年西湖一别, 已是五年未曾相见,不知你去了何处?我……我总忆起我们同船共渡西湖的场景, 不知你还记得否?” 安秀说道:“自是记得。自五年前与汉文萍水相逢后,我再难相忘。只是我家中长辈接连过世, 为报他们养育之恩, 我回了老家守孝多年, 近日出孝后才来了京城散心。然后我就得知了新科许探花居然就是汉文你, 又得之你拒了众多达官贵人招婿之请, 一心寻找曾经旧年在杭州见过的一位姑娘。我……我就想着那会不会可能是我,就打听了你的住处,前来找你。” 许仙惊喜交加:“当然是白姑娘你!白姑娘,在你之前,在你之后,我都从来不曾对其他姑娘动过心。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再也忘不掉你,一直都在打听你的踪迹。我这些年这么努力地读书科举,为的就是站得够高、看得够远之后,能够找得到你、配得上你!” “幸好,苍天怜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白姑娘!”他实在太过欣喜,因此没有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一丝本能的不对劲,只当是错觉。 安秀眼如秋波,温婉一笑,恍如神仙妃子,看得许仙都痴了。他再难克制对所爱的人的感情,拉着她的手就要诉衷情:“白姑娘,我……” 却被一声清脆的娇叱打断:“许仙你放开我姐姐!滚远点!” 许仙抬头,只见一位身着青碧色衣裙的俏丽姑娘走了进来,连忙放开安秀的手:“原来是青姑娘。对不住,是我一时没能控制住,对你姐姐孟浪了。” 又对安秀道:“白姑娘,你妹妹来了。”不知怎么回事,他怎么觉着“白姑娘”的脸色瞧着不是很好看?见了妹妹不仅没有欢喜,反而有些许嫌恶之意? 安秀见小青来了,冷着脸道:“小青,你不好好在家里呆着,怎么跑来管我的事?” 小青生气地说道:“姐姐,你不是说过会以大事为重,不会跟许仙有无谓的纠缠,让他坏了你的事的吗?怎么昨天还说的好好的,今天就来找他了?姐姐,你不要糊涂啊!你这么做会功亏一篑的!只为了他?值得吗?” 安秀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只要我愿意,那就是对的。” 小青急得直跺脚:“姐姐你会后悔的!” 安秀仍是淡淡:“你错了,我不会后悔。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在一起,那就是再美好不过的日子了。有言道‘只羡鸳鸯不羡仙’,为了他,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小青,你不要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小青气得鼻子都歪了:“姐姐!你是脑子发昏了是吧?你的梦想呢,你的追求呢?只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你奋斗了那么多年的目标说要就可以不要?你是在西湖里游久了,脑子都被西湖水给泡烂了吗?” 安秀沉下脸来:“小青,我都说了不许你管我的事。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总之,我不会后悔的。” 小青指着许仙,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为了他,许仙,一个普通的男人,竟然牺牲你原本最看重的一切?” 安秀点头:“小青,你不懂,那不是牺牲,那是放下。” 一直有在倾听她们对话的许仙感动得一塌糊涂:“原来白姑娘想要跟我在一起,的要面对很大的阻碍的吗?为了我,白姑娘需要牺牲很多,甚至放弃原本看重的、奋斗了多年的目标?” 安秀温柔地凝视着他:“不,汉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不是牺牲,那是放下。我只是选择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东西罢了,那就是你!” 小青向许仙怒目而视:“不,那不是放下,那就是牺牲!怎么样,我姐姐心甘情愿为你牺牲那么多,你很开心、很得意是不是?哼!” 她曾经在用来翻看消遣的话本里看到过,有的男人就是以女人为自己做出的牺牲为荣,牺牲越大,就说明自己越有本事、越有魅力。甚至还有些无耻的男人,还拿这些事来相互攀比。 没想到许仙摇了摇头,轻轻握住安秀的手,认真地向小青道:“不,青姑娘,得知白姑娘为了跟我在一起需得付出巨大的牺牲后,我一点都没有开心、没有得意,我有的只是无尽的心疼。不过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姐姐这么为难的。” 然后他看向安秀,深情地说道:“白姑娘,请你把你的为难之处都一一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面对这一切。我们既然有在一起的决心,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请你不要让我置身事外,一个人扛。你信我,我会想到妥善的解决方法的。” 他一字一顿、坚决地说道:“白姑娘,不要为我牺牲,不要为我放弃,我舍不得你这么做。” 这下小青惊呆了:“没想到你这个呆傻呆傻的书生,竟然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算你还有点良心!”她对许仙的观感好了不少,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阻止他跟她姐姐在一起! 安秀惊讶之余,却仍是坚定地说道:“不,汉文,那些都是微末小事,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你不需要知道那些,你只需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小青顿时又气得七窍生烟:“姐姐,你糊涂啦!许仙他自己都说不要你牺牲了,你还上赶着干吗?自虐吗?一定要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才舒服吗?有毛病吧。” 安秀说道:“小青,你不懂。‘爱’,是世界上最美丽、最让人幸福的东西。为了爱,一切都值得。” 小青见安秀执迷不悟,不再跟她多言,而是决定用行动来让她醒悟。她抽出了腰间软剑指向安秀:“姐姐,今日我就不管长幼之序,以及你对我的多年照顾之情,我非得打醒你不可!来吧,过招吧!” 安秀冷冷盯着小青,半晌也吐出了几个字:“那就过招吧。”说罢也抽出了腰间软剑,凌厉相向。 大惊失色的许仙想要阻拦,却被小青一把提起丢到了角落:“别给我碍事!” 许仙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焦急不已。只是,他略一细看,就发现了其中不对劲之处。 在他眼里,“白姑娘”和小青是姐妹,感情应该很深,就算因为他的缘故意见不合,也不至于真的互相打杀。 小青确是这么做的,她对安秀招招留手,只用剑面相向;但安秀却是招招凌厉,剑剑有杀机,若不是小青躲得快,只怕早就身受重伤。 “白姑娘怎么会这样?”许仙喃喃道,“她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舍得对自己的妹妹下这么重的手?” 终于,他那颗因为再见心爱之人狂喜的心冷静了下来,意识到了这回相见,“白姑娘”的表现有着种种不对劲之处。 五年前,两人初次相见之时,“白姑娘”显然对他十分冷淡,很是矜持守礼,怎么这回却是热情如火,恨不得当场与他私定终身? 而且,他明明拜托了皇帝的秘探不可惊动“白姑娘”,只暗中探访她的踪迹,因此京中并无人知晓他拒婚是因为心系某人,她从何得知的他在找她? 再有,他再三表态愿与“白姑娘”面对困难,不需要她牺牲、放弃她看重的东西,因为他爱她,他舍不得她为难。可是她呢?为什么就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似的,非要牺牲、非要放弃,好像不这么做就不足以证明她对他的爱? 最可怕的是,“白姑娘”竟然会对她的妹妹下杀手! 不,这不是他爱的“白姑娘”!绝对不是! “白姑娘”容貌美丽,气质高贵,.52GGd.相由心生,就算是为了爱,也不至于那么自卑自贱,在他诚心表示愿意共同面对的情况下也非要自甘往下堕;她初见之时就因为不想他被淋雨生病,许他进船舱躲雨,可见是心地善良之人;他眼见过她与青姑娘姐妹情深,感情极好,更绝不可能做出眼前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白姑娘!”许仙站起身来,声音不大,却如雷鸣,震得安秀耳朵生疼。 小青动作微顿了顿,看向安秀的眼危险了起来:“你不是姐姐?你是假扮的?” 安秀有些心慌:“小青,你在胡说什么?我当然是你姐姐,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许仙指着安秀,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道:“不,你不是,你绝对不是白姑娘!白姑娘绝对舍不得对青姑娘这样,你的容貌虽然与白姑娘一模一样,但你不是她!” 小青迷惑了:“那她是谁?”她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了。姐姐今天这么奇怪,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时常念叨“不能让任何人拖累我成仙的脚步”,把修炼成仙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的姐姐,今日却为了区区一个男人直接放弃,简直跟以往判若两人。而且刚才过招的时候,姐姐的身手、招数也跟平时很不一样,奇怪得很。但如果姐姐不是姐姐,那就对了。 许仙微微一笑:“《奇闻异谈》中有言,妖族有一种妖魅之术,可假扮他人容貌。”说罢,他动作极快地打开地砖,提出里头的一瓮雄黄酒——恰好端午过了没两天,酒还没喝完——尽数全泼向了假安秀。 假安秀顿时惨叫连连。小青则是吓得后退了好几大步。我的乖乖,雄黄酒哎。 许仙神情凝重:“果然有问题。”又跑往后头的小厨房,提起早上厨子刚宰杀还没倒掉的猪血,再迅速地奔了回来,劈头盖脸地泼了假安秀一身。 小青:“……”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许仙遗憾地说道:“可惜没有黑狗血,否则定能马上让这只妖怪现形。” 小青拍了拍胸口,我的乖乖,还好不是黑狗血。否则以她五百多年的道行,也是需要费点力气在雄黄酒和黑狗血的双重夹击下维持住人形的。 不过,雄黄酒和猪血对付假安秀却是足足够了。 只见被泼了一身酒和血的假安秀在惨叫声中,渐渐变了模样——变成了长着九只狐狸尾巴的法海! 小青看清了法海的模样,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是你!哈哈哈,竟然是你!” 法海用袖子不住地擦着脸上的脏污,面色铁青:“青蛇妖,你们害我至此,我只要一日活着,就绝不会放过你们的,定千倍百倍奉还!” 小青笑道:“你来呀,你现在不就活着吗?来奉还呀?呸,光会放狠话有什么意思?”一脚踹翻了他:“敢冒充我姐姐,你也配!气死我了啊啊啊。” 许仙则是上前把一道从相国寺求来的驱邪符贴到了法海身上,对小青道:“原来他是一只九尾狐妖。青姑娘,此妖心思诡谲,你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别被他害了去。我已经派人通知相国寺的法师,他们很快就会来人捉妖。” 法海大笑:“捉妖?捉我?哈哈,世上竟有如此滑稽之事,放着真正的蛇妖不捉,却来捉我?”他可是道高望重的法海禅师啊。 他指着小青,眼神满是怨毒之色:“许仙,你看清了吗?你眼前的这个青姑娘,她也是妖,她是一只青蛇妖!她的姐姐也是妖,是一只白蛇妖!她们与我现在没有任何分别!” “你一得知我是狐妖,就避我如蛇蝎,焉知真正的蛇蝎是她们!” 许仙摇头道:“你不必再胡言乱语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法海还待再说,却见面前金光一闪,来了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老熟人——身着袈裟、眉宇宽朗、目光锐利的另一个“法海”! 法海震惊了,他好好的在这,哪来的妖孽竟敢冒充他? 却见“法海”缓缓开了口:“阿弥陀佛,施主,我乃金山寺的法海禅师。我途经此地,见此处妖气冲天,观望了一会,才知九尾狐妖以妖魅之术冒充他人容貌,蛊惑施主。幸施主和这位青姑娘立场坚定,不被狐妖蒙骗。” 许仙向“法海”行了一礼:“多谢法海禅师。” “法海”朝向法海,邪魅一笑:“今日我法海就要替天行道,用我手中法音金钵降妖除魔。九尾狐妖,你蛊惑人心,罪无可恕!”说罢,就念起了咒语。 法海顿觉头疼如裂,难受不止。原来……他以前收妖的时候,那些妖也是这么痛的吗? “九尾狐妖,念你尚未造过杀孽,我暂时不取你的性命,只让你在我金钵之中思过一年。你可服气?”“法海”说道。 法海哪里肯服?但他身不由己,随着“法海”的咒语进了金钵,完全说不出一个字。 进金钵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望着“法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脸,使出最后的力气大喊道:“你不是我,你是白……”最后的两个字淹没在了钵中。 法海败了,彻彻底底地败了。他以为安秀和许仙之间本就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要他推动一把,自然就郎情妾意,水到渠成。所以才想着用狐族法术化作安秀的模样去勾搭许仙,勾起他的火,挑起他的情。再想办法让他与真正的安秀见上面,一切自然成。 只可惜,他的计划才开了个头,就被小青给打断了,又被许仙给识破了伪装!更是被安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化作他的模样,用了他的身份,拿着他的降妖除魔的至宝,把他给收了! 实在是,好憋屈,好荒谬,好伤心,好难过啊!法海痛苦地在金钵中想着。 “法海”——安秀收了妖后,向许仙客套了两句,就带着小青准备离开。 没想到许仙却是叫住了她,略作犹豫,就开口道:“白姑娘,我们多年不见,你这就要走吗?” 小青马上跳出来,忙口否认:“许仙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法海禅师,我姐姐还在家里呢!” 许仙仍是盯着“法海”的背影,并不看小青:“若是白姑娘真在家,你方才又何必追出来寻找那位九尾狐妖假扮的‘白姑娘’。” 小青支支吾吾:“那个……这个……既然他是假的,那我姐姐肯定还在家啦!我这就回去找她!” 许仙不再理会小青语无伦次的解释,朝着“法海”的背影重复问了一遍:“白姑娘,我知道是你。多年不见,我心狂喜,故方才认错了人。可这回,我再也不会认错了的。” “是你,对不对?请告诉我。” “法海”转过身,朝着他微微一笑:“没错,是我。” 说罢,就在小青的惊讶声中,在许仙的了然目光中,“法海”变了模样。 缓缓地,变成了她原本的模样——风姿绰约、美丽端庄、气质高贵的安秀。 许仙喜出望外,激动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白姑娘,真的是你!五年了,整整五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可知自我们西湖一别,我就再也没有忘掉过你,每日每夜都想起你!” 小青担忧地望向安秀:“姐姐,你现在是真正的姐姐,你可别跟那才假扮的那个那般糊涂啊。” 安秀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向许仙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能随意变幻成别人的模样。” “所以,我真正的身份,你应该也猜到了吧?”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雄黄酒瓮和猪血盆。 第38章 白素贞(完) 许仙连忙把雄黄酒瓮和猪血盆踢到了一边, 一脸担忧地问道:“白姑娘,青姑娘, 你们有没有被伤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青对他的反应感到十分诧异:“许仙, 你……你明明已经猜到我们是妖,怎么还这样对我们,生怕雄黄酒和猪血对我们有害?”想之前许仙对法海这只“九尾狐妖”可是毫不留情, 一瓮子雄黄酒和一大盆猪血兜头盖脸地泼上去, 那画面惨烈的,小青都不忍回忆。 安秀摇头道:“许公子勿虑, 这些小玩意儿于我们无碍。看来, 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许仙说道:“刚才那只冒充白姑娘你的九尾狐妖口口声声道青姑娘是蛇妖,我当时就有所猜测。你与青姑娘是姐妹, 应该也是一样吧。” 安秀点头:“你所料不错, 我和小青俱是蛇妖。既然你已知晓我们的身份,那我们缘分已尽,就此别过。” 许仙却仍是叫住了安秀:“白姑娘留步, 还请你再听我说几句话。” 安秀顿住了脚步:“许公子请讲。” 许仙端详着安秀的面容,一脸感慨:“难怪自五年前西湖一别,我就再也找不到白姑娘你, 想来你是顾虑甚多,特意躲着我吧。白姑娘,五年不见,你的模样比起当年没有丝毫改变,仍是那般端庄美丽, 全然没有岁月的痕迹;而我, 却是已经憔悴许多。细观下来, 你和青姑娘确实与我们常人有所不同。” 安秀微微颔首。 许仙又道:“白姑娘, 这几年我虽然没法寻到你的踪迹,却一直有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你就在我的身边,从来没有远离过。但是我却怎么也找不到你,就好像一切都是在做梦一样。” “白姑娘,请你告诉我,这种感觉,它不是错觉。” 安秀却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毫不犹豫地给了他否定的答案:“不,那就是错觉。许公子,今天是我们相隔五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你。” 许仙却是有所感悟,认定了安秀所言是假:“不,白姑娘,那不是错觉。我想通了,既然你刚才可以化为法海禅师的模样,那在过去的几年里定也可以化为其他人的模样!” “宝芝堂的何掌柜、北城郊的张大嫂、李大姨,鸿儒书院的李姓小厮,县试放榜在茶馆偶遇的书生,乡试同客栈的安兄……”许仙一一回想着,列举着,“他们都是你,是也不是?” 安秀仍是一口否认:“不,他们都不是我。” 许仙却是十分肯定:“不,白姑娘,我现在很确定,他们就是你!我从小就记性绝佳,几乎能过目不忘,只要我存心要忆起当年的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我想起来了,当年我与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是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不会有错,他们就是你!” “白姑娘,你不必再否认了。我既然方才能从法海禅师的皮相下认出你,自然也能忆起那些人也是你。” 安秀微微一笑,道:“没错,他们是我。可那又如何?” 许仙激动地说道:“果然是你!白姑娘,我何其有幸,原来我这一路走来,你都在陪着我、想尽办法地帮我!你就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我能有现在这份成绩,全赖你的相助!请受我一拜!” 安秀却是避了开来:“许公子,你大可不必谢我。我做这些的本意不是为了你。” 许仙说道:“不论白姑娘帮我是何初衷,我都从中受益匪浅。我感谢你,那是理所应当的。” 说着,他想起了之前小青说过的话,忙问道:“青姑娘说过,白姑娘若要跟我在一起需得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需得放弃原本奋斗、追求了多年的目标,功亏一篑,这是不是真的?” 小青用力点头:“是啊,当然是真的。所以许仙你死心吧,我姐姐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她怕出意外,时不时地就要提醒上这么一句。 许仙问道:“不知是什么目标、什么代价?可否让我知晓。白姑娘,我之前说的话都是诚心的,我愿意跟你一起想办法面对这些阻碍,我舍不得你为我牺牲。” 小青咕哝:“说得容易。哪有那么简单啦?” 安秀仍是冷淡地拒绝:“许公子,你多虑了。我本就没打算为你牺牲,所以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罢,都与你无关。” 许仙解释道:“还请白姑娘千万告诉我。你放心,如果你实在对我无意,我也不会纠缠于你,我只想求个明白,然后……才可以彻底地放下。” 他极其认真地说道:“若是因为人、妖之别,还请白姑娘信我,我既对你是真心相许,就不会在意你的真实身份,不论是人还是妖,我都心慕之。我不才,现在就职于翰林院,三年后不出意外会去六部轮转,再过数年则会外放出京,或可为一方知府。我说这些,是想请你和青姑娘相信我有保护你们的实力。只要你们不愿,我可以确保不会有人发现你们的真实身份。” 小青怔了怔,然后叹道:“若姐姐只是一只寻常小妖,与许仙你结一世情缘倒也不错。只是,唉……罢了,你们终究是无缘。” 安秀也对他的话有所触动,想了想,决定以诚相待,让他放下得明明白白:“许公子,我帮你助你,确实不是因为对你有情,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毕生奋斗的目标——修炼成仙。” “不瞒你说,我们的前世颇有些纠葛,前世的你对我很好很好,可我却害你不浅,让你下场十分惨淡。所以这辈子我只能投身为蛇,修炼千年也无果,须得还了你的恩情、了了前世的因果才能修炼成仙。这,才是我助你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对你有男女之情。” “现在你已经功成名就,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也就到了我们缘份已尽的这一日了。” 许仙颇用了点时间才消化了安秀话中的信息:“原是如此,原来白姑娘你不是普通蛇妖,而是要成仙的。” 他说着,又郑重其事地向安秀行了一礼:“对不起,白姑娘,是前世的我害了你,害得你今世修炼千年也不得成仙。实在对不住!” 安秀惊讶:“我不是说了,前世的你对我很好很好,倒是我害你不浅,使得你下场惨淡吗?你不怪我,怎么反倒向我道起歉来?” 许仙认真地说道:“以白姑娘的心性,就算你前世真的害了我,相信也绝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我怎么可能怪你?怪只怪这世间法则过于冰冷固执,不懂人之真情,不晓变通罢了。” “既然前世的我对你很好很好,那定是你值得。一个人如果真心爱另一个人,那就是爱她的每一部分,每一点、每一滴。这份爱,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安秀默然。 小青插话:“那你还想留下我姐姐吗?”这个许仙好像真的还不错啊,姐姐该不会被他打动吧?她又担心起来了。 许仙神情复杂地望着安秀,良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其实在此之前,我请求陛下帮我暗中探寻白姑娘的踪迹时,就跟陛下说过,若是白姑娘已经嫁为人妇,生儿育女,幸福美满,那就不要打扰她的生活,就当我和她当年的相遇是一场美好的梦。” “青姑娘,你不用担心我纠缠你姐姐,不管你姐姐是人还是妖,我都不是那种不顾你们的意愿、不管你们的将来、纠缠到底的人。既然白姑娘的目标是仙途,如果我非要莽撞地挤入好怕人生只会毁了她的前程,那我肯定得放手。白姑娘对我有大恩,我不能回报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拖累她呢?” 安秀看向许仙,发自内心地说道:“许公子,你很不错,真的很不错。叹只叹我们无缘。”如果原剧情中,白素贞在两人生情之初,就如实将她的处境相告的话,后面的事情会不会完全不一样呢?只不过这世间没有假设,原剧情中的许仙的心境也远不如这里的许仙。 许仙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白姑娘,其实只论我的私心,当然是希望你能留下来的。只是冥冥之中,我脑海里好像一直有个声音在跟我说,如果我真的爱一个人,就该为她考虑、为她好,必须学会适时地放手。而不是只凭我的想法、我的意愿,自以为是地把我以为的好的给她,那不是真的爱。” 安秀温和地笑了笑:“你说得不错。那许公子,我们就此别过。我相信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没有我的暗中帮助,也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许仙向她抱了抱拳:“白姑娘一路保重。” 小青惊讶地看了看安秀,再看了看许仙,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可思议地道:“真的结束了?这么容易啊?我从头到尾就没说什么话,我还以为你们要纠结来纠结去,我得费老大劲来劝呢。” 安秀笑着摇了摇头:“我早告诉过你,我目标已定,不会因为任何人放弃我的成仙之道。” 许仙则是苦涩地笑:“其实我冥冥之中还有另一种感觉,若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要强留白姑娘跟我在一起,最终不止害了我们自己,还会牵累很多很多的人。就跟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经历过的那样。也许,那就是我的前世吧,虽然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若有缘,我们或许在下一世还能再次相见。若我们的缘份是孽缘,硬要在一起只会以悲剧告终。既是孽缘,那得先想办法去除了这个‘孽’字才行吧。” 安秀想起了在第一个小世界里,狐仙媚姬把红宝水晶手链交给她时说过的话。媚姬拜托过她,让她有朝一日遇到合适的时机时,改变自己母亲——九尾狐妖妲己的命运。而妲己和纣王,不就是白素贞和许仙前三世纠葛中的第一世吗? 于是,安秀意有所指地说道:“许公子,也许有朝一日,你与你所爱的人会有一段真正美好的缘分。”而不再总是孽缘。 说罢,她与许仙就此别过。 这,正是她与许仙这辈子的最后一次相见。 安秀和小青刚回到灵蛇洞,就发现天上飘下来一朵祥云,定睛一看,原来是观音菩萨,连忙躬身致礼。 端坐在莲座上的观音菩萨拈着手中杨柳,微笑道:“白素贞,你做得不错。此刻你尘缘已尽,因果已了,速随本座去一趟南海,本座渡化你成仙。” 小青激动不已:“姐姐姐姐,你听到了吗?观音菩萨说了,你可以成仙了!你终于能成仙了!” 安秀的心情更是激动得不行,她的任务终于要完成了!她强压着汹涌的澎湃之意向观音菩萨致谢:“多谢菩萨。” 观音菩萨点了点头,又向小青道:“小青,你需得确保你的初心,多行善事,刻苦修炼,也会有修成正果的那一日的。” 小青认真应下:“多谢观音菩萨指点。” 就依依不舍地拉着安秀说道:“姐姐,你成仙之后一定不能忘了我,有空要多回灵蛇洞看我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天上等很久的,最多三百年,不,两百年,我一定也会修成仙来找你的!” 安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却心知这只是安慰小青的话。她飞升成仙后,应该很快就会去执行下一个小世界的任务了吧,不可能真的待上两三百年等小青。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白素贞啊。 片刻后,南海。 观音菩萨以杨柳枝沾了甘露,轻轻洒在了安秀头上。不久之后,天上劫云聚集,劫雷阵阵,确实没伤到安秀分毫。最终,安秀很顺利地在一片金光中飞升到了上界。 小青用力地朝安秀挥手:“姐姐,你一定、一定要等我啊!” 被关在金钵里,却知晓着外界发生诸事的法海震惊不已:“白蛇妖竟然真的成了仙?怎么会这样?”他感觉他的世界观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小青得意洋洋道:“你看到了吧?脸疼了吧?哼哼,我姐姐就是了不起,她成仙啦!叫你当初成天‘是妖,就要杀’,你懂个屁!就只知道喊打喊杀的顽固和尚!” 法海脸色铁青。 观音菩萨向小青摆了摆手:“金钵留下,法海自有本座处置。小青,你且回吧。” 小青躬身向观音菩萨行了一礼:“是,菩萨,小青告退。” 小青走后,金钵内的法海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菩萨,青白两蛇胆大妄为,不知用了什么邪术把我由人变成妖,夺我金钵,罪大恶极。更罪不容恕的是,白蛇还冒充我的模样,将我收入钵中,辱我至极!” “为何这样子的白蛇,竟然都能修炼成仙?菩萨,我不服!” 观音菩萨摇了摇头,连番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法海,法音金钵是佛祖赐予金山寺开山祖师的镇寺之物,是降妖除魔的至宝,极阳极正,是众多妖邪避之不及之物。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白素贞可以触碰它?甚至还可以用它来辅助修炼,让它为她所用?” “白素贞用九尾狐族至宝使得你身上沾了狐族气息,让你被误认为妖,使得你这五年颇是吃了一番苦头,手段是略微过激了些,你心有愤懑,这可以理解。但是她的初衷并不是害你,而是想让你以妖的身份体验妖族的日子,从而改变偏见,而不是尽数杀之。而你有了这五年的经历之后,想法确实有所改变,知晓了妖族与人类一般,亦是有好有坏,而非全是奸邪恶毒之物,是也不是?” “至于后来你被白素贞用金钵降妖之术收服,困于此中,你可有想过是什么理由?是因为你虽是人,却有了一颗妖心,做了你曾经万般不齿的、以妖孽媚惑之术毁人前程的事!你既有妖心,也就难怪金钵会收了你了,不是吗?” 法海震惊:“我有妖心?不,这怎么可能?我自幼在金山寺出家,熟读经书万卷,立志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怎么到头来自己却有了妖心?” 观音菩萨说道:“妖,不在于形,而在于心。你有了妖心,起了害人的念头,与妖无异。白素贞和小青从未做过坏事,甚至多番行善积德,你却因为一己私怨记恨她们,处处与她们作对。得知白素贞与许仙可能有情之后,还特意化作她的模样去诱惑许仙,想要就此毁了她的仙缘,也坏了许仙的前程。你这么做,难道就不问心有愧吗?” 法海说道:“菩萨,青白两蛇加诸我身上的耻辱,我怎么能不报?不过就是手段略为偏激了些,但是白蛇五年前对付我的手段难道就不偏激吗?她做得,为何我做不得?” “当然,在我报仇雪恨之后,我自会修正对妖族的态度,降妖除魔之时会对那些未曾作过恶的妖手下留情,不再一味打杀。” 观音菩萨叹道:“若要修正,若要改变,若要宽容,为何不从当下开始?法海,你执念已固,心魔已深,看来让你继续在法音金钵中继续思过是正确的。” 法海喊道:“菩萨,我不服!” 观音菩萨摇头:“法海,若是如你所愿,白素贞不坚守修炼之道,与许仙生了情,无缘仙途,以你的心性,岂会让他们就此过着平静的生活?定是要抓着‘人妖殊途’这一点,百般复仇吧。” 说着,菩萨点了点金钵:“你且看看,若你固执己见,非要与白素贞处处作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一片金光之中,法海看到了许许多多场景,最终定格在水漫金山、家园尽毁、生灵涂炭这一惨绝人寰的画面。 他,甚至还看到长着与他一样脸的禅师看着如此惨绝的画面大笑不止:“白蛇妖,你今日害死了这么多人,造了这么大的罪孽,你就是再修炼千年万年也难以弥销,你永远也成不了仙!” 那话语,那神情,那气质,与入魔何异! 比起青白两蛇,明明他才更像妖! 那个人,怎么会是他! 法海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又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怎么会那样?我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 观音菩萨说道:“你若放任你的心魔扩散,那就会是你将来的模样。法海,你就安心的在金钵中待着吧,让佛光好好地净化你的心魔。” “另外,你虽是我佛门弟子,但本座不会偏心于你。啥时候你的心魔彻底消除,本座才会放你出来。若你仍是被魔障所迷,纵是百年、千年、万年,本座也会将你继续困于这钵中。金钵不毁一日,你就永远出不得。如此,你服不服?” 这回法海没有再有异议:“是,菩萨,弟子心服。” 再说安秀飞升成仙之后,其他人的日子照样过着,这个小世界继续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小青虽然时不时地抱怨“姐姐成仙了就忘了我,再也不回来看我了”,但从没有放下修炼,真正做到了“姐姐在与不在一个样”,十分勤奋,一有空就多行善事,积累功德。她发誓,一定要履行她向安秀作出的承诺,两百年,最多三百年,一定也要修炼成仙,然后上天庭向姐姐算账,呜呜呜呜怎么一上天就不理她了啦。 而许仙则是成了本朝有名的正直官员。他光明正大,为民请命,不畏强权。他的人生经历过多次起起落落,但每一次落到都会很快重新站起来,而且站得更高,走得更远,做得更多,民心更稳。 某位大奸佞被他斗垮之后,不甘心地问他:“许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民请命,为民伸冤,除了得到他们的一声感激之外,还能得到些什么?有必要为了他们跟我斗死斗活的吗?你这么油盐不进,不知变通,是想做菩萨吗?” 许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这么做,心安。我只是想让我身处的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清明一些,让老百姓们能过上他们想要的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日子。”而不是像他年轻时那样,想求个平淡普通的幸福,都要面临着随时被打破的危局,十分得不容易。 而真正的、更深层次的想法,则是他每做一件帮助黎民百姓的事,他的心里就会舒服一些、轻松一些,就好像负在他背上的罪孽被抵销了一些似的。他有一种预感,这样下去,也许真的有一天,他能达成自己心底最想要的那个愿望吧。 许仙这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到了与姐姐李许氏约定的三十岁年龄时,他仍是婉拒了所有媒婆的提亲,而是过继了李大郎与李许氏的小儿子为养子,悉心教养,继续他为民谋福的志向。 许仙八十岁时,无病而终。他的一生,被记在史册,被刻在碑上,成为了代代相传的、大宋朝时的一个传奇。 第39章 玉面狐狸1 安秀以白素贞的身份修炼成仙, 成功飞升到了天上后,就算是完成第二个小世界的任务了。 她当然是不可能一直留在天庭当神仙的,而是在舒舒服服地享受了几天神仙日子之后, 就得收拾收拾, 继续准备下一个世界的旅程。 所以, 小青的期待是不可能实现的了。等她再修炼个两三百年成功飞升的时候,安秀说不定早就消失在这诸多小世界里, 而是已经回到了她原本所属的现实世界了。 安秀一想到到时候小青遍寻自己不着会多么伤心,心里就一阵酸涩。小青这孩子,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淘气了点, 懒惰了点,贪吃了点,爱闯祸了点, 偷奸耍滑了点, 喜欢看热闹了点, 单纯天真了点, 但是总体来说, 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孩子的啦。她真挺舍不得的,唉。 安秀来到天庭后, 很快就受到了王母娘娘的召见。果不其然,王母娘娘又要给她发完成第二个小世界任务的奖励了! 安秀望着面前精美白玉匣子里头放着的一枚通体紫金色的、一看就非同寻常很值钱的丹药, 自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多谢王母娘娘奖赏。” 王母娘娘笑道:“安秀,你这可就谢错人了。这枚丹药不是本宫给你的, 而是观音菩萨托本宫转交的。观音菩萨感念你帮助白素贞修成了正果,特意给你的奖赏。” 安秀这下顿觉十分惊奇:“为什么是观音菩萨奖励的我?菩萨与白素贞有什么关系吗?”在前一个世界里, 观音菩萨好像对白素贞很好啊, 最开始的时候对她无法修炼成仙原因的指点迷津, 快结束的时候带她回南海亲自渡她成仙,细想起来实在有些奇怪。 王母娘娘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只微微笑着,纤长的手指轻划过白玉匣子上头的精美花纹。安秀见状,立马把她的好奇心咽了回去。她刚才嘴快了,有些事不是她该问的,也不是她该知道的。她,只需要知晓她该知晓的就好。 “娘娘,不知这是什么丹药?”安秀指着紫金丹药,一脸的跃跃欲试。 王母娘娘笑道:“这枚紫金丹可是个好东西。你服用它,即可改变体质,于修炼上大有益处。即使原本是最差的体质,修炼百年都难得寸进,有了它之后亦可变成修炼天才,一日千里。” 原来是这个用处。 安秀想了想,问道:“那它不是跟之前您赏我的福运爆棚丹相似?我在上一个世界服用了福运爆棚丹之后,修炼进度比起原先快了许多,突破各种大小关卡时也顺利得很。”所以她的实力比起原剧情中的白素贞要强上许多。 王母娘娘说道:“不,那不一样。之前福星奉上的福运爆棚丹,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让你达到你所能达到的上限。但若你原本资质极差,灵根全无,就算达到上限,也许都比不过某些人的底线,又有什么用呢?” “而这枚紫金丹,却是有令你脱胎换骨、洗髓易筋之效。于本就天赋卓绝的人来说,或许用与不用没有什么大差别;但于天赋一般、甚至极差的人来说,却是有着逆天改命之用。” 原来是这样!紫金丹是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是治本的良药! 王母娘娘又道:“安秀,这枚紫金丹对你下一个任务极有用处。你快吃了它,趁着在天庭灵气充足好好吸收。” 安秀依言服下了丹药。紫金丹果然是好东西,一下肚她就有一种通体舒畅之感,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有了它,顿时做任务的底气都多了一倍呢。 也不知下一个小世界会是哪个神话故事,她又会穿越成哪一个恋爱脑女主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安秀在天庭休假十天后,一朝醒来,就发现自己周遭又换了天地。她,变成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红狐狸,正懒洋洋地趴在柔软的大床上睡着。帐外守着两个摇着扇子的狐婢,门外走来走去、各自忙着的也是各色大大小小的妖族,其中以狐妖最多。 安秀忙问脑海里的系统:“小狐狸?这是个什么神话故事?”各种神话故事里有狐妖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系统说道:“是华国古代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中的‘孙悟空途经火焰山借芭蕉扇’这一回的衍生故事,宿主你的身份,就是这个衍生故事里的女主玉面狐狸。” 等等,玉面狐狸? 安秀回忆着孙悟空借芭蕉扇的故事,脸色越来越黑。 玉面狐狸在《西游记》这一回的故事里只是个着墨极少的炮灰女配,甚至很多看过这个故事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就算知道她的,也就一句“那个牛魔王的小妾”“狐狸精”“被猪八戒一耙子打死的那个”。 极少有人会在意玉面狐狸的死,更少有人会细思她死得冤不冤、无辜不无辜。 绝大多数人只会理所当然地觉得,玉面狐狸是牛魔王这个反派的小妾,那自然也是反派,死了活该。至于她有没有做过坏事,罪致不致死,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总而言之,在这个故事里,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炮灰女配!提起来都不会有人记得、在意的那种! 但是,谁能注意到,玉面狐狸的来头其实也不小呢?她的父亲是积雷山摩云洞的万岁狐王,道行高深,本事极大。万岁狐王活着的时候,谁敢欺负她?她也曾是天之娇女啊。 一切的转变,就是从万岁狐王过世之后发生的。 她为了招赘牛魔王,不仅倒贴了狐王父亲留给她的百万家私,最终还贴掉了自己的小命! 安秀当时看到这一段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深觉玉面狐狸的老父亲要是知道自家女儿这么不成器,估计都得在地下气得活过来! 而现在的她,却正是穿越成了这只不成器的玉面狐狸! 不过安秀为原身恨铁不成钢了一会儿后,很快就收拾好了心绪。既然现在玉面狐狸里头的芯子则换成了她,以她的本事、以她的心性,怎么可能让自己沦落到那么悲惨的结局呢? “招赘是不可能招赘的,永远都不可能招赘的!” “跟牛魔王谈情说爱是绝对不会考虑的,他有老婆有孩子,还出来拈花惹草,我嫌脏!” “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守着百万家私自个儿美美地过日子?非得找个男人来分享?就好像离了男人就过不下去了似的。屁咧,找了那个混蛋男人她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呢。” “所以,系统我决定了,我绝不招赘牛魔王。而且说是招赘,怎么对外的身份却是牛魔王的小妾?做妻都嫌晦气,还做妾?做梦呢。” “我自己做狐王不好吗?哈,都叫我女王大人!” “女王大人”,听着就让人心花怒放,多气派、多霸气啊。 男人,尤其是牛魔王这种烂男人,只会拖累她成为女王大人的脚步!退退退! 系统打断了安秀的吐槽,解释道:“宿主,招赘牛魔王这事,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细说起来话就长了。” “总而言之,玉面狐狸想要做女王大人,那几乎是绝不可能的任务。她选择依附牛魔王,除了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之外,也是情势所逼,不得不这么做。” 然后系统向安秀详细地讲述了这个小世界的本体——以玉面狐狸为女主的衍生神话故事。在这个故事里,玉面狐狸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深情恋爱脑女主。而她的悲剧,要从她那一对不靠谱的父母说起。 原来玉面狐狸的父亲万岁狐王年轻的时候只顾潜心修炼,精进法术 ,完全无心其他,将近万岁的时候却突然老房子着火,对一只长相极美的小狐妖一见钟情、情有独钟、非卿不娶。 但是这只年仅三百岁的小狐妖——红玉,真真是除了脸一无是处,法力弱得不行不说,为人处事、人情世故、御下管家等等都是完全不会。万岁狐王的族人们哪里看得上她,纷纷强烈反对他们的婚事。族老们甚至放话要万岁狐王做出选择,到底是要红玉还是要族人,娶了红玉就给他们滚出狐狸窝。 但是万岁狐王认定了红玉,哪里肯屈服。所以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爱情,离开了老窝,来到了积雷山摩云洞自立门户,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不久之后,万岁狐王和红玉还生下了一只娇俏可爱的小狐狸——就是玉面狐狸,取名小玉。两狐高兴得不行。 然而高兴了没多久,万岁狐王就发现了问题。非常不幸,小玉半点都没有遗传到他的天赋,而是从长相到资质都跟她的母亲红玉一模一样。 简而言之,就是小玉是个彻头彻尾的修炼废柴! 万岁狐王十分心忧小玉的前程,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之后,就决定好好鸡娃,就是一块废柴,也得把她鸡成一块勉强能用的木头! 但是,万岁狐王的设想是好的,想千方百计多教小玉一些东西,可奈何小玉不配合啊。小玉怕苦怕累,一修炼就哭,一哭红玉就心疼,一心疼红玉就不允许万岁狐王再继续折腾他们的宝贝女儿。 万岁狐王想要说服红玉,怎么都得让小玉有一些安身立命、保全自己的本事。 可是红玉却是对此嗤之以鼻:“大王,你糊涂了。我不是也法力低微,这么多年不也都过得好好的?打打杀杀那是你们男狐的事,跟我们女狐有什么关系?” 又谆谆嘱咐年幼的小玉:“小玉啊,我们红狐一族的女狐,个个天生美貌非凡,生来就是要享福的。在家的时候由父亲和兄长保护,我们安心享福;等年岁到了,就找一个本领高强的丈夫嫁了,让他保护我们,我们继续安心享福就是。” “我们红狐呀,天生就是享福的命!哪像那些杂毛小狐狸,成天修炼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辛苦十辈子都过不上我们这样的好日子。她们呀,那就是天生受苦的命!我们怎么能跟她们一样呢?” 小玉觉得母亲说得很有道理。 红玉轻轻摸着小玉年龄虽幼、却已美貌惊人的小脸:“我的宝贝女儿,你长大后只要学母亲,访得一个跟你父亲一样有本事的丈夫,自然就能一辈子无忧无虑了。你长得这么好看,哪个男人能不为你心动?何必苦巴巴地修炼受累呢?” 小玉拼命点头,能咸鱼躺平是她的梦想,她再也不想被父亲逼迫着修炼啦。 万岁狐王是宠妻狂魔,哪里拗得过红玉?再说他细想之下觉得红玉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小玉出嫁前有他护着,出嫁后有丈夫护着,好像确实可以哦?到时候他擦亮眼睛好好给小玉挑个好女婿就是了。 安秀听系统说到这里,忍不住感慨道:“玉面狐狸——小玉这是被养歪了啊。” “不过资质废柴,也确实是悲剧。要不怎么说找对象要擦亮眼睛呢?否则影响下一代的基因啊。”也难怪之前系统说玉面狐狸做不成女王大人。 不过,废柴的是玉面狐狸,关她安秀啥事? 别忘了,她可是有着观音菩萨奖励的紫金丹相助,有了它,就是废柴也能脱胎换骨,变成修炼天才! 王母娘娘所言不虚,紫金丹对她这个小世界的任务真的大有用处呢。 她决定了,不改初衷,她就是要做女王大人! 不接受反驳,哼哼。 第40章 玉面狐狸2 系统打断了安秀的感慨:“宿主, 你还想不想听原剧情里玉面狐狸的故事了?” 安秀连忙说道:“听,听,你请继续。”毕竟这是从《西游记》某一回里衍生出来的故事, 与广为流传的那个版本肯定是有所出入的, 为了能够更快更好地做女王大人爽一把,不, 更快更好地完成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她必须得把故事背景给摸清楚了。 于是系统继续讲故事。 宠妻狂魔万岁狐王很快向红玉妥协了,再也不逼迫资质废柴的女儿小玉修炼,达成了让她“在家靠父亲, 出嫁靠丈夫”的默契。要是没有意外的话,小玉确实有可能重复母亲红玉的人生, 光靠着一张美丽绝伦的脸, 就一辈子都是享福的命。 但是凡事最缺的就不是意外。而且意外来得非常快。 小玉两百岁,即刚刚成年的时候,才五百岁的母亲红玉就因为法力低微,寿数已尽, 挂了。 万岁狐王虽然本领高强,但也没胆子学着五百年前的某只猴子大闹地府、撕生死簿跟阎王斗, 只得伤心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后, 万岁狐王不愧是只非常深情的男狐。他因为妻子过世,悲痛欲绝, 在某次修炼进阶的时候不仅没能突破, 反而走火入魔,命垂一线。 根本来不及细细地为小玉谋划! 想来想去, 万岁狐王也只能让小玉按照红玉的想法过下去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在家靠父亲”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那就只能让小玉“出嫁靠丈夫”了。 于是,万岁狐王临终之前,把他打拼了多年挣下的百万家私都交给了小玉,千叮咛万嘱咐小玉尽快访得一个神通广大的丈夫。有了能人保护,她才能够护住这百万家私,继续享福过好日子。否则,一个容貌卓绝、家财极丰却又法力低微的小狐妖,不就是如同一个抱着金碗招摇过市的小儿吗?谁都想咬一口,实在是太危险不过了! 而万岁狐王死后不久,牛魔王就来访了。 小玉久闻牛魔王道行高深,有平天大圣之名,顿时心花怒放,立马倒贴百万家私招他为夫。在摩云洞里,更以牛魔王为尊,令众妖称他为大王,自己则退居一步,为夫人。 只是不久之后,小玉就发现牛魔王是个有老婆的,她就是芭蕉洞的铁扇公主! 而且还不止,牛魔王不只有老婆,还有个孩子,就是红孩儿! 小玉那个气啊,与牛魔王大闹不止:“老牛你骗我!你明明说你是了无牵挂、孤身一人的!” 牛魔王却是深情款款地看着小玉,温柔地说道:“不,小玉我没有骗你,在遇到你之前,我确实是了无牵挂、孤身一人。当然有了你之后,我就有了牵挂,有了着落。你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娇美柔婉,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迷住了,这辈子都放不下你。” 小玉骂道:“孤身一人?那翠云山芭蕉洞的铁扇公主呢,她难道不是你夫人?” 牛魔王说道:“但我与铁扇早就离心,几百年了我都难得去芭蕉洞几回,我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没有给她休书。我与她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所以我说我‘孤身一人’,算不得骗你。” “你放心,我和她除了一纸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的婚书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小玉又骂:“那孩子呢?你别说红孩儿不是你孩子!” 牛魔王仍有理由:“红孩儿当然是我的孩子。但是他几年前就已经被观音菩萨看中,收为善财童子了,算是有了一个极好的去处,再也用不着我操心。所以我说我‘了无牵挂’,也算不得骗你。” 小玉还是愤愤不平:“可是你已经娶过铁扇公主了,她是你的妻子,那我呢?我算什么?小妾吗?” 牛魔王放柔了声音哄她:“怎么会?你没听底下那么多小妖是怎么唤你的?‘夫人’,当然是‘夫人’啊。我住在摩云洞里,每天都跟你在一起,你就是我的夫人,管外头那些闲人怎么编排?什么妻啊妾啊的,迂腐的人类才搞的那一套,我们妖族要的就是快快活活,随心所欲!” 恋爱脑上头的小玉很快就被牛魔王哄住了,只抽泣着撒娇:“那你必须要说到做到,再不许见铁扇公主,也再不许回芭蕉洞!” 牛魔王一口答应:“行行!我的心一直都在小玉你这里,你放心,没有人能拿走。至于铁扇那边,我们只需偶尔收拾个三瓜两枣的送去她的芭蕉洞,堵堵她的嘴,别让她妒忌心发作、来打扰我们的快活日子就行。” 小玉就这么应了下来:“好吧。” 于是还真就供养起了牛魔王的原配夫人铁扇公主! 不过两年,小玉就不知道送了铁扇公主多少珠翠金银、绫罗绸缎,柴火米粮什么都不缺,让她过得自自在在、舒舒服服呢。 安秀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个玉面狐狸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全是水吗? “什么‘我与妻子早已离心’‘除了一纸婚书再无任何关系’,骗谁呢?”这简直就是在外头找乐子的渣男的经典语句,哄骗真傻或装傻的小姑娘们同情他、摒弃插足人家家庭的负罪感的!“除了一纸婚书再无任何关系”,呵呵,受律法保护、得世人承认的婚姻契约,这难道还不是最大的关系吗?他是怎么轻飘飘地完全不把它当回事的?而且他既然不把它不当回事,那为什么不解除?还不是根本就没有解除的意愿,只是说来哄人的呀。 “什么‘孩子已经有了极好的去处,再用不着我操心’,就等于是‘了无牵挂’,可以等同于没有这个孩子了?”竟然能有这种神逻辑,安秀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万岁狐王临终前明明让玉面狐狸招赘夫婿,来护她一世无忧。什么叫招赘?那是得以她为主,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可她呢?明面上说是招赘,实际上却是倒贴了所有的家产,在自家以牛魔王为尊,自己只做夫人,不,是小妾!别跟我说什么名分不重要,有爱的才是正主,没爱的才是小三。要是真爱一个人,何不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让她活得堂堂正正?”说到底就是不够爱,不愿为她放弃某些东西罢了。 本来嘛,只要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达到目的,谁愿意真金白银、实实在在地去搞?某些渣渣可精得很。 “最最可怕的是,玉面狐狸不仅把她的百万家私与牛魔王分享,还得顺便把铁扇公主给养了!呵,牛魔王说得好听,‘偶尔收拾个三瓜两枣的打发了她’,珠翠金银、绫罗绸缎,那是三瓜两枣吗?实在是笑死人了,做人小妾,让丈夫吃软饭,还得供养原配!这简直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安秀连连吐槽。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里最大的赢家是铁扇公主呢?”安秀想了想,突然有了新的发现,“风流成性的渣男丈夫不回家,太好了,不用看着他心里堵;却有大把大把的银钱送上来供我花,太爽了,谁不爱钱呢?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嘛。” 这让安秀想到了后世曾热极一时的话题“老公每月给生活费10万,但不回家,你愿意吗”。是能翻个倍,一辈子回来都没关系”“我不贪心,打个对折也是可以考虑的”“接这款老公”“同接这款老公+10086”“所以哪里有这款老公”“请给我来一个”,等等等等。 或许,铁扇公主就是这么想的?安秀震惊了,这……好像从某种逻辑上,也是说得通的啊。 系统一阵无语:“宿主,你想太多了。”然后快速把这个衍生神话故事里玉面狐狸的结局讲了一遍。 接下来的情节就与《西游记》中‘孙悟空途经火焰山借芭蕉扇’的情节几乎一模一样了。孙悟空向铁扇公主借芭蕉扇,铁扇公主记恨红孩儿因孙悟空之故被观音菩萨带走没法相见,而借给了他一把假扇;孙悟空变成牛魔王的模样,从铁扇公主处骗走芭蕉扇,却被变成猪八戒模样的牛魔王骗了回去;最终孙悟空大战牛魔王,还从天庭找来了帮手,牛魔王不敌,铁扇公主出借芭蕉扇,火焰山的火被扑灭,唐僧师徒继续西天取经,HAPPY ENDING。 而玉面狐狸,就是在孙悟空和铁扇公主以及牛魔王的斗法中,不幸地成了炮灰,被猪八戒一靶子打死,就此香消玉损。 那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结局是怎么样的呢? 牛魔王被孙悟空和天庭的人合力降服后,归顺了佛家(这其中缘由不可言说),也算是有了个好去处了,他在妖界的财产自然就用不到了,就尽数归了他的夫人铁扇公主。而这些财产当中,有极大的一部分原本都是玉面狐狸的。玉面狐狸死了,她既是牛魔王的小妾,她的不就变成牛魔王的了吗?而牛魔王走了,他的不就变成了铁扇公主的了吗? 安秀又震惊了!铁扇公主好像真的是这个故事的最后大赢家哎! 坐拥巨额财产,成天闯祸的不省心的儿子被观音菩萨带走了,风流成性的渣男老公去西天念经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烦她了!这日子,绝对的美滋滋啊! 我有了百万财产,我还要渣男老公干什么!铁扇公主看着糊涂无用,实乃人间清醒大女主,扮猪吃老虎的一把好手,什么好处都落到了实处啊!安秀感慨道。 系统继续无语:“都说了宿主你想太多了。而且宿主,请你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玉面狐狸,不是铁扇公主。” “你穿越到玉面狐狸的身上,你的任务目标是改变她的悲惨命运,避免她被恋爱脑毁了一生。” 安秀笑道:“不,我的任务目标是做女王大人!”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系统:“……行行,随你的便。”遁了。 安秀觉得这个世界的任务非常容易,原本最大的障碍——玉面狐狸是个修炼废柴,也因为她有了观音菩萨给的紫金丹不再是问题。只要她潜心修炼,不招惹渣男,不凑西方取经组的热闹,将来继承父亲万岁狐王的衣钵,舒舒服服地做积雷山的女王大人,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 不就是以妖身修炼嘛,这活儿她熟,她在前一个世界就以白素贞的身份修炼了好几年。说不定修炼着修炼着,她在这个小世界也能修成仙?毕竟这是神话世界,神话世界的尽头就是修仙,没毛病。 那就……开干! 于是安秀——现在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红狐狸小玉,就翻身坐起,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凝气结神,引周遭灵气入体。修炼,就该从娃娃抓起! 而此时此刻,书房。 万岁狐王望着一旁给他磨墨的娇妻红玉,却丝毫感受不到平时红袖添香的情趣,相反的,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担忧和烦躁。 万岁狐王问道:“红玉,我最近让你背的心法怎么样了?” 红玉娇笑:“什么心法?大王,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啦。” 万岁狐王又问:“那我让你练习的延年益寿的体法,你学到哪里了?” 红玉仍是娇笑:“那体法累得很,我才不要学。” 万岁狐王不死心,又继续问:“那我让你磕的丹药、吃的药草呢?你完全不用辛苦,只需潜心打坐,默念法诀,把它们好好吸收即可。”虽然以红玉的体质顶多只能吸收其中的十分之一,但是没关系,他供得起。 红玉扑到他怀里撒娇:“大王,我不要吃那些东西,好苦好难吃啊。打坐好累,法诀我记不住,吸收灵气的过程也好难受啊。” “你不是说过不管我怎么样都会爱我一辈子的吗?既然你爱我,那就不要逼我好不好?我从小就不喜欢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嘛。我只想轻轻松松地过日子,跟大王你,还有我们的女儿小玉一起,那就很不错啦。” 万岁狐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希望尽数破灭了。他早该知道的,他的爱妻就是这么一只狐啊。 他突然间,有那么一丝后悔没有听从族老们的劝告,当初硬要娶红玉为妻。为了她,甚至与他们决裂,远离了白狐一族的狐狸老窝,跑来积雷山这边自立门户。 这下,他就是遇上个什么事,也没有脸面向族人们求助了。 而眼下,他就遇上了一件极为棘手的事。 他心心盼盼的宝贝女儿,和爱妻红玉的爱情结晶——小玉,长得那么娇俏可爱的小玉,与她母亲长相如出一辙的小玉,说不定在其他方面也与她母亲是一个样! 她都出生好几天了,还只会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睡觉,动都懒得动。 想当年,他那个时候早就会到处跑,甚至已经开始无师自通地吸纳周遭灵气化为己用了呢,引得前来探视的族老大为惊叹,夸他为白狐一族千年难遇的修炼天才! 可是,他是修炼天才不假,他的妻子红玉却是修炼废柴啊。他刚刚第N次确认了,是真的很废很废,做柴都没用的那种。 他们的小玉,该不会半点都没遗传到他的天赋吧? 万岁狐王心情十分郁卒。 不过他没有郁卒多久,很快,前去探望安秀的红玉就兴高采烈地带来了一个让他希望再度升起的好消息。 第41章 玉面狐狸3 红玉激动地嚷道:“大王你快来看看, 小玉这孩子太好玩了!她才出生不到七天,不好好地趴着睡觉,竟然就坐了起来还摆了这么个奇怪的姿势, 瞧着跟大王你日常修炼时还有些像,也不知她在干什么!哎呀呀, 实在是太可爱了。” 万岁狐王听了, 顿时心里一惊, 原本灰暗的心绪重燃了点点光亮的希望,忙站起来, 瞬间就蹿到了安秀的床前。 然后, 他就看到了让他老泪纵横的场面! 他那可爱的女儿小玉啊,才出生了七天的小玉啊,正在屏气凝神,吸收灵气,无师自通地修炼呢。就跟当年的他一样! 小玉哪里是“不知在干什么”,她明明在干最正经不过、最重要不过的事!实在是个再懂事不过的孩子了! 不过红玉哪里懂这些?这幅场景在她眼里跟在万岁狐王眼里完全不一样。她只觉得她的小红狐狸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太好玩了,想RUA! “大王,你看我们的小玉这样子是不是很有趣?我去把她放倒吧, 这样子太累了, 小狐狸就该多睡睡嘛。”红玉说着, 就要掀开帐帘。 万岁狐王连忙阻止了她:“别, 红玉, 小玉这是在修炼。你别吵她,别打扰她!” 红玉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表示不信:“大王,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小玉才这么点点大, 怎么就会修炼了?罢了, 她爱这么睡就这么睡吧,我不吵她还不成吗?”说着就轻哼了一声,迈着风情万种的步伐、一步一摇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万岁狐王这回却没顾得上欣赏娇妻的曼妙身姿,而是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帐内的安秀身上,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兴奋。 看来之前是他想错了,小玉怎么说也是他万岁狐王的女儿,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怎么可能真的是个修炼废柴呢?只不过她前几天刚出生,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只顾着睡觉养神,才没显示出她的真正天赋罢了。这不,才第七天,她就初露锋芒了吗?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他是万岁狐王,他的女儿怎么能是个废的? 万岁狐王此时下意识地忽略了安秀身上流着的另一半红狐血脉。 万岁狐王重燃了后继有人的希望,心里极是美滋滋。不过为了确保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咬了咬牙,决定暂时放下自己最在乎的面子,回他极北之地的白狐一族的老窝一趟,请族老们来帮忙看一看小玉的情况。 想几年前,万岁狐王为了跟红玉在一起,几乎是与族人们撕破了脸,义无反顾地在亲情和爱情中间选择了后者,放了狠话,搬离了狐狸窝去了积雷山自立门户。 如今才过了区区几年,他就回了老家求助,心里觉着实在是没面子得很。他本以为会被老家的狐们一阵奚落,没想到他的伯父伯母叔父婶婶阿姨舅舅,以及堂表兄弟姐妹、外甥侄子、侄孙辈等等,看到他都高兴得不行。 “老白,你这小子,终于肯回来了!”万岁狐王的伯父——也是白狐一族的族长重重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你这一出去就是好几年,我还以为你真忘记了我们,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呢。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伯母和阿姨则是十分热情地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地看,笑中带泪:“不说那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万岁狐王一阵感动。回家的感觉真好。 众狐狸得知万岁狐王刚生了一个小女儿,纷纷贺喜,兴高采烈地盘算着要准备什么礼物去探望孩子。 “老白,你的女儿肯定跟你一样,天赋卓绝,本领高强,等长大了肯定是我们白狐一族的骄傲!”白狐族长说道。 万岁狐王摆摆手:“过奖,过奖,她还小,一切还没定论呢。还得请伯父伯母们走一趟,帮我掌掌眼。” 白狐族长一口应下:“那是当然,小事一桩。” 狐狸们欢声笑语,一片其乐融融。 直到狐狸表妹小心翼翼地问起了一个让狐十分尴尬的问题:“表哥,你女儿的母亲是谁?该不会是那只小红狐狸吧?”小红狐狸,自然指的就是红玉了。 万岁狐王:“……”这还用问?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当然是红玉。红玉是我的妻子,当然是我女儿的母亲。”万岁狐王说道。 这下众狐狸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片难言的静默之后,才有些不敢置信地开了口:“老白,不会吧,不会吧?你竟然还跟那只小红狐狸在一起,还让她生了你的孩子!” “我以为你这趟归来,是想通了,与那只小红狐狸断得干干净净了呢。” “怎么还没分手?那只小红狐狸除了脸长得好看,难道还有其他半点可取之处吗?你怎么就不腻呢?” 在万岁狐王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52gGd.在众狐狸眼里却是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万岁狐王重重地咳了咳:“红玉是我的妻子,这样的话还请诸位不要说了。我老白顶天立地,不是那种玩弄女狐感情、始乱终弃的狐。我这辈子都不会跟红玉分开的。” 白狐族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怎么着那小红狐狸也陪了你几年,还给你生了个女儿,我们也不是无情的狐,就认了她吧。难不成,还要再逼你一次,逼得你再也不回我们老家?” 狐狸伯母也摇着头直道:“是啊,娶就娶了吧,孩子都生了。就是可惜了,我们白狐的后代,掺杂了红狐一族的劣质血脉。” 狐狸表妹的神情十分惋惜:“我只要一想到表哥的女儿不是纯正的白狐,身上本该纯洁的毛发掺杂了刺眼的红色,我就好为那孩子心痛啊。” 狐狸表弟也十分难过:“唉,可怜的孩子,她的毛发竟然是杂乱的。” 万岁狐王:“……不,我女儿的毛发很纯正,一点都不杂乱。” “她的原形……呃……是一只纯正的红狐。” 众狐狸们:“……”怎么会是这样! 不过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众狐狸们的底线在一次次被刷新之后,也就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没事没事,小孩子长相不作数,长着长着就变了,哈哈哈哈……”但是怎么也不会从红狐变成白狐啊,哭。要不长大了做个换毛手术? “但是至少根子像你吧?肯定是只聪明伶俐、天赋异禀的小狐狸!外表嘛……算了算了,我们不是那等肤浅的人。” “走吧走吧,收拾收拾,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出发去看孩子!” 众狐狸们道行都不浅,脚程极快,万岁狐王从积雷山到老狐狸窝,打个来回不过大半日的时辰。 一行狐来到了摩云洞。出洞迎接的红玉一看到他们,立马就吓得脸色惨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狐族长皱了皱眉头:“老白,这小红狐狸怎么还这个样子?她跟了你也有几年了,怎么连半点长进都没有。一副我们要活吃了她的模样,胆子比老鼠还小!” 狐狸伯母也是十分不爽:“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她的长辈,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她身为老白你的妻子,摩云洞的女主人,就是这么招呼长辈,这么招待客人的?一点人情世故也不知,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狐狸表妹也是不断摇头:“我刚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她的道行,仍跟几年前一模一样,几无寸进,连我一百岁刚化形时的实力都比不上!” 狐狸表弟则是十分诧异:“表哥,你到底喜欢她什么?我实在是想不通了,她有哪一点是值得你喜欢的?” 狐狸外甥女笑道:“可是她长得好看呀。” 狐狸表妹不解:“可是她就只有好看呀。” 狐狸外甥女继续笑:“可是她就是非常非常好看呀。” 狐狸表妹仍是不解:“可是她真的真的只有好看呀。” 狐狸外甥女继续……然后被脸色很是不好看的万岁狐王打断了她们两个的车轱辘话:“好了,你们都别说了。先别管红玉,去看孩子。” 众狐狸们齐点头:“嗯嗯,先去看孩子,孩子重要。”至于红玉,他们谁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然后他们看到安秀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纯种的小红狐狸时,都有些心梗,心情十分不愉快。 不过,当白狐族长拿着狐族至宝——一面灵镜,仔细地探查了安秀的灵根,发现她与万岁狐王一脉相承,都是天赋异禀、资质卓绝之后,众狐狸们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还好还好,至少本质是像你的。” “确实是老白你的孩子。” “是只不错的小狐狸,等她长大了想办法给她换成跟我们一样的白发毛发就行。” “等长大了,定也是我们白狐一族的骄傲。” 大家纷纷赞不绝口。 万岁狐王这下放下心来,高兴不已:“太好了,我老白后继有人了!” 一片欢声笑语之中,狐狸伯母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老白,我们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这么好的孩子,定要配一个最好听的名字!快点快点,我们一起好好想一想。” 万岁狐王有些尴尬地道:“呃……其实,她已经有名字了。” 狐狸伯母忙问:“是个什么名字?” 万岁狐王说道:“是她母亲红玉给取的。红玉说她长得长得娇俏可爱,脸莹白如玉,就叫她小玉,正好跟她的名字有一个字是一样的,别人一听就知道她们是母女。” 狐狸伯母顿时眉头拧成了结:“小玉?白小玉?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换了换了!”还一听就知道她和红玉是母女,呸,小玉这么好的孩子,最好没有人知道她有那么差劲的娘! 万岁狐王很是为难。要是直接换了,红玉肯定会跟他闹个没完,他可吃不消。 白狐族长叹了口气,折中道:“这样吧,老白,你们可将小玉用作她的小名。但是既然我们承认了红玉和她的身份,她的名字就必须得按照我们的族谱的名字来取。” “我们白狐一族的名字,姓皆为白,她这一代的孩子中间字为‘安’,至于第三个字,就由你这个当父亲的自己来取吧。” 万岁狐王沉吟片刻,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边绚烂的晚霞,满怀对未来的希冀说道:“希望这个孩子,能如伯父所言,将来成为我们白狐虎一族的后起之秀。” “就取个‘秀’字吧。” 白狐族长等狐纷纷点头:“秀,安秀,白安秀,不错不错,比白小玉好听多了!” 听了全程的安秀也很满意。太好了,新取的名字跟她的原名一模一样呢。 众狐狸们高高兴兴地在积雷山摩云洞作了几天的客。这几天里,不管万岁狐王怎么劝怎么说,红玉仍是如同缩头乌龟一般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就算得知女儿的名字被改了,‘小玉’只能用作小名,也是敢怒不敢言,她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万岁狐王抹泪哭诉。 不过,在万岁狐王告诉她白狐一族承认了她的身份,他可以带她回狐狸窝祭祖上族谱后,她表面上说着“谁稀罕”,脸上却是瞬间神采飞扬了起来。 只见红玉下巴昂得高高的,眼神亮亮的,笑盈盈地抱着安秀傻乐傻乐:“小玉,我终于赢了!他们白狐一族规矩再大又怎样,族老们再犟又怎样,你阿爹他爱我啊,一切就都不是事!所以呀,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最厉害的东西,有了它,就能拥有一切!知道吗?小玉!” 安秀:“……”原来原身玉面狐狸白小玉就是这么从小被不靠谱的母亲教歪的,难怪长大以后变成了一个恋爱脑。 随着安秀一天天长大,对外界的了解越来越深,也就越来越对母亲红玉的性格越来越无语。 简而言之,红玉就是一只窝里横的狐。对外唯唯诺诺,比如对白狐一族躲避不及,怕如蛇蝎;对内则是重拳出击,比如对丈夫万岁狐王各种撒娇、撒泼,对女儿安秀则是各种想以母亲的身份来控制她,让她听她的话。 就如同原剧情中的一样,红玉十分看不惯万岁狐王鸡娃。 当然,安秀跟原来的小玉不一样,她面对万岁狐王的鸡娃计划——魔鬼修炼计划,那是甘之如饴,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但是红玉受不了。她想要的是一个软萌萌乖巧巧,跟着她一起吃喝玩乐,天天梳妆打扮穿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而不是一个把修炼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的小卷王女儿啊。 于是红玉向万岁狐王撒娇:“大王,我们小玉是个女孩子啊,你怎么舍得她这么辛苦啦。”她从来不叫安秀已经上了族谱的大名,而仍是称呼她给取的小名“小玉”。 万岁狐王解释道:“不辛苦,我当年的修炼量比她还要翻倍呢。” 红玉撇撇嘴:“可是你是男狐,我们小玉是女孩子啊,怎么能一样呢?” 万岁狐王说道:“安秀她自己也没道苦。”跟妻子不一样,他更喜欢叫女儿的大名。 红玉摇着万岁狐王的手,娇滴滴地道:“她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我可舍不得。我们小玉毕竟是女孩子啊。” 万岁狐王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每句话都不离‘女孩子’三个字?女孩子又怎么样?安秀她是我老白的女儿!怎么能区区这么点修炼量就叫苦叫累受不了?” 红玉见他不满,脾气顿时比他还大:“你竟然凶我?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这个负心薄情的男狐,我当年是眼瞎了才会跟着你!呜呜呜呜,你的族人们个个都看不起我,千方百计阻挠我们在一起,我不得不跟着你远离家乡来到了这个地方……结果到头来,你却移情别恋了!”这是她的绝招,遇上事了、说不过了,只要开始掰扯“爱不爱我”的问题,保管丈夫立马投降,百试不爽。 果然,红玉这么一闹,万岁狐王顿时没辙:“红玉你听我解释,我当然是爱你的,你别乱想。我对你的心比真金还真,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对天发誓!” 红玉呜呜呜:“真的吗?没有骗我?你真的还爱我?” 万岁狐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当然!我爱的只有你!在你之前,在你之后,都没有别的狐!” 红玉继续呜呜呜:“永远都不会变吗?” 万岁狐王发誓:“只要我老白活着一日,就永远不会变!” 红玉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那你既然爱我,就不许凶我,什么都得听我的!” 万岁狐王连声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红玉从指缝里露出眼睛:“那我要你你以后不准再带着小玉修炼,我要她陪着我玩!”要成功了,哦耶。 然后。 万岁狐王瞬间清醒:“这不行。其他的我都听你的,就这不行。” “总之,既然安秀都不觉得苦,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他头一次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娇妻的要求。不容置疑。 红玉:“……”失败,嘤。 见万岁狐王这里的路走不通,红玉只得悻悻地放弃,转而往女儿安秀身上下功夫。 在红玉看来,安秀年幼,只要稍微下点功夫哄一哄,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事实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暴击。 安秀可不是普通的幼狐! 她,是一只有着高远志向,将来继承父亲万岁狐王的位置,做积雷山女王大人的狐! 第42章 玉面狐狸4 红玉千方百计地想把安秀培养成她心目中乖巧巧、软萌萌的可爱女儿。 她先是用各种好吃好喝的引诱安秀。 “小玉, 修炼干什么,多累呀?饿不饿,渴不渴?还不快到阿娘这边来, 阿娘让人给你摘了最新鲜的水晶葡萄,还让人做了特香特甜的桂花糕!”红玉笑眯眯地向安秀招手。 然而这对安秀全然无用。 安秀是什么人?她可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在那个物质极度充裕的时代,就是普通人能享受到的都远胜于古代贵族能受用的。 更何况,她在完成前面两个小世界的任务之后都去过天庭, 也吃用过一些王母娘娘赏赐的仙果、仙饮,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 哪里是眼前这点小玩意儿能哄得了的。 于是,安秀只看了一眼就继续专心修炼:“阿娘, 我不饿, 我不渴,谢谢您。” 第一招, 失败。 红玉又想着拿漂亮的衣服来引诱安秀。在她看来,哪只女狐不爱美呢?哪只女狐的衣柜里不缺一件漂亮衣裳呢? “小玉, 修炼干什么,多累呀?还不快到阿娘这边来, 阿娘让人给你做了几件新衣服,特别漂亮,快来试试!”红玉笑眯眯地向安秀招手, 让狐婢们把几套新的小裙子展开给她看。在她看来, 这些小裙子色彩鲜艳,还贴了很多亮片, 哪只小女狐能不喜欢? 然而这对安秀仍然全然无用。 安秀是什么人?她可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国际大牌的衣物。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 也有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有华丽宫廷风的,也有极简清爽风的,等等等等。见识过这些,再看狐婢手中拿着的那几套亮闪闪的、红配绿赛狗屁的小裙子,简直眼睛都要痛了,哪里看得上? 而且,更重要的是,安秀现在这具狐狸身才三十岁,勉强才能化形为七八岁女童的模样,还保持不了很久。她就算真的对那些红配绿赛狗屁的小裙子感兴趣,那也用不上啊。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当然,就白狐一族而言,安秀三十岁就能化形已经算是天赋卓绝了。大多数白狐修炼一百年才能化形,至于天赋要差上很多的红狐一族,一百五十岁能化形就算是很不错的了。至于在红狐一族都是吊车尾的红玉,则是直到两百岁快成年的年纪,才堪堪学会化形。 于是,安秀只看了一眼小裙子就继续专心修炼:“阿娘,等我能长时间保持人形了再说吧,谢谢您。” 红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叹着气离开。 第二招,失败。 又过了几年,安秀能稳定化形了,但仍是对红玉眼中的“漂亮衣服”没兴趣。红玉不甘心,又有了新的主意。 “小玉,修炼干什么,多累呀?还不快到阿娘这边来躺下,让丫头们给我们好好地按摩按摩,再敷个面膜和手膜,好好地保养保养,变得越来越美。要知道,我们红狐一族的女狐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张脸,而手呢就是我们的第二张脸,必须得重视!”红玉笑眯眯地朝安秀招招手。 安秀这次用了迂回的办法来拒绝:“阿娘,您是毫无疑问的天下第一美,我是您的女儿,能排第二就很好了。可是我要是也跟着您做保养,要是有一天不小心超过您了,那我可舍不得。所以,还是算了吧。” 红玉被她的狐狸屁拍得心花怒放:“你这孩子……罢了罢了,那我就不勉强你了。”在美貌面前,她可以暂时六亲不认。 第三招,红玉主动放弃。 又过了几年,红玉见安秀花在修炼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几乎白天的时候都跟万岁狐王泡在闭关室,心里越来越不舒坦。 “小玉是我的女儿唉,哪有女儿不跟阿娘亲,反而成天跟着阿爹修炼的?”红玉不爽了,愤愤不平。 于是,她又想出了新的招数来引诱安秀。 “小玉,修炼干什么,多累啊。还不快到阿娘这边来,阿娘带你放松放松。”红玉换上了一身通体艳红、飘飘欲仙的舞衣,笑眯眯地向安秀招手。 安秀这回没有拒绝,跟着红玉去了她的房间,欣赏了一段她精彩绝伦的歌舞。 “小玉,你看到了吗?唱歌跳舞多快活呀,比枯燥乏味的修炼有趣多了。歌舞,才是我们红狐一族的女狐最大的乐子。”红玉笑道。 安秀用力地给红玉鼓掌,疯狂地给她点赞:“阿娘,你唱得真好听,跳得真好看,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歌舞这么厉害!” 红玉得意扬扬地扬起了下巴:“那是当然,因为我嫁给你阿爹之前只在家里跳过,嫁给你阿爹之后就只跳给他看啦!我们身份高贵的女狐,怎么可能抛头露面跳跳唱唱给人取乐?当然是把这些做为最珍贵的礼物,只在最爱的家人们和爱人面前展现了。” “怎么样?小玉,你要不要跟着阿娘学?” 红玉以为这回肯定能成功把安秀拉到她这边。没想到安秀仍是坚定地拒绝了她:“不了,谢谢您,阿娘。” 红玉震惊:“为什么呀,小玉?你不是也觉得很好听很好看吗?你难道不喜欢吗?” 安秀说道:“我喜欢,但是,阿娘您不是说了,这些反正不展现于人前,只唱跳给家人们看的吗?那好不好坏不坏的,又有什么关系?你和阿爹又不会笑话我。” 红玉:“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我们当然不会笑你,可是……” 安秀说道:“而且阿娘您不是以前常说,我们是阿爹的妻女,身份不同寻常,生来就是享福的命,就该过得轻轻松松的吗?练歌舞多累啊,我不要,我不练,我就要轻松愉快啦。” 红玉:“……”她表示无法反驳。 第四招,失败。 红玉仍然不肯放弃,她又想出了新的招数。 “小玉,修炼干什么,多累啊。还不快到阿娘这边来,阿娘教你琴棋书画,这些都是人世间的大家闺秀都要学的东西,是尊贵身份、良好教养的象征。”红玉笑眯眯地向安秀招了招手。 安秀笑着摇了摇头:“阿娘,不了,谢谢您,其实这些阿爹也有教我。不过阿爹说了,琴棋书画只作怡情悦己之用,略通即可。我身为阿爹的女儿,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阿娘您别再劝了,我喜欢修炼,我不觉得辛苦,相反,我觉得很快活。” 此时的安秀已经一百岁了,在狐族算是半大少年了,说的话不再被红玉当作小孩子之言,这才终于摊了牌讲清楚。 红玉不敢置信:“你一个女孩子,竟然喜欢修炼?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享福的路子不走,却要走这么辛苦的路?” 安秀说道:“阿娘,女孩子又怎么了?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喜欢修炼了?” 红玉摇头:“可是你是我们红狐一族的女孩子啊,怎么却跟阿娘和你的姨娘们不一样呢?” 安秀笑道:“阿爹是白狐,我也是白狐一族的女孩子。我那些姑姨、姐妹们,哪个不是本领高强、道行高深?任是谁见了,都不敢欺负她们?”与原剧情不同,在这个小世界里,万岁狐王与族人修复了关系,安秀与白狐一族也有了往来。然后,安秀抓住一切机会与族人们交流感情,成为了白狐一族最疼爱的小辈之一。 有了白狐一族作为后盾,就算将来遇上牛魔王和西方取经师徒四人的麻烦,安秀心里也有底气许多。怎么也不至于跟原剧情的玉面狐狸那样,万岁狐王一死,她就孤立无援。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这个小世界本质上是强者为尊的世界,她要是没天赋没实力,白狐一族怎么会看重她、疼爱她?她若真像原剧情的玉面狐狸那样,跟红玉从内到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废柴,就算万岁狐王重新与族人们交好,他们也不会承认她,只会把她看作是白狐一族的耻辱。 毕竟,像万岁狐王那样的恋爱脑是极其少见的啊。 红玉却是完全看不上白狐一族的女狐,对她们的人生嗤之以鼻:“小玉,你可别被你阿爹的那些姐妹、侄甥带坏了!她们身为女狐,却一个个凶巴巴的,盛气凌人的样子,谁敢要?就是有人眼睛不好娶了她们,以她们的性子,婚后也肯定过不好!” “你呀,还是得跟着我们红狐一族的女狐学。你要知道,我们红狐一族的女狐,个个天生美貌非凡,生来就是要享福的。在家的时候由父亲和兄长保护,我们安心享福;等年岁到了,就找一个本领高强的丈夫嫁了,让他保护我们,我们继续安心享福就是。哪里需要自己辛苦打拼?我们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安秀笑了,她在后世的时候,也曾经听到过很多类似的言论。什么“女孩子就该温柔贤惠,体贴宽容”,什么“女孩子不能太要强,否则嫁不出去”,什么“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什么“自己上班辛苦挣的没什么好骄傲的,啥都不需要干老公给钱才是让人羡慕的”,“再有本事又怎样,没结婚没孩子就是失败”等等等等,真是让人听了一肚子气。 安秀决定,好好地让红玉这只被万岁狐王保护得太好的狐狸见识见识外头真实的世界。 “阿娘,您真的觉得您的姐妹们都过得很好吗?而阿爹的那些姐妹们、侄甥们都过得不好吗?”安秀问道。 红玉笃定地说道:“那是当然!你的大姨二姨三姨四姨五姨六姨,个个都生得极美,也就比你阿娘我略差一筹。你大姨嫁的是黑狐王的次子,你二姨嫁的是黄狐王的侄子,你三姨嫁的是我们本家的表哥,你四姨嫁的是黑熊王,你五姨嫁的是灰狼王,你六姨嫁的是虎王。每一桩都是顶好的婚事。” 光听着诸位姨丈们的来头,似乎确实都是不错的婚事呢。 只是,事实果真如此吗?听红玉所说,她的六位姐姐的性情都跟她极其相似,翻译一下,就是一样的除了一张脸啥也不懂啥也不会,那她们的丈夫们,真的会如同万岁狐王那样,自始至终都深爱她们吗? 安秀不觉得这个小世界有那么多的恋爱脑。 “阿娘,您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姨娘们了。”安秀提议道,“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去探望一下她们?” 红玉高兴得不行,想了想又道:“可是你阿爹事务繁忙,而且你姨娘们嫁的都不是普通人,他们也未必有时间招待我们。我们还得先下拜帖,约好双方都有空的时间才行。” 安秀说道:“没关系,阿爹不用去,我带你去。我们也不下拜帖,就化成普通狐的模样,偷偷地去看望姨娘们。你放心,阿爹给了我一件隐身衣,能遮蔽我们气息和声音,不会有事的。” 红玉想了想,应了下来,兴奋得不行。 先是大姨的住处。 “你大姨嫁的是黑狐王的次子,男才女貌,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见了不称一声好!”红玉想起当年婚礼的盛况,赞不绝口,“你大姨带了个好头啊,我们姐妹们嫁的都是好人家!” 然而,隐身衣下,红玉和安秀看到曾经美貌绝伦的大姨容颜憔悴,在大姨丈面前畏畏缩缩,在小妾们面前忍气吞声。黑狐王和夫人对她也是各种责骂,斥她管不好家,生的孩子也是又笨又傻,根本不像是他们黑狐一族的种。 红玉震惊:“大姐……大姐怎么变成了这样?” 安秀拉住了红玉忍不住想要跑出隐身衣为大姨鸣不平的动作:“阿爹不在,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来日方长。” 红玉咬了咬唇:“嗯,来日再跟这混蛋算账。” 再是二姨的住处。 “你二姨嫁的是黄狐王的侄子。你二姨丈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脾气极好。你二姨在家的时候性子比较骄纵,有你二姨丈宠着爱着,定是能过得很好。”红玉暂压下之前的愤懑不平,笑道。 然而,事实却与想象的全然相反。 隐身衣下,红玉和安秀看到二姨脸上、手臂上满是新旧交错的淤青,人人称赞脾气好的二姨丈神情狰狞,一言不合就对二姨动手。二姨哭哭啼啼着向公公婆婆求助,黄狐王只皱着眉头斥责一声“成何体统”就拂袖而去,而黄狐王夫人则是忙不迭地抱走了孩子,看也不看二姨一眼。 红玉再度震惊:“二姐夫就是个衣冠禽兽,我们都被他给骗了!他这个骗子!” 安秀拉住她:“阿娘,别冲动。来日方长。” 红玉含着泪,咬着牙点头。 再是三姨的住处。 “你三姨嫁的是我们本家的表哥,公公婆婆就是舅舅舅母,是亲上加亲的再好不过的亲事。”红玉笑道,“当年我们姐妹哪个谁不羡慕她!” 然而。 隐身衣下,红玉和安秀看到曾经对三姨百般疼爱的舅舅舅母,却对她各种挑剔、不满。三姨向丈夫求助,三姨丈只会一句:“那是我阿爹阿娘,还是你舅舅舅母,他们都看不惯你,那肯定是你做得不对。你自己好好想想,做错了什么,不要总惹了阿爹阿娘生气。” 三姨痛哭流涕:“我早该明白的!做外甥女跟做儿媳妇怎么能一样呢?” 红玉震惊:“连表哥都变了吗?他明明和三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感情是再好不过的了。” 安秀拉住红玉的手:“阿娘……” 红玉咬牙:“我懂,来日方长。走,我们再去看你四姨、五姨和六姨。” 至于四姨、五姨和六姨,那就更惨了。 大姨、二姨和三姨嫁的至少都是狐族,算是知根知底,下手也有分寸,怎么也没闹出狐命。 可是四姨嫁的是黑熊王,五姨嫁的是灰狼王,六姨嫁的是虎王。表面上看着都是去做当家的压寨夫人的,不用屈人之下,十分风光,可实际上呢?以她们几个的本事,真能当得了家,做得了夫人吗? 接下来的几处,安秀和红玉简直看到了挤出精彩绝伦的宫斗戏! 后宫女人之间的斗争,那手段,那心机,那是能超乎狐的想象,刷新狐的下限! 红玉看得目瞪口呆:“怎么能这样,她们怎么能这样!下药是会死的啊,六姐四个月的身孕被那只虎妃给流了啊,小孩子她们也下得了手!六姐夫他们眼睛都是瞎的吗?他们怎么就不信姐姐!” 安秀觉得差不多了,又提议:“我们再去姑姑们那边转转?”她指的姑姑,就是万岁狐王的姐妹们了。 红玉说道:“好。”她想着她的姐妹们个个美貌娇柔,日子都过成这样,丈夫的那些姐姐妹妹们肯定过得更差。 一想到这,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然而现实却是给了她一万点暴击! 第43章 玉面狐狸5 红玉跟着安秀去探望她素未谋面的小姑子们——万岁狐王的三个妹妹, 看看她们的日子是不是如同她想象的那么不如意。她想,至少,肯定比她的姐妹们差吧。 “话说, 小玉,你那三个姑姑嫁的都是什么人家呀?”红玉问道。她与白狐一族曾经闹得很不愉快,也就是百年前才因为安秀勉强得到了他们的承认。因此,白狐那边亲戚的状况, 她从来都是不关心、不知晓、不在乎的。 安秀说道:“大姑姑和二姑姑嫁的都是本族的白狐。按照辈分, 算是亲上加亲, 大姑丈是大姑姑的远房表哥,二姑丈是二姑姑的远房表弟。” 红玉掩唇轻笑:“原来两位妹妹嫁的都是族人。也难怪了,以她们盛气凌人、凶巴巴的性子, 也就只能内部消化了,其他的狐哪里看得上她们呀?” “对了,还有你小姑姑呢, 她嫁的是什么人家?” 安秀说道:“小姑姑嫁的是紫狐王的小儿子。” 红玉继续掩唇轻笑:“看来是本族的狐都看不上她, 所以只能去祸害别的狐族了呢。” 安秀:“……”怎么照您说的,嫁在本族是嫁得不好, 嫁到外族也是嫁得不好?要是不嫁,您是不是还得说是“没人要,一生失败”啊?偏见不要太明显好不好。 红玉继续指指点点最小的小姑子的婚姻情况:“你小姑姑就是嫁到别的狐族,也只能嫁给狐王的小儿子,而不是能继承王位的长子。小儿子不受重视,娶不到好姑娘, 才娶了你小姑姑。” “小玉, 你可千万不要学你那几个姑姑们呀, 那样会一辈子都过不好的, 知道吗?” 安秀叹了口气:“阿娘,您别说了,好不好的,我们看了便知。”她可不同于红玉,姑姑们的情况她清楚得很。 就让事实来说话吧。 首先是大姑姑家。 练武场上,隐身衣下,安秀和红玉看到了神采飞扬的一男一女正在舞刀弄剑,一个长相十分可爱的男孩子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父母比试。 安秀认真地观察着大姑姑和大姑丈的招式,把得到的启发一一记在脑海中,如饥似渴地学习着。这是多么难得的学习机会! 完全看不懂的红玉则是不停地吐槽:“哎呀呀,你大姑姑也不嫌热吗?她练得满脸都是汗,多难看呀,妆都得花光了。咦,她没化妆!不化妆的女狐还算是女狐吗?你大姑丈不嫌她素面朝天丑吗?要是我,我才不会让你阿爹看到我不好看的样子呢。” “哎呀呀,你大姑姑身为妻子,竟然打赢了你大姑丈,她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身为妻子,怎么能超过丈夫呢?” “哎呀呀,你大姑丈竟然还没有半点不高兴!不,他肯定是装的,看在曾经青梅竹马表哥表妹的情份上,才不好意思发作罢了。肯定是这样!” 安秀全然没有注意红玉的吐槽,只把这一切都当成了耳边风。她发现姑姑和大姑丈出招的速度突然放缓了许多,似乎是有意让她看个清楚,就知道他们已经发现她了,赶紧朝他们笑了笑,挥了挥手当打招呼了。 白狐一族的姑姑和姑丈们道行高深,可不是红狐一族的姨娘和姨丈们可比的。隐身衣能瞒过红狐一族和她们的姻亲,却瞒不过他们。 红玉不死心,拉着安秀又观察了大姑姑一家两天。然而他们一家子仍是其乐融融,着实让她失望得很。 末了,红玉只得悻悻地感慨道:“你大姑姑的运气还真好,嫁得了青梅竹马、脾气这么好的表哥。” 安秀笑着纠正她:“不,阿娘,其实大姑丈结婚之前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可没现在这么好呢。而且大姑姑和大姑丈也不是青梅竹马,他们只是远房表兄妹,大姑姑两千岁的时候他们才第一次相见。听说,是大姑丈对大姑姑一见钟情。” 这下红玉疑惑了:“一见钟情?怎么个一见钟情法,我看你大姑姑长得并不算很漂亮,性子又差,还不懂打扮。”这样的女狐放在他们红狐一族绝对是最不受欢迎的那种。 安秀想起大姑姑提及旧事时红光满面的表情,就忍不住也笑容满面:“大姑丈听说大姑姑天资卓绝,本领高强,很不服气,非要跟她比试,然后就输了。然后大姑丈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大姑姑,天天缠着她,磨了好几年才终于磨得大姑姑答应嫁给他。” 安秀记得大姑姑是那么形容当时的场景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憨傻有趣的男狐!我问他为什么爱我,他说‘你比我强,我敬你是条汉子’!我真是……罢了罢了,这种傻狐出去会被人欺负的,还是我做件好事,收了他吧。” 红玉听了则是撇撇嘴,不屑地道:“原来你大姑丈是个脑子有问题的,那就难怪了。” 安秀:“……” 暗中挥别了大姑姑和大姑丈后,安秀带着红玉启程去了二姑姑家。 庭院内,隐身衣下,红玉和安秀发现二姑丈正在高高兴兴地给二姑姑和三个孩子做好吃的。 红玉奇怪了:“男狐不应该远庖厨吗?你二姑姑就这么等着,啥事也不做,也太不给你二姑丈面子了吧?” 安秀说道:“二姑丈自己喜欢不就行了。”二姑丈有一手不得了的好厨艺,闲暇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给家人们做好吃的。 红玉又观察了一阵二姑丈的实力宠妻,心里直发酸:“你二姑丈肯定是个吃软饭的,就跟你大姑丈道行不如你大姑姑一样,你二姑丈也是如此,才只得什么都顺着你二姑姑。” 安秀笑着摇头,给母亲科普二姑丈的事迹:“不,恰恰相反,二姑姑最开始喜欢上二姑丈,就是因为仰慕他本领高强。二姑丈虽然年纪比二姑姑还要小上一千岁,是二姑姑的表弟,但他的战力能在我们白狐一族排到前五,是我们的最强战力之一!” “说句阿娘您不爱听的,等二姑丈到了阿爹的年纪,说不定他的实力会超过阿爹呢。二姑姑的本事也很厉害,但确实不如二姑丈。” 不见万岁狐王给的隐身衣从一出场的那一刻就没瞒过二姑丈吗?不见安秀一出现,二姑丈就开始做她平日最爱吃的东西,早就装了一盘子放在离她们不远处的小桌子上吗?红玉还以为这是安秀顺手牵羊牵来的呢。 红玉望着三个狐狸孩子,仍然不肯接受二小姑子夫妻合睦这个事实,说道:“你二姑丈对你二姑姑好,肯定有旁的原因。嗯……应该是你二姑姑能生小狐狸吧,你看你那三位表哥表姐,长得还都挺可爱的,瞧着就是聪明伶俐的模样。” 安秀:“……其实二姑姑的年纪已经有七千岁了,她出嫁已经有四千年了。而三位表哥表姐最大的也不过五百岁,最小的两百岁,都是二姑姑和二姑丈婚后很久才生的。”所以二姑姑是生了孩子才勾住了丈夫的心这种原因,也就红玉才能想得出来吧?真正的爱,哪里需要那么多的条件?又不是利益交换! 红玉只得悻悻地感慨道:“看来你二姑姑的运气也挺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嫁了这么好的一只男狐。” 想了想,红玉又得出了另外一个结论:“小玉,看来女孩子嫁人就得嫁得近,才容易过得好。你看你大姑姑和二姑姑,就是因为嫁的本族的白狐,所以尽管她们盛气凌人、凶巴巴、不漂亮、不温柔、不解风情,但日子竟然过得都还挺不错。” “所以小玉,等你长大了,你将来的夫婿就从红狐一族找,或是白狐一族也行,反正必须得是沾亲带故、知根知底的!” 在红狐一族找丈夫?呵呵,怎么可能。白狐一族倒不是不可以考虑。 安秀针对红玉的结论,飞快地找出了一个反例:“阿娘,三姨嫁的不就是本族的舅家表哥吗?还是近亲!我看她的日子过得也不咋样嘛。” 红玉瞬间皱了眉:“那是你三姨运气不好!罢了,我们再去看看你小姑姑,她外嫁到紫狐一族,运气就未必那么好了。” 在红玉看来,最小的小姑子嫁的是紫狐王的幼子,而根据紫狐一族的继承法,王位是由长子继承的,其他儿子年龄到了就只能得到一小块地盘,自立门户。可哪有那么多有本事的狐,能像万岁狐王一样,自个儿打出一片天下呢。 最小的小姑子寄人篱下的日子肯定不如意!等着吧,等她大伯子继承了紫狐一族的王位,他们被赶地出门,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只是到了小姑姑家后,红玉就惊讶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了。 因为新任的紫狐王,不是旁人,正是安秀的小姑丈! 深知紫狐一族王位变更的安秀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小姑丈虽然天资聪颖,可身为幼子,从小就被宠坏了,是个纨绔。可谁叫他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一张能说甜言蜜语的嘴和一颗愿意为喜欢的女孩子准备各种浪漫惊喜的心,小姑姑很快就爱上了他,嫁给了他。 而自从小姑丈娶了小姑姑后,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 小姑姑在调.教狐这方面,那是一等一的高手,很快就让小姑丈心甘情愿地脱胎换骨,勤学苦练,无所不精。几千年来,小姑丈在小姑姑的帮助下,断断续续地为紫狐一族方方面面作出了极大的贡献。最终,两位兄长“自愿”让贤,原紫狐王“自愿”退位,小姑丈继任为新一任狐王。 当然,其中的某些细节,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安秀微笑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哦不,是把紫狐一族王室变动的官方新闻给红玉科普了一遍。补充一句,撰写那新闻的记录官,是小姑丈继位后新任命的。 红玉听完官方新闻后,又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小玉,你阿爹的三个妹妹们,怎么一个个运气都这么好啊?谁能想到你小姑姑嫁的是个能人,竟然能以幼子之身继位为王?这是多么少见的事啊。” 安秀:“……”不,阿娘您错了,是以小姑姑的能耐,只怕她嫁给谁,谁就会成为未来的紫狐王啊。 母女俩正说着悄悄话,就见小姑姑几步走了过来,凭空一把扯掉了隐身衣,朗声笑道:“小安秀你来了啊,怎么不早说一声?”完全忽略了一旁捂着嘴瑟瑟发抖的红玉。 安秀拍了拍红玉的手以作安抚,笑道:“小姑姑,我带阿娘来探望一下你们,阿爹太忙了抽不抽空,您别介意。” 小姑姑把安秀抱了个满怀:“不介意不介意,小安秀你这次一定要在小姑姑家多住几天哦。” 姑姑和小姑丈极其热情地招待了安秀,看在安秀的面上也对红玉以礼相待。 只是宴席期间,红玉一直魂不守舍。她感觉她从小的三观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为什么她娇美可人的姐妹们一个个都过得不好,而在她看来完全没有女狐味的白狐小姑子们一个个都过得极好? 明明她的姐妹们都是按照父母和长辈的教养做的啊。可是,为什么呢?她们一个个都过得极不如意。就算三姐嫁的是青梅竹马的表哥,也不例外。 即便是她,姐妹们中过得最好的一个,虽然丈夫万岁狐王极爱她,极宠她,可是丈夫的家人、族人们都不喜她,就连女儿安秀,有的时候她也感觉到对她不耐烦。细论起来,也是有挺多不顺心之处的。 头一次,红玉觉得自己的狐生过得很失败。 小姑姑戳了戳安秀的手臂,小声问道:“喂,小安秀,她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的样子?” 安秀想了想,把她和红玉之前去探望姨娘们婚后生活的经历略作加工后,尽数告诉了小姑姑。简而言之一句话,就是阿娘看到她的姐妹们日子过得不好,伤心难过了。 没想到小姑姑听了安秀的话,立马义愤填膺地站起身,提着剑就要出发:“他们敢!太过分了,我非要过去找他们算账不可!” 红玉一阵惊讶:“小妹,你……”小姑子不是一直不待见她的吗?怎么竟要为她出头? 小姑姑哼了一声,连珠炮似地说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怎么说你也是我阿哥的妻子,小安秀的阿娘。所以你的姐妹勉强也算是我的姐妹,那些个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欺负我的姐妹,那就是不把我白如雪放在眼里,就是跟我们白狐一族作对!我是紫狐王的夫人,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紫狐王放在眼里,就是跟我们紫狐一族作对!” 红玉:“……”好像突然觉得底气十足?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们姐妹身后有这么厚的后盾! 安秀:“……”小姑姑的神逻辑!不过没毛病,以小姑姑的个性,只要她想,怎样都能说出理,白的都能说成黑的,鸡蛋也能先孵出小鸡再挑出骨头来! “阿紫,你说是不是?你身为紫狐王,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小姑姑转头问小姑丈。她从来不叫丈夫“大王”,而是叫她给他取的昵称“阿紫”。 小姑丈用力点头:“是啊是啊,这些个家伙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简直是欺人太甚!小雪,我们走,我们这就去教训教训他们!”夫人说的都是对的,不接受反驳! 于是一行人连剩下的饭也顾不得吃,就提着剑去挨个讨公道了。 红玉眼里有了光。 但是没过多久,她的眼里就又没了光。 她的那些姐妹们,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说自己过得挺好的,阻拦在为她们讨公道的小姑姑和小姑丈面前,不允许他们欺负她们的亲亲老公。 “小妹,你别闹了,你这是在害我啊!” “我哪里不好了?我的夫君明明很爱我!” “这不是他打的,这是我自己摔的!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我夫君就是偶尔脾气暴躁了一点,但他其他时候对我很好的,真的!” “就算他真的有错,改了就行了。我们两口子的事,不用你们管!” 即便是出嫁前与红玉感情最好的红狐三姐,也红着眼眶压低了声音拉着小妹说道:“你快让他们回去!你这样子闹,不是存心让我的日子更难过吗?” 红玉急了:“三姐,我们这是在帮你啊。” 红狐三姐说道:“你要是真帮我,就赶紧走,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婚后的日子,不都是这么回事,哪个女狐不是这么过来的?忍忍就过了,我早习惯了。其实,我们不吵架的时候,他真的对我挺好的。” 红玉还待再说,小姑姑已经气得火冒三丈,直拿剑尖指着红狐三姐,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我这趟就不该来!你活该受着这样的日子!你不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吗?那我尊重、祝福你,祝你们永远这么过下去,白头偕老!” 又对安秀谆谆教诲道:“小安秀,你将来可不许学你姨娘们这样!你要是敢这么不争气,小姑姑我就把你的尾巴给拔了,像敲鼓一样抽烂你的屁股!” 安秀只觉浑身一凉,忙拼命点头:“是是是,小姑姑您说得对,我一定以您为榜样,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了我。” 小姑姑是个讲义气的,尽管红狐姨娘们不争气,她临走前还是一个一个地警告了她们的婆家:“你们都给我警醒点!这里的事我既然知道了,我就会不定时关注着。你们要是再敢欺负我大嫂的姐姐,就是跟我大哥过不去,就是跟我们白狐一族和紫狐一族过不去!” “哼,红狐一族你们不放在眼里,那我们白狐呢?紫狐呢?都给我掂量着点!” 大姨丈、二姨丈等人纷纷唯唯诺诺地应下。 红玉离开前,还是不死心地问了诸位姐姐:“你要不要跟我回积雷山摩云洞?我会跟大王说一声,收留你的。” 但是姐姐们尽数拒绝了她:“不,不,不给你添麻烦了,你也不容易。在哪儿住,又有什么分别呢?”她们想当然地以为,小妹红玉的日子也只是面上光鲜。实际上嘛,与她们也是差不离的。一代代红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红玉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心乱如麻。 这次探望姐妹们和小姑子们之行,带给了红玉极大的冲击。她回摩云洞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连好几日都不出来。 她需要好好地、好好地想一想。 为什么姐妹们和小姑子们的婚后日子有那么大的差别?她父母长辈们教给她的那些东西,真的是对的吗?她很疑惑。 房门外,万岁狐王问安秀:“你这是何必?你阿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我早知道的,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自有我和你保护着她。她只要开开心心地过舒坦日子就行。” 安秀摇了摇头,指出了父亲长时间忽略的一点:“阿爹,以阿娘的资质,您觉得她的寿数能有多久?” 万岁狐王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的身边从来都是道行不浅的妖族,寿数什么的,只要不出意外,几千年总是不在话下的。他心思粗,理所当然地以为,红玉是他的妻子,他给了她仅次于他的尊位,愿意跟他共享他的一切。 但是,他错了,只有寿数这一样,是不可以共享的! 安秀残忍地说出了事实的真相:“阿爹,阿娘修炼的天资即便在红狐一族中,也几乎是垫底的;她两百岁的时候才化形,三百岁遇上您的时候才刚刚能长时间维持人形,如今四百岁了还几乎什么法术都不会。我查过红狐一族的寿数,以阿娘的资质,约摸只能够活个五百岁。” 万岁狐王只觉一阵窒息:“五百岁?开什么玩笑!”五百岁对他来说,只是生命中极短极短的一段时光,却是他爱妻的生命的全部吗? 安秀摇头:“阿爹,你要认清这个事实。您也想阿娘一直陪着您吧?她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千难万难。” 在原剧情中,红玉就是五百岁的时候寿终。 “阿爹,除非您能跟当年那只美猴王那样,大闹地府、改阿娘的生死簿。”安秀说道。 万岁狐王立马脸色就变了:“休得胡说!我可不想被佛道两派人马围剿,压在山下五百年!” 安秀笑道:“那您就不要再事事都为阿娘包圆了。您信我,经此一遭,阿娘会改变的。” 万岁狐王担忧地望向红玉的方向:“唉,但愿吧。” 安秀在心中默念,一定能,必须能。 她这么一通折腾,就是希望红玉能本质上有所感悟,从而顺利度过五百岁的生死劫。 只要红玉能渡劫成功,万岁狐王就不会因为她的死而悲痛欲绝,就不会在修炼进阶的时候走火入魔,就不会也遭遇生死劫,从而渡劫失败殒命。 安秀要万岁狐王活着,好好地活着。 他要是一百年后就死了,那就麻烦大了。那时候安秀才两百岁,就是修炼天才能达到的境界也极是有限,即便有白狐和紫狐两族作为后盾(红狐一族可以忽略),要想斗得过牛魔王和西天取经一伙人,也难有把握。 所以,万岁狐王必须活着。而他活着,红玉就必须活着。 更何况,万岁狐王和红玉对安秀都挺不错,万岁狐王是个严格又慈爱的父亲,红玉是个有些不着调但还是很疼孩子的母亲,安秀还是挺不忍看到他们那么快就死的。 加油吧。父母的生死劫,都得给我好好地渡过! 第44章 玉面狐狸6 让安秀欣慰的是, 红玉在亲眼目睹了姐妹们和小姑子们婚后生活的强大反差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的想法终于有所改变了。 虽然她的天赋仍然很差, 虽然她还是时不时地爱偷懒, 但是至少愿意每天练一会儿强身健体的体术和延年益寿的心法。至于磕丹药、吃药草,她更是再也不排斥,毕竟默念法诀吸收这些比起自己修炼那是要轻松太多太多了。 万岁狐王欣喜若狂。愿意磕药就好,只要红玉愿意磕药, 哪怕每次只能吸收其中灵气的百分之一, 以他的实力也供得起, 非得把她也供得上升至少两个境界不可。 安秀对此也喜闻乐见。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 红玉再也不时常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小玉你天生就是享福的命,别修炼了快来玩”了。听久了真的很烦躁的好不好, 红玉身为母亲, 不给她加油也就罢了,竟然还给她泄气, 实在是让她无奈得很。 一百年后,原剧情中红玉的生死劫即将到来。 这一年里, 安秀一直跟着红玉贴身保护她, 就怕一不留神出了个什么意外, 她还是没能逃过区区五百岁就寿终的宿命。 红玉高高兴兴地享受着安秀的贴身保镖服务,嘴角不住地上扬:“果然女儿是阿娘的贴心小棉袄。小玉小时候不懂事,成天跟着她阿爹混,这不长大了就非要赖着我, 一刻看不到我就不行嘛。” 安秀:“……”行, 随您怎么说, 您高兴就好,您没事就好。 一年过去了,安秀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红玉顺利地度过了她的生死劫。 安秀终于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红玉惊讶地发现,她的贴身小棉袄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成天不是在自家山头修炼,就是回白狐老窝修炼,或是去小姑姑家的紫狐老窝修炼。总而言之,就是修炼修炼修炼! 万岁狐王看着安秀比起前些年还要卷上几倍的疯狂修炼模式,劝道:“孩子,你今年才两百年,也就刚刚成年。你大可不必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来日方长。” 然后他笑着告诉了安秀一个他自以为的好消息:“再过一个月,我就要闭关了,冲击我们妖族的最高境界。” 安秀一听,顿时心都揪了起来:“阿爹,最高境界,那是什么境界?”在原剧情里,万岁狐王就是在红玉死后不久的某一次修炼时,因为悲痛难抑心绪不稳,走火入魔命垂一线,很快也追随着他的娇妻去了。 万岁狐王面上带上了几分难掩的得意之色:“妖王境界。秀儿,只要我这次闭关成功,你阿爹我也可称一句妖王,是名副其实的狐王了。到时候,我可与天地同寿,得享长生。至于实力,更是可以比肩‘七大圣’。” 安秀问道:“七大圣?” 万岁狐王笑道:“‘七大圣’其实就是个好听的名头,我们妖界更习惯称呼他们为‘七大妖王’。所谓‘七大圣’,就是平天大圣牛魔王、覆海大圣蛟魔王、混天大圣鹏魔王、移山大圣狮驼王、通风大圣猕猴王、驱神大圣禺狨王和齐天大圣美猴王。【1】” “其中,齐天大圣美猴王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后来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整整五百年的那只猴子。我听说,他最近好像被一个来自东土大唐的和尚给放了出来,然后就认了这个和尚为师父,护送他西天取经去了。” 原来如此,“七大圣”就是“七大妖王”,其中的齐天大圣和平天大圣,安秀可熟得很,不就是孙悟空和牛魔王吗?在原剧情里,她原身玉面狐狸不就被他们的斗法坑得很惨,做了炮灰一命呜呼吗? 不过让安秀没想到的是,原来万岁狐王也可以那么厉害啊? 安秀亮晶晶地望着万岁狐王:“阿爹,您太强了,您的实力竟然可以与大闹天宫的美猴王相比!那到时候您在这三界之中,岂不是谁也不敢得罪的存在?”还是那么轻描淡写地称呼他为“那只猴子”。 万岁狐王哈哈大笑:“这你就错了。这世间厉害的人物不少,不过极少有人像那只猴子那么高调、那么天真罢了。你以为当年那只猴子大闹天宫,真就无人能敌,非要请了西天如来佛祖才能降得住他?” “大错特错!天庭厉害的神仙不少,那只猴子虽然还算厉害,但能胜得过他的,怎么说也不止十个,更何况他们手中还有各种降妖除魔的宝贝。不过那阵子天庭内斗得厉害,各神仙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没有人愿意做那个出头鸟罢了。” “且不说天庭,就是地府,也不是无人能降得住那只猴子。就说地藏王菩萨,以他的实力收拾那只猴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阎王才是地府的真正管事者,阎王一派又都是玉帝爷的人,与地藏王菩萨教义不同。菩萨为了避嫌,他们不上门求助,只要地府不是翻了天,他是绝不会动手的。” 原来如此! 安秀这下算是明白了。难怪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而到了他护送唐僧西天取经的时候,却是处处劫难,常常束手无策。甚至好几次,几乎到了生死边缘。 比如孙悟空VS金银角大王,被他们的法宝坑得极惨。可金银角大王在天上的时候,不过就是给太上老君炼丹的两个童子罢了,根本不是什么有名头有来历的神仙。可只因为偷了太上老君的法宝,他们就能打得过孙悟空!太上老君,你手头有那么多宝贝,为什么不在孙悟空大闹天空的时候拿出来? 安秀想起了织女那个小世界的某些事。老黄牛——金牛星的后台,就是太上老君,是玉帝爷和王母娘娘都要顾忌的存在。他的心机,不可谓不深。 再比如孙悟空VS黄风怪,也是吃尽了他的三昧神风的苦头,请了灵吉菩萨才收服了他。可是黄风怪原本只是灵山脚下得道的黄毛貂鼠,只不过偷吃了琉璃盏内的清油,就变得这么厉害。安秀当时看影视剧的时候就在想,孙悟空无敌的名声好像十分名不副实啊。 再比如孙悟空VS红孩儿,更是完败,请了观音菩萨才收服了他。而红孩儿,正是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孩子。 再比如孙悟空VS黄眉大王,也是完败。而黄眉大王原本只是弥勒佛的童子,也不是什么有名头有来历的人,只因为偷了弥勒佛的法宝就能克住孙悟空。 再比如…… 简而言之,孙悟空遇上厉害的妖魔时经常走的流程,就是打不过——探听妖怪的来历——寻找帮手或妖怪的原主人——收服。细论起来,西天取经途中,他自个儿就能搞定的妖怪,大概也就占个一半多点吧。 就真的,挺与之前“打遍三界无敌手”的人设矛盾的。 万岁狐王总结道:“总之,凡事不要强出头,低调一点总是没错的。所以,秀儿,就算你阿爹我进阶成功,成为真正的妖王,也不是什么可以藐视三界、为所欲为的存在。这世间,强中自有强中手,不可莽撞。若像那只猴子那般,只会成为三界茶余饭后的笑话。” 安秀点头:“阿爹您说得很有道理,确是如此。”那一个个对着孙悟空口称“大圣”的人中,又有几个是真正服他的呢?又有多少是在背后不屑地叫他“弼马温”“那只猴子”的呢? 不过,低调归低调,安秀可不同意万岁狐王无声无息地自己闭关、进阶。 “阿爹,这可不行,您这毕竟是冲击妖王境界的大关卡。万一期间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成功,那反噬起来也是极厉害的。”安秀坚持道,“我觉得您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再由几个可靠的族人守护着,那才放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原剧情里,这可是万岁狐王的生死劫!虽然在这个小世界,红玉没死,爱妻如命的万岁狐王不会因情所困、心绪不稳,应该不会如同原剧情里那样走火入魔殒命。但是,要有个万一呢?要是剧情线很顽固呢?要是有背后黑手呢? 渡过生死劫,万岁狐王就能成为妖王,实力可匹敌“七大圣”——其中包括牛魔王,安秀可不想没了这根金大腿抱。 万岁狐王毫不在意,觉得安秀是杞人忧天:“秀儿,你怎么对你阿爹我这么没信心?你别担心,我这次进阶成功的把握很大,至少得有个九成吧。” “至于你非要坚持我闭关的时候得有人守护……那好办,就由你来守护我,如何?” 安秀摇了摇头,说道:“阿爹,我很高兴您对我的信任,但是我只有区区两百年的道行,难当此大任。这样吧,不如我们一家子回白狐老窝一趟,您就在那里突破?” 白狐老窝有白狐族长等众多道行高深的狐们长住,外人轻易绝不敢靠近。 见万岁狐王有动摇的意向,安秀再接再厉:“正好我也想念表兄弟姐妹们了,趁这机会我可以找他们玩玩。” 万岁狐王正要点头,红玉却是面色突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要去你们父女两个去,我才不去那儿受人的冷眼。”尽管现在白狐一族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但是当年的事她可没忘,她曾被那么深深地排斥过,想起来就有阴影。所以除了祭祖的时候,她是能不去则不去的。 这下万岁狐王也变了主意:“算了,还是就在摩云洞吧。秀儿,你要是想跟你表兄弟姐妹们玩了,你就自个儿回老窝吧。你阿娘独自在这儿,我怎么放得下心。”柔弱的妻子和强大的女儿比起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安秀扶额,想了想,又提议道:“那不如我们去找小姑姑和小姑丈?小姑姑前些日子还派了狐来送信,让我去她那里小住呢。” 万岁狐王看向红玉。 红玉因为最小的小姑子曾帮她的姐妹们出头一事,对她印象还是可以的,就没再拒绝:“好,那就去紫狐族地吧。” 万岁狐王这才应下。 红玉大松一口气,终于搞定! 于是,半个月后,万岁狐王一家三口就收拾好了东西,腾云出发前去紫狐族地。 安秀把万岁狐王即将突破妖王境界的事情跟小姑姑和小姑丈一说,两狐就连声恭喜,自告奋勇愿亲自替兄长守护。 为防万一,小姑姑还飞速赶回了白狐族地一趟,把白狐族长、两位姐姐和姐夫都接了过来。 万岁狐王看着眼前这么大阵势,一阵无语。 小姑姑笑道:“一家子齐齐整整为阿哥你护关,这样才安心嘛。有备无患啦。” 二姑丈也道:“阿哥你不用客气,我这趟过来护关也是有目的的。我近来觉得我离妖王关卡也不远了,正好向你请教请教经验。” 万岁狐王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再是半个月后,万岁狐王开始闭关,众白狐和紫狐王齐力为他守关。 而与此同时,牛魔王掩藏身形搜查了积雷山一遍又一遍,才确认万岁狐王一家子不在此地。他又想尽办法搜集消息,才知他们去了紫狐族地。而等他匆匆赶到紫狐族地外围时,却突见族地上空红云密布,金光大闪。 来不及了。 尘埃落定! 瞬间,牛魔王两只比大海碗的碗口还要大的拳头握得死紧。 而紫狐族地内,众白狐、紫狐、安秀和红玉都笑容满面,向万岁狐王道喜:“恭喜老白/阿哥/阿爹/大王,进阶成功,成为真正的妖王!” 第45章 玉面狐狸7 万岁狐王成功进阶为真正的妖王, 他的实力,理论上堪比“七大圣”,即“七大妖王”。这其中, 就包括美猴王和牛魔王。 巧了,此时牛魔王就在紫狐族地境外。 他不动声色地放松了紧握的拳头, 面上挤出一抹笑容, 大手一挥就变出一张拜帖递给守门的紫狐:“本王此趟特来贺喜万岁狐王成功进阶。” 守门紫狐一看拜帖上的名字,再抬头看了看来人的模样, 连连躬身作揖:“原来是平天大圣牛魔王来访,您请稍等, 小的这就去禀报我们大王。” 片刻后。 小姑姑接过守门紫狐手中的拜帖, 柳眉轻蹙, 眉心微皱:“我们素来与牛魔王没什么交情, 怎么阿哥刚刚进阶, 他就来访?简直就跟掐了点似的, 着实奇怪。” 白狐族长也道:“他是从何得知老白在这里闭关的事?” 安秀也觉得牛魔王此行不简单。她想起了原剧情中万岁狐王一死,她要招赘的消息还来不及放出,牛魔王就来访的事。也与此时一样,就跟掐了点似的。就好像,他有时刻关注着万岁狐王的动向。 想到这,安秀眼神微黯。她怀疑,或许原剧情中万岁狐王进阶未成反走火入魔, 不止是因为情伤难抑、心绪不稳。 或许, 跟牛魔王也逃不了干系。 在场的众狐面对牛魔王来访的消息,俱是神色凝重。除了红玉。 红玉她兴高采烈, 对此深感十分骄傲, 笑盈盈向万岁狐王道:“大王, 那可是平天大圣啊,是声名远播的‘七大圣’之一!堂堂平天大圣都专程来拜访你,可见你本领高强、地位大不一般了。不如大王你也改个名号吧,也叫个什么‘大圣’的,多气派!让我想想,叫什么‘大圣’好呢?” 安秀:“……”真无语了。她拉了拉红玉的袖子,让她不要乱说话。小姑姑更是差点把白眼翻上天。 万岁狐王重重地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红玉,你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你难道想让我被佛道两派人马一同追杀不成?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去大闹天宫啊?” 红玉低声嘟哝:“你这么严肃干嘛?我只是随便说说,想让你的名头更好听一点罢了,你倒还凶我。”考虑到这里狐多,她总算还有点分寸,把经常说的那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咽了下去。 小姑姑叹了一口气,对丈夫说道:“阿紫,牛魔王既是递上拜帖,那我们还是得以礼相待。” 小姑丈——即紫狐王点了点头:“小雪你说得对,难不成我们还怕了他?来人,还不快把平天大圣请进来。” 安秀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实力远逊于大家,留在这里不仅帮不上什么,说不定还会添乱,就在轻声提醒了万岁狐王小心牛魔王后,带着红玉离开了会客的大堂。 红玉的法力几乎等于无,更是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要是有个万一,身为万岁狐王软肋的她,就是明晃晃的、最大的靶子。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安秀根本就不想见到牛魔王。原剧情中他表面上的所作所为,以及他暗中可能行使过的阴谋,都让她对他深恶痛绝。只要一想到原身玉面狐狸竟然恋爱脑上头,视他为终身可托之人,她就觉得十分恶心。 红玉一离开会客大堂,就推说困了要去休息。她觉得她不就随口说了一句话嘛,众狐就用那样的神情看着她,就连万岁狐王也没帮着她,实在是很不爽。 安秀本想送回红玉回房,才走了几步就遇上了表弟小紫——小姑姑和小姑丈的儿子来找她:“秀儿姐姐,我新画了一幅画,你来看看好不好?” 红玉的视线在小紫和安秀面上各停留了一会,笑了:“小玉,我这里你不用担心,你小姑姑派了狐婢照顾我呢。你只管去跟小紫玩,快去吧。”心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实在是好得很呢。 安秀不知红玉所想,应了下来,兴致盎然地去观摩小紫的新画。小紫在书画一道上天赋卓绝,水平堪比人世间的某些大家,安秀十分欣赏。 只是,安秀一看到新画,就楞了。 因为画上画的不是景,不是物,而是人。不是旁人,正是她本人! 栩栩如生,精细异常。就连几丝散落在颊边的头发都没放过,就连衣裙上的细微褶皱都清清楚楚。 可见是下了大功夫的。 小紫紧张地问道:“秀儿姐姐,怎么样?我画得好不好?” 安秀说道:“嗯,很好,很像我。” 小紫又忐忑地问道:“那你喜不喜欢?” 安秀点了点头:“喜欢。” 小紫更拘谨了,脸微红,眼神有些躲闪,额上都沁出了细细的薄汗:“那……以后我常常给秀儿姐姐作画好不好?每天都画……” 安秀看到小表弟这副模样,心中微微叹息,这……她是不知不觉间拐到了一颗少男心吗? 她问小紫:“你今年几岁了?” 小紫说道:“我今年刚过了一百五十岁的生日,比秀儿姐姐你小五十岁。” 是哦。今年安秀两百岁,按狐族的算法,是刚刚成年;而小紫一百五十岁,相当于人类的十三四岁,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呢。 唉,有些头疼啊。想到小姑姑和小姑丈那么疼她,她要怎么做才能把小表弟的情窦给灭了的同时,还不伤了他的玻璃般易碎的少男心呢? 说来说去,都怪她长得太美。狐长得太美,还真是烦恼多多啊。 “小紫,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己画吧。”安秀想了想,还是暂时走为上策吧。有必要的话跟小姑姑他们通个气,免得起了不必要的隔阂。 说罢,她不顾小紫的挽留,飞也似地逃之夭夭。 而此时,牛魔王已经与万岁狐王等狐客套完毕,被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门。 安秀确保牛魔王已经告辞了之后,才走进了会客大堂,问万岁狐王刚才的情况如何。 万岁狐王笑道:“秀儿,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管他是平天大圣还是顶天大圣,你阿爹我都不怕他。” 安秀略略放下心来。却听外头又传来了牛魔王的声音:“紫狐大王,我刚刚忘了点事……”又走了进来,几个紫狐侍卫拦都拦不住。 小姑丈见状,狐狸眼微眯。这个牛魔王,也实在太不把他们紫狐一族放在眼里了,实在是欺狐太甚! 安秀连忙躲到了万岁狐王身后,只是没能逃过牛魔王看到她的瞬间就如同捕捉到了心仪的猎物的眼神。 “这位姑娘……不知是何人?”牛魔王饶有兴致地望着安秀的侧影,问道。 小姑丈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与你无关。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平天大圣,你请吧。” 牛魔王笑道:“有事。万岁狐王,我刚忘了跟你说一声,改日我去你摩云洞拜访。你不会不欢迎吧?” 万岁狐王皮笑肉不笑:“当然不会,幸甚之至。” 牛魔王终于走了。他走后,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出了安秀的身份。 原形是红狐,美貌异常,与万岁狐王关系亲密,紫狐王也十分喜爱、照顾她。几个因素加起来,身份昭然若揭,显然就是万岁狐王唯一的女儿! 牛魔王脸上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没能成功阻止万岁狐王进阶,是他一时不甚失了策,但不妨事,他仍有其他的手段名正言顺地达到目的,还能顺便拿点添头。 于是万岁狐王一家三口刚回了积雷山摩云洞没几天,牛魔王就来访了。 牛魔王笑道:“万岁狐王,我与你一见如故。正好我在积雷山南边也有个住处,不过区区三千里之遥,近得很,咱以后可多多来往。” 万岁狐王想了想,道:“三千里?那不是翠云山吗?我记得那是铁扇公主的地盘。你怎么在那里有住处?”他与牛魔王素无交情,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几百年来几乎都是分居,因此他并不知他们的关系。 牛魔王连忙掩饰:“错了错了,非翠云山,还得略略再远上一些。不过只要有心,再远也是近的。”他当然在翠云山有住处,那就是他夫人铁扇公主的洞府啊。不过想到他此行的目的,这桩事儿必须得瞒着。 接下来,牛魔王旁敲侧击地频频提及安秀。 “上回惊鸿一瞥,令爱美丽聪颖,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牛魔王说道,“不知令爱现在何处?在忙些什么?” 万岁狐王敷衍道:“小女正在修炼法术,无暇前来相见。” 牛魔王笑道:“令爱美貌非凡,何必那么辛苦地修炼?有万岁狐王你这么能耐的阿爹在,再找个有本事的夫婿嫁了,自然就一辈子无忧无虑地享福。” 万岁狐王微微一笑:“我女儿不会嫁出去,只会招赘。” 牛魔王微微一楞,又笑容满面:“招赘那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不过若是对方真心爱慕令爱,那也不是不可以。”意有所指。 万岁狐王打着哈哈避过了这个话题:“小女才刚刚成年,招赘之事还早得很。我近万岁才成婚,我族中之狐也多是几千岁才成的家。小女不过几百岁,实是年轻得很。” 打发了牛魔王。 牛魔王不死心,被请出积雷山之后仍在附近不停地打转。 好巧不巧地,暗中瞧见了一时兴起,跑到了山脚下采蘑菇的红玉。红玉心情好,采完蘑菇之后,见四下无人,干脆在草地上一边唱起了歌,一边翩翩起舞。 牛魔王顿时眼睛亮了。眼前这位美貌佳人,不就是上次在紫狐族境见过的那位吗? 原形是红狐,美貌异常,年纪很轻才几百岁,与万岁狐王关系亲密,每一项都对上了! 不会有错! 牛魔王对眼前的红狐十分满意。长得美,还善歌舞,非常适合取乐之用。 于是他从暗处走了出来:“我乃乃平天大圣牛魔王。对姑娘一见倾心,再难相忘。还请姑娘念我一片真心,答应与我谛结白首之约。” 红玉的歌声戛然而止,动作骤停,看见来人的模样,顿时吓得话也说不出来,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牛魔王见她娇怯模样,更是欢喜不已。美貌,独生女,法力低微,怯弱,非常不错。到时候他娶了她,家里的一切自全是他说了算。 他欣喜不已,比大海碗还大的牛蹄已经快要摸上红玉颤抖不已的玉手。 就在这时,一刻看不到妻子就心忧的万岁狐王带着安秀前来寻找红玉,瞧见了这一幕,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牛魔王,你欺人太甚,竟敢调戏吾妻!”士可忍,孰不可忍,万岁狐王一改平时的好脾气,上前直接开打。 牛魔王震惊,万岁狐王的妻子?待他瞧见了扶着红玉安慰的安秀,才明白他搞错了什么,连连解释:“万岁狐王,你且住手!这都是误会,我不知她是令夫人!” 然而万岁狐王听了他的话,更是怒不可遏:“所以你原本想调戏的是我的女儿?更是禽兽不如!”继续狠狠地打! 牛魔王说道:“我确实对令爱一见钟情,情有独钟。万岁狐王,我真心求娶你的女儿,不,入赘也是可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求婚,场面实在是滑稽得很。 万岁狐王一口拒绝:“你做梦!不管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女儿,我都绝不会再让你看到一眼!给我滚!”狠狠一脚踢了过去。 牛魔王飞速躲开,眸色深沉:“你会后悔的!”腾云而去。 牛魔王走后,红玉哭得极是大声:“这可怎么办呀?大王,我们这是跟平天大圣结了仇吗?不,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把小玉嫁给他!他这么凶神恶煞,小玉嫁给他的话,肯定会吃尽苦头的!” “可是,小玉……小玉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有人敢娶她吗?” 万岁狐王恨恨地说道:“牛魔王这个渣滓,又是调戏你,又是觊觎我们秀儿,我就是拼着一死,也绝不会再跟他有任何往来!我与他,从此不共戴天!”恨透了牛魔王。 而在三人回了摩云洞,安秀不经意地向万岁狐王科普了牛魔王的婚姻状况后,万岁狐王更是暴怒不止。 “原来他早就成婚了?他的夫人就是翠云山芭蕉洞的铁扇公主?难怪他说他在那有住处,之前还跟我装!” “他和铁扇公主还有个孩子红孩儿,就是观音菩萨坐下的善财童子?哦,红孩儿是因为想抓唐僧才跟那只猴子杠上,那只猴子打不过才找了观音菩萨帮的忙?可那只猴子不是牛魔王的结拜兄弟吗?他们两个竟然打了起来,实在可笑!” “有妻有子,却还敢求娶我的秀儿,实在是欺人太甚!入赘也不够格!我老白绝对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回一趟族地,找上秀儿你叔伯姑姑们,一起去端了他的老巢!” 安秀算了算日子,估摸着再过几个月,西天取经一行人就要到火焰山了,说道:“阿爹你先别急,我们静观其变。” “马上,自有旁的人教训他。” 万岁狐王听明白了安秀的意思:“是吗?火焰山是西天取经必经之路,非得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才能扑灭。可火焰山的火一灭,民众就无需再向铁扇公主供奉,她就断了生计,定是绝计不肯的。” “铁扇公主不是那只猴子的对手,定会找牛魔王求助。到时候,牛魔王跟那只猴子就会对上了。我倒要看看,他们一个平天大圣,一个齐天大圣,到底谁更厉害!” 安秀微笑:“先让他们好好地打一场吧。”然后,就是她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候了。 牛魔王想要原剧情中归降了西方一派,勉强也算修得了正果的好结局? 猪八戒想要一耙子随手打杀了无辜的玉面狐狸却跟什么都发生似的,继续西天取他的经? 铁扇公主想要成为最大赢家,坐拥不再回家的丈夫和死了的小妾留下的百万家私,笑得如沐春风? 做梦! 西方取经一众抵达火焰山之前的这几个月,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的平静。 而在这片平静之中,红玉时刻担忧牛魔王前来找麻烦,竟然起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念头,她想尽快把安秀嫁出去! “只要小玉嫁一个比牛魔王还强的人,就什么都不怕了!大王,你说是不是?”红玉说道。 万岁狐王拧紧了眉心:“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红玉接着道:“所以,不如我们来个比武招亲!大王你亲自上阵,为我们小玉把关!只有能胜得过你的,才有资格求娶我们小玉!” 万岁狐王思索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安秀:“……???” 第46章 玉面狐狸8 比武招亲? 安秀感到很玄幻。比武招亲, 那不是武侠小说里的常见桥段吗?她这里是神话故事幻化出来的小世界,怎么也开始有这样子的剧情了?这……实在是很是让人有种跑错剧组的感觉。 但是红玉和万岁狐王都是认真的。 红玉提出比武招亲,是因为她惧怕牛魔王, 生怕宝贝女儿被牛魔王盯上了后,再无人敢娶。但是她转而一想, 只要有人实力比牛魔王还强, 那不就敢了吗?所以就简单粗暴地想出了这样子的法子来。 而万岁狐王想得就要多得多了。 极度腹黑、智商爆棚的小姑姑早就跟万岁狐王分析过,之前牛魔王来紫狐族族境贺喜他成功进阶, 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万岁狐王只要一想到,如果当初不是安秀坚持着找了那么多人为他守关, 他很可能因为某些阴谋诡计无法突破然后挂掉, 留下柔弱的妻子和刚成年的女儿没人保护, 就浑身发冷。再想到牛魔王曾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女, 他就愤怒不已。 所以万岁狐王想趁着现在自己实力正处于最巅峰的时候, 好好地给安秀掌掌眼, 挑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小女婿。倒不必真非要能打得过他,不过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他可以适当地放放水,然后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地再考察个千把年,顺利过关了再收为自家小女婿。 于是万岁狐王和红玉就这么决定了,准备向妖界广发请帖,不日就在积雷山为女儿安秀举行比武招亲! 安秀有些不解地问道:“阿爹, 我们如此声势浩大地比武招亲, 不是等同于打牛魔王的脸,您就不担心他转头过来找我们麻烦?您不是一直说, 要低调做事, 免得身陷不必要的困境之中吗?” 万岁狐王说道:“秀儿, 你这就错了。我虽然说过要低调,但低调不等于一昧的怕事。牛魔王既已放出那样的狠话,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更何况,之前的事就算他想这么过了,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牛魔王欺我妻女之仇,我若不报,不配为白狐!” 安秀点头:“阿爹您说得对。只是即便如此,为何非要比武招亲?我才两百岁,刚刚成年,您怎么就这么急着想让我成婚?” 万岁狐王微微一笑:“你放心,成婚之事不急。谁说比武招亲招的就非得是亲?当然,能招到不错的小女婿自然是好。”把他准备把看中的小女婿放在眼皮子底下调.教个千把年的打算告诉了安秀,又道:“但是更重要的,不是这个。” 比武招亲招的不是亲? 安秀疑惑:“那是什么?” 万岁狐王轻轻地拍了拍安秀的肩:“是我想趁着这个比武招亲与众人比试的机会,好好地巩固巩固自己的妖王境界。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此次比武,秀儿你跟我一起上场。你天资不错,这两百年来修炼也一直刻苦勤奋,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你要知道,一个将军最快学习战术的办法就是上战场,而我们最快提升自己实力的办法则是实战。” 安秀惊讶:“我也上场?可是以我现在的实力……”她毕竟只有两百岁,就算有观音菩萨给的紫金丹加成,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她两百年的道行也就勉强能等同于普通白狐两千年的水平。可要是遇上万年大妖,那还是完全不够看的。 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万岁狐王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决定,把我三千年的功力传给你。你不要急着拒绝,这么做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以我现在的水平,想要再往上提升已是极慢。不如先往后退一大步,以退为进,反有柳暗花明之效。” “而秀儿你天资聪颖,若给你足够的时间,假以时日,你的能力绝不在我之下。只可惜时间不等人,所以为了能让你快速拥有自保的能力,把我的功力给你,这是最合适的办法。” 安秀感动不已:“阿爹,您为了我,竟然愿意付出这么多。” 万岁狐王笑道:“因为你是我和你阿娘的女儿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将来若有个万一,你可以保护好你阿娘。我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 红玉眼眶通红:“大王,我这辈子何其有幸,能够遇上你……” 万岁狐王拍了拍红玉的手,又对安秀道:“不过,秀儿你也不要以为拥有了我三千年的功力,就能与我三千岁时的实力相比。你需得好好将其化为己用,否则空有功力没有经验,发挥不出应有的能力,到头来仍是一场空。” 安秀表示受教了:“阿爹,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抓住这个比武招亲的机会,努力地锻炼自己的。”是时候改变她修炼的策略了。接下来的她,需要大量的对战经验,而不是闭门造车。 面对强大的敌人,她再也不会逃避,再也不会畏惧。既然知道目前自己的实力不够,那她应该想的是如何尽快的提升自己的实力,而不只是寻找各种能做她后盾的人。谁有,都不如自己有。万岁狐王再强,白狐族人再强,小姑姑那边的紫狐一族再强,他们能一直守着她,护着她吗?总免不了有疏忽的时候。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她,白安秀,是时候支楞起来了!别忘了,她可是立志在这个小世界做女王大人的人! 次日,积雷山就四处派发了比武招亲的消息。 原始版本的消息是这样的,如果挑战者能打得过万岁狐王,就有资格求娶万岁狐王的女儿,入赘积雷山摩云洞,成为他的乘龙快婿。 说的是“有资格”,说的是“入赘”。并不是说只要能打赢,就能立马抱得美人归。 但是消息传着传着就变味了。途中有不少人臆想着,猜测着,加了许许多多别的东西。 有说万岁狐王因为没有儿子,庞大的家产没人继承,所以想招个女婿来替他掌管家业的。 有说只要娶了万岁狐王的女儿,就等于接管了他的一切,成为了积雷山的主人,直接走上了人生巅峰的。 还有说万岁狐王的女儿丑若无盐,没人要,所以不得不想出这样子的办法来找女婿的。 还有说万岁狐王命不久矣,才这么着急女儿的终身大事的。 知道点内幕的,甚至有说万岁狐王得罪了牛魔王,即将大祸临头,才使出这样的手段来寻求能人庇护。 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 安秀:“……”谣言真可怕。不信谣,不传谣,好不好。 万岁狐王听了,则是怒不可遏:“这些无耻的家伙打的算盘,我在摩云洞内都听到了!什么没人继承?我家秀儿不是人吗?什么招女婿接管一切,做积雷山的主人,我还活得好好的呢,哪里轮得到他们?什么命不久矣,要我知道是谁说的这个话,我让他命不久矣!什么我家秀儿丑若无盐?秀儿明明跟她阿娘一样,美若天仙!什么怕了牛魔王,大祸临头?我怕他个屁!我们白狐一族从来不怕事!” 安秀笑道:“阿爹,消消气。不跟这些贪婪的傻瓜论长短,反气坏了自己。” 万岁狐王仍是愤愤不平:“秀儿,你听着,将来我所有的财产都是给你的,你才是积雷山未来的主人,只有你能继承我狐王的位置。你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抓好了我给你的东西,不可轻易送了出去,知道吗?” 红玉有些难以理解:“大王,你的意思是将来让小玉做这里的女狐王?这……我们红狐一族上数几十代,都是从未有过的事啊。” 万岁狐王说道:“你们红狐一族没有,但我们白狐一族不少。狐王就是狐王,为何非得加个‘女’字?秀儿的姑祖奶奶做得,为何她做不得?”他口中的姑祖奶奶,就在极南一处风景秀丽的山群自立门户,收罗了数千小妖,日子过得极是逍遥。 红玉低声道:“可是……这样子的话,我们小玉太累了啊。”若是可以,她很想让女儿轻松一些。 安秀握住了红玉的手:“阿娘,我愿意,我不会觉得累。您若是真的为了我好,就请让我自己选择喜欢的生活方式吧。我喜欢修炼,我喜欢像阿爹一样统领整片山峦的小妖,我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阿爹说得对,他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东西,怎么能因为某个人娶了我,就全数送给了他呢?这不公平!难不成就因为我成了婚,我在自己家做什么事,还都得看他脸色不成?若是如此,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红玉感慨地反握住了安秀的手:“你说得对,若是因为成了婚,就把自己置于寄人篱下的境地,就跟你的那六位姨娘们一样,那还不如不嫁!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小玉,你是你阿爹的女儿,你阿爹的东西合该全由你来继承,这是天经地义的,谁也夺不走!” 安秀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万岁狐王冷笑:“世人皆道我老白比武招亲是无奈之举,都想着到我这儿占便宜来了。” 安秀轻笑着接上:“谁说比武招亲就非得是为了招亲呢?其实他们是送上门让我们磨刀来了!” 父女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掌握。 随着比武招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积雷山迎来的客人越来越多。 最早一批来的,出乎万岁狐王和安秀的意外,竟然都是极其熟悉的亲人。 第一个登记在册的挑战者,不是旁人,正是小姑姑和小姑丈的独生儿子,安秀的小表弟,才一百五十岁的小紫。 小紫望向万岁狐王,脸涨得通红:“舅舅,我……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秀儿姐姐。您能不能不要给秀儿姐姐比武招亲了,把她嫁给我好吗?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秀儿姐姐好的。” “我跟您保证,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争取总有一天能打得过您。可是……可是我现在还小,真的打不过您啊……”说着说着漂亮得如黑曜石的双眼盈满了泪,都要哭了。 万岁狐王:“……你也知道你现在还小啊。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家不要来凑热闹。” 安秀:“……小紫,我是真的只把你当弟弟。你还小,你还不懂男女之情与姐弟之情的区别。” 小紫急道:“不,我懂,我懂,我马上就会长大的,我不小了!” 万岁狐王肃了神色:“总之,规矩不可废。就算你是我外甥,也不能例外。你想要求娶秀儿,就必须得打得过我才有这个资格。” 小紫的脸立马就垮了。 一旁的小姑姑和小姑丈心疼不已。姑姑拍了拍儿子的手,对万岁狐王道:“阿哥,那我和阿紫来跟你打。这样吧,要是我们两个能打得过你,我就把我们小紫送给你做女婿如何?” 万岁狐王:“……”还能这样?小妹和妹夫单打独斗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要是两个加起来嘛,那就难说了,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啊。 于是万岁狐王决定不上她的套:“小妹,你们二对一,也好意思的?都几千岁的人了,还要不要脸面了?” 小姑姑完全不在意脸面,满不在乎地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和阿紫夫妻一心,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起上。面对千军万马一起上,面对阿哥你一个也是一起上!” 万岁狐王:“……”行吧。 他想了想,说道:“小妹,你和妹夫一起上,那我也带上秀儿。我们父女两个齐心,也是一同上阵!” 小姑姑惊讶不已:“秀儿?她才两百岁!” 万岁狐王说道:“我已经把我三千年的功力传给了秀儿,不瞒你说,我搞这么大阵势的主要目的,都是为了她。小妹,你可不要小瞧了我家秀儿。” 小姑姑一听就明白事情的始末和背后的用意,感慨道:“阿哥,你对秀儿真是没话说的。你放心,我和阿紫不会留手,会好好锻炼秀儿的。只是,若是比武招亲结束了你还找不到全心意的女婿,你必须得优先考虑我们家小紫。” 万岁狐王笑着点头:“好。” 话音刚落,二姑姑和二姑丈也来了,顺便也带来了他们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安秀的两位表哥。 万岁狐王眯着狐狸眼,盯着两位大外甥瞧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微妙的不快:“二妹,二妹夫,你们两个不会也是想替这两孩子跟我打吧?”光打二妹夫一个就够他呛的了。 二姑丈瞧了一眼小姑姑一家三口,顿时了然,笑道:“阿哥,你放心,我们不一样,我们从来不干以多欺少的事。孩子们的事,都由他们自己争取,我们才不管。” 小姑姑轻哼了一声,不理他。这是在内涵谁呢。 万岁狐王笑道:“你们那两孩子,可不是我的对手。”都还是孩子呢。 二姑丈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他们,挑战者另有其人,是我大哥的儿子。他今年两千岁,长年在外历练,近日才刚回了族地。他听说了这里比武招亲的事,特来看看热闹,可巧见着了小安秀。这不,他就对小安秀一见钟了情,就打算跟你打上一打。” “鸿儿,还不快进来?” 白鸿进了洞,向万岁狐王等人见了礼,朝着安秀微微一笑。只见他眉目如画,模样十分俊秀,长得与二姑丈非常相像。只不过二姑丈整个人的气质是温暖的、跳脱的,而白鸿则是清冷的、严谨的。 安秀:“……”这个白鸿,也算是他的远房表哥了吧,对她一见钟情?她根本就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他! 不只是小紫和白鸿,接下来几天前来报名比武招亲的,还有许许多多安秀认识的人。 白狐一族的,紫狐一族的,甚至还有红玉那边没见过几次面的红狐一族的,甚至还有和小姑姑为被欺负的姨娘们出头时见过的那几家黑狐、黄狐、灰狼、黑熊等的孩子。 别问为什么来报名,问就是一见钟情,问就是早就倾心。 安秀扶额,这世上一见钟情的事情怎么那么多啊? 话说,她真的只是把他们当成朋友啊、兄弟啊(姨娘们那几家的不算,不熟),结果他们竟然想娶她! 实在是太伤她的心了,好不好?你们玷污了我们纯洁的友谊,知不知道哇。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前来积雷山报名的其他妖族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为了省力,万岁狐王干脆在积雷山弄了个九九八十一阵作为初选,过不了阵的就没资格进行到比武招亲这一步。不过就算如此,挑战者仍是不少。 至于成功通过挑战的人……都几个月了,仍是一个都没有。就是那个天赋与二姑丈一般强得可怕的白鸿,也略逊万岁狐王一筹,最终惜败。 相反,万岁狐王和安秀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磨练了一番,本事大涨。事后万岁狐王还把白鸿留了下来,对他大加褒奖,引为忘年之交。而实际上嘛,是想让他继续陪着安秀修炼。 比武招亲,谁说非得招亲?明明就是修炼提升自己的大好机会! 而牛魔王一直冷眼旁观着积雷山的动静,发现热闹是热闹,几个月了都没决出个最终人选来,志得意满得哈哈大笑。 “谁敢赢?那小狐狸是本王看中的,谁敢娶了那小狐狸,就是跟本王作对!”牛魔王自以为看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不屑地说道。 他的这句话很快就传了出去,不久之后就传到了翠云山芭蕉洞的铁扇公主耳中。 铁扇公主闻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第47章 玉面狐狸9 铁扇公主气势汹汹地前来积雷山摩云洞找安秀的麻烦。 安秀听闻洞外有一位衣着华贵、神情严苛的夫人来找她, 却怎么也不肯报上自己的名字,甚觉十分奇怪。她好奇地出洞一看,哟, 与原身的前世记忆对上了,这不就是原剧情里的最大赢家铁扇公主吗?风流成性的夫君给钱还不回家, 爽歪歪啊。 只是这位最大赢家瞧着似乎半点都不高兴, 她微眯着脸、微抬着下颌,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把安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薄薄的嘴唇发出讥诮的声音:“果然长得一副勾人的样子!你这狐狸精欺人太甚!”二话不说就一巴掌扇了过来。 安秀:“……”一言不合就要开打?过分了啊。她熟练地躲过铁扇公主的掌风,正要动手教训, 就发现有人动作比她还快——原来是白鸿。 白鸿, 是安秀父亲万岁狐王的二妹的丈夫的大哥的儿子, 论起来也算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远房表哥了, 与他叔叔一样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型白狐。他不过两千岁的年龄, 实力已经不逊万岁的狐王多少。 据二姑丈说, 白鸿一开始只是听说这里在比武招亲来凑热闹的,没想到他对安秀一见钟情(鬼TM的一见钟情,怎么那么多人都对她一见钟情),就也报名参加了。虽终白鸿虽惜败于万岁狐王手下,但万岁狐王十分欣赏他,特意把他留了下来(当成工具人陪安秀修炼)。至于做女婿什么的,先考察个一千年再说吧。 而此时的白鸿, 本就清冷淡漠的脸更是冷若冰霜, 他犹如抓一只小鸡一样抓住了铁扇公主的手臂,锐利的狐狸眼一扫, 手轻轻一推, 铁扇公主就往后一个踉跄, 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这位夫人是何人?竟敢来积雷山闹事,对我们玉面公主不敬!”白鸿冷声道。 安秀额角的青筋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玉面公主”,是白鸿来了之后,非跟万岁狐王说她既已成年,身为狐王的女儿得有一个尊贵、响亮的名号,然后——红玉给起的,跟原剧情里的一样。看来虽然这个小世界的剧情线已经因为安秀的缘故崩得一塌糊涂,但细论起来,也不是没有其顽固之处的。 铁扇公主面带嘲讽:“就她?也配称公主?长成那副模样,勾引本夫人的夫君,妖媚成性!哟,她还水性杨花,与本夫人的夫君不清不楚不说,还与你这只白狐暧昧不清!” 白鸿周身的温度更是低了几度,他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铁扇公主,直接问安秀:“杀了?”不管她是谁,不管她的夫君是谁,都杀了!反正他不怕!敢这么欺辱他喜欢的人,她该死! 安秀摇了摇头:“这是牛魔王的夫人铁扇公主。”一言不合就开杀什么的,不符合她的三观。 “白鸿你别管这事,我先跟铁扇公主说几句话。”安秀说道。她怎么觉得,这个铁扇公主的脑子好像不太好呢。 成天闯祸的儿子被观音菩萨收走了,风流成性的老公不回家,那不是很好?清清静静过自己的生活不爽吗?跟渣渣断绝关系重新开始寻找新的一春不香吗?为什么非要这么一副怨妇的模样,过得憋憋屈屈、惨兮兮的呢。 安秀淡淡地说道:“铁扇公主,你有时间找我的麻烦,不如好好管教好你自己的丈夫,别来败坏我的清白名声!我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铁扇公主冷笑道:“你说这话能骗得过谁呢?我家夫君有‘平天大圣’之名,道行高深,本领高强,神通广大,谁人不知?天下女妖哪个不仰慕他?但是他五百年前就已经与本夫人成婚,不是你们这等不要脸的狐媚子能肖想的!” 安秀听了她的话,不气反笑:“铁扇公主,不如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南方有玄鸟凤凰,它除了梧桐树绝不栖息,除了甘露绝不饮用。有一次凤凰途经沙漠的时候,底下有一只秃鹰正在食用腐肉。秃鹰看到了凤凰,生怕凤凰抢了自己的腐肉,就凶神恶煞地对着它‘嘎’了一声。”【1】 “现在,你也要这么对我‘嘎’一声吗?” 白鸿忍不住轻笑出声:“秀儿,你呀……”秀儿真是太有意思了,他越跟她相处,就越是觉得她是个宝藏女孩。 铁扇公主怔了怔,很快也听懂了安秀笑话里的意思。安秀这是把自己比喻为凤凰,把铁扇公主比喻为秃鹰,至于牛魔王,那就是秃鹰宝贝得不行但凤凰完全不放在眼里的腐肉了! 铁扇公主顿时火冒三丈:“狐狸精竟敢如此羞辱本夫人,实是欺人太甚!”又一巴掌扇了过来。 安秀这回没有躲闪,而是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狠狠将她推倒在地:“来战啊。”一交手就知道有没有,她现在的实力远胜于铁扇公主,怕啥? 铁扇公主没料到眼前这只狐狸精竟是个道行高深的,惊讶之余,又有了新的盘算。她转了转眼珠子,一改之前盛气凌人的架势,开始抹着眼泪走悲情路线:“玉面公主,就当本夫人求你了好不好?离开本夫人的夫君,把他还给我吧!只要你们不招惹他,他总有一天会察觉到本夫人的好的,会安心跟我过日子的……” 安秀一阵无语:“我早说过了,我跟牛魔王没有任何关系,是他非要来招惹我!再说了,你跟我倒什么苦水?你这些话该找牛魔王说去!啧啧,我虽然是有点同情你的遭遇,但不能因为同情你,就任你打任你骂任你撒泼啊。”说到最后,她如桃花一般魅惑的狐狸眼微微一眯,果然,来了! 西游世界的老套路了,打不过人就用法宝! 但是不怕,她早有准备! 原来铁扇公主的悲情攻势只是迷惑对手的假象,她偷偷地吐出了口中的芭蕉扇,迅速一念口诀,芭蕉扇就变得巨大。她望向安秀,神情狰狞,言语狠辣:“受死吧,狐狸精!”狠狠扇向安秀和白鸿。 然而安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她的扇柄。再一看,她的手上方还有另一只清瘦修长的手——那是白鸿的。安秀抬头,与他相视一笑。 然后,安秀反客为主,握着芭蕉扇换了扇风的方向,狠狠地朝着铁扇公主扇去:“滚回去吧!”让铁扇公主带着她的扇子飞到了千里之外。 呼,实力碾压的感觉,真爽! 要说渣男贱女不愧是一对呢。刚把铁扇公主扇飞没两天,牛魔王骑着他的碧水金晶兽终于来搞事了。 “万岁狐王,上次本王是真心诚意想要娶你女儿,故才留了手。可没想到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牛魔王冷笑道,“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万岁狐王反唇相讥:“真心诚意?娶我女儿?你有夫人有儿子,你有什么资格喜欢我女儿?滚!” 牛魔王大笑:“本王看上你女儿,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记住,本王只是通知你,不是在问你的意见!” 万岁狐王摆好了作战的姿势:“不必多说,打吧!秀儿,你一起来!”近身与牛魔王对战,那是多难得的修炼机会,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于是安秀也加入了战局。父女齐心合力,一百招过去,竟然能勉强与牛魔王不分胜负。 牛魔王大吃一惊,看向安秀的眼神更是凝重和玩味,另多了几分志在必得的决心:“很好,才两百岁就有这份功力,本王这下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正赶来的白鸿:“……”气炸! 于是老套路场景再现,打不过就用法宝,打得难分难舍也用法宝! 白鸿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红布,扔向了牛魔王。牛魔王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晕眩,手脚的动作就慢了点,略吃了一点亏后才又扳回平局。 他见一旁的白鸿也大有加入战局的意思,估算了一下双方的战力,觉得有可能比较难打,就喊了停手:“万岁狐王,他是谁?” 万岁狐王微微一笑,看向白鸿的目光是说不出的慈爱和温和:“白鸿,我二妹夫的侄子,我未来的女婿。” 白鸿瞬间脸色微红,眼神躲闪地频频看向安秀。未来老丈人这是承认他了? 牛魔王瞬间黑脸:“呵,就他?你搞的比武招亲,不是说了能打得过你才有资格娶你女儿吗?这小子才多大,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你分明是搞黑幕!” 万岁狐王说道:“我说打得过就是打得过,关你何事!鸿儿,一起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欺负你表妹的蛮牛!” 白鸿连忙应声,迅速加入战局。三打一,不客气! 又是一百招过去,虽然仍是不分上下,但牛魔王已经略有精力不济的趋势。 牛魔王见占不到便宜,只得在嘴上逞些强,对安秀指指点点:“你这小狐狸长得好看,却是这副臭脾气,还成天动刀动枪的,半点没有女孩子该有的娇柔。不好,不好!你该好好学学你母亲,那才是真正让男人疼上心尖的女人该有的样子!” 安秀皱起了眉。这爹味十足的话真让人恶心,她加快了手中的攻势。 但比她反应更激烈的是万岁狐王,他的掌风更是快如闪电:“牛魔王你欺人太甚,竟还妄想调戏我夫人!”他的爱妻,是牛魔王能说的? 牛魔王微楞,这才意识到他最后一句话有那么一点那个味道,但见万岁狐王这副疯了的模样,嗤笑道:“你这么认真干嘛?本王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又不是跟上次一样……” 这下万岁狐王更疯了,上次牛魔王差点摸到了红玉的纤纤小手!新仇旧恨,士可忍,孰不可忍! 牛魔王大怒:“区区小事,何必如此挂怀!万岁狐王,你心眼子忒小!本王随口一言罢了,值得你疯成这样?” 万岁狐王喝道:“我如何能忍?那是我夫人!牛魔王,要是以后有人这么调戏你夫人,你还能忍,我敬你是乌龟!” 安秀忍不住笑出声。 她想到了西游记火焰山这一回的某个情节。 这个,牛魔王,话不要说得太满啊。 三打一的局面还在继续,牛魔王正在盘算着想着什么样的体面理由停战离去,就听山脚下有他底下的小妖喊道:“大王,有人来碧波潭求见您,说是您兄弟,长得毛脸雷公嘴的,像只猴子!” 牛魔王顺势撤退:“本王有客,先走一步,来日再战!”忙不迭地骑着碧水金晶兽溜了。 牛魔王的兄弟,毛脸雷公嘴,猴子,看来是孙悟空到了啊。安秀想道。 还挺快。 第48章 玉面狐狸10 牛魔王驾着碧水金晶兽开溜后, 万岁狐王仍是余怒未消:“那蛮牛欺人太甚!我此仇不报,誓不为白狐!” 白鸿忙恭声道:“我愿为族叔分忧。”他急着在未来老丈人面前好好表现呢。天知道刚才万岁狐王冲着牛魔王自豪地指着他说“这是我未来女婿”时,他的心里有多快活! 万岁狐王说道:“不错, 鸿儿你是个好样的。这样吧,你和秀儿一起去碧波潭一趟,看看那头蛮牛和那只猴子在搞什么鬼。”他让白鸿和安秀一起去, 既是保证了宝贝女儿的安全,也是给个机会让他们培养培养感情。 若是能培养得出来,他也不是顽固的狐,把准女婿的考察期从一千年缩到五百年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若是培养不出来, 他也不是专.制的狐, 他从来都是非常尊重孩子的意愿的,不会硬逼迫女儿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他自会想别的办法补偿被革除准女婿资格的可怜狐。 面对万岁狐王让他们一起出任务的提议,白鸿自是十分愿意, 一口就应下。而安秀向来都有感情失调麻木症, 在她原本的世界是母胎solo,完成了两个小世界的任务了也从未与任何人有过真正的感情纠葛, 因此也根本就没把万岁狐王的打算和白鸿的心思放在心上,也同意了与白鸿一起行动。 出发去碧水潭之前, 安秀又带上了那件万岁狐王给的、能隐蔽身形、遮掩气息的隐身衣。她曾和母亲红玉套着它去观察过姨娘们和姑姑们的婚后日子。 不过, 此次隐身衣有白鸿的法力加持, 就是道行高深如万岁狐王,也没办法透过隐身衣察觉到底下的人的存在,实是暗访偷窥必备良品。 于是, 白鸿和安秀就披着隐身衣到了碧波潭, 坐潭观猴和牛斗。 这场猴牛斗的连续剧, 那实在是相当的精彩! 此时的孙悟空已经从火焰山土地口中得知,火焰山常年炎热是因为五百年前他大闹天宫之时,踢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所致。其实他才是火焰山百姓的受罪之源! 于是孙悟空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免得将来抵达西天,论功过时在“过”上被记上重重的一笔,他绞尽脑计、想方设法地要把此事给解决了。 所以,虽说火焰山是西天取经必经之路,但是如果非要饶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远些罢了。毕竟地球是圆的,就是反方向走,也总有一天都能回到原点呢。但是孙悟空就是不选择饶道,非要死耗着把火焰山的火给搞定了。 说起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为了火焰山的黎民百姓,为了将功抵过,为了节省路程,等等等等。不可否认这些大道理有它们的真实性,但是孙悟空这么做最深层的目的,还是为了给自己消去罪孽,积累功德。 孙悟空这样的想法没错,但是他错就错在,他不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管不顾这有没有损害到别人的利益啊。 铁扇公主虽然被尊称一声“公主”,但她并不富裕,就靠着时不时地拿着芭蕉扇给火焰山扇扇火,来享受这方圆百里的百姓的供奉呢。只减轻火情而不是彻底熄火,她做的就是这细水长流的长久生意。 可是孙悟空一来,他就简单粗暴地要求铁扇公主把火焰山的火给彻底灭了,也没提出个啥补偿的法子,又有之前红孩儿的旧账在,铁扇公主哪里肯依? 于是孙悟空就跑进了铁扇公主肚子里去大闹天宫,那也就难怪她给他假扇子了,害得火焰山火更大,百姓更苦。 而此次孙悟空前来碧波潭寻找牛魔王,为的就是希望牛魔王看在五百年前结义兄弟的情面上,出面说服铁扇公主拿出芭蕉扇来熄火。 呵,结义兄弟,情面。 安秀真不知该不该笑孙悟空太天真。牛魔王要是真在乎你们的兄弟情,至于你被压在五行山下整整五百年,他都不来看你一面?塑料兄弟情罢了。 这不,不见牛魔王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孙悟空给打发了吗? 但是,兄弟是塑料的,夫妻可是真金的! 尽管这对夫妻五百年来绝大部分时候都在分居,可见牛魔王对铁扇公主的感情淡漠得很。要说他有多尊重、多喜爱铁扇公主,那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可耐不住铁扇公主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啊。 虽然牛魔王他不爱铁扇公主,虽然他根本不在乎他常年不着家在外拈花惹草铁扇公主会不会寂寞伤心难过,虽然他完全不关心家里的事也不管铁扇公主过得好不好,但是,铁扇公主是他的夫人! 以世俗的观点论,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欺辱了他的夫人,就等同于欺辱了他! 所以,接下来孙悟空的做法,那真的是在牛魔王的雷区上疯狂蹦跶了。 牛魔王得知孙悟空化作了他的模样,假意与铁扇公主亲近,骗得了扇子之后,气得整头牛都快炸了:“泼猴欺人太甚!我非要揍死他不可,为夫人你出气!” 隐身衣下,安秀表示“呵呵”,不知道牛魔王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他跟万岁狐王说的话? 那天,牛魔王言语之中对红玉颇有几分调戏的意味,万岁狐王火冒三丈,要跟他拼命。可牛魔王却愤而指责万岁狐王心胸狭窄,区区小事,何必如此挂怀?他不过随口一言罢了,怎么值得万岁狐王疯成那样? 而万岁狐王当时是怎么骂牛魔王的? “我如何能忍?那是我夫人!牛魔王,要是以后有人这么调戏你夫人,你还能忍,我敬你是乌龟!” 如今看牛魔王的表现,很好,他是做不成乌龟了。 牛魔王和孙悟空打得胶着不下,眼见着好几天都分不出胜负来。安秀看着火焰山愈发大的火,听着贫苦百姓们的哀声载道,心下不忍。 “白鸿,你可知之前牛魔王长住在碧波潭的原因?他与碧波潭老龙王是好友吗?”安秀问道,心下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是多年至交好友,牛魔王也不至于如此反客为主,几乎把潭底龙宫当成了自己家一样。 白鸿笑着摇头:“好友?那不过是老龙王硬扯的幌子,给自己的遭遇找个不那么丢分的借口罢了。实则是百年前老龙王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牛魔王,被牛魔王狠狠教训之后才不得不屈服于他,事事以他为尊,以整个碧波潭供养他。” “老龙王对外界宣称他和牛魔王是好友,故总设宴款待、奉为首座等等,不过是掩耳盗铃,骗人骗己罢了。真正的原因,有心人哪个不知?” 安秀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她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十分奇怪,老龙王几乎是恭顺过了头,把自己放到了低得不能再低的位置。 “我想,老龙王应该很希望能有个机会摆脱牛魔王的控制吧。”安秀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我们白狐一族,可为他后盾。” 白鸿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安秀的打算:“你是为了火焰山的那些百姓吧?秀儿,你的心实在是太好了。” 安秀点了点头:“没错。”老龙王虽然只是一潭的小小龙王,但他毕竟是龙王,是有着能呼风唤雨的本事的呀。虽然灭不了火焰山的丹火,但至少能有所缓解,让这一山的百姓们能过得舒服一些吧。 总不能孙悟空和牛魔王斗法,却牵连了无辜的百姓,让他们本就苦不堪言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吧。 白鸿看着安秀,温柔地道:“只要你想,不管是做什么,我都帮你。” 安秀有些不自在地转过了头。 于是白鸿和安秀就去找了碧波潭老龙王,进行了谈判。老龙王深谙审时度势之道,立马接过了他们的橄榄枝,感激不尽。 “玉面公主菩萨心肠,我深感佩服,很愿为公主尽犬马之劳。只是没有上头的命令,我私自降雨,会不会被天规处罚?”老龙王忐忑地问道。他的远房族亲当中,就曾有过一条龙为了赢赌约,私自改了降雨的时间和分量,最终落得个丢了性命的凄惨下场。 安秀说道:“那是泾河龙王为了一己私怨,违背了玉帝爷的敕旨,是欺君之罪。”玉帝爷明令泾河龙王几时几刻下多少雨,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龙王却为了打赢赌约没有照做,这不是打玉帝爷的脸吗?当然他的下场确实是惨了点。 “但碧波潭龙王你不一样。你是感念火焰山的百姓因这越发大的丹火痛苦不堪,甚至有许多人命垂一线,才不得不降下及时雨救急,这是因权制宜的做法。而且以你的法力本就灭不了丹火,一场雨也不过是让火焰山恢复它之前的样子罢了,影响不了西方那边的取经大计。降下雨后,你再赶紧打份请罪报告上报天庭,你信我,玉帝爷不但不会罚你,反而会赏你。” 玉皇大帝与孙悟空的旧怨极深,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打脸的机会。孙悟空害得火焰山更苦,而他的龙王却十分善解人意地缓解了百姓之苦,这一轮,他赢得光明正大、很是漂亮。 碧波潭老龙王照做了。 果然,事后的发展如安秀所料,天庭降下了夸奖老龙王的敕旨,带来了赏赐。这下老龙王对安秀更是感激不已。 更让安秀觉得惊奇的是,火焰山的火情因为老龙王的一场降雨有所缓解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更轻盈,更有飘飘欲仙之感了。看来此番积累了功德,对她的修炼是极有好处的。 而这段时间,孙悟空和牛魔王仍在各种纠缠,不分胜负。 安秀和白鸿看得腻了,见他们几天内都难分出个高下来,就决定先回积雷山摩云洞休息。 没想到刚回摩云洞,就由底下的狐侍来报:“公主,有一只猪妖前来参加比武招亲,已经通过了大王布在山外的九九八十一阵,过了初选,前往我们摩云洞来了。” 白鸿顿时满脸防备之色:“告诉他,比武招亲早就结束,他来晚了!”他可不想再多个竞争者,他都已经得到了未来老丈人的承认了,可不许再来个截胡的! 安秀确实皱了皱眉头:“猪妖?他长什么样子?” 狐侍大略描述了一下猪妖的模样,又道:“公主,那猪妖狂得很,听说您已经回来了,非要闯进来与您比试。还说什么他一定能打赢你,然后娶了您……” 白鸿暴跳如雷:“他做梦!敢肖想秀儿,先过我这关!秀儿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教训他!” 安秀却是从狐侍的描述中知道了来者是谁。 那猪妖还能是谁?猪八戒呗。就是那个在原剧情中,把玉面狐狸一靶子打死的猪八戒呗。 她嘴角闪过一抹冷笑。猪八戒啊猪八戒,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竟然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很好,你来得正是时候! 她可不是原身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玉面狐狸,她可是安秀!看她怎么好好报仇! “白鸿,我们一起去!”安秀冷冷地说道,妖媚的脸上满是冷冽之意。 “秀儿,我也去!”闻讯的万岁狐王也结束了闭关修炼,走了出来,“比武招亲,本就是我们父女两狐联手上阵。敢趁着我闭关的时候欺负我女儿,他休想!” 此时,摩云洞外。 猪八戒正满心欣喜地幻想着接下来的美好生活。 猴哥借不到芭蕉扇,打不赢牛魔王,灭不了火,过不了火焰山,取不成经。哦耶,那就师徒几个分了行李,散伙吧! 要是猴哥最终能想出办法胜过牛魔王,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他何不趁着这个空档自个找点乐子? 于是猪八戒听说了积雷山摩云洞万岁狐王为女儿比武招亲的重磅消息后,顿时蠢蠢欲动了。 再听说万岁狐王的女儿美若天仙,胜过西施、昭君等绝世美女,而不是如某些谣言所说的丑若无盐,更是兴奋激动得不行,跃跃欲试。 这不,他趁着孙悟空打牛魔王的时间,就偷偷地腾云驾雾过来了! 猪八戒想得想美,要是西天取经不成,那就与小狐狸精多快活些日子;要是还能继续前行,那来一段露水姻缘,爽上这几天也是不错的! 不就是狐妖嘛。不就是从来没听过的狐王嘛。肯定不成气候,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猪八戒志在必得。 然后,满面寒霜的万岁狐王、安秀和白鸿出现在了他面前。 猪八戒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大大咧咧地朝着万岁狐王行了个偷工减料的礼:“老丈人,我还有正事要干。就是做了你女婿,说不定过些日子我还得继续往西去。不过你放心,过个三年五载的我一定会回来,你让你女儿等着我,不可以让她再嫁!” 安秀:“……”这话听着怎么有些熟悉呢?哦,想起来了,《西游记》里,猪八戒离开高老庄的时候,也是这么跟高老头和高小姐说的。 于是安秀淡淡地道:“猪八戒,你还记得高老庄的高小姐吗?” 猪八戒惊了一下,又嬉皮笑脸地道:“原来小狐狸你认得我,看来我名气很大,人气很高,很得人仰慕嘛。小狐狸,你放心,高小姐是高小姐,你是你。反正你们两个隔这么远,根本就见不着面,不如就当对方不存在呗?” 然后他嘿嘿笑了一下,神情猥琐:“以我的能力,还不能把你们都照顾得舒舒服服的?别说两个,就是三个,五个,我也能吃得消!” 安秀被他不要脸的话吃了一惊,面上冷漠的表情冻结了冰。 猪八戒,确定了,今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给我死! 第49章 玉面狐狸11 万岁狐王和白鸿自然也被猪八戒的狂妄之言气得不轻。 万岁狐王:又一个渣渣!又一个跟牛魔王一样已经有了老婆还要来招惹他宝贝女儿的渣渣! 白鸿:嘴里这么不干不净, 该死!用这么色眯眯的眼神看着秀儿,该死!长得这么丑还出来吓人,该死!极其普通却又这么极度自信, 实在是惹人生厌,该死! 偏偏猪八戒还完全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还在那洋洋得意地大放厥词:“不怕告诉你们, 我本是天上的天蓬元帅,是掌管数万天兵天将的神仙!我能看中你家这只小狐妖,那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狐王,你要是识相, 就好好地让你女儿跟了我, 我也敬你一声‘老丈人’。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信不信我一耙子下去,把你们的狐狸皮全剥了,还能积攒斩妖除魔积累的功德呢!” 是可忍, 孰不可忍! 面对这样的渣渣,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安秀、万岁狐王和白鸿三狐相互确认了眼神,就一起冲了上去, 对着猪八戒就是一顿狂捶! 三打一,他们熟!就眼前这种让人作呕的状况, 还管他什么道义不道义?打就一个字! 猪八戒被打得跟杀猪似的嗷嗷叫唤, 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住手, 快住手!我可是天上的天蓬元帅!嗷嗷……痛死老猪了!” 见没有用,猪八戒换了一种说法。 “快住手!我师父是东土大唐皇帝的御弟,是奉旨前去西方拜佛取经的!嗷嗷……我要死了!” 还是没有用。猪八戒又换了一种说法。 “住手!我大师兄是齐天大圣, 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你们如此对我, 我猴哥知道了, 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咦?停了,猪八戒窃喜。猴哥的名头可真好用啊,猴哥我感谢你!我不该总是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地在师傅面前说你的坏话的,我错了,我忏悔! 然而万岁狐王停下动作后,却是一声冷笑,语带鄙夷:“吓唬谁呢?真当谁都怕了那只猴子?我今儿个告诉你,别说是那只猴子来了,就是当年的七大妖王全到了,我也绝不轻饶于你!” 白鸿也是满脸讥诮之色:“你这只猪实是无用!开口闭口自称天蓬元帅,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现在不就是一只猪妖吗?还是一只无能的猪妖!” “难怪玉帝爷撤了你天蓬元帅之职,把你贬下凡尘。就你这样的本事,把数万天兵天将交给你,不废也得废了!” 猪八戒不服气地嚷道:“我才不是因为不能掌管天兵天将才被玉帝爷贬下来的,我是因为酒醉后调戏了嫦娥仙子,违反了天规触动怒了玉帝爷,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万岁狐王笑容更冷:“原来你做天蓬元帅的时候就是这副德性!呸。” 白鸿也冷冷道:“狗改不了吃屎,猪八戒改不了调戏美人!呸。” 还废什么话?继续打呗。 “顺便把嫦娥仙子和高小姐的份也打了!她们被这样的渣渣缠上,真是不幸。”安秀淡淡地说道。 万岁狐王和白鸿点头表示认同。 “猴哥,猴哥救我!”猪八戒继续嗷嗷叫唤,却是全然无用。他直到此时此刻才深刻地意识到,眼前的三只白狐是真的不怕他大师兄。 猴哥,你实在太没用了!猪八戒恨恨地想着,决定等成功脱身之后,一定要继续在师父面前说小话,以报今日求救无门之痛。 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痛苦不已的猪八戒这样想着,神志已经开始涣散。 三狐见状,都放慢了动作,用眼神和传音入密的方式相互交流。 万岁狐王:“秀儿,我们真要打死他吗?背上杀孽不好吧。” 白鸿:“族叔,不怕,您和秀儿清清白白,这样的脏活累活,放着我来就好。” 万岁孤王瞪了他一眼:“你也不可以背上杀孽,要是以后拖累了秀儿咋办?” 白鸿:“对不起,族叔,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谢谢你,族叔,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我好开心好感动啊。” 万岁狐王:“呵呵,别想太多,我只是为了我家秀儿。” 安秀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流,用眼神示意十丈开外大树顶端的方向。那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 万岁狐王皱眉:“竟然能有人在完全不惊动我们的情况下,出现在那里。看来此人来头不小。” 安秀:“他可不是普通的老人家,他的来头确实不小。他的真正身份,是天上的太白金星。”她在完成前两个小世界的任务时见过几次太白金星,知晓他是个表面上慈眉善目的老好人,实际上则是心机极其深沉,腹黑得很。好处一个都没落下,坏处统统没沾身上,从来不吃亏。 白鸿:“太白金星,他来干啥?” 安秀微微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奉了玉帝的命令,来确保猪八戒不会真死了的。”毕竟西天取经还是要进行下去的嘛,佛道的人都不会让猪八戒真的死翘翘。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 白鸿有些糊涂:“那既然太白金星早就来了,为何不阻止我们,反而坐在树梢上看好戏?” 安秀继续微笑:“因为太白金星只需要确保猪八戒没死就行了。所以,换言之,只要没有出猪命,我们随便怎么捶他都没关系。太白金星看着呢,猪要是真的快死了,他自然会出手阻止我们的。” 白鸿恍然大悟。呵呵,这就是天上的神仙啊,心可真脏!也不知猪八戒在天上做天蓬元帅的时候怎么得罪了太白金星。不过,关我们什么事?打就是了。 于是,有了太白金星这个人形警报器,三狐放开手脚继续狂捶猪八戒。 反正不会打死,那就往死里打呗。 白鸿下手最狠,处处往外表不显眼实则伤及内里之处下手。安秀则是看准了猪八戒的内丹,与父亲万岁狐王合力伤他,务必损了他的底子,限了他的前程。 想做净坛使者?做梦呢。做个最低等级的小罗汉已经是他们手下留情了好不好。 这么报原剧情中猪八戒的杀身之仇,安秀觉得绝不算狠。因为她很确定,若是方才他们三个不敌猪八戒,她又坚决不肯从了他,他绝对会真的一耙子打过来,在这个重启的小世界再杀她一次。他之前不是都出言威胁“要是不听我的话,信不信我一耙子下去,把你们的狐狸皮全剥了,还能积攒斩妖除魔积累的功德”了吗?全然没把他们几只狐妖的命放在眼里,视若蝼蚁。 而这一回她没被猪八戒欺辱甚至打死,那是她和她的身边人有本事,并不意味着猪八戒对她做的恶事可以一笔勾销。安秀她很清醒。 三狐又捶了猪八戒好一会儿后,果然大树那边传来了太白金星喘着气的声音:“手下留情,哎呀,手下留情啊。他原本是天上的天蓬元帅,是奉了观音菩萨的命令,护送唐僧前往西方拜佛求经的呀。可死不得,死不得!”颤颤巍巍地跑了过来。 安秀三个连忙住了手,相互眼神确认达成一致,嗯,可以了。“在不弄死他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让他感到最大的痛苦”成就达成。 安秀心下十分舒爽,就这样吧,原身玉面狐狸的仇算是报好了。 于是接下来,三狐一脸无辜地与太白金星客套了几句,推说他们完全不知猪八戒的来历,还以为他是无故找上门来调戏良家女狐的色魔,所以才一时忿忿下手重了些呢。 “对不住,太白金星,我们实在想不到他说的他是唐僧的徒弟的事是真的。他既也是和尚,就该守戒律才对,怎么会跑来比武招亲,想做我的女婿呢。”万岁狐王笑道。 太白金星也笑:“无妨无妨,不知者不怪。” 安秀说道:“既是太白金星来了,那我们看在你的面上,就不再跟猪八戒计较了。”把已经瘫得跟死猪一样的猪八戒交给了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笑着谢过:“玉面公主宽宏大量。”慢悠悠地掏出一粒太上老君给的治伤丹药,塞进了猪八戒的嘴里,拎着他回了火焰山,还给了唐僧师徒。 可巧,此时孙悟空已经与牛魔王暂时休战,回来探望师父和师弟们,就怕他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他遍寻猪八戒不着,还以为这呆子出了什么事,被啥厉害的妖怪抓走了,急得不得了呢。 没想到太白金星把猪八戒送了回来,再把事情的经过那么一说,好哇,孙悟空顿时火冒三丈。他见猪八戒表面上的伤口已经被丹药愈合,立马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上前狂揍。 “俺老孙辛辛苦苦去借芭蕉扇,拼死拼活跟牛魔王打架,让你在此地保护好师父看好行李。你倒好,却跑那么远去比武招亲,想要娶老婆生孩子去了?”孙悟空多日不顺,气不是一般的大,再遇上了猪八戒这个不着调的,忍不住发泄了好些在他身上。 猪八戒又是嗷嗷叫唤,向唐僧和沙僧求助:“师父救我,猴哥要打死我了!师弟救我,你快帮我说句话啊,我只是一时糊涂,我真的知道错了。” 然而唐僧只是满脸失望地摇了摇头:“悟能,你这次实在是太过了。你大师兄教训你教训得对,你且好好地受着吧。” 沙僧则是一如既往地话少:“二师兄,我都听师父的。” 猪八戒:“……”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他觉得浑身上下内外都好痛好痛,比被贬下凡间的时候还要痛,从来都没有那么痛过。他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好像,就此失去了什么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东西。 然而,一切悔之晚矣。 此刻,积雷山摩云洞中,安秀推演着接下来的剧情。 按照惯例,孙悟空自己没法打过的妖魔鬼怪,肯定是要去寻帮手的。而在他看来,最好说话、最愿意出手帮他的,当然是天庭的那一批了。毕竟想当年他大闹过天宫,无人能敌,想来那些神仙都对他心里畏惧得很呢。 安秀想起原剧情中,牛魔王最终的结局是自愿皈依西方佛家,算得是被招安、修成正果了,过得还是挺逍遥自在的,就十分不爽。 只是,有一点十分值得深思。她记得出力收服牛魔王的主力明明是天庭的人,为什么牛魔王归降的却是西方,而不是天庭?就好像他对天庭避之不及似的。 这其中,必有问题。 不过,管它什么问题。总之牛魔王越不想要的结果,她就越要让他打成那个结局就是了! 第50章 玉面狐狸(完) 其实, 让牛魔王选择不归降西方佛家的方法很简单。 牛魔王风流成性,喜好美女,只要让他确信自己皈依西方佛家之后会遭遇某些悲惨的下场, 他肯定就会不寒而栗,避之不及了。 至于是什么下场呢? 那就是,他归降的话, 不仅会成为某个佛或菩萨的坐骑,更可怕的是,还会被净身!通俗地说,就是 就跟文殊菩萨的那头青狮那样! 没错, 就是假冒乌鸡国国王, 把真国王浸在井里整整三年的那头青狮精!别的有来头的什么星宿啊、神仙啊下凡,那叫一个快活,吃香喝辣、左拥右抱,可青狮精做国王三年, 却是辛辛苦苦操持国政, 比真国王还像真国王。他只有一点与真国王不同,就是丝毫不近女色, 就连感情深厚的结发妻子王后都从不亲近。 还能是为什么?他没有,他不行啊! 牛魔王身为七大妖王之一, 本是万人仰望的存在, 怎么甘为坐骑?他又喜爱美色, 又怎么肯失去快乐之源?就算归降西方后本就戒律森严,不得近女色,但不被允许近跟没有能力近, 那是完全两回事好不好? 而安秀的做法, 就是伪造了红孩儿的家书, 把这些西方秘事三分假、七分真、遮遮掩掩地透露给了牛魔王听。她在第二个小世界的任务即将结束时,是以白素贞的身份见过观音菩萨的,自然也识得她座下的善财童子——即红孩儿,以他的口吻写信并不难,十分轻易就取信了牛魔王和铁扇公主。 牛魔王接到家书,震惊不已:“竟然……竟然这样!我们的红孩儿该不会也被……” 铁扇公主直抹泪:“我们的红孩儿是给观音菩萨做善财童子,不是坐骑,不至于。但他屈于观音菩萨坐下,受菩萨驱使,说起来有面子,可哪有他自个儿占山为王的时候快活呀。” 牛魔王难得的做了回嘴上的慈父:“是啊,可怜的孩儿,苦了他了。都说西方神佛普渡众生、慈悲为怀,却原是如此表里不一!” 于是两人都对西方的印象极差,觉得那是比十八层地狱还地狱的存在。 而在这样子的情况下,当孙悟空带着借来的天兵天将来攻打牛魔王,牛魔王即将不敌,又见佛家派来的四大金刚也来帮忙时,他双手举高,表示投降时,投降的对象就与原剧情不一样了。 他不是归降佛家,而是归降天庭! 于是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就这么把牛魔王带回天庭去了。铁扇公主心系渣牛,把芭蕉扇借给了孙悟空后,也追随着牛魔王的脚步,跟着飞上了天。 托塔李天王向玉帝请示:“陛下,牛魔王已经带到,不知如何安置?” 玉帝轻轻一瞥,就指向了太上老君:“不必另行安置。就让他归位金牛星,仍由太上老君掌管吧。” 牛魔王:“……???”金牛星跟他牛魔王有什么关系?不知怎么的,当他看到那位仙风道骨的太上老君时,背后止不住的发冷。 他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他好像,做出了一项及其错误的选择。 太上老君把牛魔王带回兜率宫后,脸顿时就沉了下来:“阿黄,你总算回来了啊。” 牛魔王不解:“老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黄?这是什么破名字!就跟在叫一条狗似的。 太上老君冷笑:“你还真全部都记不起来了,还是在跟我装傻?阿黄,你长本事了啊,不过十世的功夫,你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然在下界做起了妖王来!还自封‘平天大圣’?哼,你是妄图逃脱我的控制吗?” 牛魔王完全不知所以,皱起眉头:“什么十世?什么逃脱?”他怎么不记得他跟太上老君有什么关系?他明明才第一次见到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摇了摇头:“看来你还真忘了,没用的东西!”取出一枚丹药,弹入了牛魔王额中:“还不快给我想起来!” 药力起效,牛魔王头痛欲裂,曾经避之不及、被深深埋葬的记忆一一苏醒。 原来他,还真是金牛星本星!玉帝说的“不必另行安置”“归位金牛星”并非虚言。 金牛星原本是下界一头老黄牛,因缘际会得太上老君点化,修炼成仙,成了天上的金牛星。金牛星感激不尽,对太上老君事事听从,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后来,因为某一次办事的时候出了岔子,触犯了天规,金牛星被贬到凡尘做老黄牛。只有报了牛郎对老黄牛幼时的救命之恩,他才算积累了功德,才能成功复位。 而牛郎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一个温柔美丽、贤惠能干的妻子。以牛郎的资质,在地上是绝对娶不到这样的妻子的,老黄牛就把目光盯上了偷偷下凡来碧莲湖玩的织女。 没想到单纯天真、极好忽悠的重度恋爱脑患者织女换了芯子,换成了冷心冷情、患有感情失调麻木症的安秀。安秀把牛郎和老黄牛耍得团团转,最终也没能让他们如愿。 后来,王母娘娘惩罚老黄牛与牛郎一同转世,受十世辛劳之苦,只有积累了足够的功德,方能再行返回天上。 然而第九世结束之后,到了地府,恢复了部分记忆的老黄牛却是不愿再回到天上复位金牛星,不愿继续做太上老君手中的一把刀,他想要自由自在、自掌一方天地。 于是,他趁鬼不备,在投第十世之前,偷偷地、尽可能地吐掉了喝下的孟婆汤。 第十世,老黄牛一出生,就逃出了牛棚,凭着记忆找了个山头修炼成妖。他资质不错,混着混着就混成了大妖,人称牛魔王,后来还与另六大妖王结拜,自封为“平天大圣”,日子过得极是逍遥。 但是其实,牛魔王的一举一动都尽在太上老君眼里。太上老君随便想了个法子,就把一位给他炼丹炉扇火的侍女贬下凡尘,让她拿着芭蕉扇在翠云山待着,靠着附近火焰山一山百姓的供奉过活。而这个侍女,就是铁扇公主。 铁扇公主在天庭的时候,就对金牛星情根深重,只是碍于天规不得不把这一切深埋心底。到了翠云山后,她深埋的情感就如火焰山的火焰一般喷涌而出,再也难以抑制。于是她在太上老君的帮助下,颇用了些手段与牛魔王结成了夫妻,后来还生下了红孩儿。 太上老君的目的是用铁扇公主监视牛魔王。只是铁扇公主并不得牛魔王欢心,牛魔王总是在外头拈花惹草,五百年来都极少回翠云山。而铁扇公主更是女生外向,婚后处处都站在牛魔王那边,不愿再按太上老君的吩咐行事,实让老君恼火得很。 所以,此次孙悟空上天庭搬救兵降服牛魔王,对牛魔王极度不满的太上老君是出了大力游说众人的。因此,最终天庭派出了超大阵仗。除了火焰山土地带来的阴兵,还有王金头揭谛、六甲神、十八位护教伽蓝、巨灵神,甚至还有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 太上老君为的,就是把他曾经的得力干将给捉回来! 让太上老君虚惊一场的是,西方佛祖那边也派了四大金刚过来“帮忙”。幸好牛魔王没有被那边打动,坚决投降了天庭。 而如果牛魔王归降了西方,成了如来佛祖那边的人,那太上老君就白白忙活了一场,再也没法管到他了,算是如他所愿,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了。 幸好,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 因为安秀的缘故,牛魔王最终还是自投罗网,归位金牛星,继续被太上老君掌管。太上老君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 而回忆起了一切的金牛星/牛魔王,则是悔之晚矣。后来他得知了归降西方的妖兽并不是全为坐骑,也不是都被骟了,以及红孩儿在观音菩萨那边的日子过得其实相当不错时,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至于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追着牛魔王上天的铁扇公主,则是只能继续留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做炼丹侍女,天天重复着扇火炼丹的枯燥日子。天规所限,她更是再与牛魔王无任何可能。 认清事实的铁扇公主,终于后悔了,不复曾经的恋爱脑。她总在想,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不如逍逍遥遥地继续在下界过活。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再说孙悟空拿着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成功地扇灭了火焰山的火,师徒四人继续西天取经后,积雷山摩云洞也恢复了原本的安稳日子。 万岁狐王对女儿安秀之前的表现十分满意,颇有后生可畏之感。于是他决定退位,带着爱妻红玉四处游玩去,把积雷山的一切事项都交给安秀! 换言之,就是让安秀继位,做女王! 安秀:“……”这,一不小心,她刚穿越到这个小世界时的愿望就成真了?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成为了女王大人? 胜利来得太突然,安秀一时有些恍惚。 “阿爹,您就把这一切都丢给我了?带着阿娘去四处逍遥?也太过分了吧。”安秀说道。 万岁狐王找了个借口,把红玉打发了出去,然后向安秀正色道:“秀儿,你阿娘跟我们不一样。以我们的资质,享数万年寿命都不在话下。可你阿娘……就算磕再多的丹药仙草,她能吸收的也极其有限,能享千年寿命已是极难。” “所以,我陪你阿娘的时间并不长,日后陪你的时间却还多得很。这几百年,要辛苦你了,秀儿。”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安秀有些触动:“阿爹,阿娘有你,真好。” 万岁狐王摸了摸安秀的头:“秀儿,你长大了。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视你如珠如宝的那个人的。” 只是万岁狐王说归这么说,第二日某个视安秀如珠如宝的人正式向他提亲时,他却是直接脸黑了。 “鸿儿,你说什么?你这就想跟秀儿成婚?”万岁狐王不高兴,很不高兴。 白鸿认真地点头:“是,还请族叔同意,让我叫您一声‘阿爹’。”再过些日子未来老丈人就要带着未来丈母娘出去云游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几十年,也许几百年。他现在不提亲,难不成要等上个几十几百年吗? 必须得赶紧定下! 万岁狐王眉头深深皱起:“什么‘阿爹’!你不要随便认爹,我担不起!” 红玉却是对白鸿十分满意:“大王,鸿儿这孩子实是不错,我觉得他跟我们秀儿十分般配。你之前不是也很喜欢鸿儿吗?难道你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 万岁狐王说道:“鸿儿是勉强还成,但是我没想过这么早就把我们秀儿嫁出去。” 红玉笑道:“不是嫁,是招赘,是让鸿儿做我们的女婿啊。这事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鸿儿也不反对。以秀儿的性子,又有你在,还就住在我们积雷山,她会过得更好,绝不会被欺负的。” 白鸿满口保证:“请族叔千万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秀儿好的。如违背此言,就让我跟牛魔王一样,被佛道两派人擒拿,再无自由之日!”真是超狠的誓言了。 万岁狐王嘴角微翘,但仍嘴硬:“我也不是不同意。只不过秀儿还小,这事不急。我还得考察考察你,就……考察个五百年再说吧。”把原计划的一千年打对折成五百年,他已经很宽厚了好不好。 红玉笑道:“五百年也太久了吧?大王,我记得我嫁给你的时候才三百岁,再没多久我们就有秀儿了。不如,就考察个一百年?如果一百年之后鸿儿仍待秀儿如初,我们就同意他们的婚事,你看如何?” 白鸿用力点头,满脸期待地望向万岁狐王。 万岁狐王坚决不肯:“你做梦呢?让秀儿三百岁就跟你成婚?你三百岁的时候在干吗?不是满脑子都是修炼修炼,哪有成家的念头?你不是到了现在两千岁才想着娶妻的吗?” “既然你两千岁才想着娶妻,那秀儿也一样!这样吧,你就等到秀儿两千岁的时候再提婚事吧。” 等秀儿两千岁的时候?那他还得等一千八百年! 白鸿顿时十分郁闷:“族叔,我错了,您还是考察我个五百年吧。”比起一千八百年,五百年真的不算多了。 不就五百年吗?也就那只猴子被压个五指山的工夫,很快……就会过的,是吧?白鸿这样想着,欲哭无泪。 只是这五百年,他得时刻防备着情敌一号二号三号四号N号了。情敌中还有安秀的小表弟——紫狐王的儿子小紫呢。等他长大了,必是一大威胁。 眼见着万岁狐王和白鸿就要这么达成协议,安秀无语了。喂喂喂,他们怎么能这样?她这个当事人还没有发表意见呢! “我、不、同、意!”安秀深吸一口气,“白鸿,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然后,只有两狐的情况下,安秀认真地给白鸿发了一张好人卡:“白鸿,你真的很好,你对我的好我十分感动,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狐来爱你。只是那只狐,她不是我。” “对不起,我对你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白鸿深情地凝望着她的眼睛:“没关系,你还小,不懂男女之情,我可以等。我会等你慢慢地开窍,等你明白情爱之事,等你对我日久生情。秀儿,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相信我,爱我不是一件难的事。” 安秀摇了摇头:“不,我不想耽误你。我对你实在无心,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这对你不公平。”她只是个过客啊。 白鸿笑道:“你不必在意这些,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会等你,一直等。你不要有心理压力,顺其自然吧。我要的,只是一个机会罢了。” 安秀说道:“我没有办法给你任何保证。” 白鸿微笑:“就算做一辈子朋友,那也是好的。” 安秀低下头:“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要走了。”任务已经完成,她不会在这里久待。 白鸿认真地说道:“你去哪,我也跟着你去哪。” 安秀摇摇头,声音低不可闻:“不,你……找不到我的。” 白鸿声音坚定:“我会,不管你去哪,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次年,白鸿的叔父、安秀的二姑丈突破了妖王境界。五年后,白鸿身为白狐一族的后起之秀,也成功突破了。 白鸿温声对安秀道:“秀儿,等再过些年,你也突破了妖王境界,就考虑接受我的情意,我们正式在一起好不好?” 安秀仰望灿烂的星空,有些不忍地拒绝了他:“不,白鸿,我不会冲击妖王境界,永远不会。” “我要去南海一趟。我想要的,是成仙。”她已经感受到了天庭的召唤了。果然,已经是她离开这个小世界的时候了。 白鸿震惊:“成仙?秀儿你想要做神仙吗?做神仙有什么好的,规矩多,关系乱,远不如我们做妖王自由自在。” 安秀咬了咬唇:“我想试一下全新的生活。白鸿,我与你终究不是一路人,你忘了我吧。这些年,非常感激你陪我修炼,谢谢你。遇见你,实在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 白鸿沉默良久,才问道:“秀儿,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安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没有。没有秘密。” 一定有!白鸿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想六年前,他们一同狂捶猪八戒的时候,他就惊讶地发现,安秀竟然认得太白金星,还清楚太白金星与猪八戒的关系不好。他和万岁狐王比她大那么多,都不识得太白金星呢。 或许,秀儿原本就是来自天庭?现在又要回去了?白鸿凝望着安秀的脸,这样想道。 数日后,安秀在南海观音菩萨的点化下,顺利度劫,飞升成仙,回了天庭。 一直暗中跟着安秀的白鸿见状,也迅速追了上去,被南天门的天兵天将拦住:“所来何人?竟敢擅闯南天门?” 白鸿朗声道:“我是白狐一族的妖王白鸿,自愿归降天庭,愿为玉帝爷和王母娘娘效劳,只请求在这里寻找我的一位故人。还请你们禀报!” 王母娘娘出面收下了白鸿,让他加入了天庭成为了天上神仙中的一员,然后告诉他:“本宫允你找人,但是,这里确实没有你要找的人。” 此时,安秀已经在王母娘娘的法力下,恢复了她原本的容貌,又用了特殊的法子,掩盖了她身上在白狐一族过活时沾上的气息。因此,白鸿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也没能认出她。 白鸿四处寻找无果,却是没有放弃。 他眺望着远远近近漂浮着的仙岛,眼神坚毅:“我能感觉得到她在这儿。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 “一定。” 第51章 七仙女1 安秀拿了顺利完成第三个小世界任务的奖励——隐身技能后, 就要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去第四个小世界了。 这第四个小世界的恋爱脑女主,是个熟人。不是旁人, 正是王母娘娘的七女儿——七仙女紫儿。 安秀在做第一个小世界的任务时,曾以织女的身份向紫儿求助。因为织女与七仙女的本体同根同源,负责的也同是织云霞的任务, 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她们都是可以通过本命法宝天梭联系的。 可是,当时紫儿是怎么对她的? 紫儿说,天上多无趣, 凡间多好玩啊。你多玩一阵有什么不好? 紫儿还说, 我看过很多凡间的话本,都是很精彩很有意思的呢。你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这份福气旁的人想要还没有呢。 更可怕的是,当紫儿知道牛郎缠着安秀, 金牛星下凡的老黄牛还联络了雨师下雨强留人时, 她的反应简直让安秀无语凝噎。 紫儿她是这么说的。 “哇,好浪漫啊, 好执著啊!” “那你就留下呗。牛郎能得金牛星相助,可见金牛星也被他对你的深爱感动了呢。” “我知道牛郎的做法是有些不太好, 可是他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你啊。爱, 那是多么美妙、多么宝贵的东西。它在你的面前, 伸手可及,可是你却对它视而不见,何其暴殄天物!” “对不起, 织女, 我没有办法帮你阻止雨师他们继续下雨了。破坏爱情这样的事, 我是绝对不可能做的,这是我为仙的底线。” 安秀只要一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太阳穴就突突突的痛。这个紫儿,跟原本的织女一样,也是一个超级恋爱脑啊。只要是以爱之名,她就什么都可以接受! 就,离谱。 王母娘娘还真是不容易,有织女这个不省心的外孙女,还有七仙女紫儿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为了她们,她实在是操碎了心。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只是,现在不容易的是她安秀了。TAT。 不行,在出任务之前,有一个问题她必须先搞清楚、解决掉。 七仙女和织女一样都是有背景的人,是得罪不起的甲方,甚至她的后台比织女还要大。毕竟外孙女比起女儿还是远了一层,王母娘娘对织女这个外孙女都那么疼爱,更何况七仙女这个女儿呢? 安秀在做织女那个小世界的任务时,那经过可是一波三折,费了老大劲的。她的言行举止,会在一定程度上被原身织女的情感所影响!要不是她意志坚定,心性强大,结果如何还真难说呢。 安秀记得很清楚,她足足换了三次马甲,安秀——千金大小姐安静——千娇百媚的狐妖媚儿,才总算敲醒了织女的恋爱脑,让她对牛郎彻底失望! 要是在七仙女这儿,再这么走一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谢谢女的超级恋爱脑折磨,安秀她得疯!她宁愿跟这个所谓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一起毁灭,也不愿再那么束手束脚地做任务! 笑话,做过道行高深、吊打法海的白素贞,再做过天赋异禀、资质卓绝、报怨报仇痛痛快快的玉面狐狸,安秀怎么肯再那么憋屈? “王母娘娘,”安秀说道,“如果我的言行会被七仙女的情感所影响,不完全受我自己的意志控制的话,那很抱歉,我想帮不了您。” 王母娘娘叹道:“好孩子,之前我家织女让你受委屈了。这样吧,下个世界任务完成之后,本宫会好好补偿你的。”王母娘娘没有正面回答安秀的问题,只语态温和地做了事后补偿的承诺。 但是安秀听明白了王母娘娘话里面的意思。 补偿?那看来还是会被影响了,幸亏她警惕性强,出发前问上这么一问。 安秀摇了摇头:“我不要补偿。对不起,王母娘娘,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实在没有办法完成您的嘱托。到时候任务失败,您也只会白白浪费了您重启七仙女命运之轮的法力。” “您还是另找他人吧。” 反正,要是她没有办法完全掌控穿越进去的七仙女的身体,她就摆烂,她就不干活。气急了她就把那些招惹她的家伙全部终结了,让小世界彻底崩溃,她也不要受制于恋爱脑女主的傻逼行径,那样还不如直接给她个痛快,死了算了。说不定死了之后,她还能回到原本的现实世界呢。 王母娘娘为难地说道:“可是我家紫儿是娇惯坏了的,她任性得很。如果让她成为一个旁观者,从头到尾都只能在一旁看着,啥也不能说啥也不能做,一切都由你掌控,她肯定不愿意。” 呵呵,你家紫儿是娇惯坏了的,受不得委屈,我安秀就是皮糙肉厚,血条深厚,怎么造都没事是吗? 这个世道,真特马的不公平!安秀心底狠狠吐槽。 安秀忍住吐血的冲动,想了想,说道:“那就让七仙女她自己来啊。七仙女与董永分别,被娘娘您和陛下派人带回天庭后,应该也有受到相应的处罚吧?她难道就没有半点后悔?您只要想办法让七仙女保留之前的记忆再重来一次,她不就不会重蹈覆辙了?” 她记得,第一个小世界的原剧情里,织女在被抓回天庭之后不就受了很严厉的惩罚吗?境界大大下降,困在荒凉的寒岛面壁思过整整百年,还每十天都要遭受三次雷击刑罚。听着就挺可怕的。 七仙女只要脑子比织女稍微清醒那么一点,重走一回,就肯定不会再跳进同一个坑里了。 然而王母娘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自从紫儿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跟本宫和陛下闹。她闹着要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不肯落胎,说她回来之前与董永有过‘来年把孩子交给他’之约;她闹着要重回地上,与董永继续过日子;她闹着要让董永也羽化成仙,到天上与他永远在一起……” 这下安秀奇了:“陛下就这么让她闹着?不罚她?” 王母娘娘轻咳了咳:“紫儿是本宫和陛下最小的一个孩子,陛下最是宠她,是自小娇惯坏了的。” 哦,懂了。原来竟是什么惩罚都没有啊! 果然,女儿和外孙女的待遇完全不同!就算手心手背都是肉,那手心肉也比手背肉要厚上许多。外孙女不过是女儿的女儿,到底是隔了一层,哪里比得上亲生的、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女儿呢? 王母娘娘还好一点,对织女也还是疼爱的,只不过在她身上用的心思没有七仙女那么多;玉帝爷就不一样了,同样的事,对织女下得了狠手惩罚,对最宠爱的小女儿七仙女却是怎么也舍不得。 什么惩罚也没有,也难怪七仙女长不了记性了。只怕在七仙女看来,这世上所有的事,都只要吵一吵、闹一闹就能如愿吧。 只是这样的想法实在过于天真。 王母娘娘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紫儿与董永绝计不能在一起,董永无灵根、无功德、无本事,更是不可能成仙。可是紫儿非要如此,本宫实在是难办得很。” “安秀姑娘,不知你有什么办法改变紫儿的心意?能让她主动地放弃与董永的情缘?除了紫儿,其他任何有需要本宫提供的,本宫都可以做到。” 安秀想了想,有了一个主意,既然七仙女是这么个碰不得伤不得的宝贝瓷器,那她是绝对不能穿越到七仙女身上的。可要完成任务,不时刻看着点七仙女,那又不成。既然如此,那她不如做一个跟随着七仙女的类似系统一样的存在? 到时候,看着她,提醒她,点拨她,反正要是遇上个什么事儿吃苦受累的是七仙女,伤心难过的也是她,不关她安秀的事。安秀要做的,就是在一旁看戏就好,就算中间的剧情再凄惨再吐血也没事,反正她是局外人。只要经历这些的不是她,她心理承受能力强得很,就当看苦情戏,就当看虐文了,哈。 不,不只是看戏,她要做那个搭戏台的、导演般的存在。 “王母娘娘,您说过,除了七仙女,其他任何事情都好商量?”安秀问道。 王母娘娘点了点头,又犹豫了下,道:“最好也不要动董永。”否则紫儿还是会跟她闹。 安秀说道:“那我如果要求改变董永父母的寿命,改变傅员外的性格,再阻断七仙女和她六位姐姐的联系,可否?” 王母娘娘毫不犹豫地应下:“没有问题。不知你想作何改变?” 安秀微微一笑,把自己的打算如数向王母娘娘说出。 七仙女爱上董永,不就是因为欣赏他卖身葬父,很是孝顺吗?不就是因为同情他父母俱亡、孤孤单单、无依无靠,很是可怜吗?不就是因为喜欢他为人忠厚老实长得好看吗?不就是因为他有礼有节、勤劳肯干吗? 细论起来,七仙女的眼光确实比织女的眼光要好上不少,董永比牛郎优秀了十倍不止。 但是,那是因为七仙女和董永他们两个至始至终,都没遇上过真正棘手的事!就算遇上了一些小困难,只要燃一支香,马上就有姐姐们下来帮忙!在七仙女看来,这一段情可不就是美妙得很吗? 可是,如果这故事里的某些背景改变了呢? 董永卖身葬父,很是孝顺。那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身为一个孝顺的儿子,他肯定会十分诚心诚意地待他父母好的吧?他娶了妻子,夫妻一体,肯定也会要求七仙女跟他一样孝顺父母的吧? 然而以七仙女这样被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娇惯坏了的性子,她能做得到吗?她欣赏董永孝顺是真,可如果让她亲自去孝顺,什么都要听公公婆婆的,她心里就真的半点芥蒂都没有吗?要知道,后世的婆媳问题,那可是一个全国都头疼、理不清说不明的话题啊。 还有傅员外傅官保的性子,感觉也是又蠢又傻的。他唯一做过的刁难董永和七仙女的事情,就是要求他们一夜之间织出十匹锦。在七仙女燃香请来了六位姐姐帮忙,如期织成之后,他也就爽爽快快地按照约定,让他们做工百日就放人了,半点没有为难。简直就是超级良心的资本家啊好不好! 傅员外要是坏一点,抓着七仙女莫名的来历不放,给董永扣一个诱拐之罪;要是再贪一点,看中了七仙女的美貌和巧手;要是再毒一点,认定十匹锦一夜织成绝非常人能做到之事,把七仙女当成妖怪;要是再狠一点,把七仙女扣下,让她没日没夜的给他干活。那样才是真正把底下人的价值榨得干干净净的黑心资本家啊。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董永和七仙女遇上了真正的难事,七仙女却是上天无计、入地无门,找不到人帮忙,只能任人欺负,真正体验一把“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苦日子,而不是“闲来无事话桑麻”的田园快乐生活,那这份爱情还会不会仍是那么坚不可摧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七仙女没吃过什么苦。在天上的时候没吃过什么苦,在地上的时候仍然没吃过什么苦。遇上事了,有姐姐们帮;被带回天庭了,父母生气归生气,却仍是舍不得罚她。 这样的娇娇儿,就该被真正的风雨敲打过,才能知晓这世间险恶! 王母娘娘有些犹豫:“这……紫儿要受苦的……”她哪里舍得。 安秀说道:“王母娘娘,长痛不如短痛,长苦不如短苦。您放心,我身为系统跟在七仙女的身边,必不会让她受到生理上的伤害。”至于精神上的她就不保证了。 王母娘娘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痛下决心:“好,就依你说的办。紫儿一直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天庭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光了。到时候,就是陛下不忍罚她,只怕也不得不罚她。” “本宫这么做,也是为了紫儿好。” 安秀点了点头:“王母娘娘用心良苦。” 那就,重启命运之轮吧。 王母娘娘宁心静气,用法术将七仙女送回到了几年前,然后与安秀一同进入了这个重启命运之轮之后的小世界,并对它的某些地方进行了一些改造。 董永的母亲没有早亡,一直在含辛茹苦地织布供养一大家子。 董永的父亲如同原剧情那样,是个病秧子,不过一直拖着,没死。 董永侍奉父母至孝,每天都辛勤种菜、浇园、帮母亲各种打下手织布。 傅员外的智商增加了至少五十,变得精明能干。 而原本七仙女的外挂——六位仙女姐姐,也是必须得拿掉的! 王母娘娘眸光微闪,往瑶池走去。 第52章 七仙女2 安秀用上了新鲜出炉的隐身技能, 跟着同样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和气息的王母娘娘来到了瑶池。 她们来得正是时候。瑶池边上,七仙女紫儿正缠着大仙女红儿,想要她施展法术开启瑶池镜面, 好一观凡间景象。 七仙女说道:“大姐,你帮帮我嘛。天宫好枯燥好无聊啊,我都快闷死了。凡人都说神仙好, 我却羡慕他们日子过得充实,比我们过得有趣多啦。” 大仙女一口拒绝:“不行,七妹,你别总这么贪玩。父王戒律森严, 要是我们偷看凡间景象的事被父王知道了, 我们七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王母娘娘暗暗点头,对安秀道:“我家红儿是老大,为人最是稳重,是极重规矩的性子, 很像陛下。她们七姐妹当中, 本宫最看重的就是红儿,她最让本宫放心。” 安秀但笑不语。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原剧情中帮着纵着七仙女下凡的不是旁人,正是这位王母娘娘最看重的大仙女红儿。稳重?极重规矩?最让王母娘娘放心?她可不觉得。 果然, 王母娘娘很快就发现了大仙女稳重归稳重, 但她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爱听甜言蜜语。 七仙女摇着大仙女的手, 娇嗔道:“大姐,最好的大姐,最漂亮的大姐, 最有气质的大姐, 最最最让人惊艳的大姐, 你就帮帮我嘛。你看看我,脸上都快被闷得长出皱纹来了,再这样下去就老了。旁人看到我和你走在一起,肯定以为我是大你几百岁的姐姐,你才是妹妹呢,你怎么舍得呀。” 大仙女连忙捧着七仙女的脸左看右看,笑骂道:“哪有皱纹,尽瞎说!我比你大了足足七百岁,就是长皱纹也是我先长。紫儿你好看得很,我们七姐妹里,你是天庭公认长得最美的。” 七仙女笑道:“才不是呢,明明是大姐你最美。‘神仙无老少’,我瞧着大姐你明明才是我们当中最年轻最美丽的。天庭的那些人只不过是看在我排行最末,父王和母后偏疼我几分的份上,才说这样子的谎话来哄我开心的啦。” 大仙女嘴角笑容止不住地扬起:“哄我开心的明明是七妹你。”话是这么说,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心情肉眼可见的十分愉快。 七仙女见状,赶紧加重彩虹屁攻势,很快就攻陷了大仙女。 大仙女笑着摇摇头:“七妹,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好吧,就看一会儿啊,我们偷偷地、悄悄地……”说着就施展了法术,瑶池变成了镜面,显现出了凡间热闹的景象。 暗中注视着这一切的王母娘娘:“……”红儿你竟是这样的人,为娘今儿个才知道,你就这么爱听好话吗?妹妹几句彩虹屁就把你哄得找不着北,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了? 你真是太让为娘我失望了,红儿。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哇,好好看啊,那是打渔的,一网下去,捞上来了好多大鱼!肯定很好吃!”这是二仙女橙儿说的。 “哇,好有趣啊,那是打柴的,还把柴火挑在了肩上。奇怪了,他们还要挑去卖?”这是四仙女绿儿说的。 “哇,好热闹啊,他们是在打稻谷!大片大片的稻子金黄黄的,就跟黄金一样闪亮。他们笑得好开心呢,这样的生活真让人羡慕呀。”这是六仙女蓝儿说的。 “哇,那是大红花轿,高头大马,是凡间在娶亲!真有意思,我们天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这是七仙女紫儿说的,话里止不住地有些向往。 王母娘娘:“……”你们这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大惊小怪,少见多怪,这么点凡间再常见不过的场景就让你们惊叹成这样! 安秀仍是但笑不语。有的时候,堵不如疏,王母娘娘把她的女儿们保护得太好,反让她们起了逆反心理。 接下来,重头戏出现了。 七仙女在一片欢庆场景中注意到了街头角落里哭哭啼啼的一个俊秀青年,不由自主微红了脸:“他是谁?他为什么哭呀?”他长得可真好看,她一看到他,就觉得心跳得很快,喉咙都紧张得有些干哑。 大仙女细听了附近人的说话声,告诉七仙女:“他是丹阳县人士,姓董名永,是要卖身买药,给他重病的父亲治病呢。” 七仙女顿时难过得不行:“啊?卖身买药,怎么这么可怜?他这么好、这么孝顺的人,竟然要沦落到卖身的地步,实在是太惨了。姐姐们,我……我想帮他。” 二仙女皱起了眉头:“七妹,我们在天上,离他那里足有十万八千里远,你怎么帮得了他?” 七仙女小声道:“我……我可以飞下去帮他呀。” 四仙女问她:“那你要怎么帮他?” 七仙女说道:“我……我想办法弄钱给他,让他不需要卖身。大姐,还有其他姐姐们,你们帮帮我好不好?在我下去助人的这段时间里,帮我瞒着父王和母后。” 暗中观察的王母娘娘头疼不已:“这个紫儿,她竟然是在瑶池看了董永一眼,就对他一见钟情?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就这么一眼,能看出些什么?” 安秀轻笑:“能看得出他长得好看啊。”要是他长得不好看,七仙女能看得上他?一见钟情,就某种意义上而言,它的本质就是看脸。 王母娘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仙女是七姐妹中最精明伶俐的,她很快就察觉了七仙女的异常,拉过她小声问道:“七妹,你是不是看上这个董永了?你不会是想下凡跟他……你糊涂啊,你忘了织女的事了?” 五仙女也说道:“是啊,爱情就是个让人头脑发昏的东西!织女之前就跟中了邪似的,非要跟那个恶心人的牛郎在一起,牛郎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失望她都能找出理由为她解释。直到面临生死考验时,牛郎只顾自己性命不管她,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六仙女连连附和:“就是就是!织女要不是有那位安秀姑娘相助,她这辈子就毁了啊。” 七仙女却是毫不在意:“那是织女眼光不好,看错了人。姐姐们,你们不能因为一个坏男人就把所有男人都一棍子打死呀。我看着董永就好得很,又孝顺又讲礼,长得还好看。他值得我喜欢,我相信我要是跟他一起过日子的话,一定会很快活的。”她想起了闲暇无事时偷看的那些来自凡间的才子佳人话本,心跳得极快。 “姐姐们,我求你们了,你们帮帮我好不好?反正我们有千年万年的寿命,而凡人只有区区不到百年。我花个几十年时间跟他共度,又没有什么影响。就当我跑下去度个假嘛,而且我这也是帮了大孝子董永,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啦。拜托了好不好?我的云霞就让织女帮我织,父王和母后那儿就交给你们了,别让他们发现呀。”七仙女软声请求。 五个姐姐一向也是最惯着这个最小的妹妹的,经不住七仙女请求,很快就被她磨得答应了。 大仙女的理智,坚持不了多久,也很快就在七仙女疯狂的彩虹屁中崩塌了。她答应了七仙女,还拿出了一根香:“七妹,你收好了它,若是……” 只是话说到一半,这香就被再也忍不下去、凭空出现的王母娘娘夺了过去,一把扔在地上,碾了个粉碎。 安秀瞟了已经变得末末的香一眼,认出了那是原剧情中的难香,就是七仙女遇到困难时,点燃后可请来六位仙女帮忙的那支难香。 “你们都在做什么?糊涂!”王母娘娘厉声斥责道。 见母后发怒,从大仙女到六仙女,六位仙女纷纷屈膝告罪。 但是七仙女却是恃宠生娇,冥顽不灵:“母后,我没有糊涂,我是认真的!我感念董永事父纯孝,想下凡去帮他渡过难关,这有错吗?” 王母娘娘冷笑:“你所谓的帮助,是拿你自己这个人去帮助吗?董永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与你有天壤之别,跟你根本就不是同个世界。他过得好不好,与你何关?多管闲事!” 七仙女却道:“只要我下了凡,我就跟他是同一个世界,我与他之间就没有分别了。我喜欢他,他过得好不好,自然就与我有关。” 王母娘娘厉声道:“我不同意!你是我的女儿,就该听我的,永远留在我身边!” 七仙女说道:“母后,您不是说我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吗?既然您疼爱我,那就应该让我过我想过的日子,而不是非得把我绑在这边。你这不是爱我,而是束缚我,让我不快活。你如果真的爱我,那就放了我吧。” 王母娘娘指着七仙女的手指都有些发抖:“紫儿,你,你……” 七仙女再接再厉:“有言‘只羡鸳鸯不羡仙’。母后,我就是不做仙女了,我也要下凡跟董永过日子!” 隐身状态的安秀轻轻拉了拉王母娘娘的袖子,提醒她干正事,而不是把情绪耗在这无谓的地方。 王母娘娘找回了理智,看向七仙女的眼神满是失望,忍痛说出了无情的话语:“紫儿,你为了一个董永,竟然连仙女都不要做了,实在是让本宫失望透顶!本宫希望你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气愤失望之下,她对着七仙女也自称“本宫”,而不是温柔亲近的“我”。 七仙女莫名的有些心慌,今日的母后似乎有些不一样。但是她很快就把这种没来由的心绪丢到了一旁,仍是任性地回答道:“母后,我心意已决,绝不后悔。不做仙女就不做呗,天宫这般规矩森严、冰冷无趣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反正话先这么说着,把目的达到再说。至于以后嘛,只要她哭一哭,闹一闹,什么都会好的,母后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她啦? 王母娘娘怒而甩袖:“好,你不后悔是吧,冥顽不灵是吧,本宫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七仙女咬了咬唇,倔强地把头偏向一边,绝不服软。母后说的肯定是气话,父王和母后最喜欢的就是她了,怎么可能不要她。 然而王母娘娘这次是铁了心好好地治一治七仙女,转向其他六位仙女,严肃地下了命令:“你们都给我听着,紫儿若是执迷不悟,自甘堕落,非要下凡,就等同于放弃了她的身份。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我的女儿,也再也不是你们的妹妹!” “从今日起,不许你们再也她这个无关之人扯上关系!她过得是好是坏,都是她的命,不许你们跟她私下联系,更不许帮她!否则我要是知道了,我跟你们也断绝关系,休怪我无情!”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六位仙女连忙下拜:“母后息怒,母后三思啊。” 王母娘娘却是定了主意,她拔下了脑后的簪子,往七仙女和六位仙女之间用力划了一下,就见金光一闪后,七仙女喷出一口血。然后七仙女惊惧地发现,她与六位姐姐之间的血脉纽带被切断了。母后这次怎么气这么大? 然而七仙女仍是只觉得王母娘娘只是一时之气,过些日子气消了自然就好了,所以即便如此,还是不肯放弃追求自己的梦想。 她朝着王母娘娘拜了一拜:“母……王母娘娘您保重,紫儿去了。” 王母娘娘朝着隐身状态的安秀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七仙女,再对七仙女道:“紫儿,本宫给你弄了个系统,名字唤作‘秀儿’。这是本宫看在我们曾经母女一场的情份上,对你最后的关爱了。秀儿跟你不一样,她冷静睿智,清醒镇定,希望她能阻止你犯糊涂。” 安秀把自己的形状以一颗苹果的模样显现,朝着七仙女打了个招呼:“七仙女你好,我是秀儿,是‘人间清醒大女主’系统。”她觉得她应该配得起“人间清醒大女主”这个名字。 没想到王母娘娘这么一来,七仙女反倒是放下心了。果然,母后还是关心她、在意她的嘛。呼,虚惊一场。 于是七仙女接过安秀,看着她越缩越小,最终化作红豆大小,装饰在了她的发簪上后,朝着王母娘娘又拜了一拜:“您保重,紫儿就此别过。” 王母娘娘背过身去,强忍住内心的不舍和酸涩:“走吧,快走吧,现在就给本宫走。你走了,有本事就不要再回来!”心里却是大声喊着,紫儿,你清醒一点,别走啊,母后说的都是气话,母后舍不得你! 然后七仙女却是头也不回地往凡间跳了下去。 王母娘娘望着七仙女快速往下坠的身影,泪流满面:“紫儿——”闭上了眼,挥了挥手,施展法术重回了原本的时空。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安秀了。安秀说得对,是时候让紫儿好好地受受世事的捶打。自己太过慈母心肠,只会害了孩子。 七仙女抵达丹阳镇后,挑了个僻静的地方,用法术给自己换了一身凡间普通姑娘的衣裙。只是她惊讶地发现,光是这么简单的法术,也颇费了她一番功夫,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安秀——此时她是附在七仙女的发簪上的一颗红豆大小的装饰——出声提醒:“凡间灵气稀薄,远远不及天上。七仙女,你想在凡间随心所欲地动用仙术,可没那么容易。” 七仙女却是完全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不用就不用,那些凡人没有仙术,不也都过得好好的?他们行,我也能行!” 安秀:“……”真是不食人间疾苦的小姑娘。 七仙女兴致勃勃地在市集上略逛了会儿,就急着去找董永了。此时的董永,正走在通往市集的路上,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七仙女远远地就看到了他。身为仙女,她的眼力极好,隔这么远,她也能将董永俊秀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比我在天上看的时候还要俊得多。”七仙女默默感叹。她心情十分愉快地就要往董永的方向走去。 安秀尽心尽责地履行着“人间清醒大女主”系统的职责,出声劝她:“七仙女,你才刚刚下凡,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此刻王母娘娘肯定在天上看着你,你只要改变主意,娘娘肯定会原谅你,把你接回去的。” 不出所料,七仙女完全不听劝:“我好不容易才下来,为什么要后悔?我已经长大了,要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才不要再事事都听母后的。” 安秀说道:“王母娘娘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七仙女蹙眉:“她为了我好,就该尊重我的意愿。我喜欢董永,我爱董永,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安秀轻笑:“七仙女,你跟董永才第一次见面,都不知他的身份来历,不晓他的家境人口,也不清楚他的性情人品。你就这么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甚至不惜为了他与你母后翻脸,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荒唐了吗?”不,连第一次见面还称不上,七仙女只是单方面地见过董永,董永可还没见过她呢。 七仙女却道:“你懂什么?爱就是这么没来由的奇妙东西啊。你一个无心无情的系统,你不懂什么叫爱。” “再说了,我跟董永才不是第一次见面呢,我认识他已经足有半个时辰啦。”距她在瑶池镜面看到他的模样,可不就有半个时辰了吗? 安秀:“……半个时辰,才半个时辰!” 她还要再劝,七仙女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你闭嘴,不要再说了。关你什么事!” 安秀:“……”行,不关我的事。 安秀懒懒躺平。行吧,七仙女你去搞事。 至于我,呵呵,舒舒服服地躺下看会儿戏呗。 反正接下来的日子要遭受生活毒打的不是我,我急个P哦。 第53章 七仙女3 七仙女走到了董永面前, 挡住了他的路。董永见对面来人是个年轻美貌的姑娘,略瞥了一眼就忙不迭地将目光投向别处,避之不及。这一刻, 他想起了他父母告诫过他的话。 父亲说过,男女交谈是非多。母亲更是说过,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是麻烦, 说的话就越不能信。 所以,别招惹,赶紧过去,就当没看到。 只是, 董永往左, 七仙女也往左;董永往右,七仙女也往后;董永后退两步,七仙女顺势前进两步。 安秀见状,差点笑出声来。看七仙女的行径, 她怎么瞧着颇有点调戏良家男子的架势呢? 董永想要避开七仙女, 却是怎么也不行。无奈之下,董永只好向她行了个礼:“我有急事, 还请姑娘让一让。” 七仙女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脸仔细瞧,笑道:“让你过去可以, 但是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董永说道:“好, 姑娘你请问。” 七仙女连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今年几岁了,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可有婚配?” 董永心想前几个问题都不是什么秘密, 也就一一作答:“我叫董永, 丹阳县人士, 今年二十岁。家中仅有老父老母,并无兄弟姐妹。”却是避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七仙女不让他避,将最后一个问题重复了一遍:“那你可有婚配?或有婚约吗?” 董永脸更热了:“没……没有。我并无婚配,亦无婚约。” 七仙女这下心情十分愉快,接下来的话直击红心:“没婚配也没婚约就好,我也没。这样吧,正好你未婚,我也未嫁,都孤孤单单的,不如我们凑成对,一起过日子吧!” 董永:“……!!!”他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他肯定是听错了是吧?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姑娘竟然向他求婚?这不是真的! 待在七仙女发簪上以红豆模样看戏的安秀也惊呆了。 这,这……上来就求婚?七仙女你还真莽啊。 “喂,喂,七仙女,我们女孩子家是不是要稍微有点矜持?你们头一次见面,你一上来就直接要求跟他婚配,你也不怕吓到了他啊?”安秀问道。 七仙女眉心微皱,用心声反驳安秀:“秀儿,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老思想了,迂腐!男女之间只要相互喜欢,谁主动有什么关系呀?” 安秀感叹:“直接求婚,这也太主动了吧?” 七仙女说道:“我就不耐烦那些弯弯绕绕的,直率一点不好吗?再说求婚之事,为什么非得是男方来,我们女孩子求婚也是可以的啊。” 安秀惊叹:“我佩服你,你的想法还真是前卫呢。”这句话是真心的,即便在思想相当开放的现代,女方主动求婚的也是少之又少,特别是在相对传统的东方华国。 安秀清醒地记得,中学时期某次英语课,英语老师讲到某篇阅读文章里的“未婚妻向未婚夫求婚”情节时,全班同学的反应是多么的不可思议,觉得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而当时,英语老师面对这样子的反应,她极其严肃、非常认真地说了接下来的话:“这是很正常的事,非常正常。在座的女孩子们,将来你们遇上了喜欢的人,不要光等着他来追你,主动出击没什么的。” 英语老师的这两句话,讲的当然不止是感情,她的话对安秀的影响很大。 谁说女孩子就必须娴静、矜持、不争不抢、温柔贤惠、宽容大方了?从那之后,安秀变得更主动、更有目标、更有毅力、更有向前的决心,方方面面。只除了感情,她好像有感情失调麻木症嘛。 所以,看在七仙女主动向董永求婚这一点上,安秀深觉她就是个天真的、不知世事的、被惯坏了的姑娘,本质还是有点可爱的。只要能帮的话,还是尽量多帮她一点吧。能早点完成任务就早点完成任务,能让她少受点苦就少受点苦。 只是董永是个思想十分传统的古代男人,面对七仙女的求婚,他的反应是红着脸又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拒绝了她:“婚姻大事,岂可儿戏?需得父母同意才行。” 七仙女上前两步,马上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你父母吧。他们同意了,我们就马上办婚事!”父王、母后和姐姐们常说,她那么天真可爱,最是招人疼的性子了,天上地下所有人都不可能不喜欢她的。董永的父母肯定也不例外,所以他们不同意她和董永婚事的这个可能,她是想都没有想过。 董永只觉眼前的这位年轻姑娘十分难缠,无奈地叹气道:“对不起,这位姑娘,我现在另有要事。我得去趟傅员外府上,卖身为仆以换得银钱。”希望这样的话能吓退她吧。 七仙女这才想起了在瑶池看到时的景象,好像董永的父亲重病,他不得不卖身买药什么的? 果然,董永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七仙女的记忆:“近来我父亲病得越来越重,可家里早就没什么余钱了。为了救我父亲,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卖身换钱为父亲买药。”重重强调了“卖身”两字。所以,姑娘你赶紧走吧。 七仙女脸上显现出动容的神情:“你真是一个大孝子,我被你感动了,我更喜欢你了。所以我决定了,即便你要卖身,我也要嫁给你,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只要喜欢的人在身边,不论在哪里她都心里欢喜。 安秀看着眼前的情景,忍不住感叹,七仙女是真喜欢董永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为了爱,七仙女情愿下凡跟一个仆役结为夫妻,过上被人差使的日子! 只是,虽然安秀丝毫不怀疑此刻七仙女的决心,但是有言“贫贱夫妻百事哀”,单纯的七仙女完全对“卖身为仆”这几个字完全没有个具体的概念。可若是真吃过了苦,她还会那般吗?要知道,生活的苦可以消磨掉曾经最真挚的感情。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那只能是童话,而且是结局停留在“王子和公主结了婚,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的童话。 七仙女,她想得太简单了。 董永也被七仙女的话感动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辛酸,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他不再躲避七仙女的注视,而是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朝着她微微一笑,再摇了摇头,温声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是我是个苦命人,我配不上你。姑娘,你值得更好的人,你忘了我吧。” 七仙女冷不防被董永发了一张好人卡,十分不解:“董永,我不漂亮吗?” 董永说道:“姑娘美若天仙。”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姑娘。 七仙女又问:“我脾气很差吗?” 董永说道:“姑娘心性率直,活泼可爱。” 七仙女又问:“你不喜欢我吗?” 董永脸又红了:“像你这样的姑娘,只要长了眼睛的,哪个会不喜欢。我当然……也是喜欢姑娘的。” 七仙女更不明白了:“既然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我们何不在一起呢?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董永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你是好姑娘,我才不忍你跟着我受苦。我家境贫寒,父亲重病,不得不卖身买药。我自个苦也就罢了,怎么能连累姑娘你呢?” 七仙女认真地说道:“我早说过了,我不在乎。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日子怎么都是甜的。” 董永也认真地拒绝她:“对不起,姑娘,我做不到。”他会良心不安。 见两人僵持不下,安秀出声提醒七仙女:“你先问问董永需要多少银子?” 七仙女忙照做。董永回答道:“我父亲的病,需按方吃上一年。这一年的药费,约是五两银子。我听说傅员外府上正在招工,与母亲商量过后,决定卖身于他。若能成,卖身三年傅府为仆役,可得白银二十两。” 七仙女说道:“那我嫁给你,跟你一起卖身,不就只要卖一年半就行了?” 董永连连拒绝:“不行不行,我不能连累了姑娘。” 安秀忍不住再出声提醒七仙女:“不要动不动就卖身为仆,动动脑子,想想别的法子好不好?你看看你头上的那根银钗,是织女送你的凡间之物,你把它当掉换银子不就好了?”那银钗正是她完成第一个小世界的任务后,带给七位仙女的伴手礼。虽不名贵,但很精致,七位仙女时而戴着玩。 巧得很,这回七仙女下凡的时候,就戴着它。若是旁的天宫物品,那还真不便当掉换钱。看在七仙女本性还不错的份上,安秀决定还是送她一个“新手大礼包”吧。否则一下凡就为仆为奴,也太惨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七仙女若是直接就进了傅府为仆役之妻,那不就没机会与董永的父母相处了?那不就浪费了安秀让王母娘娘更改了设定,让董父没病死,董母没早亡?董父董母那边,可是安秀特意为七仙女设置的关卡,为的就是让她清醒一点,倒倒恋爱脑里的水的呢。 七仙女听了安秀的话,恍然大悟:“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可以把银钗当了呀。” 于是她连忙拔下银钗,递给董永看:“没关系,我有办法。你看,我这支钗子也没什么用,不如当了解你燃眉之急。这样你父亲就有钱买药了,你也不用卖身啦。” 董永连连推辞:“使不得,这实在太贵重了。我与姑娘非亲非故,怎么能接受你这么大的恩德?还请收回去,我受不起。” 七仙女坚持:“我们怎么就非亲非故了?只要你娶了我,我就是你的娘子,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我帮你不是应该的?快拿着吧,你看,我头上不还插着一根簪子吗?没了这支钗子也不影响。” 董永略作犹豫,还是接了过来,面带羞赧:“父亲治病要紧,我就厚颜接受姑娘好意了。我会写好借据,等日后攒够了钱,连本带利还予姑娘。” 七仙女笑着摇头:“不用你还。你要是真感谢我,那等去过当铺之后,就带我去见你的父母吧。待得了你父母的同意,我们就择日成婚!” 董永脸红到了脖子根,闷声道:“好。只要父母不反对,我董永愿与姑娘结白首之约,一辈子不相负。” 两人到了当铺,董永和七仙女将银钗递给了掌柜。掌柜一看,眯眯眼顿时就睁大了几分,但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五两。” 董永心喜,五两银子足够他父亲买药之需,能解眼下急事,就要应下。 七仙女却想起了在话本中曾经看到过的砍价情节,心想凡间奸商不少,可不能被他们坑了去,忙说道:“不,四两五!” 董永:“……” 掌柜:“……噗。”这个姑娘瞧着标致,没想到是个傻的。 安秀扶额,心累地提醒七仙女:“拜托,你这是卖,不是买好不好?你应该往上喊价,而不是往下砍价!”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小仙女啊! “快,给我改口,说四十五两!” 七仙女连忙照做:“不是,掌柜的,刚才我是口误,口误!我要说的是四十五两!” 掌柜直接把银钗丢还给了她:“四十五两?你想钱想疯了,抢钱呢?最多十两,多一两都不行!”呵,傻丫头,休想。 董永眼睛惊讶地瞪大,转眼掌柜开的价就翻了一倍? 七仙女也觉得十两的价格挺不错,正想应下,却又被安秀阻止:“不听,不理,满不在乎地把银钗插回发髻上,头也不要回,直接走!” 七仙女奇道:“不当了?可董永说了,丹阳县就这一家当铺啊,要是去别的县当东西,那要来不及换银子给他父亲买药治病的。不行,我不能为了区区几两银子,误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安秀说道:“放心,你听我的,只管走。相信我,掌柜一定会拦住你的。” 七仙女不信:“真的?要是他不拦呢?” 安秀说道:“要是出了铺门还不拦,那大不了再折回来卖给他呗,有什么关系?” 七仙女咕哝:“那样多没面子啊,算了吧。” 安秀:“……随你。”心累。她好心想提醒七仙女多搞点钱,毕竟这支银钗是她在凡间唯一能换到钱的东西了。但若是她执意不把握住这个机会,那也没办法。 还好七仙女怀疑归怀疑,仍是将信将疑地照做了。 掌柜本来还是志在必得的神情,见傻姑娘将银钗不紧不慢地插了回去,带着傻小子扭头就走,眼看就要走出铺门,再也按捺不住,急得不行。 “姑娘留步!十五两,十五两成不?”掌柜加价。 七仙女心下暗喜,继续走。 掌柜咬咬牙,继续加价:“二十两,不,二十五两!” 七仙女把头昂得高高的,继续走。嘻嘻,真好玩。 掌柜眼睛都红了:“一口价,三十五两!” 七仙女猛地回过头:“一口价,四十五两!你就说要不要啦。” 掌柜重重地叹了口气:“要,我要。姑娘,我算是服了你了,你是真人不露相啊。”还以为这回能占个大便宜呢,没想到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他算是看走眼了。 片刻后,七仙女笑嘻嘻地捧着四十五两银子,从中挑出了两个十两银锭,送给了董永:“给你,你快拿去给你父亲买药吧。” 董永摇摇头,把银锭放了回去,挑了一个五两的小银元宝:“这个就够了。姑娘你请稍等,我这就去隔壁的药房。待会儿还请姑娘到寒舍,好让我和父母当面感激你。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父亲病得起不得身,我母亲家事繁忙,还需照顾父亲,只能麻烦姑娘你走这一趟了。” 七仙女笑着提醒他:“我当然会去啦。我们不是早说好了,等把银子的问题解决了,你就带我去见过你的父母,商议我们婚事的吗?” 董永又闹了个大红脸,不敢再看七仙女,连忙冲进了药房。 片刻后,董永提着药包从药房走了出来:“姑娘,请跟我来。” 七仙女心情十分愉快地跟上他,畅想着接下来几十年的快活日子,欢乐得快要飞起来。 董永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问道:“对了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七仙女笑道:“我叫紫儿,紫色的紫。姓……姓王。”就选王姓吧,她的父母是天界的王嘛。 董永彬彬在礼地称呼她:“原来是王姑娘。” 七仙女不高兴地纠正:“不许叫我王姑娘,这样太生分了。” 董永改口:“紫姑娘。” 七仙女还是不高兴:“也不许叫我紫姑娘,还是很生分。叫我紫儿啦。” 董永脸又微微涨红:“紫儿。” 安秀感叹,这董永还真的是超级容易脸红的人呢,动不动就脸红! 第54章 七仙女4 两刻钟后, 董永带着七仙女到了自己的家:“母亲,我回来了!” 董母走了出来,看到儿子和一位陌生的年轻美貌姑娘, 顿时脸色变得极不好看:“永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到傅府卖身为仆役吗?怎么回事,是你没能通过吗?你这个不中用的, 哎哟,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开始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好哭了起来。 七仙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这阵仗,她是从未见过,大开眼界了! 董永连忙扶住董母:“母亲, 我不是没通过, 我是没去傅府卖身为仆役……” 董母顿时嚎得更响亮了:“什么?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父亲都病成这样了,你都不肯想办法,连卖身做个三年仆役也不愿意!” 董永赶紧解释:“不是的, 母亲, 我没有不愿意。但是我在路上遇见了这位紫儿姑娘,她……” 董母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啥?你没空去卖身为你父亲换救命钱, 却有时间结织什么紫儿红儿姑娘!永儿,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董永忙把药包递到董母手中:“母亲你看, 我买好药了, 您快拿去煎了给父亲喝吧!” 董母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药包, 瞬间发挥了惊人的变脸功夫,恢复成了笑眯眯的模样:“嗐,你这孩子, 怎么不早说啊?白叫我担心一场。累了吧?还不快进门, 杵在外头干啥?紫儿姑娘是吧, 你也进来坐。” 七仙女:“……”恍惚jpg。 七仙女用心声跟安秀交流:“秀儿,董永的母亲好奇怪啊。” 安秀告诉她:“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像王母娘娘那样。王母娘娘待你们,那是真没话说的了。”只可惜有的小仙女身在福中不知福。 董永眼见母亲已经去了厨房煎药,忙有些拘谨地向七仙女解释道:“紫儿,我母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实在太担心我父亲的病了,方才说话才有些不好听。若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还请你体谅我母亲,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七仙女顿时被董永的话说服:“原来是这样啊,情有可原,没关系没关系。” 想了想,七仙女起身:“既然你父亲病了,我身为你未来的娘子,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望一下。” 董永又红了脸:“好,我带你去。” 卧房内,董父正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生机已经很是微弱。董母小心翼翼地将煎好的药一勺一勺喂入他口中,面上满是忧虑之色。 董父虚弱地开口:“老伴,我怕是不中用了。我只放心不下一件事,永儿年已二十,却还是孑然一身,也没个媳妇照料他、为我们董家传承香火。我这就是到了地底下,也无颜见列祖列宗啊。” 董母抹着泪道:“老头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永儿已经给你买来了药,你只要好好吃药,一定会马上就好起来的。” 董父摇了摇头:“这药贵得很。我就是这顿吃了,下顿也吃不上,到底是没用。大夫说过,得按时按量用上一年才行。我们的家底子我清楚,早就掏得空空的了,哪里出得起?罢了罢了,我认命,你们也不要再四处借银,免得将来永儿辛苦还债日子难过。” 董母说道:“永儿是你的儿子,养儿防老,他供养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别说只是花光了银两,就是欠上一屁股债,也大不了让他以后慢慢还。可是你要是停了药,那你就……永远回不来了啊。”不住地抹泪。 董父剧烈地咳嗽起来:“都是我拖累了你们。” 董母拍了拍他的胸口,拿茶水给他喝:“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们是一家人。唉,要是有个法子,能让我们马上发个几十两银子的财就好了。” 正在这时,卧房外传来敲门声:“父亲,母亲,我方便进来吗?我和紫儿来探望你了。” 见董父神情疑惑,董母压低了向他解释:“紫儿是永儿刚结识的一位年轻姑娘,长得怪好看的,也不知是什么来历。我看她对永儿挺有心思,永儿对她似乎也有那个意思。老伴你见识广,你来给掌掌眼。” 董父闻声惊喜不已:“是吗?那太好了,看来我们永儿要有媳妇了!” 董母嘴角扯了扯:“看了再说,我们董家虽败了,却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娘能进门的。”直到此时,她才对着门外应道:“好了,进来吧。” 董永和七仙女进门。七仙女向董父和董母问了好,就径直走到了床前,观察着董父的神色,很快就放下心来:“伯父你这病是拖的,其实病根子并不严重。只要好好用药,悉心调养个一年,肯定就能康复。” 董母冷声道:“你说得容易,这一年的药费、调养费,那得多少银两啊?” 七仙女惊讶地说道:“咦,董永没告诉伯母吗?我把我的银钗当了,给了他五两银子,足够买一年的药的了。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 董母瞬间变了笑脸:“是吗?永儿你怎么不早跟母亲说?哎呀,紫儿姑娘是吧,你的心肠真好,伯母感谢你慷慨解囊,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回报你。快坐下快坐下,别累着了。”瞬间变得热情得不得了。 七仙女笑道:“只要伯父能好起来,区区五两银子算得了什么?就是再多一些,那也是小事。” 董母连声道:“哎,哎,紫儿姑娘你说得对。你菩萨心肠,好人一定有好报。那我们将来如果还差钱,可不可以再向你借一点?” 董永面有惭色:“母亲……” 七仙女满不在乎地说道:“不需要借,我可以直接给你啊。” 然后,她竟然当着董家三口的面,大大咧咧地取下挎在肩上的包袱,从中取出装银两的荷包打开。 顿时,董母的眼睛就直了!里头大大小小好几个银锭子! 安秀:“……”这画面太美她不忍看。 “七仙女,‘财不露白’的道理你懂不懂?你就这么当着外人的面把你的财产都让他们看了?”安秀忍不住吐槽。 七仙女反驳她:“不就四十两银子吗?有什么关系。伯父伯母怎么是外人了?他们是董永的父亲母亲,也就是我的公公婆婆。给他们看看又何妨。” 不,小仙女你太天真了!安秀扶额,直摇头,继续看戏。 七仙女挑了个五两的银锭递给了董母:“伯母,不用客气,这银子给你。给伯父买点好的补补,再买些布裁些新衣裳,你看你们身上的衣裳都洗得发白了。” 董母感激不尽地谢过,目光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七仙女的包袱:“紫儿姑娘,你实在对我们一家子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啊。” 七仙女毫不在意地说道:“不用报答。你让董永娶我就好了,这样子我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都一家人了,还说什么钱不钱、感激不感激的?” 董父剧烈地咳嗽起来:“永儿,你和紫儿姑娘结识多久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他老伴说的是刚结识?这也太快了吧,而且这姑娘,也太……那个了吧。哪有姑娘家这么上赶着的?不过这也说明了她对永儿用情至深,是件好事。 董永不好意思地答道:“今日刚刚结识。我……我对紫儿姑娘一见钟情,承紫儿姑娘不嫌弃,她也愿意嫁予我。我此番带她来见父亲和母亲,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意思。” 董母一口应下:“好,当然好啊。紫儿姑娘不仅人长得好看,心肠也好,我第一眼看到紫儿姑娘就欢喜得不行!永儿,你能娶到紫儿姑娘,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大福气啊。” 七仙女羞涩地笑了笑:“伯母太夸奖我了。”她就知道,她是最招人喜欢的了,不管谁见了她都会喜欢她的。这不,董永的母亲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点怪怪的,但是很快不就恢复了正常,对她很友好很热情了吗? 董父再次确认了董永的意思,也同意了下来:“等我病好一些,能起身了,就为你们操持婚事。”早点定下来早好,免得到手的儿媳妇飞了。这样他们董家有后,他才能安心。 七仙女高兴得不行。 然后,当晚就在董家住了下来,住在了刚从杂物间收拾出来的小房间里。 安秀知道很有可能是徒劳,但是还是依着王母娘娘的意思想办法提醒、点拨七仙女,希望她能立刻清醒过来,而不是吃尽苦头后才觉醒。 安秀:“婚姻是大事,不可草率。” 七仙女:“没有草率,董永的父亲和母亲已经见过我,他们都很喜欢我,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我们的婚事是有‘父母之命’的。” 安秀:“那你的父母呢?你的婚事经过陛下和娘娘的同意了吗?” 七仙女:“母后狠心得很,她说我不再是她的女儿,我才不要告诉她。父王严肃、规矩大,我也得瞒着他。” 安秀:“七仙女,你好好想一想董永母亲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她是真的喜欢你吗?还是喜欢你的钱?” 七仙女:“她当然是真的喜欢我啦,怎么可能不是?我那么好!至于我的钱,她喜欢我给她就是了,身外之物,有什么关系?” 安秀:“还有董永的父亲。他年轻的时候经营过一家布店,也算是见识多的人。你没来历没身份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就半点疑心都没有?他有疑心,却毫不在意,仍然打算择日为你们操办婚事,你不觉得这细思极恐吗?” 七仙女:“秀儿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还有没有人与人相处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了?人性本善,你想那么多干吗?什么身份来历,有什么关系?我人好,喜欢董永不就好了,他们知道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啦。” 安秀:“……行,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洗洗睡了,明天继续看戏。 第二天天刚亮,兴奋的七仙女就早早地醒来了。她走到院子洗漱,惊讶地发现厨房间已经有动静。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董母在做玉米面白菜馍馍。 七仙女没见过这种东西,看得新奇得很。 董母笑道:“紫儿姑娘,要不我教你?” 七仙女高高兴兴地应下:“好啊好啊,伯母你教我。” 董母就一脸微笑地示范给她看。七仙女的手是织云霞的手,出了名的巧,做个馍馍当然不在话下,一下就学会了。还举一反三,捏成了许多精巧的形状。 董母连声夸赞:“原来紫儿姑娘不仅人长得美,心地善良,一双手也是极巧的!你这么好的姑娘,简直就跟天上的仙女一般,我们家能遇上你,实在是太有福气了!” 七仙女嘴角勾起:“谢谢伯母夸奖。”她可不就是天上的仙女吗?董永的母亲真有眼光! 董母笑盈盈地道:“你这么巧的手,做出来的馍馍让我烧了几十年饭的人都惭愧极了。有你在,我哪里还敢班门弄斧,那不是闹笑话吗?可万万不敢碰了。” 七仙女顺势说道:“那剩下的馍馍就都我来做吧,我一定会每一个都做得很好看的!” 董母笑道:“哎,我相信你,紫儿姑娘!那我去打水劈柴,待会儿帮你烧火蒸馍馍!” 七仙女回她一个灿烂的笑脸:“好,谢谢你呀,伯母!” 一直在七仙女发簪上冷眼旁观的红豆安秀:“……”很好,这个董母三言两语,就把做馍馍变成了七仙女的事,自个儿打水檗柴烧水反倒是成了帮她了。这洗脑的功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啊。 然而七仙女面对安秀的分析,却是一副“你怎么把人想的这么坏”的反应。 她认真地对安秀说道:“秀儿,伯母人很好的,她夸我手巧呢。” “她是觉得我做得好,才把做饭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她还怕我累着了,把打水、劈柴这些体力活都自个干了呢。” “我一点都没有觉得不舒服啊,做馍馍很有意思呢,我挺喜欢的。” 安秀:“……”行,你继续,我继续看戏。就跟一个发了炎的伤口一样,就是要等它变大、脓肿,然后才好挑破、治疗一个道理。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董永起床的时候,七仙女已经将蒸好的馍馍端上了桌:“今天的早饭是我做的哦,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董永瞬间被这色香味俱全的早餐给震惊了:“紫儿,你的手竟然这么巧!辛苦你了,谢谢你!” 七仙女笑道:“不用客气,你要是喜欢就多吃点,中午我还给你做啊。” 董永笑着摇头:“那也太辛苦你了,还是算了吧。平常午饭和晚饭都是我负责的,交给我就好。” 董母拉了拉董永的衣袖:“就你那手艺,也敢跟紫儿姑娘比?快别丢人现眼了,也不怕紫儿姑娘吃不下?” 董永抱歉地向七仙女道:“对不起,紫儿,我厨艺粗陋,只怕要委屈你了。” 董母用手肘用力顶了董永一下,示意他闭嘴。这傻小子,怎么就这么不懂呢? 然后,她又对七仙女说道:“我家永儿做的东西实在拿不出手,特别是在尝过紫儿姑娘你的手艺之后。不如今日的午饭也拜托紫儿姑娘?我过会儿就把养在后院的那只老母鸡杀了,好好招待你。” 七仙女笑容满面:“伯母你真是太客气啦,还专门杀鸡给我吃。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鸡肉烧得超好吃,不辜负了你们的这一番美意的啦。” 董母连连夸赞:“那我们实在是太荣幸了!” 一直在七仙女发簪上冷眼旁观的安秀:“……”我不管,我不干涉,我就看戏。 根据目前的剧情走向,很可能会是一出婆媳苦情剧呢。 呵呵。 第55章 七仙女5 安秀不得不承认, 有的时候,无知是一种幸福。 在安秀看来槽点满满的生活,天真单蠢的七仙女却能过得心满意足, 觉得幸福得不得了。 在现代的时候有一句很流行的话,“买猪看圈”,说的是女孩子找谈婚论嫁的对象的时候不能只关注男方本身, 也要看看他的家人如何。 而董永一家的情况,如果让安秀打分,那绝对是负分滚出! 董父,重病在床, 看着是虚弱无害的, 但实则看着明白装糊涂,精明得很。 董母,把董父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为了他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儿子。她为人贪婪, 自私自利, 还深谙PUA之道,哄得七仙女团团转。 董永, 事父母至孝。孝顺本身是好事,但问题是愚孝呢?或是孝顺过了头, 什么都听父母的, 变成了妈宝男、爸宝男呢? 可是七仙女不觉得难受。相反, 她觉得她下凡之后的日子过得快活极了,有趣极了! 董母夸赞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把七仙女的厨艺夸上了天。然后, 七仙女不知不觉间就承担起了董家一日三餐的重任。不仅出力, 还出钱!毕竟要做好吃的美味佳肴, 那是需要食材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安秀:……七仙女你不愧是大仙女的妹妹,都是一样的爱听好话。几句好听的话就捧得你找不到北,还没嫁过去就又出钱又出力了。放在现代这叫什么?叫“倒贴”!某些心思恶臭的男方不但不会因为女方倒贴的行为珍惜女方,反而会一边洋洋得意,一边鄙夷看不起。很不幸,董家就是这样的人家。 而有了七仙女,董母不再需要自己动手做饭之后,就有了更多的时候织布。某次七仙女经过,眼睛一亮,这不是她的老本行吗?她连天上的云霞都能织得出来,更何况是这小小的凡间布匹,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啦。 于是七仙女兴致勃勃地道:“伯母,我来试试!”然后她就又快又好地织就了一匹粗布,其手艺之精、质地之好,惊呆了董母。董母回过神来之后,又是开始疯狂夸赞七仙女。 七仙女得意洋洋:“锦、绫、绸、缎、麻布、粗布,我都会!只要是这世上存在的布,就没有我不会织的!” 董母顿时双眼迸出精光,看七仙女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聚宝盆:“真的吗?紫儿姑娘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不仅人长得美,饭做得香,还有这么好的织布手艺!我家永儿能娶到你,那真是几辈子积来的福气!” 七仙女笑着提醒她:“那伯母,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和董永成亲啊?” 董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快了,你伯父已经挑好了日子,就在下个月的初十,必定办得风风光光的。永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又这么招人喜欢,要不是怕婚事简陋委屈了你,我们恨不得你来家的第二天就把你娶进门!” 七仙女兴奋不已,对即将来到的婚后生活很是憧憬。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着她的面这么喜欢她、夸她夸得跟朵花儿似的董母,在背后跟董父提起她的时候,却是完全换了一副嘴脸。 卧房内,经过这两个月的调养,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的董父斜靠在床头,问董母:“老伴,你怎么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我们永儿马上就要成亲了,这是大喜事啊。” 董母皱了皱眉头:“我就是心里觉得不太舒坦。紫儿丫头看上了我们永儿,非要嫁给他,我们却是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她人前亲切地唤“紫儿姑娘”,人后却是冷淡的“紫儿丫头”。 董父笑道:“你不是常夸紫儿丫头人长得美,心地善良,手还巧吗?她愿意嫁给我们永儿,那是永儿的福气。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竟还不舒坦了?” 董母说道:“可我总有一种把永儿卖给了她换银子的感觉。紫儿丫头她要真的心地善良,就该施恩不忘报,为何非要缠着我们永儿娶她?她不过是给了我们几两银子,永儿的一生就必须得跟她绑在了一起。我只要这么一想,心里就十分不得劲,感觉很是对不起我们永儿。” 董父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她虽只是给了我们几两银子,可这几两银子却是我的救命钱。真论起来,她也算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了。救命之恩大过天,我们怎么报答也不为过。” 董母叹道:“紫儿丫头这是‘挟恩图报’啊,可见她不是真如她表面表现得那般生性纯良。她不是在积德行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所图谋的,还不都是为了她自己!我们其实大可不必那么感激她,真把她当成救命恩人。” 董父望向董永房间的方向:“老伴,你往好处想,反正我们永儿也喜欢她。他们两个在一起,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婚期都已经定下了,她瞧着也还算听话、能干,娶了不亏。” 听董父提到“能干”二字,董母立马神采飞扬:“老头子,我跟你说,这个紫儿丫头还真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把七仙女织粗布又快又好,还自称什么布都难不倒她的事告诉了董父。 董父顿时不顾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立马坐直了身子,急着问道:“真的?她织布的水平真的那么高超?除了粗布,锦、绫、绸、缎、麻布这些她都会?” 董母用力地点点头:“我让她试着织了麻布,确实也是又细又密,质量极好,来日送去布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至于其他布,我明日就让她买了丝线,也织着试试。” 董父连声道:“好,好,赶紧让她试!老伴,从今天起,你别再成天躲懒让她做饭洗衣的,尽干那些不值钱的做啥?就让她织布,一天织它个好几匹,那才是真正来钱的路子啊!你不要眼皮子浅,尽做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 董母皱眉:“我都要有儿媳妇的人了,还需要亲自做饭伺候她?上哪儿说理去!”她这些年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董父说道:“你听我的!我跟你讲,有了紫儿丫头,说不定等我彻底好全了,还有机会重新把我的布店开起来。到时候要啥没有?我给你买两个手脚麻利的粗使丫头,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让你做享福的富家太太,岂不是好?” 提到布店,董母顿时不再反对了。她想起了他们年轻的时候曾有过的荣光。董家有家传的织锦之术,早在几代之前,当时的董老太爷就办了一家小作坊,织布、染布,收入相当不错。 只是传到董永的爷爷辈时,却因为董永的爷爷是个好吃懒做之辈,满脑子都在吃喝玩乐之上,根本无心经营布店,生意每况日下。 待布店传到董父手上时,已经远不如前。董父费心经营了几年,才有所好转。但是很快他就因为想着尽快重回当年盛况,步子迈得太大,仓库东西积得太多却又保存不利,再遇上了梅雨季节,无数的棉、麻等原材料被毁得一塌糊涂,不仅没赚到钱,反倒欠了一屁股债。 无奈之下,董父做掌柜、做货郎,董母织布、打理家务,辛辛苦苦挨到今日。要不是七仙女相助,他们一家甚至要落到让独子卖身为奴役的境地。 布店,那是董父一辈子的执念。 只要有机会,哪怕是一丝丝机会,他也要抓住这个机会东山再起! 董母也想回到曾经的富足日子,两眼放光地点了点头:“老头子,你放心吧,我们还会做大老板的!为了我们的梦想,一切都值得。不就娶她吗?让永儿娶!”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安秀:……呵呵,软饭硬吃,这还委屈上了? 她不得不感叹王母娘娘下手确实果断、狠辣,不仅如她所说的延长了董父董母的寿命,还把他们的性格设定得如此极品。王母娘娘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让女儿好好地吃吃苦头,重症需得下猛药,只有大棒槌敲下去,恋爱脑才会清醒。 七仙女,你加油!别辜负了你母后的良苦用心啊。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外人看来,董母对未来的儿媳妇好得简直过分。 “董老太实在是好心人,收留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紫儿不说,还让自己的独生儿子娶她,说是舍不得她受苦,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董老太简直就是人间好婆婆,把紫儿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做饭、洗衣、打地、喂鸡,什么活儿都不要好干,全自己来!天哪,我只道这世上只有儿媳妇伺候婆婆的,竟还有这样婆婆伺候儿媳妇的!” “董老太为什么对紫儿那么好?哦,我听董老太说,是因为紫儿一到他们家,董老头的病就好了许多,她觉得紫儿命中带福!就这么个玄而又玄的原因,董老太就对她那么好。唉,这就是命啊,紫儿的命也太好了吧。” 不知事实真正真相的众人,纷纷夸赞董母是百年难得的厚道人。紫儿能嫁进董家,是大福。于是他们偶尔碰上七仙女的时候,都会顺口提醒她,婚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公公婆婆。 七仙女一一应下。 夜深人静,七仙女乐滋滋地与发簪上的安秀聊天:“秀儿,再过三天,我就要跟董郎成亲啦。”婚期将近,她对董永的称呼也改成了“董郎”。每次她这么叫他,董永都会红了脸。 安秀:“嗯。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趁着婚礼还未举办,还来得及。”虽然她觉得她这话是白讲,以七仙女现在恋爱脑上头的情况来看,能听进去才怪。 果然,七仙女不高兴地道:“你这系统真扫兴,就不会好好地跟我说一声‘恭喜’吗?我才不会改变主意,我盼这一天盼了好久了呢。” 安秀敷衍地道:“嗯,恭喜。”成亲就成亲呗,反正迟早也是要分开的。她都顺利完成三个小世界的任务了,这一个肯定也不在话下。连织女她都能搞定,更何况七仙女? 七仙女忽略了安秀话里的敷衍,心情又愉快了起来:“秀儿你总说董郎的母亲不好相与,董郎的父亲心思深沉,你分明是把他们想得太坏了啦。他们明明都是很好的人呀,不过就是偶尔不太会说话罢了。” “你说董郎母亲不该让我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做饭,可是那是我自愿的啊,我觉得做好吃的可有意思了。不过时间久了我确实是稍微有点腻了,但是董郎母亲马上就察觉了,立马把做饭的事接了回去,再不让我动一下手呢。” 安秀:“……”呵呵,那是因为董母让你织布赚钱了。 “你说董郎对他父母太过听从,只要父母说的,他什么都照做,就连卖身为仆也眉头都不皱一下。可那时候不是没办法吗?否则怎么会出此下策?而且这不也说明了董郎孝顺嘛。孝顺是多么美好的品德啊,孝顺难道还有错吗?” 安秀:“……”是,是,那请问你的孝顺在哪里?你是玉帝爷和王母娘娘的女儿,按你的说法,你不该好好孝顺他们,事事都听从他们的吗? 七仙女又道:“我相信四邻们的眼光。他们都说董郎母亲是个特别好的婆婆,我嫁进董家是有福了。既然他们都这么说,那肯定不会有错的啦。秀儿,你只是一个系统,你不懂。你是唯一一个说她不好的,所以错的肯定是你。” 安秀:“……”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片面的事实。而且,有一句话叫“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上”。得多数人支持的看法不一定对,而只得少数人坚持的看法也不一定错。 七仙女兴致勃勃地总结道:“啊,我的快活日子就要来啦!我一定会跟董郎过得和和美美,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安秀:“……”不可能,绝不可能!你做梦呢。 你等着吧,现在董父、董母对你还算不错,方方面面都有所收敛,那是因为你还没正式嫁给董永。 但等你们婚礼一举办,你正式成了董家的儿媳妇,木已成舟,他们的真面目也就没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到时候,希望你不要哭得太大声哦。 三日后,董家举办了热热闹闹的婚礼,董永与七仙女正式成亲。来宾纷纷贺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新婚夜,董永和七仙女过得十分美妙。七仙女真心觉得,她从此就会跟话本小说里写的那样,从此与董永过上永远幸福快乐的日子。 只是次日一早,七仙女就有些懵了。 天还没亮,他们的新房外就响起了轻轻的、有节奏的、持久的敲门声。 七仙女从熟睡中醒来,迷迷糊糊地开了门,发现是董母。她打了哈欠,问道“伯……不,母亲,有事吗?”她已经嫁给董郎了,得改口了。 董母笑道:“睡醒了吗?如果还不够,那就再躺回去睡会儿。没关系的。” 七仙女确实还没睡够,就挥了挥手:“那好,母亲,我这就回去了。” 董母却又叫住了她:“只是按照我们丹阳县的规矩,新婚第二天,做新妇的需要亲自下厨包一顿饺子,分发给四邻。饺子虽然费工夫,但我做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的厨艺远不及紫儿你,怕送出去的饺子不合人家的口味,丢了你的面子。” 七仙女停下了脚步:“好吧,那我这就去包饺子。您稍等一会儿,我把董郎叫起来,让他给我剁肉打下手。” 董母却又叫住了他:“昨天婚礼,永儿怪累的,让他多睡会儿。快出来,小声点,别吵到了他。” 七仙女有些糊涂了。昨天是她和董永的婚礼,董永累,她就不累吗?为什么他能多睡会儿,她就不可以? 但是她很快又在董母笑盈盈“我来帮你剁肉”的话语中把心底冒起的一丝不快抛了开去。这是风俗,不是吗?不是婆婆故意想要累着她的。 七仙女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色、香、味俱全的白菜猪肉饺子就出了锅。她把饺子装了盘,放进了两个多层的食盒里面,跟董母道:“母亲,那我这就出门送饺子去了啊。” 董母却是跟了上来:“紫儿,我跟你一起去。免得你新媳妇脸皮薄,被有些爱开无聊玩笑的欺负了去。” 七仙女顿时十分感激:“那太好了,谢谢母亲。”看来之前肯定是误会了,婆婆不是待她挺好的嘛。她完全没有想过董母非要跟上的举动另有原因。 饺子一盘一盘送了出去,董母笑容满面地向四邻正式介绍了七仙女。四邻连声“恭喜”,好听的话不停地冒出来。 夸紫儿的不少,夸董母的更多。 “哟,这饺子味道绝了,太好吃了!是董大姐你的手艺?” “哦,是你和儿媳妇一起包的啊?嗯嗯,紫儿真不错,很是懂得体谅婆婆嘛。” “你们这样和和美美的,真让人羡慕啊。说到底,还是董大姐你人好,紫儿也懂事!” 七仙女笑着谢过了他们的赞赏,心情十分愉快。 只是,在她不慎弄脏了手,去后院打水清洗时,遇上了这家的儿媳妇,张大嫂。 张大嫂说道:“那饺子是你做的,不是董姨包的吧?我曾经吃过她做的饭,比这饺子可差得远了。” 七仙女笑道:“母亲有帮我打下手。” 张大嫂摇头:“把本该她做的活交给你,自己却只是打下手,到头来被夸的还是她,没你的份。唉,紫儿,你太亏了。” 七仙女不懂:“张大嫂,我怎么不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大嫂凑近她,压低了声音告诉她一个惊人的事实:“你不知道吗?按照我们丹阳县的风俗,新婚的第二日,婆婆需得早起做好饺子,晌午时分领着新妇送给四邻,趁这个机会正式介绍新妇的身份。” “可是今天,是你早起费了大工夫做的饺子吧?人人都夸董姨待你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婆婆。我原也羡慕得很,但今日一看,只怕也不过如此。” 七仙女惊呆了:“啊?是这样吗?”难怪婆婆非要跟着她一起出门送饺子,原来这本就是婆婆的活计啊!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回家的路上,七仙女十分懵。但很快她又说服自己,这应该是一个误会。或许是婆婆搞错了风俗也说不定。 婆婆平时待自己还是非常不错的。就这回出了点岔子,没关系的,她不介意。 只是,接下来让七仙女一懵再懵的事情多得是。 安秀冷眼旁观,呵,看你能骗自己到几时? 董母先是摸清了七仙女手中的银两,以要给他们盖新房为由,拿到了手中,话说得很好听“盖新房各种杂事,费心得很,就都交给我吧,你们只管歇着就好”。只是,等新房盖好了,七仙女也不清楚花了多少钱,董母也没有要把剩余的银两还给她的意思。 安秀看不下去,略略提醒过七仙女一回,可七仙女却是不好意思把钱要回来:“婆婆劳心劳力帮我和董郎盖了新房,我怎么好意思因为这些微末小事跟她斤斤计较?” “反正我每天织布,再让董郎去布庄卖布,也可得一些银钱。积到现在,也快有十两了,都交由董郎收着呢。我需要什么,让董郎给我买就好。” 然而,再接下来,董母得知七仙女织布卖布赚的钱都交到董永手中之后,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把这十两银子尽数拿到了自己手中。 这下七仙女傻了! 安秀表示呵呵。妈宝男、爸宝男的杀伤力,小仙女你是没体验过啊。这回知道了吧? 第56章 七仙女6 七仙女很不能理解, 很委屈。 于是,自新婚后一直好得蜜里调油的小夫妻第一次闹了别扭。 七仙女不高兴地说道:“董郎,你怎么把我卖布的银子全部交给了你母亲?我不是让你收着吗?” 董永毫不在意地笑道:“让母亲收着不一样吗?母亲心思缜密, 不比我粗糙。银钱放在她那里,不是更安全、更放心?” 七仙女咬了咬唇:“那怎么能一样呢?”让丈夫收着, 与让婆婆收着,差别可大了去了好不好。 董永说道:“怎么不一样?母亲那么喜欢你, 你需要用银钱的时候让她给你买不就行了?还省了你自己跑一趟, 多轻松多省事。” 七仙女皱眉。 董永放柔了声音劝她:“娘子,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不需要分那么清,难道不是吗?” 七仙女在他“银钱放在谁那里都一样”的再三保证下, 勉强被他说服了。 可是, 真的一样吗? 并不! 七仙女喜欢市集上的各色点心,虽然没有天上食物的灵气,但胜在新鲜、有趣, 她几乎隔日就会让董永给她买一些回家尝鲜。 但是,现在董永手上没钱了。钱, 都在董母手中。 于是这天,七仙女如往常一样让董永去市集给她买糖葫芦和绿豆糕后, 董母很快就过来了。 董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握着七仙女的手温和地道:“紫儿啊,我听永儿说你想吃糖葫芦和绿豆糕,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你别误会, 我不是舍不得钱, 不让你买那些。我只是觉得外头卖的吃食, 尽管尝着味道不错,但谁知道用的食材新不新鲜、洗得干不干净?” “这样吧,今儿个我就亲手给你做糖葫芦和绿豆糕,保管不比外头卖的差。以后呀,你还有什么想吃的,都告诉我,我做给你吃。” 董永望着董母一脸感激:“那就辛苦母亲了。” 董母笑着摆摆手:“只要紫儿你吃得开心,我就是辛苦些、麻烦些,那也都是无妨的。我们是一家人嘛。” 董永拉了拉七仙女的手,七仙女有些懵,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觉得董母费心费力亲手给她做点心待她挺好,就也朝着她施了一礼:“多谢母亲。” 董母笑道:“应该的,应该的。紫儿你不用客气,以后但凡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我啊。” 这天,董母果然费了老大功夫做了几串糖葫芦和两碟绿豆糕,午餐时分端上了桌。 “紫儿,快尝尝母亲的手艺。”董母笑盈盈地说道,“这是我专门做给紫儿的,你们谁也不许跟紫儿抢!” 七仙女谢过董母,又推辞:“我们是一家人,好东西当然要一同享用。父亲,母亲,董郎,你们也吃。” 董母笑道:“哎,紫儿你真懂事!” 结果,七仙女最终也就吃了一串糖葫芦和两块绿豆糕。原因有二,一是在他们吃了一点就“够了够了,下次再吃”声中,她实在不好意思放开手脚大吃特吃;二嘛,味道真的不咋的,比起市集上卖的实在差得远了,她没胃口。 她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这么大费周章地让婆婆做了糖葫芦和绿豆糕,就好像她欠了婆婆一个大人情似的,可是结果完全不是她想要的。吃得不爽,还得对婆婆感激不尽,根本就没有以前直接让董郎拿钱给她买吃的来得快活、省事啊。 可是,婆婆又对她挺好。为了做她想吃的糖葫芦和绿豆糕,婆婆足足费了半日的功夫,一直都泡在厨房里呢。七仙女越想越糊涂。 私下里,董永也压低了声音,偷偷地嘱咐她:“娘子,要不以后你还是别吃糖葫芦和绿豆糕这些做起来十分麻烦的吃食了。我看母亲忙活了半天,和面、捣泥、熬糖浆,到最后累得手都有些抽筋。以后……你要是实在想吃,就让母亲做些简单的吧。” 七仙女应下:“好,你替我向母亲道歉,让她这么受累,实非我本意。是我……不懂事了。” 董永温柔地拍拍她的手:“没关系。我就知道,娘子最是通情达理,是一等一的贤惠之人。我能娶到娘子,是积了大福了。” 七仙女微微笑了笑,靠在了董永怀里。她把之前脑中的不对劲尽数扫了出去,觉得自己过得还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待她都极好。 只是,这小小的不对劲只是一个开始。 七仙女再想让董永买新鲜的点心吃食、别致的饰品、有趣的小玩意儿时,每一次,董母都能找出理由来劝她,让她放弃花钱的念头,再大费工夫地和董父亲自动手给她做。 每这么来一次,七仙女就愧疚一次,深觉自己不懂事,给董父董母添麻烦了。可是静下心来,她又觉得很是糊涂。 明明,这些东西根本就花不了多少钱。放在以前,她直接让董永给她买,她舒舒服服地吃、用、玩不就行了?怎么搞得这么麻烦,她却还没能真正地从中获得快乐呢? 夜深人静,董永已经睡熟,七仙女却是完全没有睡意。 她坐起身后,拿过发簪,问上头苹果形状、红豆大小的安秀:“秀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快活。” 安秀说道:“既然不快活,那就把银子从董永母亲的手中要回来,那本就是你的。” 七仙女犹豫:“那怎么好意思呢?母亲她……待我还是挺好的,董郎说了,她只是帮我们攒着,除了日常必需从不多花一文。她也是为了我们好啊,怕我和董郎年轻,大手大脚地把银钱浪费了。” 安秀打了个哈欠:“既然如此,那你就让她继续收着呗。” 七仙女戳了戳红豆:“秀儿,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有没有不让母亲心里不舒服,也不影响我和董郎的感情,就让她主动把我织布的钱还给我的法子?” 安秀:“……呵呵。”你做梦呢? 七仙女又道:“实在不行,以后我再织布卖布得来的银钱,她要是能不再从董郎手里要去收着,那也是不错的。之前的银子就算了。” 安秀真想打醒她:“这还不简单?以后董永一卖布回来,你就把钱收进自己口袋不就行了?或者你自己去卖布,钱自个儿收!别忘了,那本就是你的钱啊!”只要她不给,谁还能拿得走? 七仙女摇摇头:“可是以前我一直都是让董郎帮我卖、替我保管银钱的。我要这么做了,会不会影响我和董郎的感情?我不想因为区区几两银子,就破坏了我们之间的信任和爱。” 安秀无语:“那你究竟想怎样呢?” 七仙女为难地道:“你有没有办法让董郎卖完布后,主动把钱交给我,而不是交给母亲收着?” 安秀:“……呵呵,对不起,没有。”她算是听明白了,七仙女是什么都不打算做,什么都不打算改变,却期望着董永主动把钱交给她,期望着董母不再“好心”保管她的钱,期望着他们不再干涉她的花用。 这可能吗?这不就跟期待浪子突然回头,恶人突然良心发现,傻子突然变成天才似的,可能吗? 你是做梦呢还是做梦呢还是做梦呢?啥都不做就想改变,可不就是做梦吗? 安秀决定不再理七仙女。她困了,她要生理意义上的去做梦了。 七仙女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得这么继续糊里糊涂地过着日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距离七仙女下凡已有整整一年。 董父的身体在经过药物精心调养后,终于彻底恢复了! 董母高兴得泪流满面,对着七仙女感激不尽:“多亏了你,紫儿,你是我们家的大福星啊。要不是你,你父亲哪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天知道,我盼这一天盼了有多久了!” 七仙女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母亲不必放在心上。” 董母说道:“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 董父也对七仙女感激不已,末了道:“紫儿,现在我身体好了,身为一家之主,我会重新担起全家的责任来。你放心,以后我们家不会再让你这么辛苦了。” 七仙女摇了摇头:“父亲言重了,我不辛苦。”织个布而已,对她来说轻松得很。凡人一天织一匹,而她,一天两匹都是小菜一碟,质量还是上上乘。 只是很快,她就明白了董父“我会重新担起全家的责任”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董父决定,重拾董家的老本行,开布店!他,要重现董家曾经的荣光! 至于开店的本钱……七仙女最开始给董家的几十两银子,以及这一年织布卖布换得的另外几十两银子,凑起来也约莫有个一百两,足足够了。 这下,七仙女又懵了。 “董郎,你不是说母亲只是帮我保管银钱,不会在不必要的事情上乱花一文吗?”七仙女问道。 董永诧异地看向她,说道:“父亲和母亲没有乱花,他们开布店不是为了我们一家子兴盛的大事吗?父母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我们好。等以后布店开起来,生意做起来,我们的日子也就能过得更好了。” 七仙女咬了咬唇,怎么想都觉得不得劲:“可是那是我的银子。父亲母亲用我的银子之前,不该先跟我商量商量吗?” 董永笑道:“那如果父亲母亲事先跟你商量,你会反对吗?不让他们借用你的银子开店吗?” 七仙女略作迟疑,然后摇了摇头:“不会反对。” 董永笑道:“那不就得了?父亲母亲定是知道娘子你最是通情达理,一定会同意的,所以才没把跟你商量的事放在心上。这说明他们是真正把你当成了一家人,我们一家人之间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不是吗?” “娘子,你放宽心吧。一切都会更好的,我保证,我们将来能过上更富足、更快活的日子。” 七仙女“嗯”了一声,把心中的不快压了下去。董郎说的是对的吧,公公婆婆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家。 只是,董家的日子并没有过得越来越好。 做买卖哪有那么容易?董家的布店在董父经营没几年后就倒闭了,他总共也没多少经商的经验,就算有,也是负面的经验。而且市场瞬息万变,董父董母已经二十多年未曾踏足,无人脉、无靠山,想要做起来,谈何容易? 一个月,两个月,都是亏本。 三个月,四个月,虽然不再亏本,但也只是小赚。 董父董母咬牙坚持:“只要开始赚钱就行,熬过这一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董母数着匣子里已经不到十两的银子,决定在节流上下功夫。熬,死命地熬,一定要熬过去! 而这一节流,七仙女的日子就过得更加不舒坦了。 七仙女在天上的时候是娇生惯养惯了的,就算下凡之后嫁给了董永,有情饮水饱,那也不可能真的只喝水、吃西北风过日子吧? 糖葫芦、绿豆糕这些风味甜点没得吃也就罢了,好玩的风车、泥人没得玩也就罢了,可不能连正常的吃喝用都不能保证吧? 一连好几天,董母端上桌的吃食都是非常让人一言难尽。 主食不再是一整锅的白米饭或一大盆的白面馍馍包子,而是半锅粥、半锅白米,或是白面和玉米面馍馍各半。 菜也主要都是白菜、萝卜之类的素菜,一大盘子蔬菜里面只炒一小块肉。 就连鸡蛋,每次也只炖两个。 “这……”七仙女忍不住道,“父亲,母亲,你们这些日子辛苦了,正是需要好好补补的时候,怎么就吃这些?” 董母笑道:“每天都那么累,大鱼大肉的实在吃不下去,没有胃口。就做了这些素菜,换换口味。紫儿,你不喜欢吗?” 七仙女勉强笑了笑:“喜欢。正好近来天气越发炎热,我也有些苦夏。” 一家子开始用饭。七仙女本想跟以往一样自己盛饭,却见董母拿过饭勺,笑眯眯道:“紫儿你坐着,放着我来就行。” 然后,在七仙女惊讶的目光中,董母将饭勺伸向了粥锅,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粥:“知道你苦夏,怕是白米饭吃着难受,今儿个就喝粥吧。” 董永笑道:“母亲,您总是这么贴心。”笑着将粥碗递给了七仙女。 七仙女只得接过:“谢谢母亲,喝粥正合我意。” 董母又给董父和董永各盛了满满一大碗饭:“你们男人体格大,消耗多,饭也要多吃点。我们女人喝粥就行。” 七仙女捏着手中的勺子,有些难以下咽。喝粥就行?她以后都得喝粥吗? 确是如此。从这日起,董家的饭桌上,都是董父和董永吃饭,董母和七仙女喝粥;要有肉菜,也都是紧着男人,至于女人,董母说了“我们可不习惯那些油腻腻的,青碧碧的小油菜最好吃”。 私下里,七仙女委婉地跟董永提及此事。 董永一脸震惊:“啊?原来娘子你不喜欢喝粥,喜欢吃白米饭啊。可是母亲熬了大半辈子的粥,她做的粥是远近四邻都赞不绝口的。我就是想喝,她还不让,说是专门给你做的呢。母亲她……是把她以为好的特意留给你啊。” 七仙女疑惑:“是吗?原来母亲是那么想的?” 董永肯定地道:“当然是啊,你误会母亲了。这样吧,你要是喜欢吃白米饭和肉,今后我把我的那一份给你。好啦,别不高兴了,开心点。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说开就好,别放在心上,伤了感情。” 七仙女点头:“嗯,董郎你说得对。” 然而,饭桌上,在董永把白米饭和肉丝扒拉了一半给七仙女后,董母却是开始抹泪了:“对不起,紫儿,是我们没用,连点好的都没能让你吃上。可是近来我们布店盈利微薄,为长久计,才不得不处处节流。” 董父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眼下倒是有个好机会,隔壁府城有一批上好的生丝,只要我们进了货,再用我们董家家传的织锦之术织成锦缎,定能大赚一笔。可惜啊,少了本钱。” 董永忙问:“父亲,不知需要多少本钱?” 董父说道:“生丝进货量最少需得百斤起。一百斤生丝,需得百两银子。唉,我们从哪里去搞这一百两银子啊?” 七仙女默默低下了头。一百两,算上她之前当掉的银钗,以及后来她织布卖布换得的钱,加起来应该早有一百两了。怎么折腾了这么久了,她的钱全折腾进去了,却是啥也没?反而又要这百两银子? 她直觉这家布店开得很没有意思。日子过得越来越差,啥都降了档,还不如以前她织布养一大家子的时候呢。 等等,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她到董家以来的一年半时间,似乎一直都是她在养家! 可是钱,却牢牢地把在婆婆手中! “哎,紫儿,你头上的这根金簪很别致啊。”董母早注意到了七仙女头上的金簪,只是今天才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不知是何来历?肯定很珍贵吧。” 听永儿说,紫儿的那根银钗都当了四十五两,那这根金簪,肯定更值钱吧? 那只要说服她把金簪也当了,他们不就有钱进生丝、织锦赚大钱了? 董母如此想道,董父也猜到了她的心意,两人眼睛紧紧盯着七仙女的簪子。 董永见七仙女不说话,催促道:“紫儿,紫儿?母亲问你话呢。你这根金簪是什么来历?” 七仙女回过神来,轻轻地摸了摸簪子,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第57章 七仙女7 “那是我母……母亲送给我的生辰礼物。”七仙女摸着脑后的红豆金簪, 失落地道,“我母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可能……很久很久都见不到她了。” 算算日子, 她已经足有一年半时间没见到母后了,也不知母后还生不生她的气?母后还记得她吗?有来找过她吗?母后曾经说过要是她与凡人在一起,就跟她断绝关系再没她这个女儿这样的话,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而她违逆母亲, 也非要过的快活有趣的凡间日子, 似乎……并不想她想象中的那么无忧无虑。 她头一次开始认真地怀疑, 她做的选择是不是有错?她做的这一切,值得吗? 而七仙女这话听在董家的人耳里,则是“我母亲已经过世”的意思。他们对此早有所料,否则怎么从来不曾听她提起过家人, 就算偶尔有问及也是敷衍过去。 董永轻轻拍了拍七仙女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有我陪着你, 你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你嫁给了我,重新有了一个新的家,你母亲远在天外, 也可以安心了。” 七仙女咬了咬唇, 有些感动地道:“嗯。”不论如何,董郎待她还是极好的。只要与董郎在一起,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不悔。 可是接下来董父和董母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却是让七仙女重新开始了怀疑人生。 董母笑容满面地朝七仙女伸出手:“紫儿, 你把金簪拿给我看看。”七仙女不疑有他, 拔下了金簪, 递给了董母。 董母接过金簪,翻来覆去地看,赞不绝口,一旁的董父也是不断颔首。很显然的,他们对这支金簪十分满意。满意到了什么地步呢?董母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条手帕,将它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 七仙女见状,忙问:“母亲您这是做什么?这簪子我还要戴的。” 董母笑眯眯地说道:“俗话说,‘财不露白’,紫儿你这簪子瞧着名贵得很,而我们家自从开了布店,来来往往的人实不算少。要是有个不慎,簪子掉了,再被人捡了去该怎么办?你也说了,这个是你母亲送给你的生辰礼物,意义重大、十分珍贵,不如就由我来替你好好地收着吧。” 这回,一向顺着婆婆的七仙女却是怎么都不同意了。她想起了她那些被婆婆好好“保管”着的银子,当初也是说“只是帮你保管,绝不轻易动用”,可是后来呢?还不是保管着保管着,就不再是她的了? 这支金簪若是交由婆婆保管,想也知道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 于是七仙女动作极快地将金簪拿回了手中,紧紧捏住:“多谢母亲,不过,不必了。” 董永皱了皱眉:“娘子,你这是作甚?母亲也是一番好意。” 七仙女垂下头,低声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我戴着它,就好像母亲仍然陪在我身边一样。我离不开它。” 董永叹气,柔声道:“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既然这支金簪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那你还是自个收着吧。” 七仙女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没有看错人,董郎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董母也忙道:“紫儿,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帮你保管这贵重之物,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七仙女勉强地回答道:“没关系,我没有误会。”总之不管婆婆是出自好心还是别有所图,她绝对不会让这支金簪离开她。这金簪上头,还住着秀儿呢,那可是母后专门派来提点她的“人间清醒大女主”系统。 只是,董父和董母哪里肯就这么罢休? 时隔二十多年后,又一次,急功冒进的董父踩进了同一个坑里。 他不肯放弃眼前赚大钱的机会,借了足足一百两银子的高利贷从隔壁府城进了生丝,想着只要抓紧时间用他们董家家传的织锦之术织成锦缎,定能大赚一笔。 只是,生丝在运输和存储过程中出了问题,质量下降了很多;时代变迁,他们董家的织锦之术早已过时,顾客们并不买账;到最后,大量的锦缎堆积成山,根本就卖不出价。 这一日,七仙女才起身,一进饭厅,就见老泪纵横的董母朝她跪了下来:“紫儿,我的好媳妇,求求你救救我们这一大家子吧!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七仙女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开,伸手扶董母:“母亲您快起来,有什么事情坐下说。您这么做,是要折煞我吗?我哪里当得起?” 董母抹着泪嚎哭:“紫儿,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还请你千万千万要帮帮我们啊!” 七仙女哪里见过这样的大阵仗,慌乱得不行,正要出声答应,就听到了头上金簪红豆安秀冷淡的话语:“不许答应。有话就好好说,如此要挟是何道理?你要是这回从了她,以后这样的事情就多得是了。” 在孝道大过天的这个时代,母亲向媳妇下跪,不是要挟是什么? 七仙女瞬间冷静了下来:“母亲,您要是想跟我说事,那就坐下好好说。否则您现在这个样子,只怕情绪十分之不冷静,说出来的话也不得信,我没法听,我亦不会当真。”说着就要离开。 董母的嚎哭声顿时停了下来,站起了身,拉住了七仙女的袖子,又看向门外的董父。董父见状,也唉声叹气地走了进来:“紫儿,实在是对不住,又得麻烦你了。” 董永听到声音,也从卧房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状况连忙安慰父母:“父亲,母亲,你们别着急。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难关当然是一起闯。你们放心,只要是我和紫儿能帮得上的,我们肯定尽心尽力。是不是,娘子?” 七仙女淡淡地说道:“董郎,我们先听父亲母亲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于是董父董母把赔钱的经过作了润色之后,告诉了七仙女和董永。末了,他们眼泪汪汪地道:“再过一个月,高利贷就要到期了。我们要是还不出连本带利统共一百五十两银子,那就麻烦大了啊!” 董永大吃一惊:“一百五十两?你们不是只借了一百两银子吗,怎么才过了区区三个月,就要整整五十两的利?” 董母抹泪:“这不是没办法吗?家中无银,没有本钱进货,只能借贷。谁知天公不作美,小人猖狂,我们这是被坑了啊!” 董父叹着气道:“其实原本如我所想,要是一切顺利的话,生丝织成锦缎卖出,获个两三倍的利不在话下。只是现在这么一来,锦缎积压在库,完全卖不出去,我们不仅没得赚钱,就连本钱都拿不回啊。” 董永心急如焚:“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娘子,你有什么办法?” 七仙女木然地摇了摇头。 董母死死地盯着七仙女的眼睛:“不,紫儿你有,你有办法!你只要把你头上的那支金簪当了,少说也可以当个一百两银子。还了这一百两银子,我们再向钱庄求个情,让他们宽限些日子。这段时间里你再多织些布,多卖点钱,只要肯下功夫,很快就能还清的!” 董父也说道:“是啊,只要先把本钱还清,利钱宽限个两个月不成问题。就是得辛苦你了,紫儿。” 董永也看向七仙女:“娘子,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得暂委屈你……” 七仙女终于爆发了:“我不同意!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我早说过了,这支金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意义重大。有它在,就如同我母亲仍在我身边陪伴着我,我绝不可能把它给当了!你们为什么非要盯着它,打它的主意?哼,话说得好听,只是帮我保管!只怕你们先前就打着把它当了的主意!” 而且更可怕的是,那五十两利钱还需要她织布卖布来还! 董永说道:“只是当了,又不是卖了。等以后有机会,我们还是可以把它赎回来的啊。” 七仙女冷笑:“赎回来?董郎,你还记不记得我一年前当掉的那支银钗?我拿它换了四十五两银子,.52GGd.全花用在了你们家,直到现在还没赎回!我的银钗尚还在当铺,你们就又想要我当金簪?说破天去,也没这样的道理!” 董父重重地咳了一声:“什么‘你们家’?紫儿,你既嫁给了我们永儿,就也是我们董家的人,何必那么斤斤计较,也太见外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同心协力,一同让我们的日子过得更好,而不是事事都要算得那么清楚。” “家,是讲情的地方,不是讲利的地方。你懂吗?” 七仙女用力地摇头:“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要是谁想拿走我母亲留给我的金簪,就是要了我的命,我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董母说道:“区区死物,何必那么在意?紫儿,你着相了。” 董父长叹了一声,说道:“要是当初进生丝的时候,就把金簪当了,怎么也不至于现在这般欠了足足五十两的利钱,让人愁眉不展。” 七仙女不可思议地看向董父:“难道这还是我的错了?果然你们早就打着把我金簪当了的主意,什么‘帮我妥善保管,怕一个不慎丢了’都是骗人的!” 董父皱眉:“你是永儿的娘子,你的不就是永儿的?我们暂用下你的东西换钱又怎么了?身为女子,当遵从‘三从四德’之训,以夫为天,哪有你这样的,简直不可理喻!想当年,我用你们母亲的嫁妆的时候,她可是连半句话都没反对过!” “紫儿,你要再不好好改过,就别继续在我们董家呆着了,我让永儿一纸休书休了你!” 董永大惊失色:“父亲!” 第58章 七仙女8 董母也附和道:“没错, 永儿你去准备笔墨,这就写休书吧。”就不信这样还治不住她! 董永不敢置信:“母亲, 又何至于此!” 他望向七仙女:“娘子, 紫儿,你别倔了好不好?难道你真的要跟我分开吗?你快跟父亲和母亲道个歉,就说你错了, 请求他们的原谅, 成不?” 七仙女眼眶通红,捏着金簪手不住地颤抖:“董郎, 难道你也是这么觉着的吗?你也觉得错的是我?”她没错, 一点都没错!她诚心诚意地把他们当家人, 可他们呢?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她的心! 她在天上的时候,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要是母后知道了她的遭遇,肯定会心疼死的吧。 这一瞬间,七仙女极其想念王母娘娘。 董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拉着七仙女去了卧房:“娘子,你过来, 我跟你好好谈谈。” 然后董永一脸深情地开始了忆苦思甜:“娘子,我知道今天父亲、母亲说话有些直了, 听起来不太顺耳。但请你理解一下他们, 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啊。他们是真正把你当成了一家人, 才会这么不见外, 并不是存心想要占你的便宜的。” “父亲这大半辈子不容易啊。他年幼的时候, 祖父游手好闲、花天酒地, 把家业败落得只剩一个空壳子;父亲长大接手后,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 却天不假时, 反而亏得一塌糊涂。为了养家,父亲做货郎、做掌柜,把身体都掏空了。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就病重在床,起不得身,这些年都饱受病痛折磨。好不容易病好了,他一心想要重振家业,让我们一家子重新过上好日子,才重开了布店。没想到,唉,又遭人算计,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不想的啊。唉,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母亲这大半辈子也很不容易啊。她自嫁给父亲,没过几年好日子,家里就出了变故,负债累累。母亲只得一边照顾我、一边辛勤织布赚钱补贴家用。从小到大,每天晚上我睡觉之前,母亲尚在赶工;每天清晨我起床之时,母亲早就开始新一天的活计。她这些年,实在也是难得很。” “娘子,我求求你了,你体谅体谅他们好不好?我跟你保证,我会一辈子待你好,来补偿你为我们家的付出。我们一起把这段苦日子熬过去好不好?” 七仙女的脸色有些动容。董郎说得也没错,他们确实很苦,他们也是没法子,走投无路了。 然而,金簪上安秀的话却如同一盆冷水兜头倒下:“董永的父亲母亲不容易是他们的事,是他们志大才疏、贪婪不理性,才屡屡中了算计。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穷,就有理吗?你帮他们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董永既然觉得他父亲母亲不容易,那他就自己想办法好好努力,帮他父亲搞钱,帮他母亲织布!他自己什么都不做,却站在道德的高点上,把这一切都推给你,是何道理?” “那是他的父亲母亲,孝顺他们是他天经地义的事,而不是娶了你后,就全数交由了你。” “呵,娶个媳妇,替他孝顺父母,自己却做甩手掌柜,做男人的还真是轻松哦?” “七仙女,不许管他们!反正,你要是敢把金簪当了,我就回到王母娘娘身边去,我也再不管你!” 七仙女终于又清醒了过来。 “董郎,不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把我的金簪当了。”七仙女缓缓说道,“你要是实在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娘子,那就写休书吧。” “我们,好聚好散。” 这一年半的恩爱和时光,终究是错负了! 董永满脸震惊:“娘子!” 怎么会这样! 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七仙女:“娘子,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会不分开的吗?难道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你根本就没有真的爱过我?” 七仙女痛苦地说道:“爱过,当然爱过。可是……” 董永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那为了我,你忍一忍好不好?等跨过了眼前这个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父母他的做法虽有不对,但他们并没有恶意,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 然而七仙女坚定地摇了摇头:“董郎,我已经忍得够多了,我没有办法再忍下去了。对不起,可能上天注定我们无缘,其实我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或许从一开始,一切都错了! 董永哪里肯放弃,他拉着七仙女的手,细细地诉说着自两人初遇一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我耕田,你织布;我挑水,你浇园。我们曾经是那么的恩爱,就算日子过得并不富裕,那也是甜如蜜糖。”董永凝望着七仙女的眼睛,深情款款地说道,“我早把你视作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舍得跟你分开呢?” 七仙女眼眶微红:“董郎,我也把你视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又何尝舍得跟你分开?可是你父母……唉,若你同我一般也是孤身一人,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再苦再累我也认了。可能我自私吧,我实在做不到像对你那样,无条件地为你父母付出。” “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我太累了,真的是太累了。董郎,你要是真爱过我,就放了我吧。” 董永摇头,用力地把七仙女拥入怀中:“对不起,我做不到,我这辈子都没法放开你。我们不当簪子了好不好,我也不要你织布了好不好,欠债的事我会想办法的……我会另外想办法的……” 七仙女瞬间心软,泪流满面:“你能有什么办法?” 董永下定了决心:“你容我想想,一定、一定会有办法的!” 董永的办法,就是去卖苦力、做短工。每天工作好几个时辰,拿那么几十文钱。 七仙女见了,心疼得不行。董父和董母对七仙女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似乎,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他们,而是她。 “秀儿,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董郎吃这样的苦。”七仙女对安秀道,“我要帮他!” 安秀躺平看戏:“哦。”她还以为这个小世界的任务能就此结束,轻轻松松地带回返回天庭呢,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七仙女的恋爱脑严重程度。爱郎一吃苦,七仙女已经清醒了一半的脑子马上就又混沌了,重新跳入了坑里。 那就,继续看戏呗。 七仙女去了董家布店的仓库,细细地检查了那批卖不出的锦缎,很快就有了办法。 她夜以继日地用她高超的织锦技艺对它们进行了修复、加工,使得这批原本过时、质地一般的锦缎重焕生机,别有一番特色。 尽管与那些真正质量上乘的锦缎没法比,不能卖出高价,但卖个成本价,拿回原本的一百两银子是不在话下的。 七仙女的估计没有错,很快,这批锦缎销售一空,一百二十两银子落入董父董母袋中。 董母对七仙女赞不绝口:“紫儿,我就说你是我们董家的大福星。有你在,不管我们家遇到再大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七仙女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董父也是笑容满面:“现在我们只差五十两银子的利钱了。”就这么一个月的工夫,高利贷利滚利,又滚出了二十两银子的利钱。 “不过钱庄的老爷见我们已经还上本钱和一部分利钱,特宽容了我们些日子。那五十两的利钱,我们只需在三个月内还上即可。”董父补充道。 董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紫儿,要不……你还是把你的金簪当了?当个一百两银子,拿五十两还了利钱,还剩五十两我们继续做布店的生意。有紫儿你的这一双巧手在,我们家布店一定会财源滚滚。我保证,只要赚够了钱,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的簪子赎回来,绝不食言!” 董父补充道:“还有一年半年你当掉的那支银钗,也一并赎回来。” 七仙女却是严辞拒绝:“父亲,母亲,你们不必再说。我是不可能当了金簪的,永远不会。” 董母急道:“那……那五十两利钱咋办?你忍心看着永儿一直卖苦力吗?何况他就是卖一辈子苦力,只怕也还不够这五十两!紫儿,他是你的丈夫啊,你的心肠怎么能这么硬?” 七仙女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们借高利贷之前,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害得董永落到现在这个下场的,不是她,而是他们!他们都不自责,却来责怪她,是何道理? 董父放缓了语气:“紫儿,我们承认之前做错了。只是事已至此,追究责任已是无用,我们合该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渡过眼前的困局才是。” 七仙女皱了皱眉头:“等董郎回来再说。”一时之间,她也没有办法。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当金簪,那是她的底线。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解决的办法很快就送上了门。 这一日,董永搬完砖回到家,就发现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傅员外府上的管家。董父董母对他点头哈腰,尊敬得不行,好像他就是傅员外本人似的。 傅管家一见董永,就笑开了花:“哟,你终于回来了,我家老爷吩咐我来跟你商量个事儿。” 董永朝着傅管家行了一礼:“你请说。” 傅管家笑道:“我们老爷见过了你们布店的锦缎,觉得很是不错。所以我们老爷决定出高价,聘请你们小两口到府上做工。” 董母忙问:“不知工钱如何?” 傅管家笑眯眯道:“五十两,一年!怎么样,不错吧?” 董母喜笑颜开,董父则是舔着脸问道:“不错不错,傅老爷慷慨大方。只是,不知我儿可否预支一年的工钱?” 傅管家嘴角显现一抹嘲讽:“可。” 董母用力一拍大腿:“那太好了!傅员外慈悲心肠,如同一场及时雨,解了我们家的燃眉之急啊。永儿,你还不快答应下来?这是多么好的机会!” 董永面色却有犹豫:“不知聘期如何?”傅管家说是聘请,但这只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却是相当于卖身傅府了。就跟一年半前,父亲重病,他走投无路之时,想过卖身傅府做仆役一样。而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只不过不是仆役,而是织锦工。 或许,这就是命吧。董永心底颇有一种苍凉之感。 傅管家说道:“最低三年。怎么样?董永,你同不同意啊?” 董永不舍的目光从父母身上扫过,再停顿在了七仙女脸上。他紧紧握住七仙女的手,手心紧张得直冒汗:“傅管家,只聘我,不聘我娘子,可否?三年聘期,我只需要五十两银子。” 七仙女反握住他的手:“董郎,你这是何苦?” 董永含泪看着七仙女:“娘子,我吃苦受累不要紧,可怎么忍心拖累了你?你好好地在家里等着我,不过三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你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待三年过后,就是我们夫妻团圆之日。” 七仙女感动不已:“不,董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是卖身为仆,我也是心甘情愿。” 董永用力摇头:“不,娘子,我哪里舍得?这三年你就待在家里,替我照顾好父亲、母亲。待三年后,我恢复自由身,我们再一起好好儿地过日子,好不好?” 待在家里替他照顾父亲母亲?成天对着面甜心苦、对儿媳满心算计、还志大才疏借高利贷害得儿子卖身还债的公公婆婆,七仙女是绝计不乐意的。 一个“孝”字压过天,七仙女想也知道董永不在家,她孤身一人留在董家替他孝顺父母会是怎样的光景。一想到那,她就不寒而栗,深觉还不如卖身去傅府织布呢。于是她坚定地道:“董郎,我必须跟你在一起。我们是夫妻,当同甘共苦,怎么能遇上困难就各自飞呢?” 董永被七仙女的一片深情感动得不行,越发想要让她留下,别跟着他去傅府吃苦。只是他才再劝了半句,就听傅管家重重一哼:“你当我们老爷是看中了你们董家的破烂织锦之术?我们老爷看重的是你家娘子的一双巧手!” “聘请你们小两口,你当我们老爷真正想聘的是你董永?非也,是你娘子!若是你家娘子不同去,你也不必去了!” 第59章 七仙女9 董永万万没想到傅府真正想聘请的人不是他, 而是七仙女。 傅管家以一副很让人不舒服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董永,嗤道:“要是只聘一个,也成。让你家娘子随我进我们府上, 你留在自家伺候你父母, 不就行了?至于工钱, 那就降为一年四十两,如何?”反正他们家老爷交代了,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董家娘子弄进傅府,至于董永, 那就是个捎带的, 来不来的都无所谓。 董永当然不同意,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话,董父和董母就先急了。 董父说道:“我儿我媳能得傅老爷看重, 被聘为织绵工, 是我们董家莫大的福气, 岂有推拒之理?我儿自然也是要同去的。” 董母也附和道:“是啊是啊, 我们永儿也同去, 所以工钱还是一年五十两, 是吧?”永儿要是不去,那一年可是少了足足十两银子呢,三年就是三十两, 那可是一大笔钱!她可舍不得。 傅管家点头, 道:“嗯, 五十两, 聘期三年起。” 董母笑道:“那就好, 我家永儿和紫儿一同去傅府。紫儿是好孩子, 从她进门以来我们一直把她当成亲闺女来看待, 我们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做工,有永儿在一旁照应着,我们才放心。至于我们老两口,还没老到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地步,尚可自理,就不拖累他们在家照顾了。” 董永十分感动,握着董母的手道:“母亲,谢谢您的理解。”又向傅管家用力点头:“没错,我自是要跟我娘子一同去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傅管家从袖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聘书,让董永和七仙女在上头签了字,画了押,约定了次日辰时就开始上工。 然后,傅管家又将五十两银票交给了董父:“这是预支的头一年工钱。”就离开了。 傅管家一走,董父、董母就拉着董永进了他们的房间,说有话要交代他。 七仙女坐在厅堂椅子发呆,对明天就要换个环境的事颇有些茫然,就听金簪上的安秀发话了:“七仙女,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凑在房门外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安秀直觉,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七仙女皱眉,犹豫道:“偷听人言,非君子所为,这样不好吧?” 安秀说道:“你在天上的时候,不就早用瑶池镜偷窥过董永?你那时怎么就不说不好了?还不快去,反正又不是头一次了,扭捏什么呀。” 七仙女讪讪一笑,觉得安秀说得也有道理,就放轻了脚步,稍稍踱到门外,偷听董家三口的对话。 门内。 董永直直跪下,朝着董父、董母重重磕了三个头:“儿子不孝,明日起就得前往傅府上工,再不能在父亲、母亲身旁伺候,三年方得归。父亲,母亲,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们可千万得保重自己身体。” 董母连忙把他扶起来:“儿啊,你不必担心我们。就是苦了你了,唉,事情走到这一步,我们也不想的。” 董父遥望着窗外,仿佛回忆起了遥远的过往,眼眶湿润,语气沉重:“大概这就是命吧。我们董家的布店,到底是成为过往云烟了。是我不信命,非要搏这一把,钱没赚到不说,反害了你们两个。” “永儿,你怪不怪我们?恨不恨我们?” 听到这,门外的安秀向七仙女吐槽:“你看你看,这就是打感情牌的以退为进,以“孝”为名的道德绑架。你信不信董永的父母这么一说,以董永的孝顺性子,定会心疼父母心疼得不行,绝计不会怪他们、恨他们的。” 七仙女咬了咬唇。在遇到董家人之前,她从来都没有设想过,“孝顺”这么美好的品德,竟然可以这么伤人! 果然,门内的董永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父亲,母亲,你们是给予了我生命的人,对我有着天大的恩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可能怪你们,更别说恨你们了。何况,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一家子好,是为了让我和紫儿以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一切的一切,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董父欣慰:“那我就放心了。永儿,你这一路去,千万保重,千万勿记挂我们两老。” 董永闻言落泪道:“若不是傅府非要聘请紫儿,我是万般情愿把紫儿留下孝顺你们的。如此,有紫儿在,你们若有个病痛也有人照顾,紫儿也无需跟着我在傅府受被人差使之苦。” 董母笑着拍拍他的手:“你有这个心,我和你父亲就很欣慰了。” 听到这,门外的安秀向七仙女吐槽:“你听你听,这就是董永的真实想法!他就是想把你留下,替他做孝子!” 七仙女轻声辩驳:“他只是太孝顺了。而且,他那么做也是为了不让我吃苦。只是他根本不知道,于我而言,他不在身边,我孤身一人在家替他行孝,才是真正的吃苦。” 安秀淡淡地道:“哦。”七仙女还真爱董永啊,就算饱受打击也不忘替他找借口。 门内,董父还在谆谆叮嘱董永:“永儿,我看傅府的待遇着实不错。不过是织织锦,一年就能得五十两银子。傅老爷感觉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愿意预支我们一年的工钱。这样的好东家,实属难得啊。” 董永点头:“预支一年工钱,正好还清我们家的债务。”那样他也就安心了。 董母接着道:“之后两年,可再得一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永儿,你和紫儿吃住在傅府,这么一大笔钱恐惹人眼红,实在是很不安全。这样吧,不如我每个月去傅府找你一趟,你把工钱交给我,我替你们收着。” 听到这,门外的安秀又向七仙女吐槽:“听到没?你那婆婆又要收你们的银子了!” 七仙女愤愤地道:“什么‘替我们收着’,明明就是收着收着就不见眼了,什么时候还回来过!我不同意!要是董郎敢答应了,我非跟他闹翻不可!” 安秀挑了挑眉:“哦。有点长进嘛。” 不过,这回门内的董永没有辜负七仙女的期待:“不必劳烦母亲了,我另有打算。我想着每攒够十两银子,就把钱存入银庄,既方便又省事,每年还可拿一厘的利。等三年后聘期满,我和娘子归家,正好拿这笔钱重建个大房子,我们一家人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说到这,他脸色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到时候我也二十有三了,是时候跟紫儿要个孩子了。有了大房子,等孩子长大,我们一大家子也能住得舒适、宽敞一些。” 听到这,门外的七仙女也红了脸,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眼底满是温柔。 安秀:“呵。”有她在,有王母娘娘在,七仙女和董永是绝计不可能有孩子的!永远都不可能!毕竟有了孩子,事情就复杂了,关系断起来也就麻烦了。 门内,董母听了董永这番话,顿时不再纠缠着非要儿子把工钱交给她,而是喜上眉梢,连连称是:“不错不错,等你们重新归家,确是要孩子的时候了!我和你父亲也等着抱孙子呢!” 董父也是眉眼俱笑。 不过,董母脸上的喜色并没有维持多久,而是很快就肃了脸,压低了声音跟董永说道:“永儿,就怕三年过后,你媳妇不再是你媳妇了。” 董永不解地问道:“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董母郑重其事地拉着他道:“要想三年过后,你媳妇仍是你媳妇,在傅府的时候你就必须得把她看好了。不许她跟陌生的男人单独说话,更不许她凑到傅老爷跟前。我听说傅老爷今年不过二十五岁,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去年刚死了原配夫人,正琢磨着续娶呢。” 董永更加不解:“傅老爷续娶不续娶,跟我和紫儿有什么关系?” 董母用力地一拍大腿:“唉哟,我的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世上的有钱男人,哪个不喜欢漂亮女人?紫儿年轻,长得好看,要是你不提防着点,她攀附富贵,跟了那傅老爷,那你的媳妇就飞啦!” 门外的安秀向七仙女吐槽:“听听,你的婆婆就是这么想你的!” 七仙女几乎要咬碎银牙:“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嫁进董家一年有余,与她朝夕相处,本以为不论如何也是有些情分在的,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看我,对我没有半点信任!从头到尾,我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人!”她要是想攀附富贵,何至于下凡嫁董永?她原本可是天庭的金尊玉贵的七公主啊! “这老婆子,简直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七仙女恨恨地道。 安秀鼓掌:“你说对了。” 房内,董永听了董母的话,皱眉道:“母亲你不要再说了,紫儿不是这样的人。” 董母说道:“反正你得提防着点。就是紫儿没有那个意思,也难保有心人对她起了心思。” 董永眉头皱得更深:“母亲放心,我断不会让紫儿受了欺负。” 董父董母点头:“行,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房外的七仙女赶紧回到厅堂,端起茶杯作无事发生状。董永的最后一句话她听进了耳中,心里微甜。虽然董郎的父亲母亲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实在让她失望得很,但至少董郎处处维护着她,他是真爱她的,没有辜负了她对他的一片真心。 “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是董郎啊。”七仙女轻声对安秀道,“他的父母是他的父母,他是他。我不想把他们混成一谈。只要离了此处,就是再苦也是甜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 安秀躺平:“是吗?希望如此,祝你顺利哦。”才怪,再苦也是甜?一切都会好起来?那是小仙女你没真正受过生活的拷打! 次日,董永和七仙女提着只装了换洗衣物的两个简单的包袱,就去了傅员外傅官保的府上报到。 傅官保。 安秀轻笑。现在这个小世界的傅官保,可不同于原剧情里那个傻乎乎的、讲情理的、有点良心的、让真正资本家见了要气死的傅官保。 他可是在安秀的要求下,在王母娘娘的作法下,智商增加了至少五十,变得精明能干了好几倍的傅官保V2! 想一想,一个反派,又是高智商,可不就能让董永和七仙女两个吃尽苦头吗? 第60章 七仙女10 傅府。 董永和七仙女被傅管家领到傅官保面前。 董永恭恭敬敬地朝着傅官保行了一礼:“见过傅老爷。”拉了拉站在一旁不动的七仙女。 七仙女只得照做:“见……见过傅老爷。”身为天庭公主, 却要向凡间一个富家翁行礼,这感觉实是不好受。 安秀:呵呵,这就受不了了?这连小小的开胃菜都算不上, 顶多只算个餐前的小零食呢。 原本懒懒靠在榻上的傅官保却是立马来了精神, 这世上竟有如此好听的声音!再定睛一看,他顿时眼睛放光,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人! 傅官保指着七仙女,问身边的傅管家:“她是谁?” 傅管家躬身回答道:“她就是董王氏, 董永的娘子,就是织得一手好锦的那个。” 傅官保“哦”了一声:“原来是她!”真是可惜,已经嫁人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唉。不过没关系, 只要人长得好看, 声音好听,再加上还有一双巧手,他不会介意她已经嫁过人的过去。 虽然出身低微,不够格做他的妻子, 但纳了做个小妾,那还是没有问题的。小妾嘛,要求不需要那么高, 嫁不嫁过人的也没那么重要。 于是, 傅官保顿时来了兴趣, 问董永:“听说你家里急需银子还债?” 董永说道:“回老爷,正是。不过承蒙老爷宽厚, 预支了我们一年五十两的工钱, 我父母今日晌午已去钱庄将外债还清。”他是真心感激傅官保。 傅官保笑道:“不必客气, 不过区区五十两银子罢了。要是你家里还需银子, 尽管跟爷说,爷不是那等冷心冷情的人,只要合情合理,定会帮你。”他当然不是闲着无聊做善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昨天下午,一手签字画押,一手预支工钱。表面上看着是他体谅他们,实际上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把事情定下,免得他们想到别的法子有了喘息之机,就不愿再替他织锦做三年工。 董永感激不尽:“多谢老爷一片好心。不过暂时没什么需要。” 傅官保轻咳了一声:“你别先急着拒绝,回去好好想想。”这个不上道的憨憨。 董永和七仙女告退,由着傅管家带着他们到了他们的住处。那是一间简陋的、只有十几个平米大小的房间,除了床和柜子之外,空空荡荡,连个坐的椅子也没有。 “你们先收拾着吧。”傅管家说道,“对了,董王氏,午时三刻你到堂屋一趟,老爷有事吩咐。” 七仙女应下。 傅管家走后,董永拉着七仙女的手唉声叹气:“娘子,苦了你了。这里实在太简陋了,比起我们家的房间小了不少。唉,都怪我没能掌握我们董家织锦之术的精髓,入不了傅老爷的眼,才害得你这般辛苦。” 七仙女摇摇头,道:“不苦。只要能跟董郎你在一起,就是再苦也是甜的,我不怕。”董家的织锦之术?那早过时了,掌握得再精妙也是无用的。 只是,七仙女很快就遭遇了让她怀疑人生的事。 午时二刻。 七仙女停下收拾房间的动作,对董永道:“董郎,时辰到了,我该去见傅老爷了。”他应该要给她安排工作了吧。 董永点点头:“娘子你尽管去,这里的打扫清洗交给我就好。”只是他擦衣柜的时候,擦着擦着,脑中不知怎么的突然闪过了他母亲昨日再三叮嘱过他,让他千万看好他媳妇的话,想了想还是悄悄地跟了上去。他心里默念,他当然不是怀疑自家娘子,他是怕娘子不慎受了人的欺负。 与此同时,金簪上的安秀提醒即将踏入堂屋的七仙女:“七仙女,你要小心哦。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面上道貌岸然,实则心如蛇蝎,你可别吃了亏。” 七仙女完全没放在心上:“秀儿,你别总把人想得这么坏。我看到傅老爷心地挺好的,都愿意给我们预支工钱呢。我们只要好好地给他干活,相信他不会亏待了我们的。” 安秀:“呵呵,你别想得太天真。一年半前我提醒你小心你公公婆婆时,你也是这么说的‘别把人想得这么坏’。你忘啦?” 七仙女抿了抿嘴:“秀儿,过去的事别再提了,我晓得了。”有些不耐烦。 安秀:“……”行,不多说,看戏。 然后七仙女伸手敲了敲门:“傅老爷,董王氏求见。” 傅官保连忙提高了声音道:“进来,快进来。”声音里的兴奋之意显然易见。 七仙女有些纳闷地推门进去,然后见到了换了衣装、打扮得十分夸张的傅官保,惊呆了。只见衣服的色彩极其华丽,环佩叮叮当当佩了一身,就连脚上的靴子都是绣了极其精细的纹路。更可怕的是,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熏香的浓郁香气。 总之,不是说不好看,但正是素喜淡雅的七仙女十分反感的那种风格。 傅官保见七仙女呆住了,满心得意,他这身可是模仿了京都最时新装扮,果然让眼前的美人一见就转不开眼了吧。 七仙女朝着傅官保行了一礼:“见过老爷。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傅官保连声道:“不必拘礼。王氏,你快坐,站着多累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七仙女不疑有他,坐了下来。 片刻后,随后跟上七仙女的董永也到了堂屋,见屋门紧闭,顿觉十分奇怪。正待凑耳上去听听里头的动静,却见里头传来了自家娘子的惊呼声。 七仙女一脸惊慌愤怒:“你无耻!你竟然……竟然言语调戏良家妇女,想要……想要纳我为妾!我早嫁了人了,我早在一年半前,就是董郎的娘子了!”她连做他的妻都看不上,更何论为妾?这个傅官保,实在是恬不知耻! 傅官保大笑:“嫁过人又有何?这等小事,爷不在意。别说是嫁过人,就是生过孩子,只要爷看上了,那都不是个事儿!” 七仙女几乎要咬碎银牙:“我在意!我是忠贞之人,心如磐石,绝不动摇。我既已嫁予董郎为妻,就一辈子都只与他相守,不会再与旁的男人有纠葛!” 傅官保直摇头:“你呀你呀,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董永他有什么好的?没钱,没势,没技术,没本事,家里还有两个老拖油瓶,他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吗?你嫁给他,分明就是糟蹋了啊。” 七仙女倔强地道:“可是他爱我!爱,才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只要有爱,就是再平凡普通的日子也是甜蜜的。你这个不懂爱的愚夫,你就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过是在虚度光阴!” 傅官保哈哈大笑:“有趣,有趣!这世上竟然还有你这么单纯的女人,董永算是遇上宝了啊。哼,没钱没势没本事,他拿什么爱你?就凭他画大饼的能耐?就凭他虚无缥缈的爱?爷倒要看看,他的爱能值多少钱!” “来人,去把董永给爷带过来!” 董永闻言,用力一推门:“不用,我已经来了!”把七仙女护在身后,低声道:“对不住,娘子,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七仙女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开:“董郎。你来了,我就安心了。” 傅官保大大咧咧地坐下,斜晲着董郎和七仙女双手紧握的模样,冷笑道:“董永,你家里不是缺银子吗?虽然才刚还清了外债,但是过日子嘛,总是要钱的。你没本事,你父母也是啥也不会,开个布店还把儿子儿媳都给赔了出去。你是个孝子,你就不想想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董永说道:“不劳老爷费心。我和娘子有手有脚,一定能把日子过起来,好好孝顺二老,让他们晚年享福。” 傅官保“哼”了一声:“口气真大。你以为我不知道,早在一年半前,你就差点卖身给我为仆役?要不是运气好,娶了你身边这个巧手娘子,你这一年半能过得这么舒坦?” “但是呢,人要知足。不该你的,你想留也留不住。不如趁着现在这个机会,与你娘子好聚好散。如此,你娘子能有个更好的前程,你父母的晚年也有了着落,不枉你孝子之名。” 董永握着七仙女的手有些发抖:“老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是来为您织锦的,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还请尽快安排我们的活计吧。” 傅官保笑道:“那爷就不卖关子了。董永,你把你的巧手娘子抵给爷,爷给你二百两银子,如何?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拿了钱即可回家,不需再为爷辛苦做活。至于王氏,你放心,爷会好好待她的,定让她过得比跟着你的时候好上百倍、千倍!” 七仙女震惊地望向董永:“董郎!” 董永咬牙切齿:“老爷,我虽贫穷,但也是有气节的,绝不是这等卖妻求利之人!” 傅官保微微一笑,缓缓道:“那三百两,考虑一下?” 董永坚定地道:“不考虑!她是我的娘子,是我这辈子最看重的人之一,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傅官保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打开折扇摇了摇:“五百两!”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五百两买一个美妾,这个美妾还有一双织锦的巧手为他赚钱,长久来说,他大赚特赚。 只是傅官保没想到五百两银子仍然打动不了董永的心。 只见董永用力摇头,道:“不要!就算是千金,也抵不过我和娘子之间的感情!老爷你不必再枉费心思了。” 傅官保笑出声来,指着七仙女道:“你不舍得卖,可有问过她的心思?” 董永看向七仙女:“娘子,你?”心底升起了一抹狐疑。 七仙女瞪了他一眼:“董郎,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董永清醒过来,深为自己的怀疑愧疚不已:“对不起,娘子,我当然是相信你的。我只是觉得,自你跟了我来,我确实让你吃了不少苦。”方才傅官保盯着他的眼神,那脸上嘲讽的笑意,都让他如坐针毡,羞愧不已。他甚至内心产生了动摇,他是不是真的配不上紫儿,是他,以爱之名耽误了紫儿的终身。 然而七仙女的温声细语抚平了董永内心的焦躁:“董郎,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不怕。我们早就约定好了,要携手走一辈子,永不分离的。” 傅官保鼓掌:“有趣,有趣!竟还是一对苦命鸳鸯,真是一出好戏,看得爷都感动得快要流泪了。但爷偏就不信了,只要给得出钱,这世上哪有拆不开的婚!” “王氏,爷问你,爷愿为你出足足五百两,这份情意之重,你难道连半点感动也没有吗?你还真是铁石心肠!爷跟你说,今日爷能为你花费五百两,来日供你花用的银子只多不少!你好好想想罢,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七仙女嗤道:“你空有万贯家财,却完全不懂爱,以为能用钱买到你想要的一切。但我今日告诉你,爱是不一样的,它不是钱能买到的!你死心吧!” “我这辈子,跟定了董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只会和他在一起!” 傅官保用力一拍桌子,怒道:“王氏,你冥顽不灵!给脸不要脸!爷是看得起你,才愿意重金纳你为爷的妾室,没想到你还敢拒绝?” “好,董永,王氏,你们等着!你们喜欢做织锦工是吧,那就给爷干,死命的干!不给爷做满意了,就不许吃、不许睡!”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想要的,就是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他就不信敲不弯这两个家伙的脊梁! 然而董永和七仙女相视一笑,坚定地道:“我们愿意做织锦工。” 七仙女想得很好,区区织锦,哪里难得倒她?更何况还有董永给她打下手。要知道她在天上的时候,担负的可是与外甥女织女一共织就天边云霞的责任。她连天上的云霞都能织,更何况这区区地上的锦缎了? 董永也满心以为,只要夫妻两人同心协力,这世上没有跨不过的困难。 但是,他们想得太天真了。黑心资本家压榨起工人来,那是几乎能把血肉都榨干,只剩下一层皮的!安秀想道。 而此时的董永和七仙女完全不知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正一同偎依在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相互劝慰。 刚才的风波,反而更坚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呢。 第61章 七仙女11 王母娘娘其实一直在天上关注着七仙女的状况, 当她看到傅官保出言调戏她女儿时,顿时火冒三丈:“这渣滓欺人太甚!”恨不得即刻出手把他给灭了,把女儿带回天庭。 “安秀, 到底还要多久, 紫儿才能清醒过来,与那个什么叫董永的小子一刀两断,乖乖跟着本宫回天庭?”王母娘娘联系上了安秀,问道。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所有欺负过她女儿的渣渣们狠狠教训一顿了。她的紫儿啊, 她最疼爱的紫儿啊,从小就是她和陛下捧在手心里金尊玉贵地养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心疼得不行。 安秀阻止了王母娘娘亲自出手惩戒的念头:“娘娘, 您稍安勿躁, 小不忍则乱大谋。七仙女就是被您和陛下给宠坏了, 从来没有吃过任何苦,才养成了这么一副天真单纯的性子。要想掰过来,非得让她结结实实地尝到些苦头才行。” “娘娘,您要忍耐, 长痛不如短痛啊。”提醒她原剧情里七仙女的结局。 王母娘娘清醒了过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担忧地问道:“好, 本宫不动手。只是紫儿会不会吃亏?本宫看那个傅官保实在可恶, 竟然妄想打紫儿的主意!紫儿身在凡间, 凡间灵气稀薄,她使不出多少法术, 就怕一时不慎遭了算计。” 安秀说道:“娘娘您尽管放心, 不是还有我在吗?我跟您保证, 绝对不会让七仙女受到任何生理上的伤害。”不过精神上的伤害她就不保证了。 王母娘娘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你千万保护好紫儿。事成之后, 本宫必有重谢。” 安秀点头:“多谢娘娘。” 安秀能与王母娘娘联系的事情,七仙女是完全不知的。此时的她和董永,正被傅官保安排了繁重的织锦任务。 傅官保深恨董永和七仙女不识抬举,卯足了劲要为难他们。 你不是有一双巧手,你不是织布厉害吗?那就给我织,每天给我织两匹锦缎,而且得保证质量,织不完就不许休息! 董永听到傅官保的要求,顿时惊呆了:“老爷,每日两匹,这也太多了吧?” 按照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每日能织成一匹粗布,就算是女工极不错的了。锦缎比起粗布需要的技术要难上许多,每日一匹已经是极其难得。要是有人能三日断五匹,那更是百中无一的巧妇! 可是傅官保竟然要求七仙女每日织两匹!这分明就是存心为难! 傅官保冷笑道:“董永,你就是这样给爷干活的?爷给你安排了活计,你不想着怎么完成任务,第一反应却是推脱,你对得起爷每年出给你们的五十两银子吗?” 傅管家也附和道:“是啊,我们老爷重金聘用你们,可不是养吃闲饭的。一年足足五十两,能请五个普通的织娘!你们要不能够把五个织娘的活计全干了,我们老爷岂不是亏大了?” “你们要是做不到,就把预支的那五十两银子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董永顿时沉默了。那五十两银子早就被他父母用于偿还外债,他哪里出得起这么一大笔钱? 傅官保瞥了一眼七仙女,意有所指地道:“当然,你们要是做不到,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董永立马把七仙女护在了身后:“老爷放心,我们……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领了丝线和织机回了房间后,董永忍不住唉声叹气:“娘子,这可如何是好?每日两匹,这任务实在太过艰巨。”在董家的时候,七仙女一天织布的量是一匹,这董永是清楚的。 七仙女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带着几分狡黠:“董郎,你也太小看你娘子我了。不就两匹锦缎吗?就值当你这样子愁眉苦脸的?” 董永惊讶:“娘子,那可是两匹!” 七仙女笑着坐到织机面前:“你看着吧,小菜一碟。不出半天,我就能全数完工。”在董家的时候,那是她没有发挥出她的全力。她的水平,可不是凡间所谓的巧妇能比的。她呀,可是天上的七仙女! 果然,晌午开工,未时未过,七仙女就已经顺利地织就了两匹锦缎。 七仙女神采飞扬地把锦缎交给董永:“董郎,你拿去给傅官保,狠狠打他的脸!哼,想要为难我紫儿,他还差得远呢。” 董永满脸笑容地接过,连声夸赞七仙女:“娘子,你好厉害。” 金簪上的安秀却是出言阻止七仙女:“适当藏拙,免得对方得寸进尺。” 好胜心强的七仙女却是完全听不进去:“我还怕他不成?以我的本事,就算他再刁难,也难不倒我!” 安秀:“哦,那你随意。”反正她也就是走个过场, 走给天上的王母娘娘看的。您看,我有劝您女儿哦,是她不听我的,那我也没办法啊,谁叫她苦头吃得还是不够多呢,是吧。 只是七仙女和董永完全低估了黑心资本家的心黑程度。 一开始,七仙女和董永的日子确实好过了点。 傅官保拿到那两匹质量绝佳的锦缎,先是震惊,再是两眼放光,然后心底的贪婪不断地放大。最终,这复杂的情绪化为笑眯眯的一句话:“不错,不错,你们没有辜负爷的期望。爷很高兴,所以爷决定好好地奖赏你们。” “来人,给董永和王氏换一间环境好的客房,一日三顿的伙食也改成三菜一汤,其中必得有一个肉菜。传令下去,爷是赏罚分明的人,只要好好给爷干活,爷绝不会亏待了他们。董永和王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傅管家和随侍的仆役们纷纷拍马屁:“老爷宽厚慷慨!能为老爷做事,是我等的荣幸。” 董永和七仙女搬了房间,吃食的质量也有了提升,心情十分愉快。 只是这份愉快并没有保持多久。一个月后,傅官保提出了新的要求。 “董永,爷好吃好喝好住地供着你们,那是得花银子的,你们可不能让爷吃亏。”傅官保说道,“爷看你和王氏每天织两匹锦缎之余,尚有很多空闲时间,可见爷给你们安排的活计还是轻了。” 董永顿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老爷有何吩咐? ” 傅官保眼底冒着精光,面上却是笑眯眯:“我的要求也不高,两天,五匹锦缎,没问题吧?” 董永望向七仙女,七仙女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应下。 董永这才放下心来:“既然老爷您吩咐了,我和娘子一定会尽力而为。” 回房后,七仙女提起刚才的事嗤之以鼻:“不就两天五匹?小菜一碟啦。那家伙也太小瞧我紫儿了!别说两天五匹,就是一天五匹,也难不倒我!” 董永连声夸赞:“娘子,你好厉害。有你在,我做什么都安心!” 这一回织完锦缎,安秀还是按流程提醒了七仙女,只是七仙女憋着被人调戏的一口气,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打脸出气,仍是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安秀叹气。深陷爱情中的女人,又是被愤怒上脑的女人,智商真是降得不忍直视啊。 瞧着吧,很快就有你好看的了。 黑心资本家是没有底线的,他们贪婪的欲望就如同一只巨兽,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被奴役着的可怜人们的血肉。 一月又一个月过去,傅官保的要求越来越高,从两日五匹,一日三匹,两日八匹,终于提到了一日五匹! 而一日五匹,已是七仙女在凡间织锦速度的极限! 为了完成任务,七仙女得从早上辰时一直工作到下午酉时,中午只有两刻钟的用饭时间,白日完全不得歇。 这繁重的活计,就连七仙女也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但是,傅官保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新的一月,他再次提高了指标,要求董永和七仙女每两日织成十一匹锦缎! 这一回七仙女再不是轻轻松松地让董永接下任务,而是面有难色,心情十分沉重。 安秀说道:“你看,叫你之前那么高调。面对无良的东家,你本身越大,越被他坑。他不会真正珍视你的本事,尊重你的才能,他只会想着如何从你身上压榨出更多的油水,即便杀鸡取卵也不在乎。反正鸡死不死的他才不在乎,他只要捞到他想要的就好。” “所以我早提醒过你,有的时候就得藏拙。你之前争一时之气的做法,实在是太不理智了。” 七仙女深以为然。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回房后,董永也是忧心忡忡。他想来想去,也没个主意,最终只能叹着气道:“娘子,要是我们不能按时完成任务,我看傅老爷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这样吧,要不趁着今夜天黑,所有人都睡下的时候,你偷偷逃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七仙女问道:“董郎,那你呢?我走了,你怎么办?” 董永面色沉痛,好似下定了极大的决心,道:“娘子不用管我。要打要罚,都由我来受着,我认了。你能逃掉,总比我们两个都陷在这里的好。再说了,现在的局面本就是我父母造成的,娘子你是无辜的,你本就不该卷入这场灾祸之中。” 七仙女用力地摇了摇头,深情地凝望着董永:“董郎,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在一起,永不分离的吗?是福是祸,是顺是逆,我都不会抛下你的。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担。” 董永落下泪来:“可是我哪里舍得。” 七仙女勉强笑道:“只要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我们的聘期是三年,如今已经是第二年,三年聘期已经过快一半。再有一年半,我们就自由了。” 董永神色怅惘:“还有……一年半。”该有多难熬啊。 七仙女望着织机,神色坚毅:“不就是两日十一匹吗?也就比往日多了一匹罢了!我只要稍微早起半个时辰赶工,还怕不能完成?没事的!” 董永低声道:“是这么说,但是……”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七仙女也有意逃避。那就是,以傅官保的心性,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任务加码。 果然,又一个月后,傅官保再次提高了工作难度。他要求七仙女和董永每日织成六匹锦缎。 这回七仙女实在吃不消了,她想来想去,只得放 只是凡间灵气稀薄,她能联系上的人极其有限。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的外甥女——与她同织天边云霞的织女。 七仙女和织女的本体同根同源,同有本命法宝天梭,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通过天梭来相互联系。七仙女想着,要是有了织女的帮助,就相当于有两个她一起干活,那完成任务还不是易如反掌? 只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却是打了她狠狠的一拳。 这日夜间,董永睡下后,七仙女施展法术,唤醒了手中天梭,联系上了织女。 七仙女听到了天梭那边织女的声音,欣喜万分:“织女,你在吗?我遇到了难事,你能不能下凡来帮帮我?” 没想到织女听到“下凡”二字,就如临大敌:“下凡?我在天上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下凡?”她想到了她曾经疯魔一样爱上牛郎的过往,不寒而栗。要不是因为那个叫安秀的姑娘的相助,她现在会是什么下场,简直是不敢想象。因此,下凡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禁词。 而且……织女想起了之前她在凡间,七仙女在天上,她向七仙女求助的时候,七仙女是怎么对待她的往事了。 哼,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当时“我”——其实是安秀有求于你,你却以爱之名百般推脱,现在轮到你有求于我了,我凭什么帮你?我不要面子的啊。 织女这样想着,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问道:“紫儿,你先告诉我,你遇上了什么难事?”她们辈分上虽是姨甥,但七仙女不喜被叫老了,故让织女直接叫她的名字。 七仙女回答道:“我和董郎因为某些原因,卖身傅府为织锦工。傅员外是个黑心的,要求我一天织就六匹锦缎。我实在是织不完,故而向你求助。” 织女说道:“织不完就不织呗。以你的能耐,逃跑总还是没问题的吧?再趁着没人的时候,找个王母庙,跪下向娘娘忏悔,以娘娘对你的疼爱,还不马上原谅你,立马把你接回来?” 七仙女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是能逃,但是董郎怎么办?董郎只会他们董家家传的织锦之术,不仅早过了时,速度也不快。我要是走了,他一天一匹都织不完,傅员外肯定不会放过他的,指不定会怎么折磨他,甚至要了他的命呢。” 织女满不在乎:“你那个董郎不过是一届凡人,本就只有几十年的寿命,短得可怜。反正已经够短了,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分别,你何必在意?重新下地府投个胎,再次轮回,重新开始,又是几十年,不也一样?” 七仙女恼怒:“织女你怎么这样?董郎他不是普通的凡人,他是我深爱的丈夫啊!我怎么能只顾自己抛下他,让他受折磨而死?这是决计不可能的事!” 织女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你就留下,陪他一起熬呗。”又是一个跟她当初一样恋爱脑上头的傻仙女呢,非得撞了南墙才回头。她要是帮她,那才是害了她。 七仙女催促道:“织女,你到底帮不帮我?你就算不下凡,也可以通过天梭加强我的法力,让我加快织锦的速度的。这对你来说,不算难事吧?” 然而织女摇了摇头,语气十分为难地道:“唉,紫儿,你要知道,你不在天上当职的这段时间,我得把你的那份云霞也一同织了,每日的工作本就繁重许多。我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呀。要是我帮了你,我没法子织完云霞,被陛下知道了,我也得受罚。” “我受罚事小,关键是这么一来,你的事就瞒不住了,这段时间娘娘本是一直想招瞒着陛下的。你想想,陛下知道后,会怎么对付你且不论,他会怎么对付你的董郎,你应该心中有数吧?” 七仙女顿时吓坏了:“不,不,必须得瞒着父王,绝对不能让父王知道!” 织女无奈地道:“所以呀,我是真的没法帮你。我帮你反是害了你,希望你能理解。” 七仙女咬了咬唇:“嗯,我理解。” 织女最后道:“你若是真跟你那位董郎情比金坚,就一定能闯过所有的难关的。苦越多,情越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紫儿,加油哦!”越是加油,失望就越快,回来之日就能早日来临。 七仙女颓然:“嗯,谢谢。” 向织女求助,失败。 那还能向谁求助呢? 七仙女想到了与她血脉相连的六位姐姐们。 她们身上流着极其相似的血,只要划血为祭,就能以血为媒,联系上她们。 于是,七仙女咬了咬牙,拿过了刺绣用的细针,用力地戳向了食指。瞬间,殷红的血就流了出来。她再默念法术,等血珠发出金光,她就能与姐姐们说话了。 安秀看着眼前的场景,暗暗摇头。 没有原剧情中的难香,七仙女只能出此下策了。 只是,这么做,有用吗? 显然是不会有用的! 王母娘娘打定了主意让七仙女好好地吃吃苦,把原本大仙女要给七仙女的难香踩成了粉末,又怎么会留这么一个漏洞让七仙女钻? 于是,七仙女在默念了好几遍法术之后,血珠仍只是血珠,半点金光都不闪现时,她终于慌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用! 第62章 七仙女12 七仙女怎么也联系不上她的六位姐姐, 心急如焚。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七仙女拿起绣花针,再次用力地戳向手指,大大的血珠涌了出来。她再次施行法术, 却仍是无用。 “再来!”七仙女咬咬牙, 还待再试。 金簪上的安秀却是阻止了她:“没有用的,你忘记下凡之前,王母娘娘对你说过的话了?” 七仙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怔怔地道:“什么话?” 安秀说道:“王母娘娘说过,若是你冥顽不灵, 非要跟下凡跟凡人董永在一起,她就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她还严令你的六位姐姐, 再不许与你有联系,更不许帮你。否则的话, 她绝不轻饶。” 七仙女想起来了。母后那时候的脸多冷、多黑啊,她冷酷地说着“她过得是好是坏,都是她的命”的话。而且,母后不是说说而已,她还毫不留情地用她的金簪划断了自己与六位姐姐之间的血脉纽带! 难怪她此时此刻怎么也联系不上六位姐姐! 只是那时候的她, 以为母后只是气头上说的气话, 并没有当真。满以为只要过一段时间,求求情,撒撒娇,事情就过去了,就跟以前她惯做的那样。 然而,这一回, 母后是认真的。她下凡足足三年, 母后都从未找过她!母后是真的不要她了吗? 想到这, 七仙女心痛如绞。 没有织女帮忙,没有六位仙女姐姐帮忙,七仙女第一次没能完成傅官保安排下的织锦任务。 而傅官保好不容易抓住了他们的疏漏,冷笑一声,即刻就下达了当日饭食减半的命令。 “若是明日也完不成任务,明日的饭食也减半。若是后日还完不成,那就再减半!爷的银两可不是大风刮来的,从不养白吃饭的闲人!”傅官保冷冷地道。 七仙女看着厨房送来的份量只有平时一半的饭食,终于爆发了:“傅官保欺人太甚!他怎么能这样?就是把我们当老黄牛使,也得给足草料和歇息时间!他这是既想让牛拼死拼活地干,还不给草吃!” “不行,我忍不下去了,我非得好好找他评评理不可!” 董永却是拦住了她:“娘子,你不要冲动。他是员外,是老爷,家大业大,有权有势,我们哪里得罪得起?可别因为一时之气,吃了他的亏!” 七仙女愤愤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董永无奈地道:“要不,娘子你再起得早一点,抓紧一点?一天六匹,也就比前些日子两天十一匹多了半匹而已。只要我们再努力一点,一定能够……”接下来的话在七仙女失望的眼神中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七仙女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推开房门,直往傅官保白日常待的大堂而去。 董永不敢拦七仙女,又怕她出事,忙悄悄跟上。 傅官保见来人是七仙女,心情极是愉快:“王氏,你找爷何事?” 七仙女已是愤怒到了极点,对着他就是一阵痛骂:“你这个人心黑如墨,对底下人的压榨简直如同扒皮!” 傅官保轻笑一声:“怎么?嫌累了?干不动了?没关系,只要你向爷求求情,哄了爷高兴,一切都好商量。爷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 七仙女咬唇,下巴微微抬高:“休想!” 傅官保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脸:“还挺倔,有意思。爷真是越发喜欢你了。” 七仙女“呸”了一声:“无耻,不要脸!” 傅官保笑道:“怎么就无耻了?爷这是喜欢你、欣赏你呀。好了,王氏,爷跟你说认真的。你嫌你每日的活计累,但是你身为织锦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爷跟你讲,换了别家,或是绣坊,你或许会更累,爷还算是宽厚的,你信不信?” “你知不知道,很多绣坊的绣娘,不过三十出头眼睛都花了?身居人下,可不就得受这些苦吗?谁叫你们投胎投得不好?这人的命啊,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已经定好了的,你就是不甘心也没有用。” 七仙女把头偏向一边。跟她比投胎?她可是父王和母后的女儿,是天庭的七公主!她原本……原本……可以过得很好很好的呀,哪至于这样被人欺负! 傅官保继续说道:“不过呢,女人跟男人不一样,你们拥有第二次投胎的机会,而这第二次投胎,是可以选择的。特别是对于像王氏你这样长得不错、还拥有一双巧手的女人而言。” “比如,你嫁给像董永这般什么也没有的无用男人,可不就得辛辛苦苦织布吗?东家说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处处听命于人。可若是嫁给爷,那就不一样了,就如同草鸡飞上枝头成了凤凰,是命令他人做事的金贵人了。你说是不是?” 七仙女眉头紧皱,她想起了曾经的过往,心底十分酸涩,一时有些茫然。 傅官保见她没有严辞拒绝,以为她心动了,凑近她笑眯眯地道:“怎么样?你跟了董永,就如同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怎么想怎么不值。但你要是跟了爷,虽然爷已经定下了续娶的夫人,只能屈居妾室之位,但爷跟你保证,你的一应待遇只比夫人略差一筹。等将来你再给爷生个一儿半女的,爷还可以考虑给你个平妻的名份,与夫人平起平坐,如何?” 说着,他就想伸手去揽七仙女的腰。 七仙女回过神来,大怒,这等无耻凡人不仅肖想她,言语调戏、侮辱她,竟然还妄想动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七仙女一把抓住他的咸猪手,用力一推,再狠狠一巴掌扇了上去,重重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七仙女金簪上的安秀鼓掌:“干得好!” 傅官保没想到七仙女不但拒绝他,竟还敢打他,气不打一处来:“反了反了!来人,给爷把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抓起来!爷非得让人好好地教训教训她不可!” 在门外偷听了好一会的董永连忙推门而入:“老爷,请慢动手!这都是误会。” 然后拉着七仙女的袖子,低声劝道:“娘子,你赶紧道个歉,请求老爷原谅好不好?你怎么这么冲动,竟出手打了老爷呢?” 七仙女手发抖:“董郎,原来你早就在外面?那这个渣渣出言调戏我时,你怎么不进来?就在外头听着?你这个懦夫,你怎么能这样!” 董永小声说道:“老爷只是说胡话而已,话听过就算,不痛不痒的,娘子你就别在意了。” 七仙女不敢置信:“可他之后想要……想要拉我的手,还想碰我的腰!”她是多么艰难才说出这么让人难堪的字眼。 董永声音更低了:“这不是……这不是没碰到吗?说不定是你想多了,不过是误会罢了。。” 七仙女愤不可遏:“董郎,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你先前不都是护着我,不让这个渣渣欺负我的吗?你的气节呢,你的骨气呢,你身为男人的自尊呢?连你明媒正娶的娘子都护不住,你有什么用?” 董永眼眶顿时红了:“娘子,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不想护着你吗?可是你发现了没,我们越是跟老爷对着干,我们的日子就过得越苦。要早知道,早知道我们就该服软,说说好话求求情,这样还能过得舒服一点。” 七仙女气笑:“服软?怎么服软,是把我送给他为妾吗?” 董永说道:“当然不是,不至于此。老爷之前不是说了,只要你向他求情,哄了他高兴,一切都好商量吗?一年半前老爷愿意预支我们一百五十两银子解我们燃眉之急,可见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七仙女几乎要吐血:“董永,从今日起,我与你再无话可说!我和你……和你……”到底还是顾念旧情,断绝关系的话在舌尖转了好几圈,仍是没说出口。 董永抹泪:“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娘子,我求求你了,向老爷道歉,承认你错了,好不好?” 七仙女当然是不可能道歉认错的,于是被在气头上的傅官保毫不客气地关起了柴房。 被推进柴房的那一刹那,七仙女想起了一年半前,董永也曾这么求她向他父母道歉认错,而她那时也没有听从。 他,好像变了许多,又好像从来没有变呢。 七仙女不明白,问安秀:“秀儿,你说董永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我?之前三年,他不是一直对我挺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性子,我不懂。” 安秀说道:“先前日子还算平静,尚能过得下去,他当然愿意好好地待你。可是近来日子越来越难过,越来越辛苦,他也就无法再坚守初心,只想着逃避,只想着混下去。甚至,还会想着若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不至于在傅府工作得那么辛苦。” “‘贫贱夫妻百事哀’,也许他本性不坏,但他真的无能为力跟你过上好日子。七仙女,普通人的幸福生活,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容易。你曾经嫌天庭生活无聊,爱凡间生活热闹,是因为你只看到了凡间好的一面,而忽略了苦的一面。” 七仙女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实在想不到,逆境之下,人心既然如此善变。就连我以为能相守永远的董永,也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也许,从头到尾,只有我爱过他,而他从来就不曾爱过我吧。” “从一开始,就是我非缠着他,上赶着要跟他在一起。他初见我时,分明是躲着我的……”声音渐渐地低落了下去。 安秀摇了摇头:“他大概也爱过你,但是他更爱自己,也更爱他的父母。所以他会为了他的父母,劝你忍;他会为了维持现状,不至于情况更加恶化,劝你向傅官保道歉低头,甚至求情讨好。” 七仙女叹道:“秀儿,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相爱就好,从来想过这么多。” 安秀微微一笑:“那你现在后悔了吗?想要返回天庭了吗?” 七仙女落泪:“母后她……应该早就忘了我了吧。是我不好,惹她伤心了。我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没脸回去。” 安秀笑道:“就算不回天庭,你想要逃离此地,也是容易得很。” 七仙女摇摇头:“不,我还想看看,接下来傅官保和董永会怎么做。而且我身为……曾经的天庭七公主,绝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逃掉。我要走得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安秀鼓掌:“有志气!”这才是公主的气魄。 趁着七仙女不注意,安秀偷偷拿出王母娘娘早交给她的仙丹,熔入了七仙女体内,以保证她身处恶劣环境下,也不会损伤身体。 接下来。 董永千方百计向傅官保求情,无果。 董永苦苦哀求七仙女服软,无果。 董永悄悄偷了钥匙,打开了柴房的门,打算带着七仙女逃离傅府,再回家带着老父母一同逃离此地,远远地换个地方重新过活。七仙女早就另有盘算,就应了下来,跟着董永逃了傅府,回了董家。 然后董父董母知晓了事情经过,把董永和七仙女两个一阵痛骂,勒令他们赶紧回傅府赔罪。 董永深感惭愧,不停地向父母道歉,责备自己不孝。整个过程,七仙女冷眼旁观,被公公婆婆斥为“祸水”“搅家精”也当没听到,冷若冰霜,不发一词。 董永想要趁着傅府没有发现七仙女跑了,追上来之前带着一大家子赶紧逃。但董父董母怎么也不肯离开丹阳县,任董永怎么苦苦哀求都不答应。 董父更是沉着脸道:“要我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除非我死!永儿你实是不孝,你和你媳妇闯下的祸,却要我们二老来承担!” 七仙女倒是有试探过要不就他们小两口一起逃。但董永是孝子,怎么可能答应? 于是时间这么一拖两拖的,傅官保就带着手底下的人追上来了。 董母见状,一把就把七仙女推了出去:“傅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不关永儿的事。你把她带走,任打任骂由你处置,可千万饶过我们一家!” 董永想要护着七仙女,董母就痛苦流涕地跪到了他跟前,求他不要做傻事。董永直接傻眼! 董父更是放话“要是你再敢跟紫儿丫头扯上关系,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强压着董永写休书,与七仙女断绝夫妻缘份。 七仙女冷眼看着董永,看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想三年前,王母娘娘也是说过类似的话,“如果紫儿你非要下凡,与那个叫什么董永的凡人结缘,我就没有你这样的女儿”。那时,她是怎么选择的? 哦,她宁愿伤了母后的心,也要跟他在一起。 那董永呢? 董永含泪看了七仙女一眼,哭戚戚地磨墨写了休书,递给了她。 呵,这就是男人啊! 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愿意为了深爱的男人放弃父母,同样陷入爱情中的男人却会因为父母的要求放弃他所谓的深爱的女人。 说爱的时候海枯石烂不变心,但真遇上事了,这啊那的都可以放在她前头! 七仙女彻底死了心:“董永,从今往后,我与你长诀!” 然后,她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用力一把挣开拉着她的打手,以极快的速度奔往县衙,敲鼓喊冤,状告傅官保傅员外压榨下人、欺辱良家女子! 董永听闻后,差点跪了,拉住她敲鼓的手劝她:“娘子……” 七仙女冷冷道:“不要叫我娘子,谁是你娘子?你刚写的休书还收在我袖子里呢。” 董永只得改口:“紫儿……” 七仙女仍是冷冷:“不许叫我紫儿!我与你非亲非故,你有什么资格直呼我名字!” 董永再次改口:“王姑娘……”他想起了他们初遇时的事,他最开始称呼她为“王姑娘”,再称呼她为“紫儿姑娘”,最后才应她要求称呼她为“紫儿”。可是如今却倒了过来。 “王姑娘,算了,没有用的。”董永劝道,“县太爷是傅老爷的表哥,他们关系亲近得很,你怎么可能告得赢?” 七仙女坚定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非得给自己讨回个公道不可。我就不信了,这天下就没有理了?” “董永,我与你不同。你遇事只想着逃,只知道哭。但我非要迎难而上,就算捅上天,也非得把这些渣渣给收拾了!” 金簪上的安秀欣慰不已。七仙女斩断情缘之后,倒是越来越让人欣赏了,成熟了许多,也坚强了许多。再也不是先前那个只会被人护在身后的小公主了。 想来,或许接下来不需要她出手帮忙,七仙女本人就能把事情全部搞定。 这个小世界的任务,也马上就要结束了。整体说来,算是相当地顺利呢。 第63章 七仙女13 傅官保也到了县衙外, 他望着敲鼓鸣冤的七仙女,面色阴沉:“王氏,你现在撤诉还来得及。爷奉劝你, 不要行螳臂当车之事, 否则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 然而七仙女并不受他威胁。 丹阳县令上了堂,七仙女入了内,并不下跪。她只行了福身礼后,就言辞清晰地将傅官保所作恶事一一道出,并呈上了物证——傅府去年底的账本, 以证明他数据造假,漏缴商税之事。 傅官保:“……”看向七仙女的眼神恨得不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个女人竟还有这一手,不知什么时候偷盗了他的账本, 着实可恶! 不过,她以为这么做就能够扳倒他吗?实在是太天真了!丹阳县令是他的表哥,这点小事还怕他不帮他解决吗? 傅官保向县令作了几个手势,约定了事后怎么酬谢后,县令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账本是七仙女伪造的, 作不得真。然后判她为傅府逃奴, 令傅官保将她带回府管教,不可再喧哗公堂。 傅官保听到县令的判决,洋洋得意。 七仙女没想到已经呈上物证,县令还可以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失望透顶:“官商勾结!丹阳县令,你堂上空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 你空有着丹阳县父母官的名号, 却是个鱼肉百姓的狗官!” 县令顿时大怒:“刁妇竟敢辱骂本官?不知尊卑!来要, 给本官好好教训她,拖出去,打十个大板,给本官重重地打!” 傅官保走到七仙女跟前,示意衙役且慢动手,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样?王氏,你后悔了不,怕了不?那可是整整十个大板,就你这小身板,要是重重打下,能让你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走路!” “不过,只要你向爷求情,服了软,答应以后跟了爷,好好伺候爷,爷可以帮你。爷会让他们只是做个样子,不会伤你筋骨。至于今日之事嘛,也可当成是误会,一笔勾销。如何?” 带刺的花,采起来也有劲。傅官保还是没有放弃攻下七仙女的念头。 然而七仙女回答他的,却是一个“呸”字:“休想!” 傅官保拂袖冷笑:“哼,给脸不要脸,那就打吧,狠狠地打!” 七仙女怎么可能吃这个亏?只见她动作敏捷如游鱼,很快就躲开了衙役的追捕,迅速地没入了人群,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 傅官保眼睛微眯:“这个王氏,没想到她竟能跑这么快!她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实在是相当怪异。”不过此时的他也没有深想。 丹阳县令和傅官保自是不肯就这么让七仙女逃了的,他们吩咐画师画了她的画像,四处张贴,悬赏捉拿。然而整个丹阳县寻遍了,也没能找到她的人影。 倒是数日后,府城有人来报,说是有个自称王氏的年轻女子敲了府衙的鼓,状告丹阳县令和傅官保。 傅官保顿时气笑了:“没想到这个王氏还没死心,竟跑去了府城搞事!” 丹阳县令半点不慌:“怕啥?知府大人不是旁人,正是我夫人的舅家!我这就让我夫人回娘家一趟,保管事情解决得漂漂亮亮的。” 傅官保向他躬身行礼:“那就拜托嫂夫人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塞了两张银票到他手中。 丹阳县令瞥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满意地塞入袖子:“这也是帮我自己。王氏着实可恶,就是你不说,我也饶不得她!” 于是,在丹阳县令和夫人的运作下,知府上堂之后,不待七仙女分说就直接把她抓了起来,扔入了狱中,让她在里头自生自灭。 但是七仙女是谁?更何况还有安秀跟着她!只要她存心想离开,凡间任何东西都关不住她! 七仙女拿着金簪,安秀默念法术,轻轻松松地就趁着夜间狱卒不备的时候,偷开了狱门,逃了出去。 她不仅自己逃了,她还带着这几日坐狱的时候收集的很多冤狱一起逃了! 然后一股脑儿全数告上了京城的应天府! 他们不是官商勾结吗?不是官官相护吗?那她就一级一级往上告,就算捅破天,也要告到底,讨回公道! 听说事情已经闹到了应天府,知府慌了,连忙联系了丹阳县令和傅官保,动作极快地抓了董家三人赶到京城。 他们想办法找到了七仙女,拿董家三人的安危来威胁她。 董永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闹大成这个样子,脸色惨白,苦苦哀求:“娘子……不,王姑娘,你别闹了成不?你再这么闹下去也是没有用的,反害了你自己和我们啊!” 董父董母则是对七仙女连番大骂,骂她是“害人精”,骂她牵连他们,心思恶毒。见她完全不为所动,又换了悲情攻势,涕泪直流地求她放过他们,下跪磕头什么的招数都使上了。 然而七仙女的反应,只是微微侧过身,淡定地躲开。 董父董母见状,又骂了起来,言语犀利狠辣得仿佛他们曾经的儿媳是世上最恶毒的女人,仿佛她对他们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七仙女微微皱眉,不解地道:“抓你们的人是知府、丹阳县令和傅官保,不是我。我什么也没有做错,你们为什么不去恨他们、骂他们,却来对付我?” 董母破口大骂,声音尖诮:“当然怪你,这一切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七仙女淡淡一笑,很快就悟了:“哦,还不是因为你们惹不起他们,就算他们再怎么欺负你们、威胁你们,你们也只能受着,完全不敢反抗。可是我呢,我曾经是你们董家的媳妇,还是那么傻那么好用那么乖巧的媳妇,可不就能随意欺负吗?” “呸,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了!” 董永哭求道:“王姑娘,对不起,之前的事都是我们对不起你,请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了好不好?你别再告了,让事情到此为止吧,否则我和父亲母亲接下来的日子真的要过不下去了,就怕连命在不在的也难说。” “请你看在我们曾经的情份上,放过我们好不好?拜托你了,王姑娘!” 七仙女仿佛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董永似的看着他,轻笑道:“你让我怎么到此为止?就算我愿意到此为止,不再告了,那他们愿意就此放过我吗?我拼力一搏,尚有生机;我若就此放弃,才是真正地堕入了无底深渊,任人宰割。” “董永,你告诉我,你是真的没想过这一点,还是你明明想到了,但比起你和你父母来说,我会有什么下场你根本就不在乎呢?”这是个细思极恐的问题。 董永的面色更白了:“我……我不知道,只要你不告了,他们应该会放过你的吧,应该会的吧……”语气确实半点都没有说服力,很显然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只是在逃避,似乎只要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就不会发生似的。 七仙女笑道:“你信?你能保证?” 董永没话说了。 七仙女挥了挥手:“罢了。”转向知府、丹阳县令和傅官保三人:“几位,应天府开堂之日就在两日之后,我们到时候见。” 傅官保不敢置信地看向七仙女:“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绝情的女人,我今日才算见了!想当年你与那董永那般恩爱,山盟海誓,说着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在一起,如今却是劳燕分飞,只顾自身!” “天哪,不愧是最毒妇人心!” 七仙女嘴角闪过一抹嘲讽:“怎么,就许男人狠心绝情抛弃女人,女人就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深情无悔?我是曾那么傻过,但曾经的那个我早就死了,被你们给逼死了!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知府皱眉,道:“王氏,你考虑清楚,如果你在两日之内不撤诉,这三个人是死是活,本官可不敢保证。” 董父、董母和董永三人顿时惊恐不已。 董母吓得不行,尖叫道:“你快改变主意,快撤诉啊!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处境?全是你害的!你必须想办法放过我们!” 董永也一连哀求地看向七仙女。 丹阳县令瞥了一眼他们,说道:“不论如何,他们也曾经是你的公公婆婆和丈夫。我就不信,你能绝情至此!” 七仙女微微一笑,不再理会,扬长而去。 董家三人面如死灰,以为小命休矣。没想到当天晚上,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之时,有一个身形纤瘦的蒙面人迷昏了守门的侍卫,又不知从哪里偷到了钥匙,开了锁,放了他们出来。 尽管蒙着面,董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娘子,是你,对不对?你还是记挂着我们的,我就知道,你是那么的纯真、善良,你怎么可能真的放任我们去死!” 七仙女说道:“我早说过,不许你再叫我娘子,你早就写了休书给我,我与你再无关点关系。我救你们,只是不想你们被他们枉害了罢了。换作是旁的人,我也一样会救。所以,你们大可不必在意此事。” “行了,趁着没有人发现,你们赶紧走,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别被他们逮了回去。下一回,可不一定有我来帮你们。” 董父董母连声称是,拉着董永就要走:“永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再不走就怕来不及了,那就完了。 董永深深地看了七仙女一眼,似乎想要就此把她的模样牢牢刻在脑中似的,才哑着声音道:“对不起,王姑娘,我得走了。我私心是极想留下来陪你一起面对风雨,但是我的本事我知道,我什么也帮不了你,反而会拖累你。我走了,对你来说才是更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或许我跟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相遇。我们……大概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七仙女轻声道:“再见。再也……不见。”永别了,董永。 他说得对,他和她,从一开始就不该相遇;他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她,非要勉强,非要挤进他的世界。这一切,都是她硬求来的。真正错的那个人,是她! 唉。七仙女重重地长叹一声,眼角滑下一滴清泪来,然后她抬起袖子,重重拭去。 “从今日起,她再也不会为那个男人落泪,这是最后一次!”七仙女对安秀说道。 安秀点头。其实以现在的情况,任务已算完成,王母娘娘早就准备好了随时接七仙女回天庭。只是安秀看七仙女鼓着一股子气要上诉求公道,就劝说了王母娘娘再等等,也阻止了她亲自出手教训那些人。 “让七仙女用自己的实力和手段来教训他们,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成长。”安秀说道,“娘娘,她已经长大了,不该再一直被您保护在您的羽翼 王母娘娘若有所思,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还是让紫儿自己来吧。你记得保护好她,别让她吃了亏。” 安秀应下:“娘娘放心。” 两日后,应天府开堂。 这两天里,知府想尽办法找尽了关系,终于在最后时刻找到了一个早就进京的同窗,他正是应天府尹的门生,于是送千金重礼请他帮忙说话。 应天府尹收下了重礼,又得知告状的人只是一个偏僻小县的织锦女工,全无背景后,内心的判决早就有了偏向。 于是,七仙女再次遭遇了跟前面两次上诉一样的事。 不过她早有准备,面对应天府尹入狱二十年、杖责二十大板的判决,她半点都不慌,而是从包袱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大诰》,顶在头上,字字句句如雷声贯入在场的人耳中:“去年底先帝驾崩,今年初陛下继位之时,曾诏下天下,他将以仁治国,以民为子,绝不许官员欺压百姓,借着各种由头敛财。” “陛下在‘天下诏’中说过,百姓若有冤屈,可带着他新颁布的《大诏》直接去敲玄武门外的登闻鼓,向他告状!途中若有任何人对百姓进行阻拦,陛下决不轻饶,轻则杖刑,重则处死!若阻拦者为官员,严重者处以‘刖刑’!”【1】 “应天府尹大人,知府大人,县令大人,傅老爷,你们确定要阻拦我去告御状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楞住了。新帝确有颁布这样的诏书,但是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毕竟,民不与官斗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只要还能挣扎着活下去,谁敢惹官?更何谓是去皇帝面前了。 七仙女微微一笑,双手护着头顶的《大诰》,如同手持尚方宝剑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府尹衙门。 这持《大诰》告御状的信息,是安秀告诉七仙女的。巧得很,现在这任皇帝与前几任不同,是个有雄心也有本事的皇帝,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帝登基肯定也要做几件杀鸡儆猴的大事立立威。七仙女正好给他这个机会。 果然,接下来的路一切顺利。 七仙女极其顺利地见到了皇帝,极其顺利地陈述了冤情,皇帝立马派了人调查,很快就查了个水落石出。 傅官保,压榨工人,漏缴商税,行贿官员;丹阳县令,收受贿赂,颠倒黑白;知府,官官相护,胡乱判刑,狱中冤案百出;应天府尹,见利忘义,欺上瞒下。统统都重罚! 傅官保、丹阳县令、知府和应天府尹,他们在被抄灭家产、罢官免职之前,还都被新设立的锦衣卫拖出去按在长凳上,狠狠地打了二十杖! 七仙女瞧着,实在解气! 皇帝也很满意,他已经想好了,把这次王氏告御状的事迹诏告天下,给那些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的官员们敲敲钟,想来接下来他要施行新政之时也会轻松许多。 只是,傅官保被施行杖行之时,仍是不肯就此认命。他一边鬼哭狼嚎地喊疼,一边使出最大的劲喊话:“皇上,这个王氏就是个妖孽,您不要被她所迷惑了啊!” 这是他的最后招数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王氏不对劲,寻常妇人哪有这般能耐?能一路把三个官和一个员外搞得这么狼狈?肯定有问题! 皇帝闻言,派人去问话:“何出此言?” 傅官保欣喜不已,以为有了报仇的法子,连忙说道:“这个女人,她一天能织至少五匹锦缎,寻常妇人一天一匹已是难得,可不就是妖孽吗?而且她还跑得飞快,动作极其灵活,根本就不像是人!” 皇帝听了,却是对着七仙女喜笑颜开:“原来王氏你竟是个万中无一的巧妇!朕实在是太幸运了,能遇上你。王氏,朕有个请求。”巧妇嘛,动作灵巧是理所当然的,身手矫健也是能理解的。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那个叫什么傅官保的明明是少见多怪,没见识的家伙! 七仙女不料皇帝这么说,忙行礼道:“陛下您请吩咐。”她一听就明白了,这个皇帝虽自诩心系民生,但具体的东西却是没有概念,比如地里的产出、织布的速度等等。在他看来,一天五匹比一天一匹比起来,不就是快了几倍吗?不就是手巧了一点吗?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她以前在傅府的时候,确实太傻了,细想起来,她的很多举动都有漏洞。幸好,皇帝不懂,她还能补救。 皇帝笑道:“王氏,你可否将你的织布之术教给宫中织娘,再由她们推广到全国各地,大大提高织布的效率。长此以往,朕治下的子民,人人有衣穿,可不再受寒日之冻。这可是一桩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七仙女深受触动,一口应下:“愿为陛下效劳。我另有改进织机之术,也可一必教给织娘。”加上改进的织机,她一天织五匹锦缎的事听起来也就不再那么让人难以相信了。 皇帝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 傅官保见状,顿时傻了眼。这……皇帝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他就完全不怀疑王氏是妖孽吗?竟然还把她捧为巧妇?竟然还如此重用她? 不该啊。这也太不对劲了! 只是他再也没机会在皇帝面前说话了。杖责结束后,他就被抄了家,流放到了极北之地,这辈子都没能再回来。 至于七仙女,随着她的织布之术和她改造的新氏织机的推广,渐渐被凡间捧成了神,人人称赞,甚至还有许多人传说她是天上的仙女转世! 第64章 七仙女(完) 七仙女听了民间的传言, 心里十分开心,她觉得她找到了她这趟下凡的真正意义。 “他们说得没错,我确实是神仙, 我本就是来自天上的仙女呢。”夜深人静之时,七仙女心情十分愉快地跟安秀聊天。 安秀也十分为七仙女感到高兴。如此,七仙女也不算白来凡间一遭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爱情上失意, 事业上得意,也不亏嘛。 要渣男人干吗?一心搞事业不香吗?是吧。 随着七仙女的名声的在民间越来越大, 与她相关的传闻也越来越多。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传这样一种说法,说王氏紫儿原本是天上的仙女,是专程下凡来帮助心怀天下的明君治理国家的。 而这样的传言,很快也进入到了身在皇宫的皇帝耳中。 皇帝听了,微微一笑,很快有了新的想法。 于是, 皇帝立马传召了七仙女,开门见山:“王氏,你可还记挂着丹阳县的董永?” 七仙女毫不犹豫地摇头:“回陛下, 自他写了休书给我的那一日起,我与他就再无半点关系, 死生不复相见。”前夫哥滚远远的去吧。 皇帝颔首,又道:“那就好。只是王氏,你身为女子,总不能孤身一人到老。你改良的织机和织布之术造福万民, 朕感谢你, 朕替朕的子民们感谢你。所以, 朕绝不会允许对朕的国家和百姓有着大功的你,将来老无所依。” 七仙女行礼:“陛下言重了。”她有些莫名,皇帝是想干啥?莫非是要给她收养几个孩子养老? 并不是! 皇帝是个直性子,从不说谜语话,直接就说明了他的意图:“王氏,朕已经想好了,为了报答你为朕所做的一切,朕决定用朕的皇宫、朕的天下来供养你的一生。” “朕要纳你进宫。” 七仙女:“……”这是什么大离谱的事件! 金簪上的安秀:“……”她也觉得离了个大谱!她想起了后世许多宫廷剧里的情节,忍不住疯狂吐槽。为什么,皇帝们一个个都认为对一个女人最好的嘉奖方式,就是纳她进宫!他们得是多自信啊!还是多么委屈啊,堂堂九五之尊,要把自己的身体当成奖品? 七仙女当然是一口拒绝:“承蒙陛下错爱,只是我已嫁过人,怎么配得上您呢?还请您收回成命。” 皇帝笑道:“嫁过人又如何?朕不是那等迂腐的人。王氏,你的双手就如同一个聚宝盆,能带领千万百姓创造无尽的财富,你这样的宝藏女子,配谁都绰绰有余。” “为了感谢你,朕很想给你最好的。只是朕早有原配发妻为中宫皇后,又有三个侧妃占了贵妃、淑妃和德妃之位,只能让你屈居四妃之末,为朕的贤妃了。不过‘贤’这个字,倒是非常衬你。” 让她做皇帝的贤妃?这怎么可能! 七仙女委婉拒绝:“陛下的看重,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只是经了董永之事,我已是心灰意冷,再没了嫁人的心思。赶紧陛下允我继续在宫中做这个织造局的女官吧,我向您保证,必会兢兢业业按您的吩咐做事,绝不懈怠。” “至于我老了以后的事……我可以在制造局里收几个徒弟,将来让他们给我养老。”且先这么说着呗,反正她又不会老。 皇帝惋惜地道:“既是如此,朕也就不勉强你了。” 只是皇帝一走,安秀就提醒七仙女:“喂,可以了,你收拾收拾,随时准备返回天庭吧。” 七仙女不解:“可是秀儿,皇帝不是说不会强纳我为妃吗?我与他相处了好几个月,观他确是勤政爱民的仁德之君,他不会做那种强取豪夺的事吧?”她还想继续搞事业呢。 安秀轻笑:“七仙女,你还是太年轻了。哪个有本事的皇帝,心半点都不脏?他确实不会强纳你进宫,但他可以迂回地来。比如说,众臣请命;再比如说,太后下旨;再比如说,皇后作主。” 七仙女这下更迷惑了:“可是他为什么非要让我做他的贤妃呢?我看他不是喜爱美色的君主,我这一手织布的技艺,能让凡人学的也差不多都教出去了,我留不留下的其实关系也不大啊。” 安秀说道:“他爱的不是美色,也不是你的巧手,而是你的名声。”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安秀已经想通了皇帝这么做的缘由,继续道:“因为你已经被民间敬若神明,被奉为特意下凡来助他治国的仙女,全国各地为你起的庙宇已不下五座,且有不断增加之势。皇帝当然要好好利用这一点,把你这个‘神仙’以贤妃的方式留在身边。” “只要这么做,他就是神仙的夫君,在天下百姓眼中也是神明的存在,他的位置就坚不可摧,再无任何人可以动摇了。只要纳个妃,就可以得到这么多,这么划算的买卖,他怎么可能不做?你说,他会不会放过你?” 七仙女神情凝重:“竟是如此。秀儿,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安秀微微一笑:“我之前已经说了,收拾东西,做好随时返回天庭的准备。然后,静观其变。” “等到他们有动作时,我们就当着他们的面,大大方方地飞走!民间不是把你奉若仙女吗?我们就做给他们看!因为,你本来就是仙女啊!” 七仙女笑了:“这么一来,到时候此地又要添一笔我的传说了。”想想心里还是有点小欣喜的。 安秀说得没错,完全为皇帝的统治为考量的大臣们集体上书,请求皇帝纳神女王氏为妃;深爱儿子的太后召见了七仙女,热情、亲热地仿佛在看自家的儿媳妇;太后的正牌儿媳妇皇后更是亲自来看望了七仙女,询问她的喜好和忌讳,打算为她挑选合适的宫室了,那言行举止,仿佛把她当成亲姐妹一般。 七仙女:“……”哦,这里真的待不下去了,她得走了。太后也就算了,皇后你这么做是什么鬼?这么上赶着为自己的丈夫纳小妾吗?你也太贤惠过了头吧,不能理解,实在不能。 于是,这一日的中秋夜宴,就在皇帝眼神明晃晃地显示着“这回我不会再让你拒绝朕”的意图下,就在太后、皇后相继把铺垫做好,就差大太监颁布圣旨的情况下,七仙女离开座位,轻轻一甩袖子。 然后,身上的宫装即刻变幻成了紫色的羽衣,长长的飘带随风扬起,飘飘欲仙! 众人惊呆! 太后颤颤巍巍地起身,不敢置信地道:“真是仙女!是仙女下凡来助我儿!” 七仙女微微一笑,摆好了飞天的姿势,正要说话。 安秀就打断了她:“别装!快飞!有什么话飞到半空中再说!”装X遭雷劈,不想中途出岔子就先把自己弄到安全的地方再说!要是这一群人当中有个什么高人的,使了不知道什么法子硬把你这个仙女给扣下,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要知道,你今日之前还只是民间人造的仙女,可现在,此时此刻,你已经用事实证明你是真仙女了!不要考验人性,特别是皇帝的人性,好不好?万一呢? 七仙女甚觉有理,赶紧默念法术,飞到了离地几十米的高空中,确认已经离开了弓箭的射程之后,才放心大胆、舒舒服服地开始装X。 “王母娘娘不忍天下苍生受寒冷之苦,特命本仙下凡来帮助众生。如今,本仙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回天庭向娘娘复命了。”七仙女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皇帝领着所有人跪下,磕头感谢:“多谢王母娘娘!多谢仙女!不知您是何名讳,朕会让全国各地都广建您的庙宇,世世代代都供奉您,香火永不绝,以感念您的恩德。” 七仙女说道:“本仙行七,你们就叫我七仙女吧。广建庙宇什么的就不必了,皇帝你继续施行仁政,心怀天下,就不枉本仙的所作所为了。”然后继续说了一大通文绉绉的鼓励、劝诫的空话套话。 皇帝认真听着,频频点头致谢,听话得像个刚进学的小学童。七仙女装X装得心里舒坦了,才轻轻转身,在一片紫光中如一颗流星一般,往高高的天空中飞去。 此情此景,皆被史官记下,载入史册,流传后世。 再说七仙女回到天庭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跪在王母娘娘面前,哽咽着道歉:“对不起,母……娘娘,我不孝,做了许多让您伤心的事情。我近来才知道,曾经的我是那么的无知、那么的任性!” 王母娘娘含泪把她扶起,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傻孩子,还叫什么娘娘?叫我母后啊。几年前我说的那是气话,我怎么可能真的不要你?你是我最疼爱的紫儿啊!” 七仙女再也忍不住了,扑进王母娘娘怀里大哭出声:“母后,母后!您没有不要我,您还认我!我何德何能,能得您如何宽待!” 王母娘娘摸着七仙女的头发:“身为母亲的,哪里会真的跟自己的孩子置气?你能平安回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更何况你这两年还在房间做出了那么大的功绩,我为你感到自豪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怪你?” 七仙女疯狂落泪:“多谢母后!”又拔下头上的金簪交给王母娘娘:“此行也多亏了母后赠予我的‘人间清醒大女主’系统秀儿,她帮了我许多。母后,您定要好好嘉奖她。” 王母娘娘微笑着接过:“紫儿,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这个秀儿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帮过织女的那位安秀姑娘。”说着她默念咒语,一道金光闪过,安秀的身影显现,朝着王母娘娘行礼:“娘娘,幸不辱使命。” 七仙女惊讶:“原来是你!实在是太感谢你了,前头帮了织女,这回又帮了我。你对我们一大家子有大恩!” 安秀淡笑着摇摇头:“不必客气。”又向王母娘娘道:“娘娘,我们是不是该回到原本的时间轨迹了?”这里毕竟是王母娘娘用法力重启命运之轮构建的世界,并不稳定。既然该更改的更改,该清醒的已经清醒,她们不便在这里长待。 七仙女这才发现周遭的异样。为何她回来已经好一会儿,也只见到王母娘娘一人,她的父王、姐妹们、好友们都没出现。 王母娘娘笑道:“是,我们该走了。紫儿,母后此行,是特地来接你回去的。”说罢,她默念法术,七仙女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终于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然后,七仙女恢复了在这个世界的记忆! 她发现了这个世界与她经历过的那个世界的种种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个世界的她没有清醒,而是恋爱脑犟到底! 七仙女再次抱着王母娘娘痛哭流涕:“对不起,对不起,原来我竟然那么傻,给母后您添了那么多的麻烦。我不但没和董永分开,还跟他有了孩子,被您带回天庭后还跟您和父王大吵大闹,妄想着让他和孩子也成仙!他如果懂事,就该直接拒绝,他也不照照镜子,他是谁,他配吗?” “我怎么会那么傻呀?怎么就被董永表面上对我的好给蒙了心?他有什么好的,一遇上困难啥也不会,就只知道哭哭啼啼的,什么都要我来搞定!他的所谓的‘好’,实在是太肤浅、太廉价了!” “我怎么就不想想,这个世界的我这一路走得这么顺,还不是因为有你们在替我负重前行?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遇到过什么真正的困难!而如果没了你们,再多点波折,就跟在那个世界里我经历的那样,他的真面目就完全藏不住了。他所谓的爱,完全就经不起半点考验!” 王母娘娘不断地轻抚着她的背:“没关系,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你想通了就好,母后对此很欣慰。” 七仙女拿出帕子拭了拭泪:“那……那现在怎么办?我肚子里该不会有着董永的孩子吧?”那就头疼了。 王母娘娘笑着摇摇头:“当然没有,你放心,你已经在安秀的帮助下,在那个世界成功地更改了你的命运。你与董永,再无关点联系。” 七仙女这才放下心来,认真地说道:“母后,回家真好,真的很好!” 玉皇大帝、六位仙女姐姐和织女很快就到了,也对七仙女的回来表达了热烈的欢迎。 织女还调皮地吐了下舌头,悄悄拉着七仙女说:“紫儿,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我可不是不帮你,我是怕那么做反害了你呀。真不是我记恨之前的事的原因!” 七仙女轻哼一声,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才不信你完全没有要报复的心思呢。不过,也是在再之前你向我求助的时候我没有帮你的原因,细究起来话就长了,哪算得清,那就别算了吧。我七仙女宽宏大量,才不是跟某些人一样斤斤计较的呢。” 织女笑道:“好,好,你心胸最宽广啦。”就此握手言和。 盛大的接风宴后,王母娘娘领着七位仙女、织女和安秀来到了瑶池前,问七仙女道:“紫儿,你有没有兴趣看看那个世界董家三人之后的事?” 七仙女摇了摇头:“没兴趣,随他们吧。过得好过得坏,那都是他们的命,都与我无关。” 四仙女、六仙女却是跃跃欲试:“七妹,看嘛看嘛,就当看戏了!他们过得越不好,我们看着就越舒坦啦。你不看我们看,好不好啦?” 七仙女拗不过她们:“行,你们要看就看。” 于是王母娘娘轻点瑶池,瑶池瞬间就变成了面偌大的镜面,以走马灯的方式显示了董父、董母、董永三人离开京城后的生活。 他们是压根不信七仙女能斗得过那些官老爷的,怕再被抓回去,根本不敢回丹阳县继续过日子。而是偷偷回家一趟收拾了细软之后,就逃到了这个国家的最南部,打算重新开始。 只是这一路的奔波下来,董父又旧病复发了,病得越来越重。为了看病,银钱如流水一般花出去,七仙女做董家儿媳的时候为他们攒下的家底很快就空了。 无奈之下,董母只得重操旧业,又是织布又是操持家务。这回可没有能干的儿媳妇替她分担,全得她自己做。 董永在傅府的那一年半,跟着七仙女一起织锦学了不少,也跟着织锦,赚得比董母还多。只是赚再多,也都是填了董父的医药费。 董母有心再给董永娶个媳妇来分担压力,只是他们这样的一家子,就跟无底洞似的,还是外来的不知根知底的,谁敢说亲?几年过去了,董永仍是个单身汉。 终于,就算董母和董永再努力,家里也一分余钱也没有了。董母当然是不肯放弃医治丈夫的,只得老泪纵横地请求儿子卖身当地一户非常有钱的人家做织锦工,好换了钱给丈夫治病用。 董永听了母亲的恳求,怔了半晌,应了。他想起了几年前的事,终究,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他,又要卖身了! 可是这回,再也没有一个年轻美貌、单纯热情的姑娘拦住他的路,说着非要嫁给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跟他一起扛的话了。 而他卖身当地的张员外府上后,面对张员外吩咐下的繁重任务,也再也没有巧手娘子担了主力,他只需打个下手,还能跟娘子一起边工作边聊天,苦中作乐了。他只有把所有的一切都自己扛,每日对着织机,从早干到晚。 然而,悔之晚矣。 三年后,董父病死,董母伤心过度,不久之后也死了。 董永卖身三年的契约已满,但是身为大孝子,他为了给父母风光大葬,决定又把自己卖了另一家赵员外三年,继续做织锦工。 只是这一回,他的运气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张员外吩咐下的任务只能说是繁重,但赵员外根本就是把董永当成牛使! 不断地提高要求,如果达不成,就扣工钱、减少饭食,甚至还上棍棒!董永一直盼着攒够钱赎身,却是从来没有机会。 一年后,赵员外越看董永越不顺眼,就把他转卖给了外地的好友——钱员外。 董永松了一口气,以为日子能过得好一点了。谁想得到钱员外与赵员外是一样的人,也是个扒皮性子! 之后再次、三次转卖,虽然主家不再如之前的那么扒皮,但董永在这几年的辛苦磋磨中眼睛不怎么好了,手也不怎么灵活了,织锦的质量和速度大大下降,总是不能按期完成任务,日子过得可想而知,相当难。 只是不管换了多少任主家,不管主家怎么苛待他,他都从来没有勇气像七仙女当年那样去告状、去给自己讨个公道。他总盼着,只要熬一熬,熬过了一切都会好的,或者下一任主家说不定是个宽厚的。可惜,他的期盼从来没有成真过。 夜深人静之时,他无数次地想起他曾经的娘子。若是他还跟娘子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再也没有人像她那么对他好了。也再有没有人能冲在他前面,把一切困难都帮他搞定了。 听传闻说,他娘子是仙女呢,是专门下凡来造福众生的!一想到这,他更是肠子都悔青了。他当年到底是多蠢多傻,仙女进了他家门,他还把她往外推?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董永注定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余生。 第65章 三圣母1 安秀顺利地完成了第四个小世界的任务后, 又从王母娘娘处领到了奖励——两枚散发着淡淡金光的仙丹。 安秀捧着通体莹润的紫玉匣子,望着里头的仙丹,猜想它一定非常值钱。因为连装仙丹的匣子都这么金贵了,是在仙界也很贵重的紫玉, 更何况装在里面的东西呢?天庭可不兴“买椟还珠”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一套, 绝大多数情况下, 宝物的价值与装它的器皿是呈正相关的。 “王母娘娘, ”安秀十分期待地问道, “不知这仙丹有何妙用?”在上个世界里, 她帮助改变了七仙女的命运轨迹, 了了王母娘娘的心头大事, 以王母娘娘的性子, 肯定不会亏待了她。 王母娘娘道:“它的名字叫‘后悔药’。” 安秀震惊:“后悔药?”这世界上真的有后悔药这种东西!她算是开了眼界了。 王母娘娘颔首:“没错。只要服下一枚‘后悔药’,你就可以回到过去的任何时间点, 改变那些让你后悔莫及的决定。” “当然, 这是有限制的。一枚‘后悔药’,只能让你重返过去一次, 且只能停留两天的时间。” 安秀欣喜若狂:“这也很不错了!”虽然暂时她还没有什么特别后悔的事, 但有了这两枚“后悔药”, 就等于有了两块免死金牌, 不管怎么造都有读档重来的机会呢。香,实在是太香了! 想了想,她又问:“娘娘,这仙丹与您的‘重启命运之轮’之术,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母娘娘点头:“不错, 这两枚‘后悔药’正是本宫用此法亲自炼制的。区别在于, 本宫重启命运之轮构建出的世界可持续好几年甚至几十年、几百年, 且需耗费大量的法力,而‘后悔药’则只能让服用之人停留在过去两天。两天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后悔药’就会失去效用,服用之人会被自动弹回原本的时间点。” 安秀谢过王母娘娘:“多谢娘娘嘉奖。”这东西得好好收好了,或许将来能有大用呢。 王母娘娘微笑:“这是你应得的。好了,你好好休息,再过些日子就要出发去下一个世界了。本宫预祝你一切顺利。” 安秀行礼:“多谢娘娘。” 安秀在天庭度过了极其舒适的十天之后,又要开始干活了。 她感受着重新回到她脑海中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叹了口气:“你怎么又回来了啊?”她还以为在下一个世界她还能继续做“人间清醒大女主”系统,不需要亲自上阵,只需要在旁指指点点就行了呢。 说真的,做系统还挺爽的。等等,这个“神话深情女主”系统,它的本体会不会也是一个人?安秀这样想着,瞬间觉得无法直视脑中的系统了。 系统:“……宿主,你想太多了。”它是货真价实的系统好不好? 安秀有些不死心地问道:“那下下个世界,下下下个世界,我还可以做‘人间清醒大女主’系统不?请你告诉我,你只是暂时回来,很快就又会离开的。” 系统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不好意思,宿主,上一个七仙女的世界是特例,以后的任务里本系统都会跟着你。”所以请你息了这份心思吧,别再跟本系统抢系统的工作了,它找份工作不容易的好伐。 安秀遗憾地摇摇头。罢了罢了,自己亲身上阵也好,能更快地完成任务。 不过,下一个世界的恋爱脑女主该不会又是得罪不起的甲方爸爸吧?比如织女,再比如七仙女这样的。 安秀忐忑地问道:“系统,下个任务的女主是谁?” 系统回答道:“她是云华仙女和杨天佑之女,灌口二郎神之妹,三圣母是也。” 三圣母? 安秀心里一个“咯噔”,这又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云华仙女,那不就是玉皇大帝的妹妹吗? 灌口二郎神,那不就是三只眼睛的杨戬吗? 安秀记得很清楚,当年看《西游记》剧时,杨戬听诏捉拿孙悟空,孙悟空很是不怀好意地戳他的痛处:“我记得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么?”[1]气得杨戬暴跳如雷,跟疯了似的与孙悟空打。 总之,这个三圣母有玉皇大帝和杨戬这两个大后台,哦,差点忘了还有个儿子刘沉香,那也不是个好惹的,安秀直觉下个世界的任务有些棘手啊。 不过还好,系统马上给了她否定的答案:“宿主你放心,三圣母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玉帝、杨戬和刘沉香也不会干涉你的举动。你穿越到她的身上之后,尽可放手随便浪。” 这可太好了!王母娘娘说的不错,第一个世界才是最难的,之后的世界比之都会轻松得多!安秀放下心来。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安秀有些疑惑。像王母娘娘就对织女和七仙女偏心偏的一塌糊涂,怎么玉帝、杨戬、沉香他们却不一样? 区别只在于王母娘娘是女的,而玉帝他们是男的,果然是男的比较冷酷无情吗?安秀想道。 系统无语:“宿主,你想得太多了,事情并非如此。这背后的原因十分复杂,说起来就话长了。” “总之,二郎神是二郎神,三圣母是三圣母。玉帝爷能看重二郎神,愿意接纳他仙凡所出的出身污点,但对三圣母就没那么容忍了……罢了,本系统不便多说,到时候宿主你自己随机应变吧,看好你哦,加油!” 安秀:“……哦,还有这回事?”越发好奇那些广为流传的经典神话故事背后的故事了呢。 出发之前,安秀先大概地回顾了一下印象中沉香劈山救母的神话故事。 简而言之一句话,这就是一个槽点满满的劈山家族的故事。 首先是玉帝妹子云华仙女下凡与杨天佑在一起,生下了杨戬和三圣母,气坏了玉帝。玉帝不顾兄妹之情,把云华仙女压在了桃山下。 再是杨戬为了救出母亲,苦学本领,入了玉鼎真人的眼,得以拜他为师,并在之后封神大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敌方的魔礼寿、赵公明、碧霄娘娘、吕岳、张奎、袁洪等人被败,都有杨戬出的大力。 于是,这么一来,本领高强的杨戬也算是得到了玉帝舅舅的承认,封他做了二郎神,对他接下来做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久之后,杨戬搞来了神斧,劈开桃山救出母亲云华仙女。 劈山家族第一次劈山成就,顺利达成。 结果皆大欢喜。不是,那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是别别扭扭的“皆大欢喜”。 杨戬对玉帝有心结,长驻在凡间灌口,听调不听宣。玉帝舍不得他的本事,也就惯着他,虽然他从不上朝点卯,但丰厚的俸禄一直都是按期发放,只要遇上大事的时候出来干点活就行。而他的母亲云华仙女,在天庭的处境也是相当尴尬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故事就到这里的话,勉强也算是团圆了。可是呢,若干年后,它重演了! 原因是杨戬不放心妹妹三圣母,不舍她因为半仙半凡的血统在天庭受委屈,遂拿军功给她换了个华山神女的职位。如此,有封地有俸禄,安享华山一带百姓的香火,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岂不自在? 杨戬以为这么做是对三圣母好。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无数次地后悔他的这个决定! 这日子就怕过得太舒服、太安稳、太安静、太平淡。时间久了,有的人就忍不住地想要追求刺激。 于是,某个雨天,三圣母喜欢上了来她庙里避雨,被她神像所迷提了情诗的刘彦昌,不惜违背天条也要跟他在一起! 当年安秀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实在是非常不能理解。她想起了封神故事里的某一段剧情,然后浅浅地怜悯了一下纣王。 同样是被神像所迷,同样题了情诗,结果却是完全相反。一个获得了仙女的真心,轻轻松松地抱得了美人归,一个则是惹怒了女娲娘娘,布好了三界的棋子断送了他的王朝。 区别在哪里呢?只在于三圣母是一个恋爱脑吧。她是一个仙女,仙女哎,神圣不可侵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遇上题情诗示爱的凡人这样的事,像女娲娘娘那样暴怒狠狠给他个教训不才是正常操作吗?怎么反而就这么爱上了? 再然后,三圣母和刘彦昌生下了儿子刘沉香,事情终于败露,被亲哥杨戬知晓。杨戬果然是玉帝的外甥,遇上妹子与凡人私自结合的事是一模一样的做法,“啪塔”一座华山把三圣母压在了底下。 玉帝此处应该深有感触,朕的好外甥,现在你终于能理解朕当年的心情了吧?有个糟心的妹妹,实在怪不得朕无情啊。 杨戬此处应该也是心情复杂。哦,事隔多年之后,我这个劈山救母的却把妹子压在了山底下,长大以后我竟然成为了我小时候最讨厌的人,这是多么的荒诞可笑啊,呜呼。 不过没关系,妹妹也有儿子,再过些年让大外甥再劈一次华山救他母亲就行了。谁的母亲谁劈山救,这是他们家的传统,劈山家族嘛。 至于丈夫,呵呵,那就是个废物,忽略不计。杨天佑如此,刘彦昌也如此,他们除了抹泪表示无能为力之外,啥也不会,千金重担全压在儿子身上。 这就可笑了,你要是没本事,那就别招惹仙女呗。招惹了仙女,那你就负起责任,做个有担当的男人,只知道逃避算个什么鬼? 安秀一直觉得,玉帝和杨戬没把杨天佑和刘彦昌弄死,已经是很宽容了。不信你看隔壁纣王,他为了一时的色利智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再然后,经过一系列这样那样的纠葛剧情,十几年后,长大后的刘沉香也搞来了神斧,劈了华山把母亲三圣母救了出来。 劈山家族第二次劈山成就,顺利达成。 皆大欢喜。三圣母、刘彦昌和刘沉香一家三口团圆,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安秀回忆完毕,问脑中的系统:“这不是挺好的吗?满打满算,三圣母也就被压在华山底下不到二十年。二十年的苦,换得她和她深爱的男人在一起,想必她是十分乐意的吧。” 系统说道:“问题就是三圣母跟刘彦昌又在一起了。三圣母那么爱刘彦昌,刘彦昌哪里能抗拒过了二十年仍美貌如初的妻子,两人好得如胶似漆。这不,没过两年,他们就给刘沉香添了一个妹妹!” 安秀震惊:“哦?《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竟然还有后续!” 系统继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宿主你应该能猜到了吧?” 安秀说道:“三圣母放出来没两年,就又被亲哥杨戬给压回华山底下去了?” 系统给了肯定的答案:“没错。” 安秀很是为刘沉香掬了一把泪:“可怜的孩子,又得想办法再劈一回山。唉,没办法,谁让她是他的母亲呢?”自己的母亲还能咋的?就宠着呗,敬着呗,孝顺着呗。 系统再补充了一句:“更糟糕的是,刘沉香好不容易把三圣母这边的事搞定,千辛万苦再次劈山把她救了出来,他妹妹也长大了。” 安秀根据这个槽点满满的狗血故事的尿性,大胆地猜测了一下接下来的剧情:“依劈山家族仙女的传统,这个妹妹也爱上了凡人?” 系统:“是。” 安秀:“妹妹也跟凡人结合,生了儿女,然后被她亲哥刘沉香给搬了座山压底下?” 系统:“是。” 安秀:“十几二十年后,妹妹的儿子也长大了,跟刘沉香斗了好一阵后,也终于搞到了神斧,劈山把他母亲救了出来?” 系统:“是。” 安秀爆笑出声:“不愧是劈山家族啊。代代都是妹妹爱凡人,哥哥压妹妹,再是儿子劈山救母亲!” “挺好的传统嘛,好传统就代代流传下去呗,不挺有意思的?” 只要子子孙孙无穷尽,大家都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不就是被山压个十几二十年吗?对仙女来说,这十几二十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这点苦算什么呀? 系统无语:“呃,事情哪有宿主你想得那么简单。” “安秀姑娘,你把事情想的得太容易了。”门外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不好意思,我冒昧来访,不是有意听到你最后两句话的。” 安秀忙站起来,打开门:“请问来者何人?”很是有些尴尬。 不过,在安秀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时,不需要他回答,她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因为,他长着三只眼睛! 这下,她更尴尬了! 第66章 三圣母2 只见来人长相极其英武俊朗, 身上穿着淡黄色的甲胄,头上戴着黑纱巾帻, 一双凤眼很显威仪。而那眉正中的第三只眼, 则是紧紧闭着,只能看到细细的一条缝。 但就算只能看到一条缝,也不妨碍安秀认出这是第三只眼睛! 而放眼天界, 长着三只眼睛的神仙又有几个,而且长得还如此英姿飒爽、顾盼飞扬、如太阳一般耀眼的男神还能是谁! “阁下是灌口二郎神?”安秀问道。吐槽吐到了本人跟前,这实在是让人十分社死啊。 来人点点头:“我正是杨戬。” 果然。 安秀尴尬地低头, 恨不得用鞋子抠出个地道钻进去。无他, 杨戬长得实在是太帅了, 后世电视剧、电影、话剧、舞台剧等等演过他的演员们,即便是再好的也不过演出了他最多百分之一的风采。简而言之一句话, 杨戬真人才是真男神,演员只是演员! 而在男神背后吐槽还被他听到了,这感觉实在是太不美妙了。安秀努力地挽回道:“二郎神,我刚才的话只是随口说说,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杨戬微微一笑:“安秀姑娘不必在意,这算啥?再难听的话,我在年少之时就已经听惯了,更何况你所说的不过是大实话。我们这一家子, 或许早就沦为三界的笑话, ‘代代都是妹妹爱凡人, 哥哥压妹妹, 再是儿子劈山救母亲’。劈山家族, 名副其实啊。”说到后面, 他本就疲惫的脸色更如同罩了一层灰霜一般黯了下去。 安秀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 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一代又一代的,确实是挺让人糟心的。 “不知二郎神找我所为何事?”安秀问道,想来想去还是谈正事吧,“你可是我这次任务的委托者?”重启命运之轮可不容易,就连王母娘娘也是需要耗费极大法力的,非寻常神仙所能做到。不过如果是神通广大的二郎神的话,那倒不是不能。 杨戬点头又摇头:“我是,不过不只是我一人,还有我的外甥沉香,他正在院外等候。” 安秀忙让人请刘沉香进来。舅甥两人一起委托改变三圣母的命运轨迹,看来劈山家族的顶梁柱实在不好当啊。 刘沉香很快就到了。他的模样与杨戬有几分相似,也是帅气逼人,但是不同的风格,他是那种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类型,让人看着就十分舒服。只是眼前这青春洋溢的美少年,眉眼间也与他的舅舅一样,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疲惫和无奈之色。 安秀忍不住感慨,眼前的杨戬和刘沉香都是一等一的男神级人物,要容貌有容貌,要本事有本事,有兄有子如此,三圣母夫复何求,为何被劈山救出来之后再次重蹈覆辙呢?踩了一次坑不够,还要急轰轰地去踩第二次,就仗着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肆无忌惮是吧? 真的是有些过分了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说的就是三圣母那样的人吧。 安秀问他们的意见:“你们具体希望我怎么做?” 杨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尽可能让我妹妹避免与刘彦昌相遇;如果非要相遇,尽可能别让他们相互生情;如果生情,尽可能想办法让她对刘彦昌厌倦,早日抽身;如果他们的感情实在不可撼动,尽可能让她不要怀孕生子;如果非要生子,尽可能让沉香放弃劈山救母的念头;如果沉香还是把她救出来了,尽可能不要让她和刘彦昌再续前缘;如果非要再续前缘,尽可能不要让她再生孩子;如果再生孩子……” 安秀打断了他的话:“可以了二郎神,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且放宽心,有我替三圣母重走一遭,绝不会有这么多如果。”这么多的“如果”和“尽可能”,杨戬得对他的妹妹是多么的娇惯和偏爱啊,一退再退,一忍再忍,几乎退到了无处可退、忍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杨戬朝着安秀行了一礼:“如此就拜托安秀姑娘了。”他实在是累了,太累太累了。照拂三圣母这个妹子,比他在封神大战中杀敌还累。 安秀想了想,又问刘沉香:“那你的意思呢?你要知道,如果我斩断了你父母之间的情缘,这个世界就没有你了。”三圣母不与刘彦昌结缘,又怎么生下刘沉香?到时候,刘沉香这个人就会不复存在了。 刘沉香无谓地摇了摇头:“没有就没有吧,我大不了换了别处投胎,大概不会比现在差。我刘沉香从小父母缘薄,父亲对我不管不顾,母亲则是根本见不着,见着了……还不如没见着。她大概……心里头从来就只有父亲一人,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吧。” 这是刘沉香劈山旧母若干年后,彻底冷静下来后的真实想法。三圣母已是仙凡混血,在天界的身份已是十分尴尬;更何况他是仙凡混血的仙凡混血了。她若是有考虑过他的处境,就不该让他出生。这些年来,他走得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杨戬和刘沉香两人相视苦笑,曾经因为三圣母剑拔弩张的甥舅两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安秀姑娘,我希望终结我们家族劈山的宿命。”刘沉香认真地说道,“我和舅舅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安秀表示听明白了,但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一事:“难道三圣母就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吗?她为了一己情爱,害得兄长和儿子吃尽了苦头啊。她的这份爱,也实在是太自私了。” 杨戬无奈地摇了摇头:“妹妹她觉得她没错,她只是在勇敢地追求这世上最美好、最珍贵的爱情。我们不理解她,是我们不懂爱,错的是我们。” 刘沉香则更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眉心皱得极紧:“母亲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她有宝莲灯,虽然不是舅舅的对手,但逃离是不成问题的。她是为了我,当年舅舅追捕她的时候才不加反抗,自愿被压在华山底下。” 安秀疑惑:“嗯?这是什么道理?”她不理解。 刘沉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父亲是凡人,我是仙凡混血,身份得不到承认。但若是我如舅舅当年一般劈山救母成功,让天上的人看到我的本事,我自然就有机会获得仙籍了。” “母亲说,她这是牺牲了自己,甘愿如同外祖母当年那般被压在山下多年,只为了给孩子们挣得一个正经出身的机会。” 杨戬也痛苦地点了点头:“不止她,我母亲也是这么认为的。” 安秀:“……”还能有这样的解释?照这么说来,三圣母还是自愿牺牲、忍辱负重的那一方,为了儿子的将来付出了巨多? 这是什么神奇的逻辑!安秀实在是服了。 刘沉香又叹了一口气:“可获得仙籍又怎样?我不曾像舅舅那样在封神大战中立下过功绩,虽然获得了仙籍也只是一个闲散小仙,无官无职,无俸无禄,背地里还被人指指点点出身不正,绝大多数时候还是是留在凡间混日子。还不如……就做个纯粹的凡人,没有这么多的烦恼。” “更可怕的是,我劈山救了一次母亲,还得劈第二次;好不容易母亲不再搞事,妹妹也爱上了凡人,我真是……” 安秀拍拍他的肩,提意见道:“要不,你换个法子惩罚你妹妹?别总是搞座山压上面。” 刘沉香痛苦扶额:“我要是不先下手为强,把我妹妹压在泰山底下,再拜托舅舅的结拜兄弟们看守,妹妹就要被玉帝爷和王母娘娘派来的人抓走,那她就生死难料了。我这么做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保住她的命啊。”要有别的办法,他也不想这么做。 他望向杨戬,眼中带泪:“舅舅,我直到那个时候,才明白您当年的为难。对不起,我错怪了您那么多年。” 杨戬朝他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多年前他确实也是这样的想法。 那时候,杨戬前脚刚知道三圣母跟凡人生了孩子,后脚就收到情报玉帝大怒要来派人来捉了,只得马不停蹄地找到妹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看守的华山压了上去,连挑座别的小一点的、舒服一点的山的时间也没有。 玉帝派来的巨灵神赶到的时候,杨戬才刚刚掐点把事情办完,连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呢。巨灵神看了眼前的华山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罢了,你都这样了,也算是对陛下有个交代了。”事情就这么揭过了。 杨戬护妹心切,当然没想着永远把三圣母压在华山底下,而是在默默寻找时机,再挣个什么功劳啥来换取妹妹的赦免。这个时间,十几年肯定是不够的,几十年也太短,怎么也得熬到那个刘彦昌老死,重入轮回,再不能与他妹妹纠缠才行。 所以,沉香想救母时,杨戬才那么千方百计地反对。只可惜,或许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沉香也如他当年一样劈了山。 而如今,沉香也活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人。这就是宿命吗?他们该认命吗?唉。 安秀问刘沉香:“那,你想个办法阻止你外甥?别让他四处拜师学艺,学得一身好本领,再把你妹妹给救出来?” “看开一点嘛,反正你妹妹也有仙籍,寿命少说也有个几千几万年。被山压着就压着呗,反正为了爱,想必她无怨无悔的吧。等啥时候山崩了、地震了,沧海变桑田了,她自然就能出来了,最多也就等个几千年。做神仙的,格局要大一点,不就几千年,是吧?” 刘沉香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那外甥……唉,跟我当年是一个性子,他完全不听我的劝。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不讲亲情的恶人。” 杨戬苦笑:“也跟我当年是一个性子。” 安秀:“……呃。”她没话说了。 杨戬和刘沉香朝着安秀深深地行了一礼:“安秀姑娘,我们知道这很难,但还请你千万千万帮帮我们,想办法改命我们劈山家族的可笑宿命。” 杨戬补充道:“你能让织女和七仙女清醒过来,或许也能让我妹妹三圣母不再糊涂。拜托了。” 安秀自信满满地应下:“二郎神请放心。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那我这就要出发做任务了。” 杨戬想了想,道:“且慢。我有样东西要给你,或许你能用得着。”说着,递给了她一个样式十分眼熟的紫玉匣子,打开一看,里头的一枚仙丹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也极是眼熟。 “这是……‘后悔药’?”安秀惊讶地问道。 杨戬说道:“这是我和沉香研习重启命运之轮法术时顺便炼制的,尚未命名。不过安秀姑娘你起的‘后悔药’之名,实在贴切得很,就叫它这个名字吧。” 安秀笑着解释:“这不是我起的名,是王母娘娘。不瞒你说,我手里头已经有两枚娘娘赏下的‘后悔药’。”现在她有三枚了!瞬间觉得荷包足足的,好有底气呢。 杨戬把紫玉匣子交给她:“既是如此,想必你对这‘后悔药’的用法熟悉得很,我就不必多说了。安秀姑娘,一切顺利!” 说罢,他和沉香共同沉心静气,施展了重启命运之轮的法术。 安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发现周遭换了天地。 第五个小世界的任务——三圣母,正式开启! 第67章 三圣母3 安秀刚穿越到华山西峰顶的神庙时, 没急着进入三圣母的身体,而是悄悄地观察了她一阵。 三圣母在神庙的日子,确实非常无聊。华山峰高, 路极其难走, 专程爬上来上香的人并不多,神庙的香火算不得旺盛, 因此三圣母的工作可谓是相当的清闲,闲得都快闷出病来了。 于是, 三圣母时不时地就暗暗埋怨哥哥二郎神给她求来了这么个职位, 实在是没趣得很,甚至还不如做凡人的时候还比较好玩呢。 “这个华山神女做着实在是没意思得很,我才不稀罕呢。”只听她咕哝道,“要是能有机会不做,我肯定放弃。” 三圣母寂寞难耐, 只得自己想法子打发时间,一个人在神庙里唱唱歌,一个人在神庙里跳跳舞,一个人在神庙里写写画画。但是, 不管做什么,都只是她一个人。 不过, 近几个月来三圣母找到了新的乐子,她发现华阴城的大书肆里有一种超级有意思的好东西——话本!那里面写了许许多多非常有趣的故事,她很快就看上了瘾, 说是废寝忘食也不为过! 只可惜,华阴书肆的话本有限, 很快就看完了。三圣母正打算着抽时间悄悄地翘个班, 飞得远一些, 去别的大城搜罗些新的呢。 安秀瞥了一眼三圣母最近看的几本话本,顿时嘴角有些抽搐。 那都是些什么呀?一看名字就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猜就知道里头写的肯定是这个时代书生的YY产物。 不行,这种东西不能看,这都是毒药啊。不谙世事、被保护得太好的小姑娘被这些东西毒害,迟早脑子要坏掉。 于是,安秀瞬间上号,轻轻松松地进入了三圣母的身体,把本尊给顶了出去。 一脸懵逼的三圣母:“……”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成游离状态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三圣母惊恐不已:“你你你……你是什么人?你可知我是谁,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占据我的身份!” 安秀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我就是杨婵啊。”果然系统说的没错,三圣母完全奈何不了她。她猜测,这其中应该有杨戬和刘沉香出的力。 三圣母闻言,手都在发抖:“你胡说八道!我才是杨婵,你怎么可能是!” 安秀笑道:“可是你不是不想做这个华山神女,要是有机会肯定就放弃吗?我这是在帮你的忙,难道不好吗?” 三圣母怒道:“你是何方妖孽?你……你快离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发现她的任何攻击都对安秀无效后,又威胁道:“妖孽你听着,我哥哥是灌口二郎显圣真君,他对我极是疼爱。你若是还想保命,就迅速离开我的身体,否则我哥哥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哟,遇上事倒想起哥哥的好来了?之前怎么对他满是埋怨?杨戬,这就是你妹呀,你可真惨。安秀默默地为二郎神掬了一把泪。 “你死了这个心吧,三界之中,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我成了你的。”安秀笃定地说道,“不信,我这就去你哥面前遛一圈。你要是还不信,我还可以去王母娘娘面前,看她能不能发现你的异样!” 三圣母咬唇:“我才不信。我哥最是护着我的,他怎么会认不出我。至于王母娘娘,她法力极其高深,怎么可能看不穿你的真面目!” 安秀轻笑。当然看不穿,因为杨戬就是委托人呀;至于王母娘娘,那更是她做任务的老熟人了! 于是,在三圣母的极度震惊中,安秀去了趟灌口,在杨戬面前遛了一圈,杨戬对她极是热情;再上了趟天庭,在王母娘娘面前遛了一圈,王母娘娘对她嘘寒问暖,眼中另有默契的笑意。 这下三圣母自闭了。她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存在,她是谁?她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她难道就要这样以游魂的状态度过千年万年的漫长时光吗?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安秀安慰她:“喂,别害怕呀,我与你是友非敌。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帮你渡劫的。” 三圣母不信:“我能有什么劫?就算有什么劫难,自有我哥哥帮我,哪里就需要你了。” 呵呵,有事就知道喊哥的家伙,没出息。 安秀说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你日后自会知晓我说的是真话。而且你放心,我不会占据你的身份许久,少则几年,多则二十年,我一定会离开。而这期间,我也不会让你感到寂寞,你无聊的时候可以跟我聊聊天啊,我还可以带你遛号出去玩啊,不挺好吗?” “做神仙的,思路要打开嘛。为什么非要敌对,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呢?化干戈为玉帛,那才是美事呀。” 三圣母在尝试了许多次都不能够把安秀顶出去,重新上回自己的号后,只得无奈地放弃,接受了眼前的事实:“说好了的,最多二十年,你要说话算话。否则我就是自爆神魂也要毁了我的身子,绝不让你占了便宜去!” 安秀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要这么严肃嘛。来,我跟你讲些外头发生的好玩的事儿。”跟她讲起了最近京城上元灯节的盛况,听得她十分神往,瞬间觉得安秀这人也不是太坏了。 两刻钟后,三圣母意犹未尽地道:“秀儿,你知道的事情可真多。”安秀已经把她的化名“秀儿”告诉了她。 安秀轻笑:“那可不,古往今来,我听闻过的故事多得数不清,啥样的都有。你要是喜欢的,我讲给你听?”正好摸摸清楚三圣母的恋爱脑患病严重程度。 三圣母兴奋地道:“好呀好呀,我想要听爱情故事。你看案几上放着的那撂话本,挺有意思的,可惜我已经看完了,华阴城也搜罗不到新的了。秀儿,不如你给我讲些新的呗。” 安秀点头:“好啊,保证是不落俗套的、新颖的爱情故事,与你曾经看过的那些庸俗的话本完全不一样。” 于是安秀开始娓娓道来:“从前有一位富家小姐,行三,是三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从小最受父母的疼爱。两位姐姐长大后,嫁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渐渐地,三小姐也长大了,父母有心为最疼爱的小女儿找一个最好的夫婿,只是怎么找都不合心意。” “后来,不知谁出了个主意,父母决定为三小姐抛绣球招亲。” 三圣母兴奋地道:“抛绣球招亲?这个桥段我熟,接到绣球的肯定是仪表堂堂、才华横溢的温润公子吧?然后他与三小姐一见钟情,情根深种,结为良缘,幸福快乐一生。”这个故事她喜欢! 安秀淡淡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并不!接到绣球的不是什么富家公子,也不是什么清贵才子,而是一个乞丐!” 三圣母傻眼:“啊?乞丐?那他肯定不是普通的乞丐,肯定是遇上了什么变故才沦落成那个样子的。” 安秀说道:“他确实不是普通的乞丐,别的方面暂且看不出来,但是至少他的模样很不普通,长得十分英俊。” 三圣母兴致又上来了:“果然!” 安秀继续:“三小姐或许是个极端颜控吧,总之她爱上了这个乞丐,与想要反悔的父母大吵大闹,说着什么‘姻缘天定’的话,非要嫁给他!” 三圣母点头:“她说得没错呀,这可是天定姻缘,多大的缘份啊。而且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那个……咳,乞丐接到了三小姐的绣球,就该招他做女婿。” 安秀不置可否,继续道:“但是三小姐的父母怎么也不同意。终于,无奈之下,三小姐与父亲三击掌断绝了关系,只为了跟那个乞丐在一起。” 三圣母顿时眼泪汪汪:“啊,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实在是让我太感动了!有这么好的爱情在,我相信他们的日子肯定会过得非常的甜、非常的幸福!” 安秀眉头轻轻跳了跳:“并不,有句话你可能没听说过,‘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过日子啥都要钱,哪有那么容易?很快连吃的都没有了,只能挖野菜度日。日子实在太苦,乞丐想了想,决定从军,让三小姐等着他,他将来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三圣母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这个男人真好、真有担当!为了让妻子过上好日子去战场拼搏!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得胜归来,实现对三小姐的承诺的。” 安秀再次否定了她:“并不。那乞丐去了战场没多久,就传来了战死的消息。三小姐闻讯后,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她父母不忍,找到她,想要接她回去,安排她重新嫁人。但是三小姐坚决不肯,她不相信丈夫真的死了,她要守在家里等他,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就算他永远都不回来,她也不离开。她说,她既然嫁给了他,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不管生死都要相随。” 这下三圣母真的落泪了:“太感人了!这才是真正的爱情!秀儿,三小姐会如愿的吧?她丈夫没真死吧?” 安秀略过了前一个问题,只回答了后面那个问题:“那乞丐确实没死。他不但没死,他还飞黄腾达了呢。某次因缘巧合,他受重伤之时被邻国的公主看中,招他做了附马。后来公主的父王过世之后,他还继位做了国王。” 三圣母欣喜不已:“真好,好人有好报,他终于熬出头了!这个故事不错,我喜欢。” 安秀无语:“三圣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还记得那位三小姐吗?” 三圣母疑惑:“对呀对呀,他娶了公主,那三小姐怎么办?他不是让三小姐等他吗?他怎么能另娶别的女人?这是怎么回事呀。” 安秀说道:“他说,他以为三小姐早死了。至于是真是假,信不信的,就难说了。” 三圣母握拳:“肯定是真的!他们曾经那么相爱!唉,造化弄人啊。” 安秀摇头:“三小姐是爱他,他就未必了。总之,十八年后,已经做了国王的乞丐得知三小姐没死,连忙改换行装回了趟老家,去再三试探她。结果发现三小姐对他情深不移,挖野菜充饥十八年都在等他,大受触动,终于表明了身份,与她相认。” 三圣母捬掌:“太好了!终于团聚了。” 安秀说道:“然后他把他在战场上的经历跟三小姐讲明,说公主是贤德之人,让她与她好好相处,领她回了王宫,让她做了王后,名位在公主之上。” 三圣母感慨道:“不错,三小姐守得云开见月明,真好。” 安秀微微一笑,给了她最后的重重一击:“但是三小姐享福只享了十八天。十八天后,她就死了,她统共只做了十八天的王后哦。” 三圣母:“……啊?怎么会这样!”哪个话本敢这么写?哪有突然发刀子的,太过分了! “秀儿,你这个故事是烂尾,是瞎写,怎么可以这样呢?”三圣母不满地道,“结尾应该是他们三个人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才对!” 安秀讽笑:“三个人,你让他们怎么幸福快乐?你怎么这么天真?” 三圣母咬了咬唇:“可是公主对三小姐的丈夫有救命之恩,三小姐总不能让公主离开吧……” 安秀:“呵呵。” 三圣母恼怒道:“你肯定是耍我的,你这个故事就是瞎编,哪有这样子的事啦?” 安秀毫不客气地告诉了她残酷的事实:“不是瞎编,这是真人真事改编。告诉你,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做《薛平贵与王宝钏》。薛平贵,就是那个乞丐;而王宝钏,就是那个脑子进了水、非把好好的日子过成了悲惨生活的三小姐!” 三圣母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呢?不该是这样的啊。这个故事不好听,奇奇怪怪的,换一个。” “ 秀儿,我想听才子佳人的。” 安秀挑了挑眉:“才子佳人?这种故事可太多了。”她想起了唐代某本流传极广、经历多朝多代都经不久不衰的传奇小说,正好用来给三圣母醒醒脑。 “有一位极其美貌的富家小姐,父亲生前曾是大官,只可惜过世得早,只留下妻女两人相依为命。某一次,小姐与夫人、丫鬟借住一家寺庙时,偶遇了一位同样借住在这里的长得十分俊俏的书生。书生一见小姐,顿时就被小姐的美貌迷住了,直道‘我要死了’。”安秀说道。 三圣母对这个故事的开头十分满意:“嗯嗯,不错,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里姻缘一线牵嘛。” 安秀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只可惜书生家世普通,夫人是决计看不上的。可书生对小姐情根深重,怎么也放不下小姐,时不时地在小姐院外徘徊,以解相思之情。终于,丫鬟被书生的痴情感动,答应了帮他给小姐传信。然后,书生深夜偷偷爬墙进去,与小姐私会。一来二往的,两人就看对了眼,私定终身。” 三圣母感叹道:“哇,好浪漫哦,真好啊。” 安秀继续道:“不久之后,有一个恶霸听闻了小姐的美貌,率了底下人包围了寺庙,想要抢亲。夫人无奈之下,作出了‘谁救解了小姐之围,就把小姐嫁给他’的许诺。然后书生写了信跟他一位做太守的朋友求援。太守很快发兵,打败了恶霸,救了大家。” 三圣母啪啪鼓裳:“好,太好了!这下夫人没有理由反对书生和小姐的婚事了。夫人之前做出了那样的许诺,既然书生救了小姐,那就合该招他为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实属合理。” 安秀摇摇头,指出了其中的问题:“你不觉得他们搞错了报恩的对象吗?直接救了小姐的,不是书生,而是太守!夫人要报恩,想嫁女儿还恩,也应该把她嫁给太守吧?”这是她当年看这个故事时就想不通的一点。 三圣母楞了楞,道:“可要不是书生去信,太守也不会来啊。所以归根结底,救了小姐的还是书生,不是太守。” 安秀说道:“但是不管怎么说,真正出力的是太守吧?真要算,书生和太守都算是小姐的救命恩人。要报恩,应该两者都报。但是一女不能嫁二夫,那就都不嫁了呗。” 三圣母:“……怎么能这样!有情人就该在一起才对!” 安秀摊手:“反正,夫人出于种种顾虑,没有直接允诺书生和小姐的婚事,而是要求书生上京赶考,考取了功名才能许婚。” 三圣母笑道:“那肯定是几年后,书生高中状元,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地前来迎娶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两人过上了一辈子幸福快乐的日子。”不错,这个大团圆结局她喜欢。 安秀摇摇头,冷不妨地就泼了她一盆冷水:“书生确实高中状元做了官,但是他没有履行承诺娶小姐为妻,而是娶了他上官的女儿、一位出身更加尊贵的小姐为夫人。” 三圣母惊呆了:“啊?怎么会这样!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书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在吧。” 安秀轻笑:“他确实有说理由,‘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昔殷之辛,周之幽,据百万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1】” 三圣母震惊:“他……他竟然把小姐比作祸害人的妖孽!而且,纣王之败,幽王之灭,怎么能全归于区区一个美貌女子身上?实在是过分!更何况,他又算是个什么人,竟以帝王自比,说他的德行不足以战胜妖孽,他有那么大能耐吗?他娶个美貌女子为妻,还能影响到天下格局了?谁给他的这份自信!” 安秀点头:“你说得太对了!不过是始乱终弃的借口罢了。”三圣母刚才的这番话说得极合她意。 安秀继续道:“可一些时日后,书生又舍不下已经另嫁他人的小姐的美貌,某次经过小姐住处时,写了书信想要求见她,小姐坚定地拒了他。” 三圣母又犹豫了:“或许……书生真的有什么苦衷?毕竟他们之间曾是深深爱过的呀。小姐为什么这么固执,不肯见他,听他说明缘由?” 安秀扶额:“拜托,小姐已经另嫁了好不好?书生也早有妻室好不好?以那个时代的风气,男人多情,是风流倜傥;女人多情,却被斥为水性杨花。书生若是真对小姐还有几分感情,就该走得远远的,再不打扰她的生活,伤及她的名声!” 三圣母沮丧不已:“这个故事也不好听,结局让我很难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肯定又是你瞎编的。” 安秀摇头:“非也,这也是改编自真人真事,是在京城那边广为流传的《莺莺传》哦。” 三圣母叹气:“我不明白,为什么?爱不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吗?怎么后来却变成了那样。”她感觉她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安秀见洗脑初有成效,颇有几分欣慰之感:“爱,没那么简单。” “你以前看的那些话本都太假了。你要是喜欢听故事,我以后再给你讲些更有意思的。就跟今天的这些一样。”努力给她洗得干干净净的。 三圣母咕哝道:“你讲的故事都奇奇怪怪的。但是……确实有点意思。”明明听着不太舒服,却又忍不住不听。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安秀抓紧一切时间努力给三圣母讲人间真实版的爱情故事,比如《杜十娘》啦,比如《卓文君》啦,比如《墙头马上》啦,好好地给她洗脑,洗了一回又一回。 安秀瞧着,似乎有些用处。 一个月后,某个风雨交加之日,安秀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小世界的男主——刘彦昌来了。 瞬间脑里响起了警钟! 她想起了杨戬交代过她的那番话。杨戬的意思是,能不让三圣母与刘彦昌相遇就不让;能不让他们相互生情就不生;能避免怀孕生子就避免;能不劈山就不劈山;能不再续前缘就不续;能不再生娃就不生…… 哪那么多废话? 当然是要把大火在还是小火苗的时候就浇灭啦,这样,才是事半功倍! 第68章 三圣母4 刘彦昌刚一踏进华山神庙, 安秀就敏锐地发现了他身上的异样。他,与原剧情里的刘彦昌很是有些不同。 倒不是他也被外人顶了号,就像安秀顶了三圣母的号一样, 他仍然是他本尊。但是,他的身上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系统。 安秀跟附在自己身上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吐槽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刘彦昌身上也多了个系统?”你们系统是批发的吗?泛滥了啊喂。 系统想了想, 给出了解释:“有可能是杨戬和刘沉香的法力不能与王母娘娘相比, 他们没有经验,还是头一次实施‘重启命运之轮’这个法术,期间大概出了什么差错, 让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乱入了吧。” “不过宿主你放心,这个小系统在我面前就是个孙子,它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逃不出我的眼睛。宿主你稍等, 我来探探这孙子的底。” 安秀夸它:“不错,你终于有用了一回。” 系统:“……哼。” 片刻后, 系统就把他探得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如数告诉了安秀。 原来这日刘彦昌在书房复习功课太累, 不慎睡着,做了一个长长的、极为清晰的梦,一觉醒来之后仍然记忆犹新,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在这个梦里,他娶了华山神女三圣母, 还与她生了儿子刘沉香。当然不久之后三圣母就被大舅哥二郎神压在了华山底下,夫妻不得不分离了快二十年, 但儿子争气, 劈山救母, 一家子得以再次团圆。 团圆之后, 他与三圣母继续夫妻恩爱, 又生了一个女儿, 儿女双全美滋滋。只是天条仍是那么冰冷无情,三圣母又被压回了华山底下。但是没关系,不是有沉香吗?让沉香再经历一次磨难,再劈一次山不就行了?一回生二回熟嘛,没毛病。 再后来,他的女儿也长大了,与她母亲一样出落得美艳惊人、让人见之忘俗。再有一日,女儿羞羞答答地告诉他,她爱上了一个凡人书生,问他的意见。 他还能有什么意见?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啦。“孩子,你尽管大胆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过你想要过的日子吧。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爱是不会有错的!”他对女儿的爱情给予了极大的鼓励支持。 然后,女儿重走了三圣母的老路,与凡人书生生下一个儿子后,被她的哥哥沉香压在了泰山底下。 他半点不慌,迈着因年老已经有些蹒跚的步伐去泰山底下找了女儿,温和、坚定地安慰她:“孩子,你现在受的苦只是暂时的,追求真爱的路上受到些挫折是很正常的事,当年你母亲也这么经历过。你放心,你不是有儿子吗?等他长大了,自会劈山来救你。到时候,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然后,他就安心地回了家,继续安享了十几年的幸福晚年,直到八十岁的某一日寿终正寝。他活着的时候,孙子还是个半大少年,还没能学成本事劈山救母。但是他想,这只是时间问题,过几年肯定能成的。 总之刘彦昌回顾他的一生,算是比较满意的。夫妻恩爱,儿女可爱,得享长寿,无病而终。唯一的遗憾就是虽然娶了仙妻,儿女也都入了仙籍,可他从头至尾都只是一个凡人,没能沾光也成仙,得享无穷无尽的寿命。 要是再来一回,他能想法子救个仙缘,与三圣母长长久久地在一起,那才更好呢。 然后梦醒之后的刘彦昌就发现,他这么一想,身上就突然多了一个系统,它说它的名字叫做‘重来一次’,它还告诉他,他做的梦不是梦,而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如今,不知什么原因,他又重活了一回。 “宿主,你有后悔的事吗?你有想要改变的命运吗?只要绑定了本系统,你就可自由选择进入你命运的任何节点,读档重来,让你的新人生攀上更高的高峰!”“重来一次”系统的声音充满诱惑。 刘彦昌想起了他与三圣母的那两次分离。 想起了他年轻轻狂,没能抓住机会与位高权重的大舅哥二郎神处理好关系,否则说不定能也捞个仙籍的憾事。 想起了他与儿子沉香的感情不深,儿子对他的态度不够尊重的不甘。 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相信他一定能过得更好,他一定能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让他的梦想尽数成真! “我有,我要改变!”刘彦昌坚定地说道,“我愿意跟你绑定!”他两眼放光,觉得这是天赐机缘,完全没有深思这个突然出现的系统的来历,以及它有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他相信,他会跟梦境中的他一样,一路遇见的都是帮他的人,一切都会进行得非常顺利的! “重来一次”系统迅速附到了刘彦昌身上,问他:“很好。请问宿主,你现在想要去你命运的哪个节点?” 刘彦昌略作思索,脸上就露出了怀念的笑容:“当然是我与蝉妹初遇的那一天。那一日,我听闻华山神庙灵验,特爬上去烧香祈愿,然后就看到了婵妹的神像,对她一见钟情……”重温旧梦,自然是从最美好的回忆开始。 “重来一次”系统说道:“很好,如你所愿。这就出发去那一天。” 然后,刘彦昌就瞬间出现在两人初遇的当天上午。他望了望外头有些阴沉的天色,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一天是个雷雨交加的日子。而且,他现在正在自家书房,他想见三圣母,得千辛万苦爬到华山顶才行。 可恶,早知道应该跟“重来一次”系统说清楚一点,去到这一日下午才行,省了他爬山这一趟。 但是来都来了,山是必须得爬的。于是两个时辰之后,刘彦昌终于赶在暴雨倾盘之前出现在了神庙,出现在了安秀和被顶了号的游离状态的三圣母面前。 安秀跟系统吐槽:“这个刘彦昌看着脑子不太好的样子。”他在原剧情线里能够善终,完全是运气好的不能再好的结果,早该知足了,竟然还想奢求更多?他配吗? 这回遇上她,她要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得不到! 再说刘彦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华山神女三圣母的神像,回忆着梦境里他们缱绻恩爱的往事,眼神极是痴迷。虽然他不知怎么的感觉神像跟梦境里的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但仔细观摩神像五官的模样,又是全然相同,只当是错觉。 刘彦昌紧盯着三圣母神像发呆的时候,三圣母也在暗中打量他,暗暗点头:“秀儿,这书生长得可真俊。放在话本里做男主妥妥地没问题。” 安秀笑道:“那你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三圣母想了想,说道:“若是在话本里,接下来应该会出现一个长得极其美貌的富家小姐与他邂逅,两人一见倾心、再见钟情,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开始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然而他们之间的爱情遇到了身边人强烈的反对,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分开,但是两人约定了海枯石烂不变心,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约定了等书生功成名就后再在一起。” “只是最终书生没能履行承诺,他功成名就后另娶了大家小姐,辜负了原本的富家小姐。他们的爱情,最终被残酷的现实给打败了。唉,真是让人听之落泪、闻之伤心啊。”末了,还装模作样地做了个帕子拭泪的动作。 安秀:“……三圣母,你很熟嘛。” 三圣母说道:“你都给我讲了那么多爱情故事了,我还不能归纳出其中的套路来吗?只是话本终究是话本,故事终究是故事,现实中哪有这么多传奇的见闻呀。” “就比如说眼前这书生。今天来我神庙的统共也没几个人,哪来的富家小姐跟他邂逅?他的希望,终究是要落空了呢。” 安秀笑着给她指出思维的盲点:“没有富家小姐,但有别的啊。” 三圣母惊讶:“谁?今天来这里的就没女人,难道秀儿你指的是精灵鬼怪这些?就跟你以前跟我讲的某些故事里,提到过的什么狐妖、艳鬼之类的,也是超级爱与书生发生纠葛。”她的华山里,确实住着一些山精鬼怪,其中不乏美貌的。 安秀轻笑:“三圣母,你的想象还是太过局限了,你其实可以把格局再打开一点,想象得再大胆一点。” 三圣母摇头:“我想不出来,不想了。” 安秀指了指刘彦昌:“往下看,过会儿你就知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傻女孩,他的目标是你啊。 只见刘彦昌根据他梦境中的记忆,从他背着的书箱里取出了毛笔,再取了雨水磨好墨,以笔蘸墨在墙上题了诗。 在诗里,他就如同梦境中的他一样,大大地夸赞了三圣母的美貌,满满地抒发了他对她的满腔爱慕之情。梦境里,三圣母就是因为这一首情诗,对他情根深钟,悄悄化为凡人模样与他结缘的。 真是极其美好的回忆啊。刘彦昌挥毫而就情诗,满意地欣赏着墙上自己的作品。 只是,三圣母已经不是之前的傻白甜三圣母了。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秀儿,我怎么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呢?我说不上这个书生哪里做得不好,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安秀提醒她:“你还记得你哥哥杨戬曾经经历过的那场持续了十四年之久的封神大战吗?你知道引发封神大战的源头什么吗?” 三圣母点头,道:“哥哥曾跟我讲过,是因为纣王亵渎女娲娘娘的神像,写了淫诗题在墙上。女娲娘娘大怒,才发生了后面的那些事情。”说到这,她明白了,看下刘彦昌的眼神顿时十分之冷漠了。他写的虽然不算淫诗,但对一个神女如此,实在是相当之不尊重。 安秀见状,心里顿觉十分欣慰。她已经进行到第五个小世界的任务了,三圣母这一任任务对象起点不行,但悟性还是相当不错的,比织女和七仙女强多了。多点点就透了,不错,孺子可教。不像某些差生那样怎么教都冥顽不灵,能让人肺都气炸。 “秀儿,”三圣母见刘彦昌还是用那种痴慕的眼神望着她的神像,眼神的温度顿时降到了零点,“这个书生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竟然对我如此不敬,我饶不了他!” 安秀:“嗯嗯。”这才是华山神女的正确打开方式,这才是正常的思路嘛!恭喜你,三圣母,你上道了! 三圣母说道:“你帮我好好教训他!”号被安秀顶了,她不能自己上。 安秀一口应下:“好。”于是显了灵,现了真身。 刘彦昌见到了安秀,顿时惊喜若狂,一声“娘子”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在最后关头刹住了车:“小生刘彦昌,拜见华山神女。”他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跟梦境里的不一样?娘子这么快就现真身了? 不过没关系,早见早好,他可不想好事多磨。 三圣母听了他的话,嘀咕道:“原来他叫刘彦昌,名字还怪好听的,人如其名,模样也俊。没想到里头却是那么个猥琐的货色!秀儿,快教训他,别心软!” 安秀当然不会心软。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神色肃穆,语气沉重:“大胆狂生,见了本神女,还不跪下?你就是这么拜见本神女的?”拜神就要有拜神的正确姿势,懂不懂? 刘彦昌闻言,顿时傻了。 他未来的娘子让他跪她? 第69章 三圣母5 一瞬间, 刘彦昌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起了男尊女卑,他想起了夫为妻纲,他想起了女子理应遵守的三从四德。他是三圣母的未来夫君啊, 他怎么能跪她?这不是颠倒伦常了吗? 安秀仍然是冷冷地盯着他,神情极是冷漠。 刘彦昌打了个寒战,咬牙跪了下来:“小生刘彦昌, 拜见华山神女。”罢了罢了,反正这神庙里也没有旁的人,跪就跪吧,就当是夫妻间的情趣了。 安秀微微点了点头, 也没叫他起来, 而是朝着题了情诗的墙面挥了挥手,将上头的字迹抹得干干净净。 然后, 她伸出纤纤素手, 指向跪着的刘彦昌,语气冷若千年寒冰:“刘生, 你在本神女的神庙墙上, 题艳诗调戏本神女, 犯了亵渎神灵的大过, 罪无可赦。本神女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念你平时胆小谨慎, 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使你魂飞魄散,只要你这辈子到此为止!” 刘彦昌猛地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他那温柔贤惠的娘子三圣母怎么变成了这样? “不使魂飞魄散, 只这辈子到此为止”, 又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不会吧不会吧, 那不是要杀死他吗? 刘彦昌所料没错,他听到了安秀尚未说完的后半句话:“本神女许你投胎转世,重新来过。” 刘彦昌:“……”竟是真的要他死! 然而一阵痛到灵魂里的疼痛过去后,刘彦昌却是发现自己没死,而是回到了他刚跟“重来一次”系统绑定的那个下午。 “重来一次”系统安慰他:“没关系的,宿主。死了就死了呗,你可以读档重来啊。” 刘彦昌摸了摸额头的冷汗,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还好还好,他有“重来一次”系统,他可以重新来过。 “重来一次”系统催他:“宿主,你这次想要去哪个节点?” 刘彦昌想了想,不甘心地说道:“还是我与蝉妹初遇的那一天。之前的事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婵妹爱我至深,她爱我胜过这世上的一切,我不信她会那么对我。” “重来一次”系统说道:“好,这就出发去你们初遇的那一天。” 刘彦昌连忙补充道:“对了,不是上午,而是那一天的下午。”他可不想再爬两个时辰的华山,累得他脚都快断了。 于是,一阵熟悉的晕眩过后,刘彦昌再次出现在了华山顶。只是他远远地望着神庙,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就算不断地劝说自己那是误会是意外,心底的怯意仍是挥之不去。 他这一发呆,就发了足足一刻钟。 直到突然天降暴雨,倾盆而下,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天是个暴雨天,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神庙躲雨。只是来不及了,进庙的时候,他浑身的衣袍已经全部湿透。 三圣母望着闯进庙的狼狈书生,皱了皱眉头:“秀儿,这个玩意瞧着有些眼熟。” 安秀认真负责地为她解惑:“你忘啦?他就是刘彦昌啊。” 三圣母震惊:“啊?他怎么又来了?你不是已经把他送进阴曹地府了投胎去了吗?说老实话,秀儿你是不是不行啊,要是不行,放着我来!” 安秀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极大的质疑,心里很是不爽:“不是我不行,是这个世界的空间陷入了时间的混乱。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你且在一旁看戏,或者当是玩游戏也成,不怕啊。” 她已经从“神话深情女主”系统口中得知,时间的混乱都是刘彦昌身上的那个“重来一次”系统搞的鬼。 不过,重来一次又怎么样?就算重来两次、三次、N次又怎么样?她每一次都给他打回初始状态!她倒要看看,这个“重来一次”系统有几条命可以造! 再说刘彦昌。他见庙里也没有其他人,就找了个角落,又趁雨小些后在外头捡了些树枝,架起了柴堆升起了火,来烘烤衣服。他一边烤着外衣和中衣,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该说些什么好听的话来哄三圣母。 然而他的举动再次触怒了安秀和三圣母。 安秀指着刘彦昌浑身上下只包着一块比毛巾大不了多少的中裤的模样,对三圣母道:“你看他冥顽不灵,还是对你不敬!一个成年男子,竟然在神女庙里赤身,实在是置礼教大妨于何地!”他明知道三圣母在这里,会显灵,他还这么做,实在是相当过分了,不是一句“不知者不怪”可以解释的。 实在衣服湿得难受,你可以去旁边的小间烤火啊,不就是多走几步路吗?为什么非要在神像面前烤?没得解释,他就是打心眼里没有敬重三圣母! 三圣母顿时怒了:“是啊,他实在是太过分了。秀儿,你帮我教训他!” 安秀再次一口应下:“好。” 于是,在刘彦昌惊喜又期待眼神中,安秀再次显灵,冷冰冰地伸出纤纤素手指着他,说出了一番与前面几乎如出一辙的话:“刘生,你在本神女的神庙里,赤身烤火,犯了亵渎神灵的大过,罪无可赦。本神女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念你平时胆小谨慎,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使你魂飞魄散,只要你这辈子到此为止!” 刘彦昌再次傻眼:“不,神女,你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我对你真的没有不敬之意……” 安秀打断他的话:“还说没有不敬?本神女是神仙,你只是区区凡人,怎敢不用敬称,而是‘你你我我’的?” 刘彦昌连忙改口:“是口误,真的是口误。对不起,请神女您饶过我吧……” 安秀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晚了。”对不起要是有用,还要法度和衙门干啥?投胎去吧。当然,如果她没猜错,事情才不会就这么容易解决,他还会再回来的。 她挥一挥手,刘彦昌顿时感到一阵熟悉的痛到灵魂里的疼痛。然后疼痛过去后,他却是发现自己没死,而是再次回到了他刚跟“重来一次”系统绑定的那个下午。 刘彦昌摸了摸比第一次“死”后冒出的多了一倍不止的冷汗,欲哭无泪。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事情怎么会发展成那个样子? “重来一次”系统安慰他:“没关系的,宿主。死了就死了呗,你可以读档重来。这一回,你想去哪个节点呀?” 刘彦昌疲惫地瘫倒在床上:“不,先让我缓缓,我需要冷静冷静。” 他冷静了足足十天,认真地分析了之前两次的情况,作出了决定。他得改变自己骨子里的,把三圣母视为自己娘子的想法,而是应该暂时把她当成神女来敬重。 为了攻下三圣母的心,他还专门从华阴书肆借了十几本当下最流行的爱情话本,狠狠地恶补了一通,好好地学习了那些甜言蜜语。 他心想,这回总能顺利了吧。 于是,他收拾好了心绪,对“重来一次”系统说道:“出发,去我与蝉妹初遇的那一天下午。” “重来一次”系统应下:“好,如宿主所愿。” 而与此同时,三圣母正在抱怨:“秀儿,好无聊啊,我们今天还是出去玩吧?反正这几天动不动就下雨,几乎没人来庙里。” 安秀笑着摇头:“我已经带你去周边城市连逛了九天了,什么好玩的地方都晃过,戏馆也去过,马场也去过,就连女子不能进的青楼也女扮男装混进去溜达了一圈,你还不满意吗?连安安生生地在自己家里待个一天都不成?” 三圣母说道:“有句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你带着我见识过了这么多好玩的玩意儿,我越发觉得神庙寂寞无聊了。这样吧,只要你能经常带我出去找好玩的,我可以让你占据我的身子多十年,不,二十年!就是再长一些,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啦。” 反正身体是她的,安秀享受到了,她也能享受到,她快活得很。有时候三圣母甚至还想着,这样的日子一直下去也不是不行,她已经完全不讨厌安秀顶她的号的事了,顶就顶呗,有得玩就行。 安秀扶额:“你想我还不想呢,你以为我稀罕啊。早说好了,少则几年,多则二十年,我就离开你的身子,让你继续做杨婵。不过我估摸着,或许用不了几年之久,快的话,也许不到一年就能搞定。” 三圣母失望不已:“啊?才一年啊,为什么这么快。秀儿,我舍不得你。” 安秀宽慰她:“乖啊。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缘自然能再相会。今天不行,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去扬州玩玩,那可是个超级繁华的大城。”她已经感受到了老熟人的气息,刘彦昌,他又来了。 三圣母顿时被哄好了:“好,明天我们去扬州玩!” 此时刘彦昌已经到了华山顶,他望着百米开外的神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唯恐暴雨马上降下淋湿衣裳导致噩梦重演,再不敢拖延,迅速赶路。 进了神庙后,刘彦昌再也不敢搞事,在墙上题情诗是万万不敢的,也不再痴迷地盯着神像的模样发呆,而是恭恭敬敬地在蒲团上跪下:“小生刘彦昌拜见华山神女。” 三圣母惊讶地看向他,对安秀道:“秀儿,他怎么又来了?你之前说的今天不能带我出去玩,就是因为他?他这人怎么这么烦啊。” “不过,他这回倒是学乖了,还挺懂礼数的。不过我很有理由怀疑他是装的。” 安秀说道:“是不是装的,我去试他一试,自有分晓。”三圣母长进很大啊,她颇有“孺子可教”的欣慰感。 于是安秀再次显灵,出现在了刘彦昌面前。 刘彦昌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面对安秀,应答毕恭毕敬、滴水不漏,端是一个又有才华又有礼数、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好青年。 三圣母感慨道:“他这样子,在话本里做男主角绝对没问题,简直就是量身定造的男主人设啊。” 安秀笑了笑,对三圣母道:“那要不我夸他几句试试,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来?” 三圣母兴奋地道:“好呀,快试快试。”当看戏了。 于是安秀朝着刘彦昌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语气极为和善地夸了他几句客套话,什么祝他将来得中殿试,入朝为官之类的。 刘彦昌顿时放下心来,事态的发展终于回归到正轨了!他的未来娘子终于正常了! 于是,他心里一激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一脸期待地向安秀表达了他的爱慕之情。 三圣母:“……这个混蛋!贼心不死啊。秀儿,快帮我教训他!”气得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安秀故意问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反应这么大?我看着刘彦昌说的话还算有诚意。” 三圣母说道:“秀儿你不知道,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曾经在华阴书肆借来的话本上看到过,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他连表达爱慕的话都是抄的,可见半点都没有真心,分明就是在哄我,还当我会被蒙在鼓子里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是华山神女,他只是区区凡人,他哪来的脸向我表达爱慕之情?我要向女娲娘娘学习,绝不容许自己的尊严被玷污!” 安秀给她点了个赞,应下:“好,如你所愿,我帮你教训他。” 然后,她第三次朝着刘彦昌说出了那番冷冰冰的话:“刘生,你言语调戏本神女,犯了亵渎神灵的大过,罪无可赦。但本神女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念你平时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毁你三魂四魄,只要你这辈子到此为止。” “去吧,转世投胎去吧!” 说罢,她挥了挥手,刘彦昌顿时又感到了一阵熟悉的痛到灵魂里的疼痛。 疼痛过去后,他还是没死,而是第三次回到了他刚跟“重来一次”系统绑定的那个下午。 刘彦昌彻底懵了,如一滩烂泥似的躺在床上,极度怀疑人生。 但是“重来一次”系统不断地给他打气:“宿主,不要放弃,有可能‘初遇’这个节点出了问题,但是没关系,你可以跳过这个节点呀。” “做人嘛,要灵活一点、变通一点。遇上难事,不一定非要跟它死磕,换条路走,说不定马上就柳暗花明了呢。” 刘彦昌眼睛里重新有了光,他坐了起来,恍然大悟:“是啊,我可以选择别的节点进入。比如……婵妹主动来找我,向我诉真情那一天!”直接定情、成婚,不是更好吗?为什么非要重温初遇的美好时光呢?他太糊涂了! “重来一次”系统应下:“是,宿主!这就出发!” 第70章 三圣母6 在“重来一次”系统的帮助下, 刘彦昌重回了与三圣母定情的那一天上午。 他回想着梦境里这一天发生的事,十分神往。在梦境里,三圣母被他题在神庙上的情诗感动, 早就对他心生爱慕,怎么也放不下。于是这日,当她得知他即将离开华阴城前往京城赶考时, 再也按捺不住了,敛去仙气化为凡人追上了他。 然后,她向他诉衷情,羞答答地表示她心慕于他, 想要嫁给他, 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刘彦昌回想起,在梦境的自己一开始并不知晓眼前这位美貌的姑娘就是三圣母, 但是发现她的容貌与三圣母的神像有几分相似后, 就欣喜地一口应了下来。他自知仙凡有别,一片爱慕之情只怕没个着落, 但幸得上天垂怜, 让他与这位跟他爱慕的神女长相相似的姑娘相遇, 也算是略解相思之情了。 刘彦昌想到这, 嘴角忍不住露出了欢愉的笑容。梦中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能有那么好的运气,眼前的美貌姑娘就是三圣母本尊。能得神女青睐于他, 嫁他为妻,做他的贤内助,为他操持家务、打理一切,而他只需心无旁骛地安心备考, 这日子实在是美得很。 而如今, 他的美梦就要成真了, 想想真是让人有点小激动呢。 可惜他还是没有清晰地认识到某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此三圣母非彼三圣母了。 如今顶着三圣母的大号的,是冷心冷情极度理智的安秀。而即便是三圣母本人,在跟着安秀混了这么段时间之后,也不再是之前天真单蠢的傻白甜了。 此时此刻的安秀和三圣母,突然发现她们的脑中多了一段突兀的记忆。这段记忆简而言之,就是刘彦昌题情诗,三圣母爱他俊俏多情,对他一见钟情非君不嫁。而现在,安秀甚至已化为凡人模样,正在赶往追他的路上,离他所在的华阴驿站已经只有几百米远。 安秀了然。那刘彦昌和“重来一次”系统果然没有放弃,已经读档重来了呢。 而三圣母则是一片茫然。她看着安秀此刻的凡人装扮,坐着前往驿站的马车,内心发出了三大哲学疑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秀儿,怎么会这样子啦!”三圣母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惊呼道,“我身上是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了吗?我脑子里怎么多了这些奇怪的玩意儿?我这是中邪了吧?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个刘彦昌!” 安秀用力点头:“是啊是啊,脑子有毛病才会喜欢上他!那你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做,继续去追他,把他教训一顿吗?” 三圣母摇头:“罢了罢了,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跟那种渣渣多说一句话我都嫌烦。我们还是赶紧回神庙,收拾了东西,去扬州城玩吧!扬州实在是太好玩了,极其繁华热闹,我恨不得长住在那里!” 安秀:“……”你不是不想教训刘彦昌,只是比起这来,跑出去玩更重要吧?三圣母啊三圣母,我知道你爱热闹,可怎么也没想到你骨子里竟是这么贪玩的性子! 三圣母催促道:“走啦走啦,快点快点。” 安秀:“行。”还能咋地,宠着呗,谁让你是甲方的人呢。看在杨戬之前给的“后悔药”和任务完成之后肯定会奉上的优厚报酬,在没有触及她底线的前提下,她愿意惯着三圣母。 于是,安秀看都没看几百米开外的华阴驿站一眼,直接让马车调转方向,回程! 而刘彦昌,则是站在驿站的门外等啊等啊,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等了一天又一天,风吹日晒,雷打不动,几乎等成了一块望妻石。 路过他的人已经有不少在背后悄悄地指指点点:“哎,你们看,这书生该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会试在即,他不好好待在房里复习功课,却在在外头傻站着作甚?” “大概是压力太大,扛不住,心态崩了吧。唉,哪一届参加乡试、会试的考生中,考前不得傻几个?等考完放了榜,只怕疯的会更多呢。” “哎哟,真是可怜见的。” 有好心的过客还十分怜悯地拍了拍刘彦昌的肩:“年轻人,你将来的路还长着呢,你要坚强啊。” 不明所以的刘彦昌:“???” 过客温柔体贴地劝了劝他,还灌了他几句关于人生意义的鸡汤,什么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啦,只要努力过就问心无愧啦之类的。 终于听明白了过客意思的刘彦昌:“……!!!”他没疯,他没傻,真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刘彦昌在这个驿站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受不了外人看他的那种异样的目光。而且似乎再这么等着也是无用,不知道哪里又出了什么差错,三圣母又不来找他了。 那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呢? 重新读档呗。 刘彦昌对“重来一次”系统道:“系统,我要重新换个节点。这一次,我要直接进入到我和婵妹定终身的那一刻!”他不想再傻乎乎地等了! “重来一次”系统一口应下:“行,宿主,如你所愿。” 于是,安秀和三圣母在扬州玩的正欢呢,就突然出现在了刘彦昌面前。 三圣母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安秀正脸红红地拉着刘彦昌的手,羞答答地说着:“刘郎……”她简直要疯! 什么刘郎,刘什么郎?这个家伙总是缠着她,阴魂不散,分明就是个流氓! 再翻了翻脑中多出来的一小段记忆,发现两人已经黏黏糊糊地相互表白,三圣母更是跟吃了苍蝇似的,别提有多难受了。 刘彦昌则是含情脉脉地反握住安秀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婵妹,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愿意以天为聘,以地为媒,与你结为夫妻,永不分离!” 三圣母顿时怒了,对安秀道:“他哪来的自信,他哪来的脸啊?” “秀儿,怼他!来,就按我说的做!”在安秀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话。 安秀点头,做了一个乖巧的小学生,重复了三圣母的话:“可是我遇上你,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哼,你拿什么娶我,拿你那张厚堪比鞋底的脸皮吗?” “天为聘,地为媒,说到底不就是啥也没有?走到哪都没有这个理!你这个只知道花言巧语哄骗年轻姑娘的无耻之徒,我是脑子进了水,之前才会被你迷惑!” 然后,她狠狠一巴掌扇过去:“滚!”扬长而去。 三圣母笑嘻嘻:“好了,事情解决了,我们继续玩去吧。这回不去扬州了,我们换个地方,就去苏州吧。听说苏州也是极其繁华呢,我听很多凡人说苏州漂亮得跟天上仙境似的,美极了。不,仙境有啥好看的,无聊得很,这些凡人一点都不懂。” 安秀笑道:“好,我们去苏州。苏州园林是天下一绝呢!” 而被远远甩在后头的刘彦昌,则是再次傻了眼。 他那温柔贤惠的娘子怎么又画风突变,不仅骂了他一顿拒绝了他,还打了他一巴掌? 实在是太过分了。什么“你拿什么娶我”,以天为聘以地为媒不是很好吗?天地作证,还有比这更能表明诚意的吗?为什么非要看中那些虚假的、世俗的礼节呢? 难道不是只要有爱,一切的形式就都不重要了吗?她不能是这种物质的、庸俗的女人! 身为她的未来夫君,他不能这么惯着她! 于是刘彦昌捂着被打红了的半边脸,眉头紧皱,咬着牙对“重来一次”系统道:“系统,再给我换个节点重新进入。” “这回,我要进入我和婵妹的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礼已成,木已成舟。女人出嫁后,就得三从四德,以夫为天,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来?哪还有资格要这要那! “重来一次”系统应下:“好,宿主,如你所愿!” 于是,三圣母正跟着安秀在苏州玩得开心呢,就发现她们又换了天地。 周遭一片红彤彤,龙凤双烛燃得旺旺的,身着红色新郎袍的刘彦昌手里拿着秤杆,秤杆顶端是安秀头上的红盖头。 三圣母震惊:“这……这是新婚、洞房花烛夜?” 安秀说道:“看来是的呢。” 三圣母不敢置信:“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究竟使了什么招数,能让我与他成婚?我是脑子坏掉了呢还是脑子坏掉了呢还是脑子坏掉了呢?” 安秀点头:“不仅坏掉了,坏得还很严重呢。”原剧情里的三圣母可不就是这样嘛。 三圣母扶额:“秀儿,我不想对付这些糟心事儿了。你看着办吧,反正现在你才是我,我不管了。”她躺平了,咸鱼了,摆烂了,看戏了。不是被顶了号吗?那她还乐得轻松了。 安秀:“……”她算是看明白了,三圣母的真正性子不仅贪玩,还懒!绝对是绝世好哥哥杨戬给宠出来的! 行,在其位谋其政,她既然顶了三圣母的号,那就替她解决点麻烦事吧。 不过,她也是懒得跟刘彦昌纠缠的,能动手就不动嘴,能直接用武力搞定的绝不多哔哔。 所以,她直接一脚就把想要凑过来一亲芳泽的刘彦昌踢下了床,扬长而去。 哼,以天为聘,以地为媒,说白了就是什么也没有,婚书都没一张。她与他,在律法上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直接走就是了! 刘彦昌狼狈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望着安秀远去的背影,再次在心底复了盘,吸取了这次的教训。 于是他再次读档之后,选择进入了两人大婚后的第二天,并早早起床,把该有的聘礼给置办了,把婚书也写好了,送去官府留了档。 这下总没问题了吧?现下的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受律法保护的夫妻了。 而且,这个时间点,他与他的娘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她就算还是心有不满,又能怎么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认命呗。 不计其数的这个时代的女子,不都是这么认命的?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三圣母不是普通的凡间女子,至于安秀,甚至都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 三圣母理清了当下的状况后,只觉得愤怒:“我竟然已经被狗咬过了!” 安秀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认了吗?” 三圣母用力摇头:“那怎么可能?难道被狗咬过了,就得跟狗过一辈子?哼,不就是区区肉身沾了脏东西,我本是神女,神魂才是最重要的,肉身不过是皮囊罢了。” “而且,”三圣母幸灾乐祸地瞧了安秀一眼,“现在顶着我的皮囊的是你,不是我。被狗咬了的也是你,不是我哦。” 安秀:“……”你还挺乐观的啊。 三圣母说道:“所以,接下来怎么做,也都由你喽。” 安秀:“……行!” 这回安秀没有动用武力,她苏州游玩得挺开心,心情不错,就对刘彦昌手下留了情,采取了和平的、文明的、理性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说人话,就是她弄了点银子打通了关系,与刘彦昌和离了。 刘彦昌想得实在是太简单。有婚书又怎么样?有了夫妻之实又怎么样?甚至有了孩子又怎么样?放在她穿越而来的后世,离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过不下去,那就离呗,人就这么一辈子,为什么要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相看两厌的人身上呢? 和离手续办完后,安秀毫不客气地叫了几个人,把新房里她的嫁妆统统搬走。她的东西,才不能便宜了刘彦昌! 而嫁妆一搬走,瞬间,刘彦昌的屋子就变得空空荡荡,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这几个字来形容。 “唔,这样子看着顺眼多了。”安秀笑着向三圣母道。 三圣母笑道:“顺不顺眼的,与我们无关。好了,事情搞定,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玩呀?不如去杭州?听说那里跟苏州一样,也是凡间极为难得的锦绣繁华之处。” 杭州啊。 安秀不如自主地想起了她在第二个小世界做任务的经历。在那个小世界里,她是白蛇白素贞,她的妹妹是青蛇小青。那些年的经历,还真是怀念。也不知现在小青成仙了没有,有没有在到处找她这个姐姐,遍寻不着的话是不是躲在哪里伤心难过? 安秀想着,心底浮起一抹酸涩之意:“好,就去杭州吧。我们去游西湖,杭州的西湖,是个一等一的好去处。” 安秀和三圣母就这么在杭州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西湖仍是如安秀记忆中那般美,不因时代变迁而褪色半分。不过,安秀遍寻不着她做白素贞的时候曾经住过的灵蛇洞,自也是怎么都找不着小青了。 各个小世界里的这些人,包括三圣母在内,对她来说,统统都只是过客吧。安秀想道,心底十分感慨。 不过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很快就把愁绪抛到了一边,安享眼前的风光美景。既然没有长久的缘份,那就珍惜当下相处的时光吧。 终有一天,她还是要回自己所属的现实世界中去的。 一个月后,饱受许多次打击的刘彦昌终于恢复了过来。他痛定思痛,终于下定了决心,继续挑战。 “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刘彦昌说道,“系统,带我去杨婵怀孕四个月的节点!我就不信她怀了我的孩子后,还能那么狠心地离我而去!” 哪个做母亲的能舍得下孩子?只要有了孩子,不怕她不好好地跟她过日子! “重来一次”系统应下:“好,宿主。如你所愿!” 于是这回安秀和三圣母再次出现在刘彦昌的房子里时,懵了。 三圣母指着安秀微微隆起的肚子,大惊失色:“你肚子里……肚子里怎么多了个小玩意儿?那是个什么东西!” 安秀瞥了一眼肚子,说道:“哦,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怀孕,多喝热水就好了。” 三圣母快晕了:“什么多喝热水,你这是怀孕了啊,怀孕!你用的是我的身体啊,天哪,这下糟了,我竟然怀了那个凡人的孩子,怎么办怎么办?” 安秀倒是很淡定:“我先问你,你想要留下这孩子吗?” 三圣母略作犹豫,就点了点头:“留下吧。不论如何,他身上总归流着我的血脉,就是与我有缘。刘彦昌是刘彦昌,他是他,我分得清。” “不过,就算有了娃,我与刘彦昌仍是没有半点关系。想要让我与他一起过,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你也不许,那是我的身体,你做事之前需得问过我的意见!” 安秀点头:“放心,我与你的心思是一样的,我们一心同体。” 于是,大大出乎刘彦昌的意料,安秀再次提出与他和离。 这下刘彦昌傻眼了:“不,娘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就当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也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你总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啊。” 安秀奇怪地看向他:“我的孩子怎么会一出生就没了娘?他是我的孩子,自然是要一直跟着我的。”和离之后,这孩子不会没了娘,只会没了爹而已。 刘彦昌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震惊道:“不,他是刘家的种,怎么可能跟着你?当然要跟着我这个当爹的!我刘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 安秀讽刺地笑道:“哟,哪来的自信?你刘家的血脉有什么珍贵之处,你刘家人有什么高贵的,还得抢着做?我的孩子才不稀罕!” “告诉你,这个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与你无关!” 刘彦昌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孩子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他怎么能没有爹?” 安秀笑道:“你这只井底之蛙,思维实在是太狭隘了。谁说孩子必须有爹?谁说孩子不能是一个人的?” “这个孩子,他出生之后,不姓刘,跟着我姓杨!” 刘彦昌快疯了:“不,他怎么能不姓刘!他是我的孩子,当然得跟着我姓,天下哪有孩子随母姓的道理!再有,杨婵,你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你离了我,孤身一个女子,如何把他抚养长大!” 安秀摇了摇头:“谁说不行,我……” 话说了一半,却见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三圣母惊喜地叫道:“哥哥!”可惜哥哥好像听不到她的声音。 安秀一看,哦,原来是杨戬来了! 第71章 三圣母7 只见杨戬英武帅气, 如天神降临一般,瞬间把小白脸书生刘彦昌比得渣都不剩。他站在安秀身侧,作出维持的姿态:“有我在,谁说婵儿是孤身一人了?她的孩子, 就是我的外甥, 自有我来抚养!” 刘彦昌认出了眼前人是二郎神杨戬, 顿时萎了,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刘彦昌既是惧怕杨戬惧怕得不行,接下来的事情做起来就极为顺利了。 和离, 搬嫁妆, 一气呵成。安秀再次与刘彦昌没了任何关系。 杨戬带着安秀去了二郎神庙后,心疼地看向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心声跟她道:“唉,看来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到底还是如此了。安秀姑娘, 对不住,让你受苦了。” “不过你不用过多烦忧,你且等我两天, 我去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一趟,给你求枚仙丹来。到时候你只要吃下去, 睡一觉,一切烦恼自然就没了。” 安秀问道:“你所说的仙丹,起的可是落子之效用?” 杨戬点头:“正是。你放心, 它与凡间的堕胎药不同, 它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 安秀摇了摇头, 指了指一旁的虚空,那里是游离状态的三圣母神魂所在处,用心声道:“二郎神,你正经妹妹舍不得呢。” 杨戬顿时眉头紧皱:“舍不得也得舍得,我不能再看着她走错路了!” 安秀提醒道:“可是,这孩子,他是沉香啊。”杨戬与沉香后来的甥舅关系不是挺好吗?他真舍得啊。 杨戬沉痛地道:“我知道他是沉香。但是……若是沉香知道之后几十年发生的事,他也会宁愿没有投生在婵儿肚子里。还是让他换个地方投胎吧,他能理解的。若是有缘,就算他换了模样,换了身份,我们也能再次相见。” 安秀想起了她出发做这个任务之前沉香说的话,沉默了。杨戬说的话,确实也是沉香本人的意思。 但是,三圣母万分舍不得腹中的孩子。 杨戬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新的提议:“安秀姑娘,你不如服下‘后悔药’,回到怀孕之前的时光,来改变这一切?”这样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安秀顿时像护崽子一样护住了藏在与灵魂绑定的储物袋——那是王母娘娘给她的——里头的“后悔药”:“不行,不到万不得已,‘后悔药’不能轻易动用!” 杨戬提醒道:“喂,你统共有三枚‘后悔药’!”王母娘娘赏了她两枚,他也给了她一枚。用掉一枚,不还有两枚,至于那么小气吗? 但是安秀就是小气了。东西给了她,那就是她的,统共才三枚,用掉一枚就少一枚,当然是能不用就不用啦。这么珍贵的东西,得用在最最需要、最最关键的时刻才行! 重点是,就算用了“后悔药”,刘彦昌也可以读档重来啊。难不成刘彦昌读一次档,她就用一次“后悔药”?可是她“后悔药”只有三枚,刘彦昌读档却不知道能有多少次,拼装备哪里拼得过! 安秀想了想,说道:“不,没必要用‘后悔药’。刘彦昌肯定不甘心孩子不在他身边,他必会继续搞事。我们只需再等一等即可。” 果然没过几天,刘彦昌就再次重新读档,进入了新的节点。 他想着,既然娘子不懂事,妄想和离还带走他的孩子,那就好好地给她个教训,让她被她亲哥压在华山底下吃她个十几二十年的苦头呗。 想带走他的孩子?想让孩子姓杨?做梦!那孩子必须是归他的!她被华山压着,看她还怎么跟他抢! 于是,他让“重来一次”系统把他带入了三圣母刚生下孩子的那一天。 在梦境里,这一天沉香出生后,杨戬身为沉香的舅舅,血脉有了感应,三圣母和刘彦昌的事终于瞒不住了。然后杨戬大怒,把三圣母狠狠地斥责了一顿,再把她压在了华山底下。 于是这回,安秀和三圣母再次出现在刘彦昌面前时,三圣母惊讶地发现安秀的肚子已经平了,娃已经出生了,正被他生理学上的父亲抱着呢。 只见刘彦昌抱着小小的沉香,对着安秀抹泪:“娘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你就安心地在华山底下待着,二郎神是你的兄长,总有一天他会息怒放了你的。我会等你,一直等你,十几年、几十年,我都等!” 三圣母一脸懵逼。 安心地在华山底下待着?怎么回事?再看对面满面寒霜之色的杨戬,翻了翻脑中多出来的记忆,她明白了。 “秀儿,怎么办?”三圣母紧张地问道。与凡人私下婚配,还生了孩子,这是触犯天条的大罪!刘彦昌,实是害她不浅! 安秀没有回答,她正在从想好的几个应对之策里挑挑拣拣,看哪个用起来最爽。 三圣母不知安秀所想,以为她也没辙。于是她想了想,神情凝重地对安秀说道:“秀儿,这是我的身子,触犯天条该受的惩罚该我来,你是无辜的。所以,趁着还没有人发现,你还是赶紧离开我的身体吧。” 安秀实在没想到三圣母竟会这么说,惊讶之下心底涌起一阵暖暖的感动:“可是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天规森严,你即将面临的惩罚很可能是难以想象的。”三圣母的本性其实相当不错。 三圣母笑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现在最关键的是别让你牵连进来。秀儿,你快走吧,与你相处的这段时日,我真的过得很开心很开心。有这些日子的回忆在,就算面临再严酷的惩罚,我想我也能熬过去的。” 安秀摇了摇头:“不,我不走。我早与你说好了的,会占据你的身份少则几年,多则二十年。如今才半年不到呢,你怎么就赶我走了?你不许说话不算话。” “好了,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有她在,怎么可能让原剧情中的悲剧发生? 安秀迅速地挑好了最合心意的应对之策,用心声与杨戬交流了一会,然后见玉皇大帝派来的巨灵神已经快要赶到,连忙眼神示意杨戬,按计划行事。 于是,巨灵神就见眼前上演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大戏。 安秀伤心欲绝地望着杨戬,悲痛地说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杨戬满面寒霜,伸出三尖两刃戟遥指抱着孩子的刘彦昌,喝道:“婵儿,你还是如此冥顽不灵吗?非要护着这个渣渣?” 安秀哭道:“可是我已经与他有了沉香了啊。” 杨戬怒道:“都已经有了沉香了,那还要他有何用!” 一旁的刘彦昌:“……???”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了娃他就没用了?心里莫名的有点慌。 杨戬接着道:“婵儿,你若是不肯与他断绝关系,就别再认我这个哥哥!我必不会再顾及我们之间多年的兄妹之情,不必陛下下令,我亲自来处罚你!” “你是华山女神,我就动手把你压在华山底下吧!除非山崩地裂,华山不复存在,你永远也别想出来!婵儿,即便如此,你还是不肯改变主意吗?” 然后,在刘彦昌的极度惊慌的眼神里,安秀面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终于,定格在了一个坚毅的表情上。 只见安秀死死地盯着刘彦昌,破釜沉舟似的跟杨戬说道:“哥哥,我后悔了,我听你的,我改变主意了,我愿意与他断绝关系。” 刘彦昌差点跌倒在地。怎么会这样!他们都已经有了儿子沉香了啊! 杨戬作不信状:“你莫不是在哄我!” 在刘彦昌的无限惊恐中,安秀摇了摇头,朝着他举起了宝莲灯:“不,哥哥,我想通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触犯天条与凡人生情,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绝不敢心有怨愤。” “在此之前,为了证明我的决心,我愿杀夫证道!” 说着,安秀施法夺过了沉香,把他丢给杨戬抱着,然后对着宝莲灯默念咒语。眼见着宝莲灯发出越来越亮的金光,刘彦昌顿时觉得头越来越疼!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安秀:“‘杀夫证道’?何其可笑,何其狠心!娘子,你怎能如此!” 安秀淡淡地说道:“为何不可?我这些日子看过的时下最流行的几本仙侠话本里,男主角修仙之前杀妻证道的桥段可常见了,怎么换成我杀夫证道就不可了?” “本就是你害得我触犯了天条,毁了我的前程,你为此付出代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不是滥杀无辜的神女,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只会让你这辈子到此为止。你尽可再去阴曹地府投胎,一切重新开始,再过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 刘彦昌被最后两句熟悉的话语吓得不轻,这两句话,那简直就是死亡诏告啊。 杨戬听了安秀的话,欣慰地点头道:“婵儿,你终于懂事了。” 三圣母则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半晌也用力点头:“是啊,都是这渣渣害的我,杀了呗。”反正也不是头一次杀了。就凭他做过的这些事,只是绝了他这一世的生机,已是很手下留情了。安秀和她一样,都是太过善良了、太过温柔了啊,难怪她们之间那么投缘呢。 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的巨灵神……也贴心地向已经发现他的杨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等,你们随意、随意,慢慢杀啊,不急。 于是,宝莲灯的金光亮至极点,刘彦昌第四次感受到了痛至灵魂深处的极度疼痛。 再度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第四次回到了他刚跟“重来一次”系统绑定的那个下午。 这一回,刘彦昌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自己崩成了几千片的心态给重新粘合了起来。 他仍然不肯放弃。 “重来一次”系统问道:“宿主,请问你这次要进入到哪个节点?” 刘彦昌眼底满是恨意:“去到她被她亲哥压在华山底下之后的第二天!只要她没法动弹,她能奈我何?我非要狠狠地报她多次杀我、辱我之仇!” “重来一次”系统应下:“是,宿主,如你所愿。” 而在刘彦昌调整心态的这两个月期间,安秀则是带着小沉香回了天庭,向王母娘娘自请受罚。王母娘娘知道这其中的水很深,只说要亲自惩罚她,然后装模作样地把她软禁在自己宫中。 安秀就这么带着三圣母在王母娘娘宫里悠闲地做了两个月的咸鱼。 就在三圣母终于无聊得快要发疯的时候,她们突然之间又换了天地。 回过神来,三圣母发现安秀已经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华山底下。而她,因为神魂不能离身体太远,也被随之禁锢,不得离华山半步。 “别慌!”三圣母这段时间经了这么多事,也算是有点长进了。她快速地翻了翻记忆里多出来的片段,又是惊诧又是沉思,对安秀道:“竟是哥哥亲自把我压在华山底下的?不,哥哥那般疼我,他这么做必是有他的缘由在!我不能误会了他。” “我儿沉香呢?现在何处?定是在刘彦昌那家伙手里吧。不行,我得想办法把沉香弄回来,不能让那家伙教歪了我儿。” 安秀听了她的话,朝着不远处的杨戬笑了笑,用心声道:“你妹妹懂事了,开始理解你了。”杨戬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看向三圣母的眼神极是心疼。 三圣母又催安秀离开她的身体:“秀儿,我如今已是这个样子了,可不能再连累了你。你快走吧,只要你离开我的身体,应该就能获得自由了。” 安秀摇头:“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既然顶了你的号,哪有中途跑路的道理?” 三圣母含泪道:“不,你走吧,就当我求你了。不为了我,也为了沉香,好不好?请你帮帮我,把沉香从刘彦昌手中夺回来,再把他交给我哥哥二郎神,请他抚养孩子长大。” 说着,她又补充道:“我那宝莲灯,也请你帮我保管,等沉香长大后再交给他吧。如此,我也算是安心了。” 安秀想了想,应了下来:“你等着我,我先去接孩子。很快,我会再回来的。” 三圣母却是用力地摇了摇头:“不,别回来了。只要你有空的时候偶尔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安秀朝着三圣母露出了一个劝慰的笑容,然后离开了她的身体,让三圣母神魂回归本体。 重获自由之后,安秀就朝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注视着三圣母的二郎神点了点头,示意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 华阴城二郎神庙。 二郎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莫非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最终还是亲手把妹子压在了华山底下。” “不过好在婵儿已经清醒了过来,我只需抓紧时间多立些功绩,到时候用军功换取婵儿的自由,也就罢了。我不会让婵儿受太久的苦的。” 安秀说道:“如今三界都没战事,安享太平许久,你哪来的地方立功?若只是小功小绩,想要换得三圣母的自由,只怕也难。” 二郎神想了想,道:“那要不还是让沉香来?孝道大过天,他劈山救母合情合理。” 安秀反对:“沉香现在还只是个奶娃娃,等他长大至少需要十几年,我不想让三圣母等这么久。” “不过,我们确实应该先把孩子接回来,可别让刘彦昌把他给教坏了。”谁知道他会给沉香灌输些什么呢?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还不是教什么就是什么? 二郎神点头:“嗯,先接沉香。” 两人很快就飞到了刘彦昌住处之外。安秀示意杨戬隐了身形在外头等着,自己则是化成了三圣母的模样,托着宝莲灯走了进去。 第72章 三圣母(完) 刘彦昌看到安秀, 顿时整个人都吓懵了,手指不断地发抖:“你……你……你不是被你哥压在了华山底下吗?你怎么逃出来了?你私自逃狱,这是要触犯天条的!还不快快回去,看在我们曾经的夫妻情份上, 我可以当作没看见过你!” 安秀不愿与他废话, 拿起宝莲灯往他跟前晃了晃, 道:“孩子给我。” 刘彦昌连忙把手中的小沉香递给了她:“给,给你,你不要冲动啊。”就怕她再一念咒语,宝莲灯再一发金光, 他就又要“死”一回了。 安秀接过小沉香, 去了门外一趟,把孩子递给了孩子他舅杨戬抱着:“二郎神,请你再稍等我一会儿,我这回非一次性把事情都解决了不可。”否则没完没了地不停反复读档重来,她就算每次都能碾压刘彦昌,烦也得烦死。 杨戬点了点头:“安秀姑娘, 一切小心。我就在外头候着,你要是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尽管叫我。” 安秀说道:“好。” 刘彦昌看到再次走进门来的安秀, 欲哭无泪:“你……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已经把孩子给你了吗?你快走,快走吧, 就当你没来过,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安秀冷哼一声:“走?你让我走去哪里?” 刘彦昌说道:“华山啊。你赶紧回华山底下待着去,好好地接受天条的惩罚。否则的话, 你还想逃不成?你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 可你总不能带着孩子亡命天涯吧, 你身为母亲的总不能害了他。” “快回去,把孩子交给你哥,好好地在华山底下受罚!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么说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也念着点情份吧。” 安秀冷冷一笑,道:“不要装作这么一副无辜的样子,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谁害的?刘彦昌,你害我至此,我饶不得你!” 然后,她又说出了那番让刘彦昌听之恐极的熟悉的话语:“我不是滥杀无辜的神女,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只会让你这辈子到此为止。去吧,去阴曹地府投胎去吧!” 眼见着宝莲灯发出金光,刘彦昌认命地闭上眼睛,默默地等着“死亡”的到来,然后重新读档。临“死”之前,他甚至开始盘算着,下一回要选哪个节点了。 但是,安秀哪里还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他以为她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读档、一而再再而三地搞事吗? 她询问身上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刘彦昌身上的系统还能重启几次?” 系统说道:“对不起,宿主,我不清楚。” 安秀皱眉:“你先前不是说过那个系统在你面前就是个孙子吗?它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逃不出你的眼睛?你对它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吗?怎么却是什么都不清楚,要你有什么用!” 系统弱弱解释道:“对不起,宿主,可是我实在搞不清楚这孙子到底还有几条命。不过,在它只剩最后重启一次的机会时,我能察觉到它的异样,到时候我会提醒你的。” 安秀想了想,又问:“那你能直接把那个系统给灭了吗?” 系统一口拒绝:“对不起宿主,不能。我们系统界是崇尚和平的,绝对禁止相互之间的自相残杀。只能想办法让它能量耗尽,寻求下一次机缘,绑定新的宿主。” “不过,在刘彦昌被你打回原点,我可以抢在他读档之前控制住他身上的那孙子,把它拖回这里,不让他选择其他节点进入。但这需要耗费大量法力,我需要宿主你的支持。” 安秀微微一笑:“可。”有宝莲灯在,这不在话下。 于是,宝莲灯施法,刘彦昌身“死”,重新读档,拖回原处。如此循环四次之后,安秀身上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终于发声:“可以了,他已经只有最后一次读档重来的机会了。” 而此时的刘彦昌也已经从他身上的“重来一次”系统口中得知了这个坏消息,面如死灰:“我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吗?再死一次,我就再不能重来,而是真的死了?” “重来一次”系统无奈地告诉他:“是的,宿主。只剩最后一次。” 刘彦昌绝望地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我可以选择不同的节点进入,把我原本的人生过得更美好的吗?怎么却是越过越糟,还不如我前世的好!” “重来一次”系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这也是它百思不得其解的。 再看安秀,已经第五次向刘彦昌举起了宝莲灯,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轻轻地说道:“最后一次了哦。” 刘彦昌连忙跪下求饶:“不必了,我放弃了,我不重新读档了,我认输,我向您道歉,不劳烦您再杀死我一次了,求您!”就算他还能再重新读档两次三次五六次十几次百来次,又能如何?还不是被她强势碾压?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招惹她!他就不该相信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还得陇望蜀想要奢求更多,最终却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神女,尊贵的华山神女三圣母,求您千万饶我一条命。”刘彦昌泣道,“就当为孩子积点德,看在我是孩子的父亲份上吧。” “神话深情女主”系统问安秀:“怎么样,宿主,你要杀他吗?” 安秀摇了摇头:“不杀。不过你得先让他身上的系统脱离了,我再放过他。” “神话深情女主”系统很快用强势的实力说服了“重来一次”系统。“重来一次”系统与刘彦昌解绑之后,终于看清楚了安秀的模样,震惊地道:“原来是你……你不是她,你是她!早知道是你,本系统就不该……咳咳……”后面的话仿佛鹅被掐住了脖子似的,消了音。 安秀皱眉,它要说什么?却是还来不及机会发问,“重来一次”系统瞬间消失在了这个时空,就跟它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重来一次”系统到底是何方来路?它为何有那么大的能量扭曲时空?它说的“你不是她,你是她”又是什么意思?它又是为何突然间消失?这都是不解之谜。 安秀皱了皱眉,暂且按下了心中的疑虑,先专心对付眼前事。刘彦昌既与“重来一次”系统解绑,就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安秀也就没打算真要他的命。 “你出家吧。”安秀下了决定,“用你的余生来赎你曾经犯下的过错。” 刘彦昌松了一口气:“多谢神女宽宏大量。”以最快的速度离了此地,找了最近的一家寺庙出家,再不入红尘。 刘彦昌这边的事情终于搞定后,安秀走到了杨戬面前,道:“二郎神,现在我们去华山救你妹妹三圣母。” “不等你立军功赎她,也不等沉香长大劈山救母,我们现在就去把她救出来。” 杨戬忙问:“怎么救?” 安秀笑着从神识中的储物袋掏出一个紫玉匣子:“你忘了‘后悔药’了?没了‘重来一次’系统,‘后悔药’终于能发挥它应有的效用了。” 杨戬笑道:“你终于舍得了?” 安秀作无奈状叹了口气:“唉,谁让我与三圣母投缘呢?用就用了吧。”反正用掉一枚,她还有王母娘娘给的两枚呢。她底气足得很。 于是两人来到了华山,问三圣母想要回到哪个时间点。 “三圣母,你记住了,这枚‘后悔药’只能让你停留在过去两天。两天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后悔药’就会失去效用,你会被自动弹回现在的时间点。”安秀提醒道。 三圣母接过“后悔药”,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请容我先想一想。” “有了,想要我不触犯天条,彻底解决问题,就得是我与刘彦昌彻底断了见面的可能。那就……让他在我的世界消失就可以了!” “秀儿我想好了,就去他出生的那一天吧。你不是最终让刘彦昌出家为僧,再不进红尘了吗?那我就让他一开始就离了这红尘,入那方外之地,岂不是更省事?” 安秀笑道:“你说得有理。一路小心。” 于是三圣母去了刘彦昌出生的那一天,化作华阴城西寺庙的一位高僧模样,估摸着他降生的时刻抵达了刘家,指着他道:“这孩子与我佛有缘,把他给了我吧。” 刘家家境贫寒,正愁多了个孩子日子就更艰难了,见来人是得道高僧,又这么看重孩子,哪有不应之理?毕恭毕敬地就把小刘彦昌递给了三圣母。 三圣母给刘母留了二十两银子,让她好好调理产后体虚的身子,就在他们的千恩万谢声中离开了。 然后,三圣母就带着小刘彦昌去了城西寺庙,把他交给了方丈,只说是刘家无力抚养此子,故送他出家。方丈慈悲为怀,没有拒绝,收下了小刘彦昌。 事情搞定,只花了短短一天时间!三圣母很是得意,看她办事的效率多高! “后悔药”的有效期是两天。如果她不回原本的时间点的话,她还可以在此处再逗留一天。 唉,要是能把剩下的这一天用到别的时间点就好了!比如……她与安秀初遇的那一天!能遇到安秀,实在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呢。 没想到三圣母就这么想想,这愿望就成真了!时空变幻,三圣母出现在了华山神庙,而安秀就静静地站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三圣母欣喜若狂,把案几上的话本统统扫到一边,朝着安秀拼命招手:“秀儿秀儿,你还不快过来?快进入我的身体,我们一起玩!先给我讲几个好玩的故事,然后我们再一起出去玩,扬州、苏州、杭州都行!” 安秀也察觉了时空的变化,略略惊讶之下,就恢复了平静。想来是杨戬“重启命运之轮”这个法术不合格,与此同时炼制的“后悔药”也是有所瑕疵吧。不过,倒阴差阳错地合了三圣母的意了。 “好,我们一起玩。”安秀朝着三圣母笑了笑,“不过,这回我就不顶你的号了,你亲身体验。而我,就跟在你身边陪着你。”之前占据三圣母的身体是为了做任务,如今任务即将完成,自是不必再这么做了。 三圣母笑道:“好。” 两人度过了快乐的一天后,安秀朝着三圣母挥了挥手:“再见了杨婵,我是时候离开了。” 三圣母大吃一惊:“秀儿你要走了?难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到原本的时间点吗?” 安秀摇了摇头:“不,那是你的时间点,而不是我的。我已经帮你渡过了劫难,是时候回到我原本的来处了。” 三圣母想起了两人初遇时安秀说的话,“我与你是友非敌。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帮你渡劫的”,现在想来,确是如此。她顿时感动不已,紧紧握住安秀的手:“秀儿,你费这么大事,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啊!你让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安秀笑道:“你的本性很好,人也很聪慧,一点就透,我很喜欢你。”只是在原剧情里被某些爱情话本荼毒不浅,好好的脑子变成了恋爱脑,才做出了那么多傻事。不过,败也话本,成也话本,安秀用现实版的爱情故事给她好好洗了洗脑,她就很快清醒过来了,实在是相当让人省心,算得是她做任务以来最省心的对象之一了。 “杨婵,我要向你告别了。我与你来说,只是一个过客,你不必一直记着我。你放开心胸,多去各个地方走走,多交些新朋友。还有,你如果实在不喜欢华山神女这个职务,可以直率地跟你哥哥二郎神好好谈一谈。二郎神他是个极好的哥哥,他真的很疼你,只不过他不太会表达罢了。你们是兄妹,尽可以坦诚一点。” 三圣母眼眶红了:“好,我都记下了,我会跟哥哥好好谈谈的。只是秀儿,你非走不可吗?我舍不得你啊。” 安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非走不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也别太伤感了。” 三圣母落泪:“就这么一趟‘后悔药’之行,我不仅没了沉香这个孩子,也与你这个挚友就此分别,再难相见。你让我怎么不伤心?” 说起沉香,安秀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个新的想法:“等下,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不必太当真,但姑且可以听听。” “说不定沉香还可以回来!”母子既结了缘,缘份就不是那么容易断的。 三圣母说道:“怎么可能?那个刘彦昌都被我送去华阴寺庙了,将来是要做和尚的。我是怎么都不可能与他再扯上任何关系了。既是如此,哪来的沉香?” “唉,刘彦昌千不好万不好,但我怪舍不得沉香那孩子的。那毕竟……是身上流着我的血脉的孩子啊。” 安秀笑道:“谁说一定要有男人才能生孩子啦?拜托,杨婵,你是神女哎。格局要打开,思路不要那么狭隘嘛。” 东方神话有踩脚印、吞鸟蛋怀上圣人,西方神话也有圣灵感孕。神仙后代的传承,当然也是有非同一般的传承方式的啦。 三圣母不解:“嗯?”她不明白。 安秀一一列数着天上的神仙,说道:“天上有亲缘关系的神仙也有好些,但那些孩子,有几个是在天上生出来的?那不是违反天条吗?除非在凡间的时候就是父母儿女,一同羽化成仙。”比如托塔李天王李靖和哪吒三兄弟,在凡间的时间就是父子。 安秀继续道:“玉帝爷和王母娘娘有七个女儿。其中,大仙女本体是瑶池边上的莲花,是王母娘娘伤感凡间被疾病肆虐的时候,泪水落在莲花上化成的。”所以大仙女最是心肠软,被人求上一求就容易答应对方的请求。 “七仙女的本体则是玉帝爷亲自炼制了送给王母娘娘的天梭,天梭沾染了两人仙气,化为人形而成。”所以七仙女最是得玉帝和王母娘娘的疼爱。 “雷神电母也有一个儿子,是他们一同闭关修炼,突破境界之时所化。”所以那孩子天赋高得吓人,才几百岁就习得一身好本领。 “因此我想着,杨婵,如果你与沉香有缘的话,他或许有朝一日还能再做你的孩子也未可知。” 三圣母的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吗?那我该怎么做?” 安秀指了指她手中的宝莲灯:“我猜,可能缘份就在你的本命法宝宝莲灯上。”她印象中,沉香与宝莲灯的默契极大,就跟宝莲灯也是他的本命法宝一样。大概,机缘就在这里。 “不过,我也就是这么一猜测,能不能成的,就看你们之间的母子缘份了。” 三圣母朝着宝莲灯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没关系,我可以等。我相信总有一天,沉香他一定会回来的。” “你也是。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再次相见。” 安秀颔首,挥手向她道别,消失在了这片时空。 而“后悔药”的药效终于过去,三圣母也回到了她原本的时间点,朝着一直在原处等候着她的杨戬微微一笑:“哥哥,我回来了。” 几百年后。 三圣母修为突破至新境界的时候,宝莲灯化为了人形,是一个与沉香出生之时一模一样的小婴孩。 三圣母喜极而泣:“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所以她坚信,迟早有一天,她和安秀也会再次重逢! 一定! 第73章 樊梨花1 安秀完成了第五个小世界的任务, 再次回到天庭王母娘娘的宫殿后,委托人杨戬前来致谢。 安秀看了看杨戬的身后,见再无沉香的身影, 不由感慨道:“二郎神, 上回是你和沉香一同来找的我, 可经我这么走一遭,三界之中却是暂时没有他这个人了。” 杨戬说道:“这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 沉香他自己也是愿意的。而且我也相信,我妹妹和沉香的缘分不会就这么轻易断了。” 安秀点了点头, 又问:“你妹妹她现在情况如何?可有想过换个职位做做?”三圣母之前可经常跟她嫌弃在华山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 整天想着出去玩呢。 杨戬笑道:“安秀姑娘你尽管放心, 婵儿她很好。她成熟多了,不愿我为她的职务折腾, 决定继续做她的华山神女。不过我与她商量后, 已经给她请了两个童子帮忙,无事之时她尽可以出门做她想做的事情, 广交朋友, 开阔眼界。” “以前是我想岔了,只想着护着她, 不让她面对这三界的风风雨雨,以为那么做才是对她好。却没有想过那么做不是爱她, 而是害她。她, 早已经长大,不再是事事都需要我护着的小妹妹了。” 安秀笑道:“如此甚好。” 杨戬郑重致谢:“全赖安秀姑娘相助。对了,这是我的谢礼, 区区薄礼, 不成敬意。”把一个玛瑙匣子递给了她。 安秀接过玛瑙匣子, 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青瓷瓶,瓶里头盛满了几十粒淡金色的丹药,清香沁人。 “这是什么?”安秀问道。看着就不似凡品。 杨戬说道:“这是重塑筋骨、打通筋脉的丹药,是当年我还是凡人的时候,师父玉鼎真人所授。它于神仙无啥大用,但若是安秀姑娘你之后做任务的时候转为凡人之胎,它可助你一臂之力。” 安秀认真地谢过杨戬:“多谢二郎神,你有心了。”确实,她穿越进的各个神话小世界,并不是每一次的身份都是神仙,可能是妖,也可能是人。 杨戬微笑着摇了摇头:“比起你为我妹妹做的,这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这丹药只是其一,我还另有谢礼。” 说着杨戬再取出了一本书,递给了安秀:“这是我根据我自身的经历刚刚写成的,你闲暇之时可以一看,或许能有一些启发。” 安秀好奇地接过,发现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杨戬兵法》,再略略一番,顿时肃然起敬:“二郎神,你这份礼实在是太贵重了,对我来说重逾万金。” 里头记载了大量杨戬在封城大战时的作战心得,如果她在接下来的世界穿成什么武将世家的女儿,或是身处乱世背景,这能有大用啊! 杨戬笑道:“不必客气。我能做的也就这些,能悟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不打扰你休息了,想必再过些日子,你就又要接受委托,出发做新的任务了吧?预祝你一切顺利。” 安秀起身相送:“二郎神慢走。” 安秀悠闲的休假日子确实没有多久。十天之后,王母娘娘就带着骊山老母来找她。 安秀听王母娘娘介绍了骊山老母的身份之后,瞬间肃然起敬,连忙施礼:“不知是老母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骊山老母,那可是传说中极其有名的女神仙呢,没想到真神竟是如此慈眉善目的模样,半点都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骊山老母笑道:“安秀姑娘不必多礼,快快坐下。这次是我有事相求,故走这一趟。” 王母娘娘解释道:“骊山老母就是你下一个任务的委托人。” 原来如此。安秀忙道:“老母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吩咐。我必竭尽所能完成任务。” 骊山老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还不是为了我凡间那个不争气的徒儿啊。” “她年幼之时,我偶见她资质卓绝,根骨清奇,故不顾仙凡之别收她为徒,传她移山倒海、撒豆成兵之术,悉心教导好几年。临别之时,我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务必用我教她的这一身本事建功立业,此将来才可位列仙班,不再受轮回之苦。” “只可惜,她本事是学得不错,却不是用来建功立业、追求仙缘,而全用在追男人身上了!” 王母娘娘也感慨道:“也是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傻女人,就跟紫儿和织女之前那般。” 安秀倒是没觉得很震惊。毕竟都已经做过五个小世界任务的人了,啥世面没见过?不就是又一个恋爱脑上头的女人吗?这个女人不就是有点本事,会移山倒海,撒豆成兵吗?有她在,必把这个傻女人恋爱脑里满满的水倒空,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不可! 等等,移山倒海、撒豆成兵之术,这个名字听起来挺熟悉的?安秀皱了皱眉,隐隐约约地有点印象,好像她在后世的时候,曾经在某个神话传奇故事里看到过。 “不知老母您的徒儿叫什么名字?”安秀好奇地问道。 骊山老母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徒樊梨花。” 樊梨花? 樊梨花! 安秀狠狠地倒吸一口气,竟然是她! 这个名字她熟! 樊梨花,不就是连她姥爷给她讲神话故事时,拿起书刚讲了一点就眉头紧皱,说着“这个故事还是算了,这女人太傻太蠢了”丢到一旁的那一本里的女主吗? 樊梨花,不就是某部神话传奇电视剧里,她断断续续地看过几集,每次不出十分钟就被气得吐血,直接转台的剧中女主吗? 樊梨花,不就是某剧上映期间,网上舆论骂翻了天的剧中女主吗? 樊梨花,不就是多年后,移动互联网极其成熟,各大平台上仍到处充斥着她的小视频,把她当作恋爱脑反面教材的典型人物吗? 三休三请,说的就是她,樊梨花! 骊山老母详细地讲述了樊梨花的情况,同时表达了她对樊梨花各种做法的极度不理解。 “梨花本是西凉国女将,是寒江关守将樊洪的女儿。可她自从爱上了唐国的那个薛丁山,却反而背叛了母国,帮助他征讨西凉!” “她本是帮助父亲守关,却在与薛丁山交锋之时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就装败了!装什么败,我骊山老母的徒儿,看中哪个男人用套马索套过来就是,搞那么麻烦作甚!” “她后来倒是显出真功夫,把薛丁山那家伙给擒了,然后就羞答答地表示想要他娶她。薛丁山假意应下,她竟然就信了!她的脑子是坏了吗?男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前一刻他还想捉了她立功,死活不论,这一刻就说要娶她,鬼才信啊?” “薛丁山假意应承要娶梨花后,梨花这个蠢的,就是劝父亲樊洪投降唐国了。怎么,为了她的所谓爱情,一家子都得跟着买单?樊洪可不是个糊涂的,自是不肯答应。结果梨花与樊洪争执期间,樊洪和两子樊威、樊武都不慎身亡!为了一个男人,父兄皆丧,梨花这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因果循环,也就怪不得她之后的路走得那么坎坷了,唉。” “父兄既死,再无人可阻拦梨花,梨花就这么开关降唐了!既已投降,木已成舟,薛丁山当然反悔婚事,却被父亲薛仁贵强压着他们成婚。梨花就这么如愿嫁了人。” “但是她以为嫁给了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她的好日子就来临了?不,她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在她之前,薛丁山早就有窦仙童、陈金定两位妻子,梨花她顶多排第三!说得好听她是三夫人,说得难听就是个妾!我骊山老母的徒儿,如此自甘堕落,实在是有辱我派名声!” “更何况薛丁山深恨她,觉得被她所擒被迫成亲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侮辱之一,逮着机会就想杀了她!要不是我教她的那一身本事,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薛丁山杀不得她,就想着休弃她,前前后后找了借口休了她三次!可是需要用到她时,却又恬不知耻地来请她,以夫妻之情来打动她。如此‘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做法,梨花却完全不记打,每次都颠颠地跟着他回去!” “梨花那个小姑子薛金莲也不是个好惹的,遇上不顺心的事就对她肆意辱骂!战场之上,薛金莲没点本事,却是指手划脚,不服管教,险些误了大事,梨花只打了她八十军棍,没有军法处置,已是仁慈!” “而且梨花跟薛丁山的儿子也不是个争气的,长大后闯下大祸,害得薛家被武皇满门抄折!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梨花也要死在刑场上。唉,有这么个徒儿,我得是造了多少孽啊。” 王母娘娘拍了拍骊山老母的肩:“你消消气。谁还没有个不省心的孩子呢?我那紫儿,曾经也是让我操碎了心。” 安秀费劲地消化了骊山老母给出的信息,亦是久久不能平静。 能恋爱脑到樊梨花这种地步的,实在是极其少见,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了。 织女、七仙女、玉面狐狸、白素贞、三圣母,在安秀看来,比起樊梨花,那都要甘拜下风! 这个小世界的任务,看来她又要长见识了呢。 骊山老母今日叹气的频率格外高:“唉,安秀姑娘,毕竟我与梨花师徒一场,实在不忍她好好的仙缘被一个风流又无耻的渣男人给毁了。若是可以,仍是想救她一救。所以,拜托你了。” “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安秀点了点头,先确认了一下情况:“老母,我穿进樊梨花的身体之后,她只能退居一旁,她的情感和思想不会影响到我的所作所为吧?” “如若不是,请恕我无能为力。” 骊山老母说道:“当然不会!梨花就是个冥顽不灵的,直到我救出她的那一刻仍是没有半分醒悟,而是在不断地向薛丁山忏悔,忏悔她没能照顾好他的家人啦,忏悔她没能教育好薛刚啦,忏悔她没能保住一家子的命啦,忏悔她自己独活救不出他啦。甚至还恨我没能早点去刑场,否则他们全家就有救了!” “呵,我救她,还救出过错来了?我能念着师徒之谊救她一人,让她好好儿地在骊山住着终老,但薛家那几十口人何德何能?妄想我为了他们与阎王讨人情,安顿在我的仙山?薛家薛家,她满脑子就只有薛家!” “安秀姑娘,你放心,我既委托了你帮助梨花,就绝不会让她来坏了你的事!”否则她只会不断地重复原本的错误,命运重启又有何用! 安秀这才放下心来:“好,多谢老母信任。那就出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启任务。” 骊山老母与王母娘娘相视颔首,然后一起施行了“重启命运之轮”的法术。 一阵熟悉的头晕目眩过后,安秀再次清醒过来之时,就发现周遭已经再次换了天地! 她,如今身着软甲,手拿红樱枪,正在自家武场练武! 她,眼下已经西凉寒江关守将樊洪之女,樊梨花! 武将世家之女。安秀想起了杨戬付给她的完成上一个世界任务的报酬,一瓶重塑筋骨、打通筋脉的丹药,和一本《杨戬兵法》。 杨戬不愧是送礼送到心坎上的高手,这两样东西,可不就能在这个小世界派上大用场嘛!想到这,安秀心里顿时有底气得多了。 与此同时,被顶了号的樊梨花却是惊慌失措,以为被妖孽占了身子,忙用神识大声呼喊师父骊山老母来救:“师父,师父快救我,我被妖孽夺舍了!” 骊山老母瞬间出现,却是直接把她的魂魄拎了出去,对安秀道:“我想了想,还是直接把梨花带走得好。免得她的魂魄跟着你大吵大闹,扰得你心神不宁。” 安秀笑道:“如此甚好。”樊梨花不是三圣母,三圣母一点就透,与她相处还是挺愉快的。樊梨花嘛……恋爱脑患病程度实在太深,要是她在一旁,只怕自己确实会烦躁之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就不敢保证了。 樊梨花自是不肯。骊山老母伸出手,往她额中轻轻一点:“孽徒,想起来吧!前世你已经把你的人生之路走得一团糟,如今重来一回,你就给我好好看着,看安秀姑娘怎么把你这盘死棋给盘活!” 骊山老母这一点,樊梨花瞬间进入了恍惚状态。好不容易恢复之后,她却是瞬间进入了癫狂状态。 “师父,师父,您让我自己来!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丁山死在我面前!如果丁山死了,我绝不独活!” “我要救薛家,我不能满薛家满门就这么没了!” 骊山老母厉声喝道:“孽徒,你知道此时此刻,都不知道你的悲剧缘于何处吗?我对你寄予厚望,盼你建功立业、位列仙班,你却为情爱所迷,前程尽毁,却还不思悔改!” “你若好好地做你的西凉女将,保家卫国,何来三休之辱?何来满门抄斩之祸!” 樊梨花用力摇头,状似疯狂:“我不悔,我不悔嫁予丁山!他是爱我的,三休之后,他不是又三请我回去?满门抄斩,是我没能教导好刚儿,才害了全家。错的是我,是我连累了大家!” 骊山老母眉心紧皱,看向樊梨花的眼神极是失望:“你不必再多说,跟我离去!” 樊梨花不肯走,一边被骊山老母拖着一边朝安秀大声喊:“你不许胡来,一定要好好跟丁山过日子,他长得那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我第一眼见他就要定了他!你必须将跟他在一起,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不闭眼!” 安秀轻笑:“长得好看?要定了他?这还不容易。”莫非樊梨花对薛丁山这么死心塌地,源头只是因为她是个极端颜控?换句不太好听的话说,就是馋薛丁山的身子? 那简单得很。骊山老母不是早说了吗?身为骊山老母的徒儿,看中哪个男人直接套马索把他套回来不就成了?哪需要那么费劲。安秀微笑着,竟然这就开始思索套马索套人的可行性了。 骊山老母则是再不能容忍樊梨花,直接一个诀就带着她消失在了半空。 周围终于清静了。 安秀开始整理原身脑中的记忆,发现时间还早,如今她年仅十九岁,距离与薛丁山第一次见面,还有整整一年时间。 只是,记忆中另有一点是她原本完全没注意到的,是原身竟然还有未婚夫! 是极早极早就定好的亲事,出生前就定好了的那种,没错,就是指腹为婚! 而眼下,父亲樊洪和兄长樊威、樊武都在催她赶紧履行婚约,速速与未婚夫杨藩完婚呢。 安秀:“……” 就,很烦。 第74章 樊梨花2 安秀心烦意乱地道:“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啊。”万恶的封建时代, 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懂不懂?给肚子里还没出生的胎儿定下婚约,在安秀看来是怎么都不能理解的。 后世的古装影视剧里,这样的桥段经常出现:两家人关系极好, 好得简直亲如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就想着让下一代也延续这样子的好交情。于是,两家夫人怀孕的时候,他们就兴高采烈地约定, 如果同为男孩, 就结义为兄弟;如果同为女孩,就结拜为姐妹;如果为一男一女, 自然就是定下婚约, 等长大之后让孩子们结为夫妇啦。 两家做约定的时候,实在是好开心好愉快呢。可是未来真的会像他们所期待的那么发展吗?那可就未必了。 比如某某剧里, 结义兄弟各为其主,反目成仇;比如某某剧里, 结拜姐妹因为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再比如某某剧里,有着婚约的两人,一个从小就把对方视为终身相伴的家人,一个却因为种种原因移情别恋,深恨父母早早就用婚约束缚了他/她。 可怕的是, 还有做父母的本身是自由恋爱,扛住了种种压力、渡过了道道难关才不容易在一起的。怎么他们一旦做了父母, 却给孩子早早定下婚约呢?他们年轻的时候要追求婚姻爱情的自由,换了他们的孩子却是不需要了吗?就, 真踏马的离谱。 何必呢?若是有缘, 两家自然能成为世交;若是无缘, 强求也没有用。更何况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越是把一切都框定好了,就越是想踏出去走走呢。 安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系统:“樊梨花竟然还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这个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之前骊山老母也没有跟我提起。” 系统说道:“因为宿主你在后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完整地看过樊梨花的剧或者原著小说啊。” 安秀点头。那么憋屈、那么无语、那么让人火大的剧,她每次顶多看十分钟就弃了,更是不可能去把原著小说翻出来看的。 系统又道:“至于骊山老母,神仙嘛……跟人一样,总也是有些护短的。樊梨花无故背弃婚约,在婚约尚未解除的情况下就与别的男人成婚,怎么也是有些立不住脚的。老母自是不愿提起。” 安秀:“……好吧,原来如此。” 也不知这个未婚夫杨藩是个怎样的人物? 安秀翻了翻原身的记忆,归纳下了樊梨花对杨藩的评价。 容貌丑陋,长相极为狂放;为人粗鄙,不通诗书,与他讲话如同对牛弹琴,一点乐趣也无;成天就只知道舞刀弄剑,什么有趣的玩艺都不会;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与人打架;下流无耻,逮着机会就纠缠她。 简而言之,在樊梨花看来,如果打分的话,杨藩的得分妥妥是负分! 她甚至私下跟父亲樊洪放过话,“我就是宁愿死,也不愿嫁给杨藩那厮!”视杨藩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不过,事实情况真是如此吗? 安秀重新整合了一下樊梨花记忆里有关杨藩的画面,然后,得出了与她大相径庭的结论。 杨藩容貌丑陋,长相狂放吗?并不!他只是不是樊梨花喜欢的那种精致俊秀型的男人,但长得其实也不赖,容貌英武,身材雄壮,颇具勇士型的力量美。 杨藩为人粗鄙,不通诗书,与他讲话全无乐趣吗?那要看你跟他讲什么了。杨藩是不懂诗书,但他精通武学和兵法啊。樊梨花跟他谈诗词歌赋人生哲学,他当然只能绞尽脑汁勉力应和,但若跟他讲排兵布阵、攻防守城,说不定他们能一边看星星看月亮一边谈这些,谈他个整整一夜! 杨藩成天只知道舞刀弄剑,啥玩艺都不会玩?天哪,别忘了他年纪轻轻已是白虎关总兵,不同于樊梨花只是情急之下偶尔帮助父兄守关,他身上是有着正式的、与樊洪等高的职位的!军中切记玩物丧志,他身居高位,自得以身作则,那些他根本没兴趣的玩艺,他以前没空玩,如今更是不可能玩! 杨藩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与人打架?樊梨花却不知这是军中之人交流感情的独特方式。有一句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嘛。再有,军中人与人之间有遇上意见不合的,光明正大地在练武场上比一场,有什么事面对面地解决,比起压在心底发酵、日后爆发可要好得多了。 杨藩下流无耻,总是纠缠她?但在世上眼中,两人是自胎中就定下的婚约,是随时都可能完婚的未婚夫妇。未婚夫一有空就来岳家探望未来的妻子,这是看重她、尊重她的表现,是很值得称赞和鼓励的行为。 说到底,不过是不爱他,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错了罢了。安秀这样想道。 系统问道:“宿主,你打算跟杨藩退婚吗?” 安秀笑道:“退,当然是要退的。我怎么可能嫁人呢?”她只是来做任务的,这些人对她来说只是过客罢了,她不会允许自己入戏太深。 薛丁山这个薄情寡义的渣男,她不会嫁;杨藩这个未婚夫,她也不会嫁! 系统说道:“退婚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宿主,本系统得提醒你一句,杨藩的身份非同寻常,心性极傲,本领亦是十分高强。你不可轻易与他结仇。” 安秀点了点头:“我记下了。他不过十九有余,就已坐上了白虎关总兵之位,定是有他服众的本事的。” 系统补充道:“他不止有着这些凡间的本事。他的年纪轻轻就混得这么出色,与他早年间的奇遇大有关系。他与你一样,也曾拜得神仙为师,学得了一身出神入化的好本事。” 这也是安秀没想到的,她惊讶道:“他都会哪些?” 系统回答道:“他不仅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还能夜观天象,还有法宝金棋子、金棋盘。更甚者,他能三头六臂!” 安秀震惊:“不知他师从何人?” 系统拒绝回答:“不可说,不可说。总之宿主你要切记,千万不能像原本的樊梨花那般恃着他对她的喜爱,就肆无忌惮地辱骂他、挑衅他。樊梨花最终落到自家、婆家满门俱灭的下场,跟她与杨藩结仇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然后,系统在安秀求知欲爆棚的眼神下,把杨藩这条线给单拎了出来,掰开了揉碎了给她分析了一遍。 杨藩从记事起就知道樊梨花是他的未婚妻,早就视她为自己未来的夫人,见她随着年岁渐长容貌越来越美,爱慕之情更是一日深过一日,只要一有空就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讨好。但樊梨花心情好的时候对他爱理不理,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恶言相向,一日一日地消磨了他对她的耐心和爱意。 在樊梨花遇上了唐国大将薛丁山后,更是对他一见钟情!数日之前,杨藩未来的岳父和两位大舅哥都不知什么缘故死于非命,樊梨花献上寒江关,投降唐国,非要嫁给薛丁山。 杨藩知道这个消息后,几乎怀疑人生! 樊梨花,他的未婚妻,竟然杀死了她的亲生父亲和两位兄长,用薛家守了几十年的寒江关作为嫁妆,只为了嫁给薛丁山? 在杨藩看来,樊梨花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害死了父兄,是不为孝!叛国投降,将寒江关送给唐国,是为不忠!没有解除跟他的婚约就另嫁他人,是为不义! 她竟是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人!连累得他身为她的未婚夫,也跟着成为了整个西凉国的笑柄,整个杨家都因为她而蒙羞! 但是杨藩还是放不下樊梨花,得知樊梨花被薛丁山苛待,三次休弃之后,他仍是不肯放弃,想要履行之前的婚约,把她迎回。然而每一次,都被陷入极度畸形的情爱中、智商情商降到不忍直视的樊梨花大骂一场后赶了出去。 杨藩终于歇了对樊梨花的爱慕之意,深恨薛家父子把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变成了这副模样,誓要报夺妻之仇。后来,白虎关大战,杨藩打伤了薛仁贵,打败了薛丁山。可笑的是,薛仁贵白虎关败后,据说不小心被亲儿子薛丁山一箭误杀射死。 杨藩得知这个消息后,几乎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该说樊梨花和薛丁山不愧是啥锅配啥盖,天生的一对吗?樊梨花误杀父兄,薛丁山也误杀亲父,天下还有谁比他们两个更般配的呢? 再然后,薛丁山实在没办法了,第三次请了樊梨花,终于乖乖地与她正式成婚。成婚之后,樊梨花身为好妻子,当然以深爱的丈夫为纲,马上就披挂上阵为薛丁山打仗去了。 杨藩被樊梨花打败,不慎被擒。技不如人,他认了。但是樊梨花说了一大通道貌岸然的话,字字句句表示着“不忍杀他”之意,杨藩就呵呵了。谁还不知道谁呢?你不就是怕杀了我这个前未婚夫,又让你那亲亲夫君怀疑你的人品了吗?你心里说不定有多么渴望抹去我的存在呢。 最后,樊梨花的义子薛应龙——这个义子竟然与她年龄相仿——非常善解人意地为她解决了难题,动手杀了杨藩。 杨藩以前有多爱樊梨花,死前那一刻就有多恨樊梨花。他发誓就是做了鬼也要复仇,诅咒她天降横祸,满门抄斩,断子绝孙,不得好死,魂魄永不能安生! 安秀听到这里,不由得感慨道:“看来杨藩的诅咒成真了啊。”薛家后来可不就在唐国武皇的手中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吗? 系统解释道:“没错,是杨藩亲自报的仇。樊梨花和薛丁山的儿子,薛刚,就是杨藩转世。薛刚酒醉打死皇子,闯下大祸,全家被灭,唯樊梨花本人被骊山老母救出。” 安秀这下更震惊了:“!!!”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前世我无缘做你的夫君,此仇此恨,我牢记在心!今世我投生为你的儿子来复仇,闯祸杀人一条龙,不惜自身也要灭了你全家! “孩子养坏了,真的能毁了一大家子啊。”安秀喃喃道。关键是杨藩亲自去做这个祸孩子,而不是引诱人家孩子学坏,也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们之间的恨,也实在太深太深了。 系统第三次提醒安秀:“所以宿主,不论你打算做什么,都要切记,不要轻易与杨藩结仇。” 安秀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嗯,我记下了。”宁得愿君子,不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不得罪疯子。 杨藩后面的所作所为,堪称是疯子。当然,樊梨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而被傻子一激,疯子就更疯了。 只是,又何至于此呢?不就是一个指腹为婚的婚约吗?买卖不成仁义在,分手了也不是不可以做朋友嘛,对吧。 安秀心下已经有了决定。这婚,肯定是要退的。不过怎么退,她得好好地合计合计。 与此同时,骊山老母已经带着满脸都是焦急之色的樊梨花本尊回了骊山,解了封她言语的法术。 樊梨花一能开口,立刻就直直跪下,疯狂磕头恳求骊山老母让她回去:“师父,徒儿求您了,您让我自己重活这一世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过的,不让悲剧重演!” 骊山老母冷冷地看着她,问道:“你能履行婚约,与你早就定下的未婚夫杨藩完婚吗?” 樊梨花摇头,道:“我对杨藩全然无意,在一起只会相看两厌。” 骊山老母又问:“那你能把事情跟杨藩讲清楚,主动与他解除婚约吗?” 樊梨花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这么做会影响到我樊家的名声。其实我一直有劝杨藩,希望他能看清楚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然后主动提出退婚……” 骊山老母冷哼一声:“怎么,你们樊家的名声是名声,他们杨家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想退婚的是你,不想担任何坏处的也是你,好处全让你得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樊梨花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骊山老母又问:“那你能不在阵前被薛丁山所迷,非要假败再擒了他,自茬枕席要嫁给他吗?” 樊梨花咬了咬唇:“我和丁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一定要嫁给他!” 骊山老母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又问:“那你能有点自尊,不要被他三次休弃后还对他念念不忘吗?让你走你就走,让你回你就回,我骊山老母的徒儿是这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樊梨花低下头,声音十分坚定:“可是他不跟我闹的时候,我在薛家的日子过得还是挺好的。尤其是他每次请我回去后,都对我特别好。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误会,才又休充的我……” 骊山老母又问:“那是他有求于你,能对你不好吗?但是问题一旦解决,你看他不是又本性暴露?记吃不记打,不欺你欺谁?你个傻丫!” 樊梨花低声道:“师父,其实他大多数时候,对我真的挺好的……” 骊山老母重重叹了一口气,最后问道:“那重来一遭,你能不跟他生孩子吗?没有孩子,就不会有后来薛刚闯祸、薛家满门抄斩之事。你就算一辈子糊里糊涂,至少一大家子也能活到老。” 樊梨花的反应很是激烈:“师父,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当然是要为他生孩子的,这是我们之间爱情的见证!没有孩子,丁山的家业由谁继承?我怎么可能不生!” 骊山老母怒了,拎起拐杖就重重敲了一下她的胳膊:“糊涂玩意!你没孩子,不等于薛丁山没孩子!他除了你这个三夫人,还有窦仙童和陈金定两位夫人,你忘了?除了你们这三位夫人,他还有好几个年轻美貌的小妾,你不记得了?这么多的妻妾,他儿女数目不下二十个,你是没看见呢,嗯?” “蠢东西,你既然什么都不能,何必重来一遭?重来一遭,你不还是个糊涂蛋?不还是把男人当成一切的傻缺?你这样的混蛋玩意儿,别重来一遭,就是重来两遭、三遭、十遭、百遭,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结局!” “你给我好好看着,看安秀姑娘是怎么做的!给我看好了,一个女人,到底该怎么活,才是真正对自己好!” 说罢,骊山老母对着眼前的碧潭轻轻一点,潭化为镜,映出了安秀所在之处的情景,纤毫毕见。 第75章 樊梨花3 安秀消化了最新从系统那里得到的有关杨藩的信息后, 就决定了尽快前往白虎关一趟,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人为人究竟如何,谁说了都不算, 都只能作为参考,必须得亲自见过、面对面地打过交道才能作出判断。安秀不相信原身樊梨花, 也不全信系统给出的信息,她只相信自己。 于是, 安秀告知了父亲樊洪自己打算前往白虎关之事:“父亲,我想明日就出发。” 樊洪闻言, 完全没有反对,而是喜上眉梢:“梨花, 你去白虎关是要去找藩儿吗?好, 这可太好了!每次都是藩儿大好远的来看你,你还从来没有主动过。不过你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不枉费藩儿对你的一片心意啊。” “去吧, 明日就去,在白虎关多住些日子也没事, 不用急着回来。”趁这个时间, 正好跟未来的婆家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安秀:“……知道了,父亲。”看来樊洪对杨藩这个未来女婿相当满意呢,所以她还是暂时别告诉他自己打算退婚的事了。 次日, 安秀就换上了一身英姿飒爽的男装,拎了个小包袱就骑着白马出发了。十天后, 就抵达了白虎关。 杨藩听底下人来报, 来人竟是自己日思梦想的未婚妻, 顿时喜得跟什么似的, 连吃到一半的午膳都顾不上了, 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装就亲自前去迎接。 与此同时,骊山碧潭。 樊梨花在碧潭镜面上看到杨藩的身影,顿时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安秀去见他做甚?杨藩这厮着实可恶,总是逮着机会就挑拨我和丁山的感情!我和丁山闹矛盾关他什么事,我和丁山夫妻间的事,有他这个外人说话的份吗?” 骊山老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好心当成驴肝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的就是梨花你了。且不说杨藩其余时候的所作所为,单论你被薛丁山三次休弃,他来劝你远离你那个无情无义、多疑多虑的丈夫,确是为了你好,他原本对你实在是相当不错的。” 樊梨花扭过头不越看杨藩的影像:“我和丁山的事,不需要他来掺和。谁要他为我好了?他要真对我好,就该离我远远的,别来打扰了我和丁山的日子。” 骊山老母见樊梨花句句话不离“我和丁山”,实在是气笑了,她指着碧潭镜里显示的杨藩影像,告诉了她那不争气的徒弟一个惊人的事实:“梨花,你总是这么固执,凡事只凭喜恶,最终才落到那样的下场。你给我看清楚了,他到底是谁!” “他,就是你那个闯下灭门大祸的好大儿——薛刚!” 樊梨花大吃一惊:“他?刚儿?怎么可能!” 骊山老母说道:“怎么不可能,我骗你作甚!他在白虎关兵败后,被你所生擒,你不看在薛杨两家世交的情份上放过他,哪怕连让他隐姓瞒名归隐山林都没考虑过,而是让你的义子薛应龙杀了他,他能不怨吗?你害了他一辈子,他临死之前发誓必报此仇,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樊梨花在杨藩身上看出了薛刚的影子,顿时神情极为崩溃:“又不是我杀的他,他恨我干吗?为什么要向我报仇!我好不容易才跟丁山过上了平静的日子,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他,竟然成了刚儿,做了我和丁山的儿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骊山老母说道:“薛应龙杀的杨藩,与你杀的,又有什么分别?这都是你应得的。怪只怪你凡事都不肯留一线,甚至仗着杨藩对你的钟爱任意辱骂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下他面子,让他和杨家丢脸丢到了极点!” “哼,你以为杨藩是你吗?会像你对薛丁山那样,爱一个人就爱到连最基本的自尊自爱都不要了吗?你凭什么认为你对杨藩做了这么多不利于他的事,他还会无怨无悔地爱着你、放过你,被你杀了也不恨你?” “他为了复仇,甘愿以自身为代价,毁了自己的来世,也要拉着薛家满门陪葬!这就是你执迷不悟,非要跟薛丁山在一起的代价,你满意了?” 樊梨花听到这,终于有了悔意,面如死灰。 骊山老母拍了拍她的肩,又指向安秀:“你仔细看着,看看她是怎么做的!” 樊梨花颓然地“嗯”了一声。 再说安秀。 杨藩看到他身着男装,极其英姿飒爽的模样,顿时眼睛都亮了,开玩笑道:“不知这位英俊的少年郎打哪里来?可把我们军营的一干粗人全比下去了!” 安秀向他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在下樊某,打寒江关来。有劳杨总兵亲自来接,樊某不胜荣幸。” 杨藩笑道:“好了,我们都别搞这一套,浑身瘆得慌。梨花,你这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吧?还不快跟我进城,好好休息休息,我明天晚上再设宴给你接风洗尘。” 安秀点了点头:“多谢。” 安秀对杨藩的第一印象不错,不仅模样长得英武雄壮,性格亦是大气中不乏体贴。明明他见到安秀之后眼底的惊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恨不得拉着她说上半日的话,但考虑到她路途劳累,硬是压了下来,派人给她收拾好了房间,凡事等她舒舒服服地洗漱休息过一天之后再说。 而次日中午,杨藩在确认安秀已经休息够了后,则是马上领了她去见过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在家人面前显示了他对她的看重和喜爱。爱屋及乌,杨家人对安秀也是十分热情,但又把握着分寸,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到了晚上,杨藩再是如同前一日说好的那般,特地在总兵府后院给她设了宴席,正式欢迎她的到来。 总之,这一整套流程下来,确实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安秀十分满意。 宴后,杨藩挥退了所有闲杂人等,才满脸喜色地与安秀单独说话。 “梨花,我很高兴,”杨藩说道,“这是你第一次专门来白虎关找我,说明你心里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欣喜得不行。 安秀微笑:“杨藩,你是我父亲极为推崇的少年英才,一身好本事,年纪轻轻就已经数立战功,举国瞩目。我对你当然是敬重有之,仰慕有之。” 杨藩摇了摇头:“我不要你对我敬重、仰慕,我们是未婚夫妻,我要你爱我。” 安秀:“……”他还真是一个大大的直男呢,瞬间让她这个经历过好几个小世界、见惯了大世面的人都有些懵了,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好。 杨藩见她没反对,就把手伸了过去,想要拉她的手,却被安秀不劝声色地躲过。他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梨花,你还是讨厌我吗?你告诉我,你讨厌我哪里,我都可以改。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可以改。” 安秀摇头,看向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杨藩,你不需要改,你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其实从来没有讨厌过你,相反我还有些嫉妒你,嫉妒你被我父亲推崇,嫉妒你年少有为,在战场上大展抱负。” “可我,自认为不论是天资还是本事都不输于你,却因为女儿之身,不能光明正大地立于阵前,只能在幕后帮助父兄出谋化策。所以我的内心才会那么矛盾,才会……那么对你。这都是我的错,对不住。”想了想去,也就编出这个理由算是能勉强合情合理地解释原身樊梨花对杨藩的嫌恶了。 为了给原身洗白,安秀还真是费了大力啊。 杨藩听了,则是恍然大悟:“竟是这个原因?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梨花你放心,我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愿意把你的心里话跟我讲,我已经非常高兴了。你别急,也别难过,给我点时间,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也实现你的抱负。” 杨藩的这话番是安秀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他竟是这么认真地为她谋划! 一时间,安秀心底涌过一阵感动:“谢谢你,杨藩,你真是个好人。”先发一张好人卡。 “可是,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却没有办法保证能够同样地回报于你。”再打一针预防针。 “我们虽是自小就定下婚约,但那只是上一辈的意思,那时我们两个甚至都没有出生,就这么被决定了未来要一起走的人是谁,实在是过于草率了。”最后委婉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杨藩笑道:“梨花,不瞒你说,在我十岁之前,我也曾这么埋怨过我父亲,埋怨他早早就为我定下了婚事。我甚至还极不懂事地跟他吵过,恨他为了老友的交情拿我做人情,非要让我娶他老友的女儿。” “你猜,那时候我父亲是怎么跟我说的?他说,‘像梨花那么出众的女孩儿,我要不是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给你定下,哪还轮得到你?你小子占了天大的先机不偷笑就罢了,还怨这怨那?’然后专程带着我去了一趟寒江关,去拜见你父亲。” 说着,杨藩眼底闪过一抹怀念之色:“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你知道吗?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深刻地理解了我父亲说的话是多么的正确。虽然我那时候还小,但是我从那一刻起,就开始无比地庆幸父亲为我定下的婚约。” “得知你那时已拜了世外高人为师,为了配得上你,我回白虎关之后,努力练习了两年,再出发寻访传说中的神山,想尽办法对着我师父死缠烂打,终于如愿,那时候我十二岁。” “我十七岁那年,学成下山,恰逢白虎关有难,我临危受命,立下大功,领了总兵之职。我这才觉得我勉强够格娶你为妻,想着早日跟你完婚。” 原来婚约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事。粗犷的勇士杨藩,实际上是个深情到极致的人,而且认真起来,也还挺会说话的,安秀听着相当感慨。 只可惜,原身樊梨花从来没耐心听他讲这些吧,只会烦躁地躲着他,甚至赶他走。 这是何必呢?杨藩瞧着不像个不讲理的人,有话好好说嘛。 不过感慨归感慨,感动归感动,婚,她还是一定要退的。 至于怎么退,就是一个技术活了。 比如,结拜为兄妹?有情人终成兄妹嘛,挺好的,哈。安秀想道。 “杨藩,完婚的事还是先放一放吧。”安秀委婉地说道,“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们相处的时间极为寥寥,你对我的执著说不定也只是想象中的,你只是喜爱那个你心目中的樊梨花,而不是我。” 杨藩怔了怔,然后叹了口气:“我心悦于你,我很确定,这不是幻象。” “不过你说得也对,我们相处的时间确实太少。你放心,你既对我坦诚相待,我已十分欣慰,自是不会得寸进尺,强迫于你。我会再给你一些时间,完婚之事,明年再议,如何?” 安秀点了点头:“明年再议。”没想到杨藩竟然这么好说话,直接就给了她一年的缓冲期,来之前她还以为他得是多么顽固多么难搞呢。 看来原身樊梨花对杨藩的看法,实在是黑暗滤镜太重,太过偏颇了。 与此同时,骊山。 樊梨花看到这一幕,亦是极为震惊:“杨藩他……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骊山老母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好好听过他说话,从来就没有想过了解他的想法!”结果非把原本简简单单的事情变得极为复杂,闹得风风雨雨,结下深仇,不死不休! 第76章 樊梨花4 数日后, 演武场上。 “梨花,你好像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杨藩看着安秀英姿勃发的面庞, 极其认真地说道。 安秀笑道:“或许不是我变了,而是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认识过我呢?”所以就说你爱的是你幻想出来的我嘛,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哦。 但是杨藩给出的却是安秀完全不想听到的答案:“你说得对,我以前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不过最近几日与你相处得多了后,我发现你就是一个宝藏,认识得越深,就越觉得你璀璨迷人。” “梨花,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我心悦你,比以前还要心悦你。我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赶紧把你娶进门了。” 安秀:“呃……不是说婚事明年再议吗?”别啊, 别爱我, 我从来没动过心的! 杨藩笑道:“没关系,不急,我可以等。其实就是眼下的日子, 已是我这几年来连做梦也不敢想的了。” 安秀不愿意再跟他纠结这个话题, 顾左右而言他:“听说明日辰时你们白虎军有演练,不知我可否一同观看?” 杨藩自是一口应下:“当然。梨花你又不是外人。” 次日, 安秀观摩了白虎军的军事演练, 大为震撼:“不愧为白虎之名,杨藩你领军有方啊。” 杨藩意气风发:“那都是我军中最精壮的勇士!有他们,可保我白虎关固若金汤!” 安秀回想着《杨戬兵法》中的内容,很快就注意到了白虎军阵法中的漏洞, 有心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锻炼一下自己, 就提议道:“可否借我一支百人小队, 我来试试你的阵法是不是真的固若金汤!” 杨藩惊讶之余,仍是应下,只是对安秀极为不看好:“梨花,不是我自夸,我这八门金锁阵可是我根据上古阵法修改之后精心布下的,还从来没有人突破过!” “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什么都可以让着你,唯独这排兵列阵不是儿戏,不可顺着你的心意行事。所以,你突围失败后,可别跟我生气,再不理我。” 安秀笑道:“我是那么心气小、输不起的人吗?更何况我可未必会输,你不要太小瞧我了!” 杨藩拊掌:“好,有志气!我亲自带军跟你来一场!”他会点到而止,给她留点面子,不会让她输得太难看的。 然而,小半个时辰后。 输得极其难看的杨藩傻傻地坐在演武场的地上,极度怀疑人生。 他那固若金汤的八门金锁阵,竟然这么快就被破了!怎么会这样! 梨花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找出阵法中的弱点,从景门入,杜门接上,再打开生门,就如同一条游龙一样,游刃有余地突破了重围? 杨藩喃喃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原来我这阵这么无用吗?枉我之前还那么引以为豪,竟是轻轻松松就被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梨花给破了!我实在是太自大了!” 这个时候,安秀朝他伸出了手,拉了他起来,说道:“现在轮到我来守阵,你来突围了。” 杨藩点点头:“好。”他正好练习一下新学的破阵方式,以后破其他阵法的时候,说不定也能有一些启发。 只是,调换角色之后,明明杨藩破阵的方式是照抄安秀的,却是陷入了重重包围,怎么也破不了! 半个时辰后,杨藩终于认输,然后虚心向安秀求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秀笑道:“我改动了你阵法中的某些细节,使得生门不再是生门,而是成了陷阱。不过到底如何改动的,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杨藩急道:“只要你肯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但凡不违背家国道义,我绝不二话!”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安秀说道:“我要你答应帮我做三件事。至于是哪三件事嘛,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再让你做,你不许反悔。”她想起了某经典武侠剧中男主的某个经典剧情,干脆效仿。 杨藩想都不想就一口应下:“好,我答应你!” 于是安秀如了他的愿。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安秀与杨藩多次切磋交流,双方都大有启发,都长进飞快。 杨藩是越来越欣赏安秀了,与她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不知不觉地,杨藩看安秀的眼神也渐渐地有了变化,与以往的迷恋有了不同。 他是个脑中只能装得下一件大事的人,只要他一上了演武场,就是全身心地沉浸进去,把风花雪月的事情全部抛诸脑后。于是,有许多次,他与安秀打配合屡屡过关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拍拍身边人的肩,大喊道:“好兄弟,你是个好样的,老子看好你!” 安秀:“……” 回过神来的杨藩:“……对不起,梨花。” 安秀:“没关系。战场上本就没有男女,只有我方和敌方的军士。你能忽略男女之别视我为一同破敌的战友,我很高兴。” 杨藩眼底闪过一丝惋惜之色:“你的才智在我之上,虽然体能不及我,但是身手极佳,一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若是能早早进入官场,如今的成就必不低于我。” “只可惜樊伯父为人颇有些迂腐,只让你做幕后的无名英雄,而不是正大光明地为你请个正式的官职。” 安秀看向他:“杨藩,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杨藩说道:“当然是真的。梨花,英雄惜英雄,我不忍你的光芒因为女儿之身被掩盖,也不愿再看到你因为此事而伤怀。不过你放心,那一切都过去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应该就是这两日了。” “樊伯父不愿帮你的,我帮!” 安秀吃惊:“什么好消息?你帮我做了什么?” 杨藩却是卖起了关子:“再过两日,你自然知晓。” 两日后,安秀收到了西凉国王的圣旨。 原来杨藩以安秀助他排演阵法之功,给她请了个正式的武官之职——正五品的守备! 杨藩说道:“有了这个官职,你可名正言顺地助你父亲防守寒江关,该有的功劳也可全记在你头上。”而不再是以女子不宜太过招摇之由,把她的功劳尽数分摊到了她的两位兄长身上。将来积累军功,加官进爵,甚至封侯拜相,前途不可限量。 安秀郑重其事地朝着杨藩行了一礼:“多谢!人生难得知己,能认识你,实我之大幸!” 杨藩扶她起身:“我也是为了陛下,为了我们西凉,为了我们西凉的千万百姓。寒江关和白虎关都是重关,是西凉边陲的重要防守,绝不能失事。我身为西凉人,又受陛下器重,就是拼了命,也得守住白虎关。” “至于寒江关,梨花,那就要靠你了。我相信比起你的两位兄长来,明显是你更适合接过樊伯父的那个位置。” 安秀肃了神色,用力颔首:“我会的。杨藩,感谢你的信任,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杨藩豪爽笑道:“好,有我和你,何愁白虎关和寒江关失守!” 安秀就这么志得意满地回了寒江关。然后一回府,就迎头被樊洪和两位兄长一顿狠批。 “梨花,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让你去白虎关是去跟杨藩培养感情,好早日完婚的。结果你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不务正业,成天做些女孩子不该做的事!你以为破了杨藩的八门金锁阵,你很厉害啊?你这是大大地下了你未来夫君的面子,你蠢不蠢!” “你这么一来,杨藩还能喜欢你才怪!你这是逞了一时的威风,输了一辈子的幸福!本末倒置,何其愚蠢!身为女子,就该像你母亲和两位嫂嫂一样,温柔贤淑,相夫教子,才是正理!” “呵,守备之职?你都快要嫁人的人了,做什么守备?你是不是还想着以后当女将军,甚至封侯啊?做梦!我们西凉不同于武后摄政的唐国,男女分工明确,你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还不快快写了奏折,向陛下请辞!” “不肯请辞?那我樊洪就没有你这样的女儿!给我跪下,好好听训!” “不跪?威儿、武儿,拿我的鞭子来,不,拿我的刀来,我定要好好地教训这个不孝女!” 安秀当然不会乖乖地跪下挨打。她直接就溜了,溜走之前,她冷冷地甩下两句话:“父亲,我没有错,我只是拿回了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您不愿认我,那我走就是,有本事以后寒江关遇上麻烦的时候,您别来找我出谋划策!” 既要用她,却又要打压她,这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忍! 樊洪暴跳如雷:“你这个不孝女,还敢威胁起为父来了?滚,还不快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以后就是寒江关要被破了,我以身殉关,也绝不来求你一个字,你死了这条心吧!” 安秀扭头就走:“您最好记住您现在说的这句话!” 她算是有一点理解了,为何原剧情中樊梨花最终背叛了母国西凉,选择了唐国。除了恋爱脑上头对薛丁山一见钟情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在西凉的身份,从来只是寒江关总兵樊洪之女;而在唐国,却能是有品有级的将军,能是掌管帅印的大帅,最终还能靠着军功受封声名赫赫的威宁侯。 在唐国,樊梨花绝不仅仅只是薛府的三夫人!当然,她事业场上得意,情场上却是一团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若是她在母国就能拥有她想要的这一切呢?不需要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受尽婆家欺负,就能拥有这一切呢? 那她又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安秀离开樊府后,遥望向骊山的方向,这样想道。 骊山碧潭,把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都看在眼里的樊梨花,已是哭得不能自已。她的原生家庭,暴躁的父亲,志大才疏的兄长,唯唯诺诺的母亲和嫂子们,都是她心底深处不可触及的伤,一辈子都难以治愈。 不过樊洪把安秀赶出家门后,对她来说,倒也不是半点都没有好处。 至少他自觉教女无方,对不住老友杨虎,亲自登门致歉,主动表示要给女儿和杨藩退婚。 安秀得知后:“父亲,您真是我的亲爹!谢谢了您呐。” 但是杨虎却是不肯退,表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要藩儿喜欢就好,梨花爱玩就让她玩几年吧,年轻姑娘贪玩没关系,等与藩儿完婚,再生几个孩子自然就收心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切由儿子作主,他说了不算。 樊洪感动不已,万分感激老友不嫌弃自家不争气闺女之心。 安秀得知后:“呵,您还真是我亲爹。我真是谢谢您了。” 不过这婚事,到底还是顺利地退了。 因为杨藩。 杨家一切由杨藩作主,杨藩想退,那就能退;杨藩想要遵守婚约,那就遵守。 可杨藩之前不是喜欢樊梨花喜欢得要死,天天想着尽快完婚娶她进门,怎么就突然同意退婚了呢? 因为安秀离家出走后,想来想去没处去,干脆就又去了白虎关,光明正大地以守备之职助杨藩守关! 杨藩替她请来的官职,她为杨藩做事,非常合情合理啊。 于是未婚夫妻就这么处成了上下级。 再处成了好兄弟。 不知不觉间,杨藩看向安秀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男人对女人的迷恋,而是发自内心的钦佩和欣赏。 “梨花,你说得对,我想娶的妻子,是我幻想出来的你,不是真正的你。”杨藩正色道,“我比以前更爱你,可这种爱与之前的爱不同。我视你为我最好的、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娶你了。你这么出色的人,我不忍用婚姻来束缚你。” 安秀微微一笑:“不必道歉。”她本就没想过嫁给他。 杨藩认真地说道:“我们退婚吧。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好兄弟了。” 安秀轻轻颔首:“好。”没想到这么顺利地就退婚成功了,哦耶。 杨藩继续认真地说道:“梨花,我建议你永远不要成婚。信我,这世上没几个男人能配得上你。我勉强可以,但我不愿耽误你。身为将军夫人,和身为女将军,毕竟是不一样的。” “你要是以后有喜欢的男人,抓回来玩玩就好,但是千万别嫁。这样吧,你如果有所顾虑不方便下手,你只管跟我讲,我可以帮你抓!” 安秀:“!!!” 杨藩,你的格局可以啊。 先是有情人成了兄弟。划重点,是兄弟! 再是给女性兄弟抓男人玩! 这样的好兄弟,安秀表示,哥哥我可以! 这样的好兄弟,她愿意做一辈子! 第77章 樊梨花5 樊洪赶安秀出门的时候说的话有点多硬气, 后来寒江关遇险的时候他就有多后悔。 简直连肠子都悔青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正视过安秀在镇守寒江关上起的作用,在他看来, 她不过就是偶尔在他遇到一些小问题、小麻烦的时候指点一下, 稍微提出一些粗浅的建议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呀?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就算缺了她, 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他自觉他有着守关几十年的经验,还有樊威、樊武两个年富力强、精悍能干的儿子辅助,就算离了有些小聪明的女儿, 应该也是没有影响的。难不成他们寒江关,还缺不得一个樊梨花了? 然而事实证明,还确实缺不得。 就在安秀离开樊家的次年,唐国名将薛仁贵和十万唐国大军被西凉名将苏宝同围困锁阳城,其子薛丁山闻讯后,忙奉皇帝从京城带着几万大军前来相救。 薛丁山救援成功后, 回程路上,被寒江关所阻, 遂发兵攻之。樊洪不敌,无奈只下,只能靠着天险闭关防守,消极抵抗。但是只靠着关内的粮草, 顶多只能支撑半月。 薛丁山也算到了这一点, 因此这几日也不急着攻城, 只是以逸待劳,暂在城外作调整。只等城内人心惶惶, 粮乏水断之时, 自能不战而胜。 这下樊洪慌了, 怎么也想不出个破敌之法。 “梨花,这可如何是好?”樊洪习惯性地问身旁的人,话一出口却是意识到,女儿早被他赶出门了。 樊武小心翼翼地提议道:“父亲,要不我们赶紧找一支精壮突围去白虎关,请梨花前来解围?” 樊威立马粗声反驳回去:“二弟,你忘了梨花出门之前说的话了?说什么‘以后寒江关遇险的时候,别找我出谋划策’?那时候父亲可是说了就算以身殉关,也绝不求她一个字的。现在我们要是去求她相助,那父亲还要不要面子了?” 樊武焦急地道:“面子面子,都到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了,还要什么面子!难不成为了面子,父亲还真要以身殉关?父亲,大哥,梨花确有急智,我们赶紧派人去请她前来帮忙吧!” “梨花是重感情的人,上次说的不过是气头上的话,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樊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武儿说得对,我这就派精兵突围去白虎关救助。事后……我再好好地跟梨花说说话,把以前的事都揭过不提吧。”他算是看清形势了,寒江关可以离了他樊洪,却离不得梨花。 于是,十日之后,就在寒江关即将陷入绝境之时,安秀和杨藩带着几百骑兵轻轻松松突破薛丁山大军重围,进了城。 薛丁山望着他们的背影,轻蔑地笑道:“不必追,让他们进城,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视眼前的城池为囊中之物。 城内,樊洪见到了久违的女儿和前准女婿,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忙询问克敌之法。 安秀自信满满地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父亲,我准备准备,这就出去与他们的主将单挑一场,灭其士气!杨藩,你趁这个时间布好我军阵法,在对方士气大挫之后,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杨藩豪爽地道:“好!”他们的配合再是默契不过了。 樊威皱眉:“梨花,你要去跟对方的主将单挑?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右领军卫大将军薛仁贵之子薛丁山,据说颇有乃父之风,骁勇善战、锐不可挡。你确定你能够打得过他?可别灭敌军士气不成,反堕了我方军威!” 安秀冷笑:“大哥,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的话,要不换你来上?”她当然知道那是薛丁山,她是特地赶回来会会他的。怕他?怎么可能!他不是原身樊梨花的对手,自是更不可能是她安秀的对手! 樊威立马后退了两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说我要跟薛丁山打。我才不像你这般自负。” 安秀轻哼一声:“你既是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在这里废话。.52GGd.我既然敢放出与薛丁山单挑的话,就有必胜的把握。” 樊威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到底是没敢再出声。 樊洪把樊威拉到了一边,握着安秀的手,说话的语气极是诚恳亲切:“梨花,那一切就拜托你了。之前的事都是为父的错,其实自你离家的那一日起,我就没有一日不在后悔。你此行小心,等你得胜归来,为父为你设宴,亲自向你赔罪,可好?” 安秀微微一笑:“父亲言重了。”话听听就算,当真就输了。反正自这之后樊洪不敢再干涉她、强令她,至于他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才不在乎,目的达到就行。 两刻钟后,安秀手提一柄红樱枪,向薛丁山宣战。薛丁山应战。 城门开了一条缝,安秀骑着一匹汗血宝马出了城,与骑着白马的薛丁山交战。 两人近了后,薛丁山才发现来者竟是一个女将,顿时朗声大笑,极是鄙夷:“寒江关这是无人了吗?竟派出女流之辈来充数,实在可笑!”神情极是讥诮。 安秀高举红樱枪,高声反驳:“可笑的是你!我西凉骁勇善战,不论男女老少!”废话不多说,直接动手,让事实给他个深刻的教训。 薛丁山很快就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了代价。一个不慎,头盔就被安秀给挑到了地上,头发顿时散了一半,看着极是狼狈。 安秀看清了薛丁山的面容,用极是轻佻的语气快活地说道:“哟,原是个白面小将,长得还挺俊的嘛。就是长了一张不会说话的嘴,不如就由我来好好教训你,教教你该怎么说话!” 薛丁山恨恨地咬牙:“贱婢安敢辱我!方才是我没有防备,才中了你的暗招,接下来可没那么便宜了,看招!” 然而就算他竭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却仍是无可奈何地发现,他根本就不是眼前女将的对手。 安秀轻轻松松地就把薛丁山全盘压制,但她又不忙着把他打败,而是估摸着杨藩布阵的时间,慢悠悠地戏耍起他来。时不时地放一点水,在他以为有希望打胜这个回合时再无情地打灭他的希望,如此反复多次,就跟一只猫戏弄老鼠一样。 薛丁山那个恨啊。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更何况眼前人还只是一个他一惯看不起的女人?士可杀不可辱,她如此调戏他,戏耍他,实在可恶,该死!可他悲哀地发现,即便竭力反抗,仍是半点用都没有。 安秀则是一边戏耍着薛丁山,一边回想着原剧情中的这一段。 原剧情里,樊梨花对薛丁山一见钟情,故意装败引得薛丁山对她乘胜追击,直到到了人烟稀少之处时,才显示了真功夫把他生擒,给他留足了面子。 安秀觉得很不能理解。战场之上,更何况是对付薛丁山这样薄情寡义的渣渣,何苦这么贴心,给他留什么面子? 她才不要跟樊梨花一样。她,就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千军万马的瞩目之下,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她胜,就要胜得光明正大;她赢,就要赢得堂堂正正!藏着掩着干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实在可笑。 怎么,怕打败了男人,男人会有心结,不喜欢她啊?真是笑话,搞得好像输给了他,他就会喜欢她似的。他喜不喜欢的,她从来就没在意过!也就樊梨花才会脑子进了水,在战场上对敌方主将一见钟情,不惜一切也要嫁给他! “樊梨花,你看好了!”安秀轻声道,“身为骊山老母的徒弟,想要什么男人,直接把他抢过来就行,搞什么有的没的!跟我学着点!”她已经从系统那里知道樊梨花一直在关注着这一切。 然后,骊山碧潭镜边的骊山老母就看到了让她十分欣慰的一幕,樊梨花则是一脸震惊。 只见安秀见敌方大军的士气已经被挫得不行了,估摸着杨藩也作好准备了,终于停止了戏耍薛丁山。她给了他一个痛快,把他手中的长.枪高高挑飞,再轻松接过,干脆利落地断为两截,插入地底。 再是变弓射伤了薛丁山骑着的白马,马无力跪倒,马上的人自然也重重摔了下来。 “啧啧,真是可怜!”安秀决定“怜香惜玉”一回,迅速甩出了套马索,在薛丁山落地之前把他套住了,甩到了自己的汗血马背上。 “你这个白面小将长得不错,现在是我的了!”安秀作极其嚣张状大笑,再重重地甩了听了这话气得不行破口大骂的薛丁山让他老实下来,趾高气扬地回了城。 骊山碧潭镜边的骊山老母忍不住鼓掌叫好:“不错,就该这样,这才是我的好徒儿!” 接下来就是杨藩的主场了。 敌军主将被擒,群龙无首,士气大落的情况下,寒江关大军却是士气大振,杨藩领军士如破竹,很快就把他们打得七零八乱。寒江关之危,就此解决! 安秀骑马直回总兵府,一进门就把被横放在马背上颠了一路颠得胃都快吐出来的薛丁山丢在了地上:“这是我的战利品,把他洗干净了,我过会来检查!”就哼着小曲去自己的院子更衣了。 杨藩见状,露出“闻弦而知雅意”的一笑,叫过心腹副将嘱咐了一大通。 于是,当晚的庆功宴结束后。 杨藩朝着安秀暧昧一笑:“梨花,你的战利品我已经让人处理好了,今夜花好月圆,你可以去好好享受了。” “祝你今晚过得愉快!” 安秀:“……”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也太“贴心”了啊,我的好兄弟! 第78章 樊梨花6 杨藩实在是太贴心了。他引领着安秀到了软禁薛丁山的房门前时, 还不知从哪儿搞来两壶酒递给她,朝着她别有深意地一笑。 安秀接过酒,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酒不是普通的酒吧?”就杨藩那表情, 只差把“我是坏人我就是在搞事”写在脸上了。 杨藩笑道:“当然不是普通的酒, 这可是暖情酒。有了它, 相信你今晚会过得更加愉快的!” 安秀:“……我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的好兄弟!”“好兄弟”三个字,说得很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杨藩毫不知羞地应下安秀的“感谢”,说道:“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相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梨花你吗?我听闻你在阵前戏耍了他好一阵,还数次夸他长得不错, 把他擒回来的时候还说什么‘是我的人了’,显然是对他有那么几分意思的。” “我不过是帮你做好了准备, 让你可以好好地享受一番,不必言谢。” 安秀:“……呵呵。” 杨藩把薛丁山当成了一个物品般指指点点:“唐国有句话叫‘虎父无犬子’,薛仁贵本领高强,没想到他儿子却是这么不济。不过薛丁山那家伙模样长得确实不错,就是脸太白了点,眉眼太过俊秀了点。但只要你喜欢,那收着玩玩也是挺好的。” “等你啥时候玩够了,再拿他去跟唐国换东西,以他的身份, 应该能值些钱。”必须把俘虏身上的价值榨到极致, 这是他杨藩做人的原则。 安秀额角忍不住滴汗:“呃……其实也不用这么急啦。”樊梨花馋薛丁山的身子, 她安秀可不馋。虽然他长得挺好看的, 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杨藩拍了拍她的肩, 继续道:“你是担心樊伯父那边有意见吗?你尽管放心吧,经此一战,你的能力樊伯父都看在眼里,知道你是有大前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养个男宠罢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巧的是,樊洪这个时候正巧也经过这里,听到了杨藩的话后,也是满面笑容地对安秀道:“是啊,为父的乖女儿,只要你能帮我守住这寒江关,你想怎么做我都没有二话!” 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会让你的那两个哥哥有二话!”经此一战,他彻底想开了,思想都升华了。只要寒江关无事,什么都好说! 安秀:“……”爹啊,你真是我亲爹! 樊洪豪气地大手一挥:“不就是玩个俘虏吗?我女儿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人,玩个俘虏怎么了?既为我儿所擒,那管他之前是什么身份,到了我儿手中就是个玩意儿,一切全由我儿定夺!” “梨花,你尽管玩,只要你不是想嫁给他,那都不是个事儿!” 安秀无语了,怎么突然之间原本相当迂腐的父亲也变得这么前卫了啊。不过话说回来,原剧情中的樊梨花还真的想嫁给薛丁山来着呢。 安秀努力地解释道:“父亲,杨藩,我对薛丁山……真的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意思。” 樊洪和杨藩却是说着“女孩子家总是有些矜持”的话,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把她往房门前推了推,然后向她挥手道别,临走前还说了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虚度了快去吧”。 安秀擦了擦额角的汗,推门走了进去,一睁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薛丁山,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事搞的,唉。 而半刻钟前。 薛丁山低垂着头,散落下来的几缕额发遮住了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他回想着之前的遭遇,恨得几乎要吐血。 他被杨藩喂下了软骨散,强换上了西凉国的服饰,上头还熏了香,令他十分作呕。再从杨藩偶尔透露出的一两句话,是想让他今晚好好伺候那个辱他至极的西凉女将樊梨花,更觉是毕生未曾经历过的奇耻大辱,恨不得当场死了算了! 当然,死不死的只是说说而已,薛丁山自然是舍不得真死的。 他被扬藩派人送到这个房间等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略略冷静下来后,听到了房门外樊洪父女和杨藩的对话。 哼,他们以为这房子隔音极好,就能这么不防备地在房外把他当盘菜似的指指点点,不怕他听到吗?可他们根本不知道,他自小听力卓绝,就算隔音这么好、他被绑在椅上离房门有相当一段距离,他只要竖起耳朵,也能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头直冒火,但是他很快就强迫自己把火压了下去,不停地深呼吸无数次,不停地盘算着怎么做才能对自己最有利。 这个有点本事的西凉女将,看来是真的非常喜欢他!他应该可以利用她对他的喜欢,来一个彻底的翻盘! 就是在翻盘之前,他必须得受些委屈。只是韩信尚能忍□□之辱,他受一时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事成之后,再千倍百倍地把之前的屈辱给讨回来不就行了? 薛丁山这么想着,心里已有了成算,艰难但十分坚定地作出了暂且忍辱负重的决定。 于是他抬起了头,再略略偏转,确保以最好看的角度面对着已经进门的安秀,再朝着她露出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微笑。 哟,无事卖笑,非奸极诈。安秀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显。她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双手背在腰后,踱步上前,大大方方地欣赏着他的面容。 不错,确是长得不错。此时的薛丁山已被清洗干净,换上了西凉国的月白色长袍,显得十分清秀怡人,确实让人看着就眼前一亮,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 不过还是那句话,他不是她安秀喜欢的类型啦。看看就好,认真是不可能认真的。 薛丁山见安秀这么直白地盯着他瞧的模样,心中暗骂“这个贱婢半点都不知羞”,面上笑意却是更盛:“樊姑娘来了?我才知道原来你竟是樊总兵之女,难怪如此英姿飒爽、本领高强,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不,应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安秀淡淡一笑:“我是‘虎父无犬女’,不过有的人嘛,父亲是猛虎,儿子的本事却连狗都比不上,只能靠着父亲的名声往脸上贴金呢。” 薛丁山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这不成器的犬子指的是谁还用说吗?他心下恨得不行,面上却仍然得堆着笑:“樊姑娘真爱说笑。” 安秀仍是淡笑着:“我樊梨花从不说笑,只说大实话。唉,我这人吧,就是这么个特点,说话太直了,不知不觉总爱得罪人呢。” 薛丁山说道:“没关系,樊姑娘你这是真性情,为人直爽。” 安秀笑道:“当然不会有关系。因为凡是讨厌我这一点的,都被我打败了,最终还不是得乖乖听我的话!” 薛丁山:“……樊姑娘好身手,我佩服不已,实乃当今女英豪。能败在你手下,我薛丁山不亏,我服了!” 安秀微微扬起下巴:“不服又能咋的?不服就继续打,把你打服为止!反正不管来多少次,你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薛丁山被捆在身手的双手气得都快被绳子勒出痕了,但面上还是得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是是,樊姑娘的本事,我心服口服。你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不瞒你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吸引住了,才失了神,头盔被你的红樱枪挑走了都没注意到……” 安秀不客气地扒掉了他话里的粉饰:“不,你错了,你就是不失神,你的头盔仍是会被我挑走。我樊梨花想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就凭你,想要打得过我,还早了一百年!” 薛丁山终于忍不住了,暗暗咬了咬牙,道:“樊姑娘,你身为一个女孩子,如此打打杀杀、好胜心强,可实在是很不合适啊。” 安秀冷笑一声:“不合适?哪里不合适,我看合适得很。是你们唐国的人太过迂腐,哪像我们西凉英勇善战,不管男女老少,只要上了战场那都是勇士,遇上紧急时刻,能全民皆兵!” 薛丁山说道:“但你终究是个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你如此争强好胜,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哪个男人敢娶你?” 安秀听了他这句话,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轻轻描摩着他的脸,笑道:“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要是好胜心不强、本事不大,怎么能打败你,把你给抢了回来?” 薛丁山心里狂跳,她的言下之意,她抢他回来,是要他做她的夫君!果然如此,这个贱婢,实在是无耻,实在是欺人太甚! 但他面上却是恰到好处地现出惊喜之色:“樊姑娘说得有理,我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其实,我们单挑之时,你夸我长得不错,我心里是十分欣喜的。如今你卸了盔甲,我看清了你的模样,竟是如此英气勃勃、气质卓绝,更是让我大为心颤。” “樊姑娘,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姑娘,你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没见过这样煞气十足的蛮婆,带给他毕生难忘的侮辱的感觉! 安秀挑了挑眉:“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一些。我樊梨花最不喜欢跟人打谜语。” 薛丁山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樊姑娘……梨花,我心悦于你,我愿意娶你为妻!” 第79章 樊梨花7 这个薛丁山, 竟然开始直呼她的名字“梨花”,以示亲密了! 安秀轻笑:“真的?你真的想要娶我为妻?” 薛丁山用力地点头:“当然是真的,我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话!梨花, 你嫁给我好不好?我心悦你!而且我看得出来, 你也是心悦我的,是也不是?” 安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却是用心声对骊山碧潭镜旁的樊梨花本尊说了几句话:“樊梨花,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他为了达到目的, 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 “其实就算你当初不是上赶着非要嫁给他,他也是会用自身为筹码来换取利益的呢。可是你呢?为了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的男人的几句甜言蜜语,就误杀了父兄,失去了家,从此孤身一人,只得奋力抓住他,当作最后的温暖!” “可你有没有想过, 你会落到那样的境地, 还不全是他害的?你又是何苦来哉?”把毁了她的仇人当成最亲的人, 与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 樊梨花被戳中了伤心处,心里沮丧得不行。她回想着前世的事,不停地问着自己,值得吗?她所付出的那一切,都值得吗? 丁山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她?她一直以为他是爱她的,只是因为种种误会、种种不得已, 她与他正式在一起之前才会有那么多的波折, 她才会不得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苦处。但是, 如今她以旁观者的身份来观看他与“她”的相处, 曾经被记忆一遍遍美化过的往事□□裸地展现在她面前,却是再由不得她自己骗自己了。 安秀说道:“樊梨花,接下来我要演一场戏,你好好看着。你别听薛丁山说出口的话,那都是假的;你注意着他的神情和动作,那才是他真正的所思所想。” 樊梨花应下:“好,我会的。” 于是安秀装作一副极其感动的模样,欣喜地道:“真的吗?我爱的人正好也爱我,这是世上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我实在是太幸运了!丁山,我好开心,我樊梨花何幸,这辈子能够遇上你!” 薛丁山也说道:“能够遇上你,我也是深感幸运。”他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这辈子才会遇上这么一个母夜叉! 安秀兴奋地抱住他:“那我明日就让父亲挑个良辰吉日,我们正式成亲!” 薛丁山身子微微一僵,然后放柔了声音道:“好,当然好。不过婚姻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光明正大、明媒正娶。梨花,你是我心爱之人,我不能让你受委屈,我们的婚事必须得办得风风光光的。所以,成亲之事,不必急于一时。”拖延,狠命地拖延,他才不要真娶她呢! 安秀摇了摇头,一脸深情地说道:“没关系,名分什么的我不在乎,只要你爱我我爱你,那就足够了。婚事可以慢慢办,但是我决定了,从今日起,从此刻起,我就把你视作我的夫君!” 薛丁山笑道:“好,从今日起,从此刻起,我也把你视作我的妻子!”毫无廉耻的贱婢,上赶着要倒贴给他,实在是让他憎恶不已! 安秀把头埋在他的肩上:“那我们这就以夫妻的身份相处吧。虽暂无夫妻之名,但可先有夫妻之实。春宵一夜值千金,薛郎,良辰美景,我们不要虚度啊。”天知道她得是多么用力地憋住笑,才捏着嗓子把这一段话说出口。 薛丁山浑身僵硬,勉强笑道:“对不起,梨花,我很想与你共度长夜,但我不能这么做。我……我不愿唐突了你,因为我心慕于你,在没有正式娶你为妻之前,我怎么舍得碰你呢?听我的,我们把最美好的一刻留到新婚之夜好不好?”不知羞的贱婢,这就拉着他求欢,实在是太让人唾弃了! 安秀瞬间站起身来,背朝着薛丁山,继续用心声跟骊山碧潭镜边的樊梨花本尊说话:“樊梨花,你看到了?听到了吗?你明白薛丁山真正的意思了吗?” 樊梨花眼眶红红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真傻,真傻啊……”他从头到尾,就是在抗拒“她”、鄙夷“她”!他嘴里说出口的话,都是虚情假意,没有一个字是真的!可当初的她,却是半点都没有听出来、看出来! 安秀轻笑:“继续看着!有些人的底限,可以远比你想象的还要低!” 说着,她转回身,面向薛丁山:“罢了,不碰就不碰,那我们还是先谈谈怎么成婚的事吧。薛丁山,眼下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我是西凉人,你是唐国人,我们分属两国,两国还时有冲突,我们要怎么在一起?” “你说过要娶我的话,该不会是说来哄我的吧?” 薛丁山连忙说道:“当然不是,我对天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若有违背誓言,天打雷劈!” 安秀问道:“那你倒是想个可行的方案出来啊,我不信虚无缥缈的承诺,我只看行动。”呵,发誓要有用,古往今来不知得有多少负心薄幸的渣渣要被雷劈了,有的甚至还要被劈好多回,可他们不还都活得好好的? 誓言这种东西,也就是听着唬人。当真的,根本就不需要发誓;不当真的,发誓不过是家常便饭,张口就来,闭口就忘。 薛丁山早就打好了算盘,说道:“自然有办法。虽然我们分属两国,但只要你跟着我回唐国,也做唐国人,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我知樊总兵看重你,你说的话他必会听进心里去。这样吧,你劝说他弃暗投明,开关投降,我朝二圣必会龙心大悦,对你们加以嘉奖。” “到时候,我再请二圣给我们赐婚,我娶你为夫人,从此再不分离,好好地在一起一辈子,可好?”他所说的二圣,指的就是唐国的皇帝和武后了。帝后共同临朝,并称“二圣”。 呵呵。 薛丁山想得还挺美。 如此一来,他不仅自己脱了身,还一扫前耻,靠美男计拿下了寒江关,将功补过,回朝之后必是加官进爵,前程不可限量。 顺便他还能白得一个美娇娘!在他看来,女人进了他的门,还不是他想怎么磋磨就怎么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到时候他不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把曾经受过的屈辱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原身樊梨花过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吗?她婚后的经历简直堪称是苦情戏女主了,憋屈得让人吐血! 但那是樊梨花,关她安秀什么事? 她安秀从来不做苦情戏女主,她从来都是手拿爽文剧本,做的是爽剧大女主好不好! 于是安秀微微一笑,用力地拍了拍薛丁山被绑着的肩部——也不知道他是真没意识到还是自信心过剩,他到现在还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呢,凭什么有这种爆棚的自信心她爱他爱得不行?她要是真的在意他,还不心疼得要命,早就给他松绑让他舒服一点了? 可她偏不松绑,没看见没看见就是没看见! 安秀笑着再拍了两下的肩,对他肩上的绳子视若无若,说道:“丁山,你先别急,在我跟你去唐国之前,我有几个问题需得问你。” 薛丁山说道:“梨花你只管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秀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薛丁山答道:“我今年二十有五,上个月刚过的生日。” 安秀微微皱了皱眉:“哦,原来你都已经二十五岁了呀,比我大了足足五岁!” 薛丁山笑道:“也就五岁,不多不多。你跟我在一起,正好衬着你年轻貌美。” 安秀摆了摆手,说道:“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你今年既已二十五岁,按照唐国的风俗,你这个年纪应该早就定亲完婚。” “薛丁山,你老实告诉我,你可已经娶妻?娶了几个?都是什么时候娶的?有孩子了吗?有几个孩子?儿子女儿?” 薛丁山顿时哑口无言。他想着措辞,盘算着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忽悠过去了。 然而不等他想出狡辩的言辞,他的下巴就被安秀用修长的食指强势抬起,对上了她敏锐如鹰、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薛丁山,你看着我,不许说谎。你要是敢说谎,我警告你,惹怒我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别忘了,无论何时何地,以你的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么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要教训你,易如反掌。” 薛丁山被她这么一看,再这么一说,顿时浑身一震,只能说出实话:“我……我确实已有两位夫人,不过没有孩子。但是这个事我可以解释,梨花你听我解释啊。” 安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淡淡地笑道:“行,我听你狡辩。” 薛丁山连忙摇头道:“不,不是狡辩,我说的都是实情,我确实有苦衷!其实就在三个月前,我还没有娶妻,现今的两位夫人都是这三个月新娶的。但是梨花你听我狡……不,解释,我对她们都没有真感情,都是迫于当时的形势,我不得已而娶的。” 安秀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模样看向他,追问道:“哦?到底是个怎样严峻的形势法?又是怎么个不得已的娶法?你都说来给我听听。” 薛丁山只得把他之前人生的两段黑历史略做粉饰之后告诉安秀:“我的第一位夫人,名叫窦仙童,是隋末夏王窦建德的后代,她与其兄长窦一虎同为玉门关外棋盘山寨主。我领军前去锁阳城解救父亲时,途经玉门关,手下偏将罗通被窦一虎所擒。为了救回罗通,我不得已答应了他们兄妹的要挟,娶了窦仙童为妻。” 这是第一段黑历史。 安秀听罢,点了点头:“原来你竟是这么关心部下的好将军,甘愿为了部下的安危献身劫匪之妹,实在是让人感动不已呢。” 薛丁山脸一黑,忽略了安秀话中的暗讽之意,继续说道:“后来我虽打败了苏宝同,解了父亲之围,就是被他姐姐苏皇后所阻,身受重伤逃入山林,幸得陈金定所救。” “陈金定是隋末泗水关总兵陈明之孙女,使得一对大锤,力大无比,本领高强。在她的掩护下,我才能安心养伤,康复之后伺机成功复仇。陈金定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因此也娶了她,为我的第二位夫人。” 这是他的第二段黑历史。 安秀怒道:“原来皇后是被你害死的!你杀了我西凉当朝皇后,其罪当诛!” 薛丁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补救:“我那也是危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苏皇后要杀我,我要是不反击,我就要死于她手下,我这是正当防卫,非是有意的啊。” “我要是就那么死了, 又怎能在寒江关遇到梨花你呢?梨花,你帮帮我好不好,你舍不得我死的是不是?你帮我掩下此事,可千万别把我交出去啊。” 安秀略作迟疑,就如薛丁山所愿应了下来:“罢了,这件事就当我没有听到。” 薛丁山顿时放下心来。果然,眼前的这个女人又是个被他迷住了的,只要他哄个几句,是什么都听他的?拿捏女人这事,他熟,他有经验得很! 安秀细细打量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总结道:“所以,原来你的前两任夫人窦仙童和陈金定,一个是被强迫娶的,另一个则是报恩娶的。薛丁山,想不到你这一身皮肉还真是吸引人呢。” “话说回来,我这遭阵前抢了你回寒江关,怎么感觉与你以前的两位夫人还挺相像的呢?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被情势所逼,才不得已而为之,提议娶的我?” 薛丁山连声否认:“当然不是,你与她们不一样。唯有你,我是心甘情愿娶的。但我对她们只有责任,至于男女之情,却是没有半分。” 安秀笑道:“哦?你这些话该不是说来哄我的吧?你娶陈金定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在我之后,你再娶第四个夫人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变成了跟窦仙童和陈金定一样的不得已?”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要是信了他们的鬼话,母猪都能上树了。 薛丁山当然是这么想的,在他看来,安秀是最难搞、最让他不得已忍辱负重娶的那个。不,他根本就没有打算真娶,只是画个饼,空手套白狼罢了。 但是在面上,他仍是一副诚恳的样子,极其认真地说道:“当然不是哄你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放心,虽然我娶的第一位夫人不是你,但你会是我娶的最后一位夫人。在你之后,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有其他的女人。” 这句话说的,颇有后世某些男人哄女人的那句“你会是我的最后一任女朋友”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当不当得真嘛,就难说了。 反正薛丁山说的话,做的承诺,发的誓,安秀是一个字也不信。 她用心声问骊山碧潭镜边的樊梨花:“喂,樊梨花,前世的时候,他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樊梨花说道:“没有。我是直到献关降了唐,跟着他回了唐国,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有了窦仙童和陈金定两位夫人的事实。而他对我说这样的话,是在第一次休弃我,遇上难关再第一次请回我的时候。” 安秀:“哦。那么他在你之后,有没有做到不再有其他的女人?” 樊梨花摇了摇头,声音很低落:“我与窦仙童、陈金定都算是他的夫人,窦仙童为正妻,我和陈金定为平妻,勉强平起平坐。在我之后,丁山确实不曾再娶夫人,但是……侍妾却是每年都会多几个。”侍妾身份低微,但也是他的女人们啊。 安秀轻笑:“果然,他的话不可信。” 樊梨花咬了咬唇:“确实不可信。但我当年……就是信了。”每次他违背了承诺,他都会找借口,而她也会为他找理由,他总归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 安秀说道:“罢了,你清醒了就好。你放心,我会把他欠你的债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而薛丁山见安秀不说话,不由得急了:“梨花,你相信我,嫁给我好不好?你跟着我回唐国,我们一定会过得非常幸福的!”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安秀却是瞬间变了脸,英气勃勃的面庞满是冷冽之色:“薛丁山,谁说我要嫁给你了?你也不想想,你是唐国的将军,而我是西凉国寒江关总兵之女,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第80章 樊梨花8 薛丁山说道:“梨花, 我之前不是早说过了,只要你说服你父亲樊总兵开寒江关降唐,我们唐国二圣自会招安, 你们樊家自然也就是唐国人了。” 安秀冷笑:“你要我父亲把守了几十年的寒江关拱手送上,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寒江关是父亲付出了毕生心血之处, 等同于他的性命。他曾经跟我说过, ‘寒江关在,他在;寒江关亡, 他亡’!”所以原剧情中,樊梨花想要说服樊洪献关投降时,樊洪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甚至起了杀女之念,结果阴错阳差, 反而自己丢了命。 薛丁山劝道:“寒江关不会亡, 它仍在。我可以上书二圣, 请他们允准你父亲仍任寒江关总兵, 仍行防守寒江关之职。如此,不还是跟从前一样吗?” 安秀只觉这是个天大的笑话。怎么能一样?顶头的皇帝都换了,以前寒江关防的是唐国, 这一降唐, 寒江关易了主,防的就是原本的母国了!让樊洪把刀刃对向他效忠了几十年的母国, 这不是恩典, 这是在他心窝处捅刀, 简直就是对他的最恶毒的侮辱! 薛丁山见她还是不为所动, 想了想又加了筹码:“武后不拘门第之别, 重用寒门;也不拘男女之别, 女子有大能者也破格录用。以梨花你的才智本事,我相信武后定会十分欣赏于你,授你官职,许你实权,将来积累了军功,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安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薛丁山,你可知我如今在西凉是什么身份?” 薛丁山只觉莫名其妙:“樊总兵樊洪之女。” 安秀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不仅仅是父亲的女儿。” “我是陛下亲授的正五品守备,在我西凉是有着正式官职,拿着俸银、食着俸粮的官员!你们武后能给我的,陛下早就给我了,我何必稀罕!” “你说我为什么要舍弃原本就拥有的东西,付出巨大的代价,背着叛国之名,只为了再得到一样跟原本差不多的东西?我这是何苦来哉?你用脑子想想,我会那么傻吗?” 这是薛丁山万万没想到的。西凉国竟能让女子拥有正式官职!成何体统,果然是蛮夷之辈,令人不齿! 但是鄙夷归鄙夷,这么一来就不能用官位来利诱她了。那么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用自己了,薛丁山想道。 于是,薛丁山只得继续深情款款地说了一大通情话,话里话外都是为了我,为了能跟我在一起,为了我们将来的美好生活,就请梨花你委屈一回,听我的话降了唐吧。 安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这样的委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受?你以为你是谁?”为了他,他也不想想,他配吗? “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一身三脚猫的功夫,一个已有两位夫人的有妇之夫身份,还是敌国名将之子,哪个都是我避之不及的。你全身上下,能让我多看一眼的,也就是你这副长得还算不错的皮囊了。” “但是,在窦仙童和陈金定眼里,你这副皮囊很值钱。可在我眼里,却是无需一文!” “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我的俘虏!我喜欢你的这身皮囊,我直接要了就是,何必搞那么多弯弯绕绕!你说是不是啊,薛丁山?” 薛丁山大惊:“梨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秀脸上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没什么意思,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我身为武将,何必在乎那么多繁文缛节,想要什么,直接取了不就行了?” 薛丁山慌了:“梨花你到底要干什么?” 安秀摸了摸他的脸,露出一副欣赏猎物的微笑:“看到我放在那边案几上的酒了吗?它是我们西凉特产的暖情酒,是在享闺房之乐时助兴用的。” “所以我想干什么,你懂了没?我呀,想要你这个人!” 薛丁山见安秀靠他越来越近,却碍于全身被缚在椅上没法动弹,如同一个被流氓强逼的良家姑娘,又羞恼又恐惧又愤怒。他算是见了世面了,这世间竟还有她这样的女人! “你不要碰我,你放开我!”薛丁山恨得不行,心中怒骂了安秀不知多少遍。 让薛丁山松了一口气的是,安秀在他的反抗声中停下了动作,但下一刻他的心又再次悬起:“我刚从庆功宴上回来,身上沾了不少酒气,先去沐浴更衣。丁山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哦。” 薛丁山双眼发红,别回来了,永远都别回来了!他一贯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女人,今夜却要被一个女人所强迫,一想到这浑身胸闷气短,深觉这是毕生奇耻大辱! 安秀去了隔壁房间后,却是一边沐浴一边用心声问骊山碧潭镜旁的樊梨花:“你要来吗?你爱的男人我已经给你用套马索套回来了,但是我对他没兴趣,你想要的话,给你,随你怎么处置。”随便酱酱酿酿都可以。 樊梨花确实略作迟疑之后,就摇了摇头:“谢谢你,安秀姑娘,不过不必了。” 安秀有些吃惊:“哈?你真不要啊?” 樊梨花声音有些哽咽:“我既已看清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是不会再傻得继续爱他。既是不爱他,也就不愿再与他……行夫妻之事了。” 安秀感慨:“前世的时候,你被薛丁山三次休弃,直到第三次被他请回来时才正式完婚,洞房花烛圆了房。而如今他就在你触手可及之处,你却是不再想要他了。” 樊梨花说道:“前世我求之不得的,今生我才发现原是根本不值得,我不愿重蹈覆辙。这个男人,我不想要了,随安秀姑娘你处置吧。” 安秀笑道:“行,那就罢了吧。真是有些可惜,我原本想看看他被你强迫之后的模样,定是十分精彩。”这下看不到了,实在是遗憾得很呢。 骊山老母咳了一声,给出了法子:“这也不难。安秀姑娘,我传你个梦境之法,你可随你之意编织梦境,能让凡人分不出它与现实的区别,只会以为梦中之事是真实发生的。” 安秀大喜:“多谢老母,这可太好了!”樊梨花不想要他了,她更是不可能亲自去跟他酱酱酿酿,但要是就这么放过薛丁山,那也太便宜他了!幸好有梦境之法,可以在伤敌之时不损自身,好好地折腾折腾薛丁山! 于是安秀沐浴更衣后,看向薛丁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盘美味佳肴,看得他浑身发冷。 一整壶暖情酒,被全数灌进了他的腹中。 身上缚着的绳子解开,月白的长袍落下,他被眼前的女人毫不客气地按在了床上。 然后……后面的发生的事情就跟做梦一样,完全由不得他了。 安秀扫了一下薛丁山的梦境,露出了姨母笑。 这心里百般抗拒身体却极是诚实的矛盾,这内心极度痛苦但完全身不由己的无奈,实在是很让人解气啊。让他前世今生都那么对待樊梨花,他该! 次日一早,薛丁山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回想起昨夜的发生的事情,更是恨不得一头撞死。 她她她……竟然那么对他!酱样,再酿样,把他折腾了个够! 更可恨的是,她把他吃干抹净之后,就披上衣服直接走了,一点都不留恋,一点要对他负责的意思都没有! 渣女,彻头彻尾的渣女! 果然,床上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哦不,她本来就没给他任何承诺。她说得清清楚楚,她什么都不想付出,她想要他,那就直接要了,他在她眼里,不需要花一文钱! 可恨,实在是太可恨了! 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 薛丁山发现自己身上很是清爽,换了一套碧竹色的寝衣,完全没有梦境中那靡乱的味道,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手脚都能自由活动,而不是再被绳索五花大绑!体内软骨散的药效也已经散去了,他活动了活动身子,惊喜地发现他的功力都回来了! 看来那个女人嘴上说的跟她真实想法根本不一样,她实际上还是在意他的。可不就是吗?昨夜的事他记得很清楚,虽然她性情豪放,在那方面也没有半点扭捏,但是千真万确,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呵,女人把身子给了一个男人,还不就是等于把心也给了这个男人? 虽然事情的发展步步在他意料之外,但是这个结果也不坏。薛丁山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施个“美男计”,只要把她彻底笼络过来,一切还是能按他所想要的方向发展! 薛丁山正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就见房门打开,不同于昨晚的男式长衫而是换上了淡紫色女式裙装的安秀走了进来。 不错,看来经过昨夜,她已经开始认识到她女人的身份,而不是喊打喊杀跟个男人似的了。这是个很好的开端,不错不错。 薛丁山这样想着,起身迎了上去,声音很是温和:“梨花,你来了?我还以为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呢,原来还是记着我的啊。” 安秀淡淡瞥了他一眼:“薛丁山,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她可是专程前来欣赏自己欺负他的成果的,刚才在门外已经欣赏了好一阵他变幻莫测的表情呢。 她注意到薛丁山站着要比她高一整个头,皱了皱眉头,用力一巴掌把他拍在椅子上坐着:“坐下,你站着比我高,我不习惯。”她才不要仰视这个男人。 薛丁山只得坐好:“梨花,你也坐。” 安秀却仍是站着,居高临下地伸出纤长的食指挑起了他的下巴:“昨夜,你伺候得很好,我十分满意。”这个姿势才比较好,她高,他低,他永远也别想在她手中翻出风浪来。 薛丁山顿时浑身僵硬。她把他当什么了?侍奉贵妇人的小倌吗?还是男宠?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安秀轻笑道:“丁山,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有空的时候自会来看你。”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个他熟悉的小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瓶中的药粉倒入了他口中。 这味道……软骨散! 再然后,安秀又打了个响指,两个军士抱着一捆绳子走了进来,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薛丁山:“……”樊梨花你欺人太甚!竟然又把他绑起来了! “梨花,你这是做什么?”薛丁山脸上努力挤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我们都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安秀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信不过。什么亲密关系?不过是我昨夜寂寞难耐,让你伺候了我一晚。我警告你,别以为你伺候过我,就抖起来了!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我的战利品,你给我摆清楚自己的身份!” 薛丁山咬牙深恨:“那你也不必如此,又是软骨散又是五花大绑的。反正……我又打不过你,不是吗?” 安秀说道:“万一呢?我樊梨花做事,从来不留漏洞,从来不给对手钻空子的机会。”能做好更充足的防备为什么不做?自视甚高,该灌的药不灌该绑的不绑,那是傻子。 她就是要确保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发生任何事,薛丁山都没有搞事的能力! 安秀处理好薛丁山后,半点不留恋地甩了甩手,扬长而去。 薛丁山望着她的背影,恨恨地吐出几个字:“樊梨花,你好狠!”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因为双脚被缚只能蹦啊蹦的蹦到了床上,躺下发呆,望着床顶的雕花,双目无神,如同一条死鱼。 “父亲,快来救我!仙童,快和你哥来救我!金定,快拿着你那一对锤子来救我!”薛丁山把他想到的有可能救他的人都念了一遍。 薛仁贵没法来救他。薛仁贵是大公无私之人,不会因为儿子被俘而跟硬骨头寒江关死磕,已经奉皇命带着大军返回了京城。 窦仙童和陈金定倒是停下了宿日的明争暗斗,先后领了被编入军中的老部下们前来营救她们的亲亲夫君。 窦仙童身为薛丁山的正妻,是先赶到寒江关的那个。 她自是已经听说了安秀夸薛丁山长得好看,把他俘虏了带回城的事。她代入自己一想,很快就自以为明了了安秀的打算。 呸,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竟敢抢她夫君!着实可恶! 她,窦仙童,绝不会允许丁山身边再多出第三个女人!容忍陈金定已经让她火大得不行了好不好。 “樊梨花,你给我出来,跟我明刀明枪地比试比试!”窦仙童喊道,“本夫人薛窦氏,今日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安秀听了底下人的报告,特地去看望了薛丁山:“看来窦仙童爱你不浅啊,这就带着她棋盘山的老部下们前来救你了。还说什么……哦,要跟我比试,要好好教训我呢。” 薛丁山忍住差点暴露的喜色:“那个……梨花,仙童是我不得已才娶的,其实我心里最看重的一直都只有你。”这段时日以来,他仍然没放弃施用他的美男计。他就不信了,他的魅力向来没几个女人能扛住,窦仙童如此,陈金定也如此,樊梨花怎么能例外呢? 这些日子以来,这个樊梨花不是天天晚上都来跟他共度良宵吗?看起来她享受得不行,她的心里肯定也是有他的!女人不就是那回事?身在哪,心就在哪! 但是,关键是他不知道安秀不是樊梨花啊! 而且,他以为的夜夜春宵,实际上都只是安秀造出的梦境! 自大的、愚蠢的、可悲的男人啊,啧啧。 安秀笑道:“口说无凭,你现场给我写一封情信,把你方才的话都写一遍,再表达对我的爱慕之意,我才信你。” 薛丁山陪笑道:“这个……不好吧?多难为情,我是武将,从来没写过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安秀说道:“凡事总有第一次,不写是吧?不写就说明你心不诚,说的都是假话。” 薛丁山忍下:“我写。” 于是安秀给他松了绑,递了笔墨给他,看着他用严辞嘲讽了窦仙童一番,再用炽热的字句表达了他对她的深沉的爱,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写得不错,来,再题个名。”安秀指了指左下角。 薛丁山写都写了,也不差个题名,照做。 然后,安秀心满意足地拿过了情信,递给了外头的杨藩:“去,找个嗓门大的,把这封信当着窦仙童的面大声念一遍。” 薛丁山大惊:“不!梨花,你不能这么做!仙童最是看重脸面,你这么做是把她的脸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伸手想要夺回情信,却哪里能够。 安秀奇怪地看向他:“咦,你不是不爱窦仙童吗?还在意她丢不丢脸干啥?” 薛丁山无力地解释:“不,我是怕她气怒之下,对你不利,你吃了亏……梨花,你把信拿回来,自己收好,私下里看,可好?这是我们的闺房之乐,何必让外人知晓?” 安秀笑道:“可是我喜欢,我偏喜欢让所有人知道你对我的爱慕!”继续扔了绳子把他绑好一丢,扬长而去。 安秀赶到城楼的时候,杨藩已经让人把薛丁山写的那封信念完,窦仙童脸上已是红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 安秀见状,甚是为原身樊梨花解气。在原剧情里,樊梨花不知吃了窦仙童多少亏! 窦仙童见安秀来了,更是气得脸都黑了,大声叫阵,要与她单挑! 第81章 樊梨花9 安秀应下, 骑着汗血马就出了城。窦仙童嘴巴很坏,骂安秀骂得极脏,什么“不知廉耻”啦, 什么“水性杨花”啦,什么“没见过男人上手就抢”啦, 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安秀全不在意, 随手叫了一个侍卫拿着本本记数,到时候翻倍算总账。她才懒得跟个泼妇一样跟窦仙童对骂, 那不是自降身份吗? 但是窦仙童骂人够本事,马上的功夫在安秀看来却是极其一般,连薛丁山也比不上。 不过一刻功夫, 安秀就不费吹灰之力地窦仙童打败,也掳了带回城, 清洗干净灌了软骨散五花大绑扔进了薛丁山的房间里。 薛丁山见窦仙童来了, 大惊:“仙童, 你怎么也被抓了?你没事吧, 有没有受伤?” 窦仙童愤怒地把头扭向一边:“你不是迫不得已才娶的我吗?还假模假样地问我有没有事作甚!”那封情信上写的骂她的话,她现在还能背出来,实在是气死她了!她觉得她要不是被那封情信给气晕了头脑, 坏了情绪, 以致不能发挥出她真正的战力,说不定她也不一定会输给安秀! 这一切, 还不都是被他害的! 薛丁山赶忙解释:“仙童, 那都是假的, 我那是被逼的!” 窦仙童却是不听, 眼眶含泪。被逼的吗?是的。写的是假的吗?未必。字字句句那么顺畅, 心路情景那么详细, 不是真正所想,怎么可能写得那么细腻? 以她对薛丁山的了解,那些话里……怎么也有着七八分真。 她不由得开始深思,她当初想尽办法说服了哥哥要嫁给薛丁山,到底值不值?到现在为了救他身陷敌营,到底傻不傻?这一切,都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窦仙童迷茫了。 窦仙童被掳,但没关系,还有陈金定来救薛丁山。 两日后,陈金定也赶到了,高举着两个大锤子就在城外叫阵:“我乃薛丁山夫人陈氏!樊梨花,你还不快快出来,跟我比试比试!我要是赢了,就把我夫君还给我;我要是输了,我的夫君就归你所有!” 哟,以渣男为筹码呀? 安秀得了底下的报告,兴冲冲地冲进薛丁山的房里,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有个自称是你夫人的女的,姓陈,要跟我比试,说谁赢了,你就归谁!”然后就又关上房门,准备应战去了。 窦仙童冷冷一笑:“陈金定?她也来了啊。”来得真慢。 薛丁山喜上眉梢,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跟窦仙童道:“金定本领高强,我看她应该能赢,到时候我就能脱身了。” 窦仙童看向他,问道:“那我呢?”陈金定可一个字都没提起过她。 薛丁山一噎:“仙童你稍安勿躁。等我自由了,整顿了军马,自会再攻寒江关,救你出来。” 窦仙童轻笑一声:“真的?” 薛丁山用力点头:“自然是真的。你是我的夫人,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窦仙童说道:“我确实是你的夫人,可在城外叫阵的那个陈金定,她也是你的夫人!你的夫人可不止我一个,也不止我们两个,谁知道你将来还会娶几个!呵,不过一个被逼娶的窦仙童,被困在敌手也就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再娶一个不就行了?” “陈金定,当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有她在,她会同意你发兵前来救我才怪,她巴不得我永远被困在这里,死在这里!”窦仙童推己及人,认定了陈金定是故意慢悠悠地赶路,明明跟她差不多时候出发,却比她迟了足足两日才到达,打的就是这么个心思。 薛丁山只干巴巴地说着:“不会的,我跟你保证,只要我一恢复自由之身,就一定想办法来救你。”但是却没有半点说服力。他神情恍惚,不停地望向城楼的方向,那里,有久违的自由的空气。 窦仙童低下头,只喃喃地说道:“我真傻,真的。我当初就不该非要嫁给你不可,这样就不会在娶了我之后一个月就又娶了陈金定,痛苦得要命;我当初就不该在陈金定进门之后还故作宽容大度忍气吞声,痛痛快快地与你和离才是应该;我也不该得知你被樊梨花俘虏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就来救你,结果反害得自己也被俘,被困在这个见不得人的地方……” 安秀已经换好了装备,临出发前就来了薛丁山的房间,走上前,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喂,你以前告诉过我,你娶陈金定也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是也不是?” 薛丁山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窦仙童,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是。我娶她,非我所愿,实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安秀又问:“你对陈金定,真的并无半分喜爱之情?” 薛丁山坐直了一些,声音也大了一些,略保窦仙童能听得分明:“自然。陈金定貌丑面黑,与我实不相配。我若不是为了报恩,怎么也不可能娶了她。” 窦仙童嘴角勾起一抹讽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真傻,陈金定也傻,两个傻女人呵。她们平日里争什么、抢什么?就为了这么一个自私自利、根本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她们的男人?何苦来哉。 安秀又道:“口说无凭,你得写下来,我才能信。” 这回薛丁山却是怎么也不肯了,他还指望着陈金定救他出去呢:“梨花,陈金定是我的救命之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这样大过天的恩?我虽然不爱她,但我也不能伤她,对不起。” “但是你相信我,你不一样,我的心里是真真切切地有你的,在你之前,在你之后,都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占据这个位置。” 安秀说道:“哦,那算了。”起身离开去城外单挑陈金定了,她也就是随口说说,看能不能再捞个便宜。 陈金定确实本领高强,远胜过窦仙童,不逊色薛丁山,力大无穷,又动作灵活。只可惜,仍然不是安秀的对手。 安秀对陈金定颇有几分欣赏之意,没有动用法力,而是只用武力好好地与她斗了一番,足足一个时辰才把她打败。 陈金定望着脖子侧边的红樱枪,扔下了手中的双锤,朝着安秀拱手行了一礼:“我今日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自以为我这一身本领必是女中翘楚,没想到比起樊姑娘你还是差远了。我服了,甘拜下方。” 安秀也对着陈金定回了一礼:“承让承让。陈夫人确是女中豪杰,与你相比一场,我深感荣幸。” 陈金定摇了摇头,笑道:“不必再叫我陈夫人。事先说好了的,我们比试,谁赢了,薛丁山就归谁。我既然输了,他就是你的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以他的夫人自居。” 安秀惊讶:“哦?你这话的意思是?” 陈金定说道:“樊姑娘,可否借笔墨一用?” 安秀点头:“可。”命人送上了笔墨。 陈金定大笔一挥,很快就写好了一纸和离书,递给安秀:“还请樊姑娘帮我把它转交薛丁山。从今日起,我陈金定就与他再无关系,再也不是他薛家的人了。我与他,好聚好散。” 安秀震惊:“陈夫……姑娘,你心性豁达,拿得起放得下,我对你很是欣赏。”如此干脆利落,她对她很是有几分喜欢。 陈金定笑道:“我只是愿赌服输罢了。樊姑娘,我才是真的佩服你。” 安秀也笑道:“客气客气。以后有空常来,我们再行切磋。” 陈金定应下:“好。” 于是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别。 陈金定心情十分愉快。虽然她输了夫君,但是她得了一位惺惺相惜、本领高强的好朋友呀,不亏!快活地哼着小曲就带着老部下们回地盘了。 而薛丁山知晓了陈金定把他输了的消息后,直接就傻了。 “怎么可能?金定她怎么可能这么对我?”薛丁山不敢置信,“她不是爱我吗?她败了也不想想办法再胜过樊梨花,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了,不管我了?” 看守他们的侍卫把和离书拍在了他桌前:“喏,这是小姐命我转交给你的。” 薛丁山望着跟前的和离书,眼睛瞪大得都快要脱眶了:“不,这不是真的!金定她爱我至深,她怎么会跟我和离!” 侍卫笑道:“怎么不会了?陈姑娘与小姐作好了约定,谁赢了,你就归谁。小姐赢了,陈姑娘可不就得把你让出来吗?她自是不能再做你的夫人,所以就自请和离喽。” 薛丁山快要疯了! 陈金定也走了,这下还有谁能来救他! “仙童,你快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薛丁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停地问窦仙童。 窦仙童低垂着头,貌似精神低落地望着地面,心里却是在不停地盘算着自己的脱身之法。 陈金定与丁山和离,断绝了夫妻情缘,就可轻轻松松地脱身离去;而她,仍与丁山有着夫妻名份,就被安秀掳到了这里,成天捆着没有自由,只有吃饭和三急的时候才会松开片刻。差别是如此之大。 那么……如果她也选择与丁山解除夫妻关系呢? 安秀这么对待她,是不是因为讨厌她的身份呢? 不得不说,薛丁山的皮相是极好的,安秀一时犯傻喜欢上他是很能理解的。所以她才那么对她? 窦仙童自以为窥到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晚间安秀前来他们房间的时候,窦仙童抬起了头,朝着她温婉一笑:“樊姑娘,可否换个地方?我有话想跟你说。” 安秀颔首:“可。”解了她脚上的束缚,领了她去隔壁的房间。 隔壁房间。 窦仙童自己的姿态摆得非常低,几乎可以说是谦卑地道:“樊姑娘,你才貌双全,本领高强,我是万万不敢跟你相比的。你看中的东西,你喜欢的人,只要你说一声,我绝无二话,绝不敢跟你抢。” 安秀挑了挑眉头:“哦?你这是什么意思?” 窦仙童陪笑道:“之前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自量力,与你比试;更不该被你俘之后,口不择言,对你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请你原谅我。” 安秀皱眉:“说重点,我没时间听你扯。” 窦仙童连忙道:“既然樊姑娘你对丁山有意,那我也自愿与他和离,把他留给你。请你……就像放了金定一样放了我,可好?” 窦仙童也想跟薛丁山和离? 安秀只觉好笑,正要说话,就听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怒吼:“窦仙童你这个贱婢,你要背叛我吗?你这个……”后面的话脏得刺耳。不愧说他和窦仙童是一对吗?骂人都是极难听。 原来这里隔音虽好,但薛丁山自小听力绝佳,只要他竖起耳朵,他就能将隔壁房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窦仙童暗道“糟了”,怎么忘了这一点?她很想捂住耳朵,可无奈双手被缚,无能为力,只好哀求地看向安秀,希望能换个地方说话。 安秀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让他安静下来,别吵了我们商谈正事的。”说着开了房门,叫了侍卫,如此吩咐了两句。 果然,很快隔壁就安静了。 窦仙童忐忑地道:“樊姑娘,你对丁山做了什么?不如我们另换个地方说话好不好?” 安秀奇怪地看向她:“这里不方便说话吗?薛丁山不是已经安静下来了吗?我让侍卫给他嘴里塞了布团,他不会再发生让我们扫兴的声音的。” 窦仙童欲哭无泪,不会发出声音,可是他还是能听到她们说话啊!这这这……虽然她想自保,但还是非常不情愿她搞的这些事让丁山知道的。她毕竟还是要脸的呀。 安秀见状,起身欲走:“既然你不愿说,那就算了,我很忙的,没空跟你耗。” 窦仙童忙叫住她:“好,我说,我说。樊姑娘,我自愿与丁山和离,把他留给你。请你放了我,让我回棋盘山吧。” 安秀笑道:“你想好了?你舍得他?” 窦仙童用力点头:“对,我想好了。之前是我鬼迷心窍,才爱惨了薛丁山。但是这几日来,我想通了。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君既无情我便休’,那我也就不要他了。” “真正让我失望至极的,是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可他一知陈金定来救他,有了脱身的希望就直接把我放弃,连怎么救我的计划都是随口说来糊弄我的。可是,我明明是为了他才到了这里啊。” “我想通了,我不愿再跟他过了。樊姑娘,他是你的了,我不会再跟你抢。愿你和丁山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安秀说道:“你不想要的人,就这么留给我?可是我告诉你,我也看不上他呢。” 窦仙童惊讶:“可是我听说在我到来之前,你每天夜里都是与丁山一起度过,对他很是……咳咳,宠爱呢。” 安秀笑道:“唔……他在床上的表现,确是比他那三脚猫功夫要好得多。他伺候得我很好,我暂时对他挺满意的,也算有几分喜欢。但是,喜欢不一定要给他个名分嘛,是不?他要是真的爱我,就不该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是不?” 窦仙童只觉头有些晕:“啊?原来你对丁山是这样的啊……那,你也随意、随意。”管丁山如何,她要的只是自保。 安秀问她:“你与薛丁山怎么也有着三月夫妻之情,就这么离他而去,你就没有半分不舍吗?” 窦仙童说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有大难,我不顾自身安危前来营救,对他已是仁至义尽;如今我已看清了他,离他而去,也是应该。” 安秀点了点头:“行,我可以放你。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把账清了。” “你来我寒江关三日,统共辱骂了我八十句,我有命侍卫一一记下。一句话,一记军棍,你可服气?” 窦仙童猛地抬头:“樊梨花,你好狠!” 安秀眯了眯眼,再次问她:“八十军棍,服,还是不服?” 窦仙童咬牙应下:“服!”以她的体质,八十军棍打不死她,也就养个几个月的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再想办法报今日之仇就是! 于是安秀下了令,把窦仙童拖出去重打八十军棍。 窦仙童可与陈金定不同。安秀与陈金定惺惺相惜,一战之后就不打不相识,化敌为友,轻轻松松放她离开,甚至还约定了日后还可相互切磋。那是因为不管是原剧情中,还是在这个小世界,陈金定都没有为难过樊梨花或是她安秀。陈金定,虽然貌丑,但是心性不错,做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可是窦仙童,在原剧情中樊梨花吃尽了她的苦头,在这个小世界也是叫阵的时候就对安秀多番辱骂,安秀才不忍她。 想走?可以,先把账给我平了! 八十军棍,一棍都不能少! 日后想要卷土重来?做梦!她从来不给自己留隐患! 那八十军棍下去,直接把窦仙童底子都打半废了。从今往后,她只是个武功平平的普通女子,再也无力让她的老部下们服她,自是没法再跟安秀作对。 窦仙童吃了八十军棍,再养了几天伤,能够起身行走后,安秀就毫不客气地把她赶出了门。 又解决了一个,神清气爽! 再说薛丁山,知晓了窦仙童的遭遇没有半点心疼,反而很是解气。背叛了他的贱妇,被如此重打,该,实在是该! 窦仙童,陈金定,数日之间,就这么都与薛丁山断绝了关系! 第82章 樊梨花10 陈金定和窦仙童都弃他而去, 薛丁山大受打击的同时,发现这也不是没有好处。 这么一来,他不是又恢复黄金单身汉的身份了吗? 薛丁山想到这, 顿时眼睛一亮,马上抓着这点拼命地向安秀表衷心:“梨花,从今天起,再也没有别的女人横亘在我们中间了。以后, 我就是真正属于你一个人的了。” “我们正式成婚吧,你跟我回唐国, 我们好好过日子,可好?” 他一直觉得, 安秀各种看他不爽, 就是因为他已经娶了两位夫人,她就是嫉妒了!那他现在恢复单身了, 身上最大的缺点没有了, 安秀的气也该消了吧? 然而他想得实在是太美好了。 安秀毫不客气地打破了他的美梦:“薛丁山,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 你是唐国人,我是西凉人, 我们身份不同,立场不同,我是不可能与你成婚的!” 薛丁山忙道:“只要你嫁给我,你就也是唐国人了……” 安秀打断他的话:“我早说过,我身为我父亲——寒江关总兵的女儿,身上负有与父亲一样的责任。寒江关在, 我在;寒江关亡, 我亡!我这辈子都只会是西凉人, 只要我活着一日,就绝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因为任何事而背叛母国!” 这是原则问题,这是做人的底线!为了区区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从头到尾只想着利用她的男人,她怎么可能背叛原则、无视底线! 骊山碧潭镜旁,一直关注着安秀的樊梨花本尊羞愧不已,沙哑着声音对骊山老母道:“师父,前世的我……实在是大错特错,错得太离谱了。还请师父狠狠责罚我。” 骊山老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能重来一次,得安秀姑娘相助于你,也是你的缘法。希望日后你能吸取教训,引以为戒,再不可因小失大。” 樊梨花说道:“多谢师父教诲,我都记下了。” 再说薛丁山听了安秀的话,却是不以为然地笑道:“保家卫国,那是属于男人的责任。梨花,你身为女子,大可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这么重的负担。防守寒江关,保卫西凉,那是你父亲的事,不是你的。” 安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是西凉正五品守备,是陛下亲授的武官。辅佐父亲防守边关,本就是我的职责。待未来加官进爵,我亦会‘在其位,谋其政’,不负陛下的信任!” 薛丁山见拐带她回唐国行不通,想了想,决定以退为进,走迂回路线:“唉,既然梨花你不愿离开西凉,那就只好我留下了。” 安秀看向他,面带几分惊讶:“哦?你留下?” 薛丁山深情款款地看向她,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对,我留下。因为我心悦于你,怎么也放不下你,所以我决定了,为了我们能够在一起,就由我来做出牺牲,留在西凉陪伴你吧。” “你不愿做唐国人,没关系;我可以做西凉人!就当是招赘了,可好?” 招赘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做上门女婿?他的面子往哪搁?做西凉人也只是权宜之计,他的根基都在唐国,他怎么可能放弃?薛丁山打的不过是先画大饼把人哄过来,等木已成舟了,等安秀深深爱上他了,还不是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出嫁从夫,三从四德,在他看来这些本就是做女人的本份! 安秀当然一眼就看穿了薛丁山的打算,冷冷一笑,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吐出几个冷酷无情的字:“不好。因为,你不配!”她不打算再跟他玩游戏了,她腻了。 薛丁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都愿意做出那么大的退步了,这个女人怎么还是这么不识好歹? “梨花,你别再使小性子了,跟再跟我置气了,好不好?”薛丁山忍着骂人的冲动,放柔了声音劝她:“你就让我负起责任来,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名正言顺,好吗?你我已有夫妻之实,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对不?” 安秀轻笑:“名声?我的名声好得很,我们寒江关、甚至整个西凉百姓,但凡听过我此番第一次上战场,就生擒了唐国名将薛仁贵之子事迹的,哪个不是对我佩服得不行,赞我是巾帼英雄、英豪女将?我们西凉才不像你们唐国那么迂腐!” “而且,我不是说了吗?你、不、配!从头到尾,我都只是看中了你的脸,把你当成了一个寻欢作乐的玩意儿罢了。你别以为你是第一个在床第上伺候我的男人,就抖得不行,我劝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做什么痴人大梦!” 薛丁山胸口气得已经开始生疼:“樊梨花,你……你竟然这么对我,你无耻,你欺人太甚!”他怎么也没想到,直到这个时候她还是这副说辞,使得他不得不正视这番话的真实性,不得不接受他在她眼里就是个男宠这个耻辱的事实。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催眠自己她心里是有他的,她把他虏了软禁在身边夜夜PLAY是爱他的表现。 安秀站起身来,正眼都不再瞧他一下:“而我现在,已经对你腻了!” “不过,你身上还有些价值,所以我不会就这么放了你,我要拿你跟唐国换些东西。至于你什么时候能够回去,那就看你在你们唐国二圣心中值多少份量了。” 说罢,她扬长而去。接下来的一整个月,她都没有再进过这扇门。 拜高踩低,是每个深门大院都有的事。以前安秀时不时地来找薛丁山搞夜间PLAY,底下的人也就不敢慢待他。虽然他人是绑着,软骨散是喂着,但一应其他待遇都是好的。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所有的用度也就比樊府的几位主子差了一档。 但是,自从侍从们发现安秀对薛丁山再也不感兴趣,再不来找他夜间PLAY,他们偶尔给他使些小绊子也从来不见她有意见时,就渐渐地放开手脚搞事了。 这些侍从的父母亲戚同袍中,也多有从军之人,有不少是在薛仁贵的手下吃过大亏甚至送了命的。父债子偿,如今薛仁贵的儿子薛丁山就如一只拔了牙的老虎被囚在这里,他们还不是抓紧机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谁叫他爹是薛仁贵呢?要怪就怪他投胎不好呗。 于是薛丁山就这么过上了水深火热、暗无天日的日子。他被磋磨得狠了,的时候,他甚至还会真心实意地怀念起安秀来,觉得她人还不错了。 打住,害得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她才是罪魁祸首!可是……她还馋他身子的时候,他的日子确实比起现在要好很多啊。 就,挺矛盾的。 薛丁山恨啊。堂堂薛仁贵的儿子,怎么落到了如此境地,连思维都堕落了、脑子都不清醒了! 再这样下去可还得了!不行,他必须得赶紧离开这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否则他就彻底毁了! 陛下,皇后娘娘,父亲,你们快想办法来救救我啊。不管他们要什么,给了就是,先救我脱离苦海再说啊!薛丁山每时每刻都这么在心底呐喊。 终于,在薛丁山盼星星盼月亮般的期盼下,时隔一月,安秀再次打开了他的房门,说道:“唐国有来使,有什么话让他跟你讲吧。” 薛丁山惊喜地望向她身后的人,发现来人竟是老相识,薛仁贵老同僚傅将军的儿子,他每逢年节都会见到的傅家三郎!他顿时两眼放光,觉得自己自由有望了。 “傅兄弟,是你!是不是天恩浩荡,陛下派你来接我回去的?”薛丁山忙不迭地问道。 傅使节被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向眼前这个模样实在十分凄惨的家伙,好半天才认出了他是谁:“你是……你是丁山?薛伯父的儿子丁山?” 薛丁山连忙点头:“是啊,我就是丁山,几月不见,傅兄弟你难道连我也不认识了吗?” 傅使节勉强一笑,礼貌地把头转向一旁不再看他:“认识,当然认识,咳咳,就是你换了装束,我一时有些惊讶罢了。”这是以前那个英武傲气的薛丁山?这是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薛丁山?这是以前那个神俊风流的薛丁山?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模样! 薛丁山不疑有他,再次追问:“傅兄弟,你此行是不是奉命来接我回去的?”太好了,他马上就能脱离苦海了! 然而傅使节不忍地闭了闭眼,摇了摇头:“对不起,丁山。陛下仁心,本是想派程将军派五万精兵前来相救于你;只是皇后娘娘提出近年边疆连连征战,国库空虚,不宜再多动干戈……” 薛丁山忙道:“可是不必非要打仗,不是说可以用东西来交换我回去吗?”那个可恶的女人不是说了,只要他们满足她的条件,她就会把他放回去吗? 安秀淡淡地插了句嘴:“对呀,可是谁叫你在你们皇帝皇后心里不值钱呢?我只不过列了几个小小的要求,他们就舍不得了。” 薛丁山疑惑地望向傅使节。 傅使节解释道:“实在是……实在是西凉这边提出的交换条件实在是有些高,其中包括三千两黄金,两万两白银,五千匹绸缎,六千斤茶叶,一万斤盐和十万斤白米等。皇后娘娘说了,近年边疆连连征战,国库空虚,这要求实在是过分了,所以特派我前来商量。”武后还是那番说辞,反正就是一句话,没钱! 薛丁山大怒:“皇后娘娘什么意思?不就是一点银两绸缎茶叶盐米吗?就这些东西就嫌多了?打仗她嫌花钱,那这些比起打仗总要少得多了吧?她还是不肯!”这个女人,牝鸡司晨,越俎代庖,着实可恶! “陛下呢?他也不驳回去?他也不怕这么做寒了老将的心!”薛丁山恨得不行。 傅使节说道:“近来陛下头风症发作频繁,朝中一干事宜皆交由皇后娘娘作主。” 薛丁山愤怒地将面前的椅子踢翻。做皇帝做到这份上,也是前无古人了,一个男人,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却是如此惧内,成何体统?他鄙视他! 傅使节略略往后退了两步,免得被他的怒气波及:“至于老将……您的父亲,薛伯父亲自上呈,说以大局为重,不可因为他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劳民伤财,大动干戈。” “所以,如果西凉这边不松口,降低赎回丁山你的要求的话,只怕我们这边也是无能为力啊。” 薛丁山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道:“父亲……父亲他竟然这么说?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儿子!” “几个月前,陛下御驾亲征,父亲随驾,他们一同被围困锁阳城。是我,是我亲领几万大军解了他们的围!我对陛下有救驾之功,我对父亲也有救命之恩,现在换我遇上了难事,被困此处,他们就是这么对我的?他们还有没有心啊?” “陛下他寡恩忘义,父亲他枉为人父!我薛丁山是作了什么孽,遇上他们两个!” 傅使节大慌:“丁山你疯了,陛下是你能指责的吗?薛伯父怎么说也是生养你的父亲,生养之恩比天还要大,你辱骂亲父,天理不容!” 薛丁山眼睛通红:“我没有疯,是他们对不起我!我为什么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说到底都是他们害的!”如果他不去解救他们,就不会在回程的时候途经寒江关,遇上樊梨花,遭受这一个多月的奇耻大辱。他们倒是绕道轻轻松松地回京了,可他呢?这些日子简直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傅使节劝道:“你冷静,你冷静点,丁山。陛下和薛伯父还是关心你的,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会跟西凉这边谈判的,你等着啊。” 安秀挥了挥手:“我的条件一字不改,换就换,不换就算了。谈判?降低要求?免谈!” 薛丁山眼中的希望一下子熄灭了:“樊梨花,你不是人,你是魔鬼吗?” 安秀朝着他微微一笑:“你说对了,我就是魔鬼,是来向你报复的魔鬼!”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出来混,那都是要还的。原剧情里他对樊梨花做的一切,这一世她会一一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安秀坚持不松口,傅使节最终只能白跑一趟,无功而返。 于是,薛丁山水深火热的日子还在继续。 不过唐国的武后听了傅使节的复命后,倒是对安秀起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大明宫里,武后对着头风发作、恹恹躺在华贵的拔步床上休息的唐皇道:“陛下,这个樊梨花还挺有本事的。我想把她弄回我们唐国,让她为我所用。” 唐皇有气无力地说道:“哦,樊梨花,她谁呀?你既觉得好,那就用呗。” 武后微微一笑,解释道:“就是西凉寒江关总兵之女,生擒了薛仁贵之子薛丁山的那个樊梨花。” 唐皇顿时清醒了几分:“哦,原来就是她啊,是个狠人!竟然能拿下薛丁山,听说樊洪防守寒江关也离不得她,可见是个有真本领的。薛丁山这回可是吃了大亏呢。” 武后笑道:“薛仁贵近些年来居功自傲,颇有些不服管教,借此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也好。反正都这么久了,薛丁山不还活得好好的吗?此事不必急于一时。” “倒是这个樊梨花,实在是深得我意。她还真张得了口,列了那么一张清单作为交换薛丁山的赎金,比狮子还要大张口。这野心,这魄力,我喜欢!”女人,就该狠一点,不狠怎么做人上人?她当初要是不狠,现在还只是一个在皇家寺庙伴着青灯古佛念经的尼姑呢! 唐皇说道:“嗯,你喜欢就好。朕近来精力颇为不济,一切大小事皆由你作主。皇后,你办事,朕放心。” 武后向他行了一礼:“谢过陛下。” 于是,武后就开始想法子招揽安秀了。 国库钱不够,暂时不便打仗,招降这条路就走不通了。而且关键问题是就算打仗,也不一定就能打赢。当年的名将们都老了,小将们要么还没成长起来,要么完全比不上父祖当年,朝中武将实在是青黄不接,征西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那么,就走和谈这条路吧。 而两国和谈最简单、最有效、成本最低的方式,那就是和亲了! 武后望着西凉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第83章 樊梨花11 不久之后, 安秀得到了西凉皇帝的召见,告知她唐国有意与西凉握手言和,约定百年之内,两国边关再不起纷争。 而和谈的方式, 就是两国结秦晋之好。 说得通俗一点, 就是通婚;说得刺耳一点,那就是和亲了。 历数各朝各代, 古今中外, 和亲公主数不胜数。但过得好的和亲公主, 却是寥寥可数。 和亲公主,说起来荣耀, 为了两国的和平奉献自己的一生,但实则是个极其高危的职业。两国的关系要是出了什么岔子, 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们。 而此次西凉和唐国和亲,不管是哪边娶哪边嫁,那国的和亲公主大概率也逃脱不了这个魔咒,将来的日子只怕相当不好过啊。安秀不由得为这位可怜的和亲公主掬了一把泪。 唉, 或许每一位和亲公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来生再不入帝王家”吧。 真, 可怜见的。 只是……安秀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 她一个总兵之女, 身上连一滴皇室的血液都没有,竟然会跟和亲这么光荣伟大的事情扯上关系! “陛下,您指的是……唐国二圣指名要我和亲?”安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 肯定搞错了吧。我出身普通官宦人家, 怎么担当得起这样的重任?” 西凉皇帝说道:“樊爱卿,你大不可不必因为你的出身妄自菲薄。朕已有打算,就让皇后收你为义女,朕册封你为安宁公主。‘安宁’二字,取自希望两国从此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之意。你放心,朕必不会委屈了你,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到唐国去的。” 收她做义女?封她做公主? 这么大的殊荣,这么大的福气啊。可惜,她半点都没有觉得荣幸呢。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她才不稀罕。 等一下,皇后?苏皇后不是前几个月刚刚崩逝吗?还是被薛丁山那帮人马给弄死的。当然再前面苏皇后和她弟弟苏宝同也弄死了薛仁贵那方许多人,但再往上数,苏家的父祖又是死在薛仁贵手中。总之,这就是一笔糊涂账,冤冤相报何时了,算来算去怎么也算不清楚的啦。 但是,苏皇后已经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怎么才几个月时间,又来了一位皇后?也没见西凉皇帝诏告天下,另册继后啊。 安秀委婉地向西凉皇帝表达了她的疑惑。 西凉皇帝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朕虽伤痛元后逝去,但也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就应了众臣所请,另择了继后进宫,不日就将正式册封。” “继后不是旁人,就是元后家中的幼妹,样貌、性情皆与元后很是有几分相似。有她陪着朕,就好像元后仍在朕身边一样,朕的心里也会好过一些。” 哦。 “菀菀类卿”的故事啊。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哪国皇帝心都脏,滥情装成专情样! 只是,这么说起来,这位小苏皇后刚刚进宫,年纪应该不大吧?收她为义女? 安秀问道:“不知皇后娘娘今年贵庚?” 西凉皇帝说道:“皇后正碧玉年华。” 碧玉年华?那不是才十六岁?比安秀还要小上四岁!这也太小了吧?皇帝你做她爹都有得剩啊,要是生孩子早一点,做爷爷也不是不可以! 安秀暗暗把皇帝“老牛吃嫩草”的行径在心里骂了好几遍,说道:“陛下,我年已二十,做皇后娘娘的义女……怕是有些不妥当吧?”让她叫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母后”,她实在叫不出口啊! 西凉皇帝皱了皱眉头,说道:“年岁上确是有些不大合适。不过没关系,那就由朕亲自收你为义女吧。” 安秀忍住扶额的冲动:“陛下,我们西凉和唐国是在和谈,不是在求和,我们和唐国是平等的!为什么要唐国提出和亲,我们就必须选了公主嫁过去呢?而且明明陛下您膝下有几位年龄合适的公主,唐国那边偏不选,反而指定了我这个出身寻常、与皇室没有半点关系的普通女人?” “如此不合常理的举动,其后必有别的意图。陛下,还请您三思。” 西凉皇帝惊讶道:“难道樊爱卿不愿?你只要应下,就是西凉公主,还会是唐国皇子的侧妃!若得了运道,将来你的夫君得继大统,你必位居四妃之一。若中宫无子,你生下的皇子争气,未来的唐皇身上或许就流着我们西凉的血脉!” 那西凉和唐国就是真正密不可分了,有这层姻亲关系在,他就再也不怕他的子孙后代守不住国门了。 安秀:“……”皇帝你想得可真远、真美啊。 这个西凉皇帝,做的竟然是让她先宅斗、再宫斗,笑到最后坐上太后之位,让身上有着西凉血统的皇帝做唐皇的美梦! 问题是,这可能吗?唐国开国至今,哪有外族女子做皇后的?历任唐国皇帝都是出了名的心狠,即使后宫立了外族美女为妃,宠爱有加,却是从未有过让她们生下皇子皇女的先例! 而且,要坐上皇后之位,还得先帮嫁的那个皇子夺嫡!夺嫡这么风险巨大的事情,她是疯了才掺和进去! 不过话说,唐国那边想让她嫁哪个皇子来着?虽然她铁定了不会嫁过去的决心,但不妨她先八卦一下自己。 西凉皇帝说道:“是唐国二圣的二皇子,据说长相神俊,文采斐然,风流倜傥。”唐国皇帝和武后育有四子,长子为太子。 哦,是他啊,下场很不好的那个。不用想了,和亲这事不可能。 于是安秀作出一副极其慷慨激昂的作派,郑重其事地向西凉皇帝行了个大礼:“陛下,还请您派使节与唐国相商,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我不愿和亲!” “我不愿为您的公主,因为做了您的公主,就得搬入宫中,深居简出。再不可以守备的身份为您防守边关、保卫家国!” “我更不愿为唐国的王妃,因为一旦做了他国的王妃,就不再是西凉人,身不由己,再不能遵从内心的渴望,为您和西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陛下,还请您转告唐国使节,我樊梨花一辈子不愿嫁人!因为我的身心早已给了西凉,再不能容下夫君了!” 西凉皇帝顿时感动不已,亲自扶她起身:“樊爱卿,好,好,你快请起!朕会慎重考虑此事的。” 安秀被他扶了起来,君臣两人,均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一幕被一旁的史官记下,被后世传为君臣相得的美谈。 不过安秀回府后,樊家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反应却是不一。 樊夫人满脸喜色的同时,面上也有些淡淡的遗憾:“梨花,你是个好出息的,没想到你的名声都已经传到唐国了!听说唐国武后十分欣赏你,所以放着我们西凉的公主不选,而是特意圈定了你作为联姻对象呢。” “只可惜你拒绝了。不过拒绝了也好,母亲可舍不得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次面。” 安秀笑着握住樊夫人的手,说道:“我也舍不得母亲,自是绝不可能答应和亲唐国的。无论是我国公主,还是唐国王妃,我都不稀罕。”樊夫人是真心疼爱她这个女儿的。 樊威却是冷冷一笑:“要我说,你就是个傻子,干嘛拒绝?那可是公主的位置哎,你怎么就那么傻不拉叽地往外推?你要是公主,我们一家子也就都是皇亲国戚了,多威风!” “梨花,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我们一家子想想,你这么一拒绝,可是把我们一大家子到手的好日子给弄没了啊。” 安秀淡淡地驳回去:“你这么想要被和亲,那你去啊。听说唐皇有三个女儿和几十个侄女,说不定她们当中有眼睛不好使看得上你的呢。” 樊威皱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身为妹妹,有这么说话消遣大哥的吗?没点敬重,成何体统!” “我早已娶了你大嫂,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怎么可能再去娶唐国公主或郡主?不过她们要是不介意,那也行啊。” 安秀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痴梦:“别想了,不可能的。” 樊威不高兴地重重一哼。 樊武神情则是十分担忧,看向安秀的眼神带着浓重的责怪之意:“梨花,你这是抗旨不遵,是不容赦免的大罪!你抗旨之前怎么就不想想我们?你害惨我们了!” 安秀微微一笑:“抗旨?抗的唐国皇帝和皇后的旨意吗?我是西凉人,遵的当然是我们陛下的旨,为什么要遵从他唐国帝后的旨?他们的旨意,与我们西凉人何干?” “呵,唐国皇帝还希望我们开了寒江关投降呢,这样的旨意你遵不遵?他还希望我们整个西凉都附属唐国呢,这样的旨意你遵不遵?” 樊武顿时没二话了,只不服气地咕哝着:“哪就那么严重了,何必上纲上线。” 安秀语带嘲讽之意:“二哥只管放心吧,我不会连累到你们的。”她的两位兄长,为人实在是相当一言难尽。 樊洪的表情则是极为严肃:“梨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毕竟能嫁给唐国二皇子为侧妃,看起来实在是一桩相当体面的婚事。 受封西凉公主,成为唐国皇子侧妃,身份高贵;和亲唐国,为两国和平出力,光荣又伟大。他身为这样一位和亲公主的生父,走出去也是极为荣耀的呢。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 身为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不是吗?男宠什么的玩玩就好,玩够了就该收心,找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人安定下来,这样才是正道。 樊洪想起来薛丁山,脸顿时沉了下来:“梨花,你不愿和亲,是不是因为那个薛丁山?” “你该不会是真对他动了心吧?” 第84章 樊梨花12 樊洪以为她不愿和亲是因为对薛丁山动了心? 对此, 安秀只觉好笑:“父亲,这怎么可能?薛丁山不过是我的俘虏,是我前阵子闲着无聊时用来取乐的玩意罢了, 更何况我早对他腻了。您要是不提起他, 我都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他这么个家伙。” 樊洪心想也对, 据底下人的报告,女儿已经好久不曾往薛丁山房里去了。就是以前对他还有兴趣的那段时间,也没忘天天绳子绑着、软骨散喂着,哪有半点为男色所迷的模样? 樊威和樊武却是将信将疑:“梨花, 你确定?该不是说来哄我们的吧?毕竟那个薛丁山,确实长着一张相当俊俏的脸,听说在唐国的时候就是极讨那些贵女喜欢。你真的完全不为他所动?”换作他们, 面对一位出身不错又美若天仙的姑娘, 就算知道她来自敌国,想要把持得住、完全不动心只怕是不可能的。 安秀冷笑一声:“别说薛丁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是, 我也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绝不会见了美色就乱了心智。大哥,二哥,我与你们不一样。你们做不到的事, 对我来说,却是易如反掌!” 樊威、樊武顿时气坏了:“梨花, 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樊洪阻止了儿女们之间的内讧:“威儿, 武儿, 闭嘴。” 又问安秀:“梨花, 既是如此, 你为何非要向陛下回绝了这桩婚事?你别多想, 我不是为了沾光,我只是想着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巧有这么个好去处,为什么不好好抓住机会呢?” 安秀微微一笑,说道:“父亲,我若是被陛下收为义女,做了安宁公主,自然就得入宫,再不能留在这寒江关帮您防守。” 樊洪皱了皱眉头:“这……也没事,想来经之前一战,唐国也知道我们西凉的厉害了,这几年应该不会有战事。再说了,就算你走了,寒江关不还有为父和你的两位兄长吗?” “我身为你的父亲,虽然非常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做事,但怎么能这么自私呢?我舍不得碍了你的前程。” 话说得真好听呢,安秀才不会往心里去,什么舍不得碍了她的前程,明明舍不得的是他的前程,怕不能沾光风云直上吧。 安秀仍是微笑着继续道:“可是我若是嫁去了唐国,成为了他们皇二子的侧妃,我就算是唐国的人了,从此与我们西凉站在了对立面。我不能再为西凉出力也就罢了,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得不与西凉为敌,我该如何自处?” 樊洪怔了怔,笑道:“怎么会?你嫁进皇二子府,自是去享福的,哪需要再动刀动枪上战场?两国纷争,与深宫大院的贵夫人何干?” 安秀笑道:“怎么不会?唐国武后就是后宫之人,不与唐皇并称‘二圣’,共理朝政?几位国公的夫人,从年轻时起,不就经常跟着丈夫一同征战平乱?大军之中也不乏女将。” “父亲,您往深处想一想,武后心机极为深沉,她放着正经的西凉公主不要,非挑中了我这个出生普通的武官之女,以皇子侧妃之位求娶,难不成是真对我有那么看重?不可能!她这么做,必是另有所图。” “武后从来没有见过我。而我所做的能让她记住的事,也就是几个月前助您防住了寒江关,还生擒了他们的主将薛丁山了。武后看中的,不是我的人品样貌,也不是我的出身学识,而是我这一身排兵布阵、机巧能战的本事。” 樊洪神情凝重起来:“梨花,你的意思是……唐国武后明面上是想娶你做她次子的侧妃,实际上打的却是招降你的主意,想让你为她所用?” 安秀点了点头:“父亲,如果有朝一日,武后命我为将,统领大军征西,与您为敌,您说我该怎么办?您又会怎么办?” 樊洪顿时大怒:“你要是胆背叛母国,希望我不念二十年的父女之情,亲自动手杀了你这个不孝女,免得你辱没了我们樊家历代的忠诚清名!” “绝不可以,梨花,你绝对不可以嫁到唐国去!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二皇子侧妃,哪怕是皇子正妃、太子妃,甚至入宫做唐皇的皇妃,我们也不稀罕,我绝不允许你去!” 樊威若有所思:“其实如果真能入宫做皇妃,倒也不是不行。武后年已四十有余,青春美貌早就不在,以梨花的样貌,还怕争不过她?” “要是梨花得了唐皇的恩宠和信重,说不定能成为现在一个大权在握的武后,到时候唐国还不是梨花说了算?”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他就忍不住有些小激动呢。 樊武也两眼放光:“是啊。武后能打败当年出身极其尊贵的元后和宠冠六宫的淑妃,为什么我们梨花就不能打败她?她已经老了,想必在唐皇心中的分量早就不如以前了!” 安秀:“……”一阵无语。 樊洪则是怒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真是不知所谓!” 见樊威樊武一副完全不觉得他们说出了什么荒谬之语的傻样,安秀重重地叹了口气,勉力挤出耐心掰开了揉碎了跟这两个蠢哥哥解释。 “大哥,二哥,你们以为武后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是因为她深得帝宠吗?你们也实在太小看她了!唐皇对她的依赖,早就不是一个或几个宠妃能撼动的。后宫恩宠算得了什么,只有握在手的权力才是真的。以武后现在的势力和手段,哪怕就是唐皇本人想要动她,只怕也难!” “唐皇登基二十年不是没有过别的宠妃,可在他有了武后之后,原本的高位妃嫔死的死废的废冷落的冷落,四子一女尽数由武后所出,偌大的后宫再无旁人之子。不说别人,就说武后的亲姐姐和外甥女,碍了她的眼,她还不是想杀就杀,毫不犹豫?让我入宫跟武后斗,大哥二哥,你们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更何况,如今唐国朝政大半由武后作主,挑中我和亲二皇子亦是武后的意思,哪由得我们来挑挑拣拣。入宫?与她为敌?武后怎么可能同意!只怕我一旦有这个想法,下一刻她就要弄死我!” 安秀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得到的就是她的两个蠢哥哥傻愣的反应:“这女人可真狠啊。唐国落在这女人手里,迟早要完!” 安秀:“……”累了,不说了。 不过西凉这边总归对和亲这事的意思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和谈可以,大家坐下来好好商榷边关条约,但是和亲不行。如果非要和亲,那就让唐国的姑娘嫁到西凉来。 他们要求不高,不需要真正的身份尊贵的公主郡主,也不需要假的后天收为义女的身份也算不错的公主郡主,甚至不需要出身官宦人家的姑娘,只要身家清白品性不错,他们就可以接受。 两国结秦晋之好嘛,重要的就是那个意思,出身啥的没那么重要,是吧? 不过此时的唐皇和武后还没收到西凉的回复。 这日午后,武后批完奏章后,躺在榻上歇息了一会儿,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其实唐国这边一开始圈定的和亲人选,并不是二皇子。 薛仁贵和为数不少的朝中老臣,提议的人选都是薛丁山。 没错,就是那个被安秀阵前生擒的薛丁山! 武后当时就觉得他们在说梦话! 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好,只要让安秀和薛丁山成为一对,薛丁山阵前被掳的黑历史就不再是黑历史,而是可以被传为一段佳话! 只要让安秀和薛丁山成为一对,薛丁山自然就可以平安返回唐国,也就省了那一大笔狮子大开口的花销去赎回他!实在不成,大不了就当那一大笔钱是聘礼呗,说起来也好听,不至于丢了泱泱大国的面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让安秀和薛丁山成为一对,他们唐国就多了一名能征善战的女将! 薛仁贵神情极其诚恳地向唐皇和武后请求道:“还请二圣给犬子丁山和西凉樊梨花赐婚。” 唐皇惊讶地问他:“仁贵,你不恨樊梨花那么对待你儿子?” 薛仁贵笑道:“小儿女年轻气盛,打打闹闹的是常事,老臣这个做老父亲的何必掺合?只是他们的关系一直都这样不明不白的也不是个事,还是得过了明路才好。” “还请陛下给他们赐婚。说实在话,老臣对樊梨花很是欣赏,非常乐见其成她加入我们薛家,成为我们薛家的儿媳妇。” 薛仁贵的眼光是极好的,虽从未见过安秀的面,但光听她的事迹就知道她绝不简单。若能划敌为友,把儿子送给她又有什么关系?区区儿子的终身幸福,在唐国大事面前算个屁哦。 很可惜,武后也是这么想的。这么有本事的女将,若是入了薛家,有了背景和后台,只怕不好控制。 为了一切尽在自己掌握,当然是收入自家才好。 薛仁贵舍得送上自己的儿子,好像她就不舍得似的,她也舍得! 武后把自己的四个儿子在脑中过了一遍,很快就挑中了她那个自近两年来太子身体越发不好后,就越来越不安分的次子。决定了,就让安秀做他的侧妃吧。 等啥时候她捏个诛心大罪收拾了二儿子,安秀一个侧妃不就啥都没了,到时候她再格外开恩破格提拔,还怕安秀不感激涕零,视她恩同再造,对她事事仰仗、处处顺从? 就跟她身边用起来最顺手的女官上官氏一样! 先找一个挑不出错的大罪名斩断她的臂膀,灭了她的一切,让她无处可依,再伸出援手,给她一个向上爬的好机会,自然就能把她收入囊中,一切都由着自己了。 这样的事,她做得太熟了。 于是武后微微一笑:“这可巧了,薛卿家,本宫也对樊梨花十分欣赏,看中了她做本宫的儿媳妇,打算让二皇子娶她为侧妃呢。” 薛仁贵顿时傻眼了:“可是她……丁山……他们……” 武后笑道:“没关系,二皇子不是那等迂腐的人。一家好女百家求,过去的事他不会在意的。”她当年不也侍奉过先皇吗?还不是做了当今的皇后? 薛仁贵:“……”拜托,皇后娘娘问过您儿子的意思吗? 您不在意,二皇子未必不在意啊。还有陛下,您也没意见吗?二皇子也是您的儿子啊。 唐皇还真没意见:“不过一个侧妃之位,给就给了吧。”他的事都大半由武后说了算,更何况是他儿子的事了! 于是和亲的事,当时就这么定下的。 但是武后没想到的是,西凉那边给出的回复, 竟然是不同意和亲! 她都舍得儿子了,还套不着安秀这匹骁勇善战、排兵布阵一把好手的母狼! 真,好气哦。 第85章 樊梨花13 至于西凉那边提议的, 把唐国的女子嫁到他们那边去的和亲方式,那更是绝对不可能答应! 历朝历代的和亲,绝大多数情况下, 都是武力上弱势的一方把女子嫁到强势的一方。而这个和亲女子的身份越高, 就越表明了弱势一方的诚意, 相当于把自己的软肋交到了对方的手中。其中身份最高的,就是和亲公主了。 但是和亲对弱势的一方来说,这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相当于是一场豪赌。要是赌赢了, 那就是大赚特赚,仅仅付出了一个女子,就能保两国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和平。比起上贡、称臣、割地等屈辱的求和方式, 和亲实在是体面得太多, 也划算得太多。 而要是赌输了,不也只是赔上了一个女子和一份嫁妆吗?就算陪嫁再丰厚,还能丰厚得过岁贡和割地去? 因此, 就算和亲成功的概率小而又小,仍是有许多国家选择这条路,前赴后继,义无反顾。 但是唐国身为一个大国, 自是不可能同意把贵女嫁到西凉这个不论是面积、人口还是经济都比不上它的小国去的。在他们看来,只有西凉把女子送到唐国和亲的份, 哪有他们把女子嫁到西凉的理?他们还要不要面子的啦? 于是, 武后断然拒绝了西凉那边的提议, 雷霆大怒, 道:“我以仁儿侧妃之位相许, 樊梨花都不肯嫁过来, 实是目中无人,着实可恶!我饶不得她!”仁,就是二皇子的名字。 唐皇无所谓地说道:“不嫁就不嫁吧,一个番邦女子,做我们仁儿的侧妃,朕想着确实有些委屈了仁儿,只是诏书已下,朕不便反悔。既然她不愿,那不是正好?” 武后说道:“不行,我们可以找个由头悔婚,但樊梨花不可以拒绝,她这么做就是抗旨!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唐皇问道:“那皇后,你待如何?” 武后凤眼微眯,眼神幽深:“我打算重整大军,再次征西,非要攻克下寒江关和白虎关两大重关不可!” 唐皇惊讶:“又打?可前阵子你不是说国库空虚,不愿发兵攻打寒江关解救薛丁山吗?”就连付赎金赎回薛丁山都嫌贵呢。 武后说道:“若是为解救薛丁山发兵,自是没钱;但若是为了我唐国尊严而战,就算国库再空虚,挤也要挤出军饷来!” 唐皇颔首:“哦,那就打吧,皇后你看着办就成。朕又头疼了,去歇会儿。” 武后忙命内侍搀唐皇入寝间歇息。 征西一事,就这么重又提起了。这回征西多了一个之前几次征西没有的目标——安秀。武后的想法很明确,如果一个能人不能为她所用,那她就要尽一切的办法去把他消灭! 至于征西的主帅,武后仍是挑中了老将薛仁贵。 “薛爱卿,你是征西的老将了,经验丰富,处事谨慎,本宫相信你不会让本宫失望的。”武后说道,“而且你的儿子薛丁山陷在他们手中已有数月,颇受慢待,正好由你这个做父亲的亲自前去解救,报仇雪恨。” 薛仁贵跪下:“多谢娘娘给老臣这个机会,老臣听旨,必不负您的信重!” 数日后,薛仁贵就领着十万大军征西,先去攻打白虎关。他这么做,是考虑到寒江关有安秀,他手下有不少人是亲历过数月前的寒江关之战,甚至有的人还亲眼目睹了安秀生擒薛丁山的场景,心里留下了不少阴影,只怕未打就发憷了。所以就想着先在白虎关打个大胜仗,好好地鼓舞一下士气再说。 但是,薛仁贵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在白虎关也遇上了安秀! “杨藩和樊梨花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薛仁贵怒吼,“她不好好在寒江关待着,却跑来这里?” 底下的参将弱弱地说道:“禀元帅,属下之前派出去的暗探刚刚回来,他说……他乔装打扮后向附近城郊的西凉人打探得知,杨家和樊家不仅仅是世交,杨藩和樊梨花还曾经有过婚约,去年才解除。” 薛仁贵震惊:“啥?他们还有这层关系,竟是未婚夫妻?那樊梨花还掳了我儿,她就这么完全不顾忌她未婚夫的脸面吗?” 参将提醒道:“元帅,他们去年已经解除婚约了。” 薛仁贵说道:“那定是杨藩忍不了樊梨花的风流性子,才悔了婚。只是经此一事,两家即便是世交,关系也该坏了才是,樊梨花怎么会前来相助杨藩守白虎关!” 参将解释道:“不,元帅,杨家和樊家的关系仍是很好。杨藩和樊梨花虽然解除了婚约,但两人却结拜成了兄妹,来往仍是非常密切。” 薛仁贵望向高高的城楼,只觉前路非常昏暗。一个杨藩就已经极难对付了,又多了一个安秀! 他们两个,一个夜观天象,一个移山倒海,都是如有神助,所向批靡。 “樊梨花厉害我早有耳闻,没想到杨藩竟也是个这么有本事的!”薛仁贵忍住吐血的冲动,“收兵!” 但是他当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悄悄地兵分了两路。明面上,他仍领着大军与白虎关死磕,暗地里,却是让另一路大军趁夜急赴寒江关。 他想着,只要他拖住了杨藩和安秀,寒江关没什么能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不过几天,寒江关那边就有心腹浑身是伤地前来求助:“元帅,我们撑不住了,求支援!”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 薛仁贵大惊,连忙派了医官赶紧给他医治,好不容易把他弄醒,就急问寒江关那边到底怎么了:“杨藩和樊梨花都在这里,寒江关没了樊梨花,只有樊洪那个平庸之人,你们怎么还搞成这副样子?” 心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樊梨花在这里?那寒江关的樊梨花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在寒江关,领着西凉军排了一字长蛇阵,使得我们损了不少兵将。我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报信,请元帅您赶紧过去破阵救援的!” 薛仁贵惊得立马跳起:“不好,我中计了!”他被将计就计了! 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安秀则是早看透了他的把戏,于是偷天换日、李代桃僵,弄了个冒牌货与他虚与委蛇,本尊却早跑回了寒江关把他那一路大军按在地上摩擦! 薛仁贵只得领着剩下的大军赶到寒江关,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终于破了一字长蛇阵,救出了一半同袍。 但是还没等他喘口气,就见安秀又使出了下一个大招。 攻心为上,安秀见唐军的状态已经极度疲惫,士气相当低落,自知是时机再狠狠地落井下石了。于是,她派人把已经被折磨得瘦了一大圈的薛丁山绑了起来,架在了高高的城楼上,用作对薛仁贵的威胁。 安秀如同许多影视剧里的反派一样,指着薛丁山对薛仁贵道:“赶紧投降,否则我就杀了你儿子!” 唐军顿时慌了,一阵骚动。 薛仁贵见状,痛心不已。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复又恢复了冷静,沉声道:“丁山,如果你还是我儿子,那就即刻自行了断吧,也算死得体面了!” 薛丁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父亲要他死? 安秀微微一笑,往他身上的绳子砍了一刀,解放了他的左手,然后递给了他一把匕首:“不客气。” 薛丁山:“……”没有接过,谁想死啊? 安秀笑道:“不想要这种死法?没关系,还有别的选择。是要鹤顶红,还是要白绫,若是跳进护城河淹死,或是跳下城楼摔死,任君挑选。” 薛丁山:“……”不,他不想死啊!什么死法他都不想要好不好! 薛仁贵见他没有动作,吼道:“丁山,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接过匕首,自行解决!难道你要我十万大军,因为你区区一人的缘故不敢动作,尽数耗死在这里吗?如此,你有何颜面对得起唐国苍生!” 薛丁山终于崩溃了:“父亲,你要我去死?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薛仁贵说出来的话极度冷酷无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丁山,你是我的儿子,现在我要你死,你必须得听我的!” “你还不快赶紧自行了断?你放心,待我班师回朝,我会向陛下和皇后娘娘恳请,许你一个为国捐躯的哀荣。” 薛丁山疯了,大喊道:“父亲,我上辈子是欠了你的吗?你这辈子竟要这么对我!”他不要哀荣,他想活着!他今年才二十五岁,他还那么年轻,他本有着极其光明的未来啊! 薛仁贵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就当你上辈子确实欠了我的吧,如果你这样想能好受一点的话。” 薛丁山说道:“父亲,我不想死,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父亲,我请您了,您降了西凉可好?反正您都征西这么多年了,也就打下了西凉的几座不大不小的城,重要关隘仍在?您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如趁早看清形势,降了吧!” 薛仁贵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丁山,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薛丁山朝着薛仁贵使了个眼色,用他们的老家方言极其快速地说道:“父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仗输了可以再打,我要是死了就没法再活过来了,您就没有儿子了!” 薛仁贵也用方言语速极快地回答他:“丁山,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就这么投降了的话,我会有什么下场?陛下和皇后娘娘会视我为叛国贼,其罪当诛!我们薛家会被满门抄斩,上下数百口人都逃不过!” 薛丁山说道:“您可想办法赶紧派人前去送信,让他们逃到偏僻的地儿躲起来……若以后陛下和皇后娘娘果然那么不讲情面,那您就大不了真投了西凉,让他们也悄悄地投奔此处。” “反正以父亲您的本事,不论您在哪里,都是能受到重用的!” 此时的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我要活”! 然而,薛仁贵却是半点都不为所动,在薛丁山极度震惊的眼神中,他高高举起了弓,搭上了箭! 薛丁山:“父亲!”声音因为恐惧而极度尖利! 薛仁贵冷冷地道:“不要叫我父亲,我薛仁贵没有你这样叛国苟且的儿子!我一辈子顶天立地,却没想养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辱没我薛家世代忠烈门楣!” “今日,我就亲自来了结了你,免得留着你连累了我薛家满门!” 说着,弓弦拉满,弓箭离弦,飞也似地射向了薛丁山的胸膛! 第86章 樊梨花(完) 薛丁山死了。 被他的亲生父亲薛仁贵亲手一箭给射死的。 城楼上薛丁山的脑袋无力的垂下时, 站在薛丁山身侧的副将看到了自家元帅眼角的清泪,不由得眼泪也夺眶而出,哽咽着安慰道:“元帅, 您请节哀。您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相信公子在九泉之下, 也一定会理解您,断断不会怪您的。” 薛仁贵喃喃道:“但愿吧。”但不知怎么回事, 刚才他那一箭射出的时候,心底突然有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郁气一扫而空,很奇怪地有一种“因果循环”的宿命感。 而无人知晓的是, 薛丁山中了薛仁贵的箭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迷糊中突然有一幅幅清晰的、巨大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 他看到了他在雾中以为前方逃亡的父亲是白虎, 一箭射了出去, 害得父亲身受重伤,于破庙身亡。 原来父亲之前说的没错,前世他还真的欠他的。这一世他死于父亲箭下,也算是还回去了。 他还看到了樊梨花对他一见钟情,佯败再到人际罕迹之处擒了他后, 就羞答答地向他诉说了她的情意,而他利用她的感情制定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一一实现。 因为他, 樊梨花家破, 父兄尽亡;因为他,樊梨花献上寒江关,投了唐国;因为他, 樊梨花转头做了唐国女将, 把矛头对向母国, 开始征西;因为他,樊梨花与曾经的未婚夫杨藩为敌;因为他,樊梨花被窦仙童多番刁难;因为他,樊梨花在他妹妹薛金莲处受了不少委屈。 她为了他,几乎付出了一切,她是那么热切地爱着他;但是他对她,却是没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休弃,有事的时候就若无其事地请回来,三休三请,让她丢脸丢到了极点! 即便最后终是大婚,他也不是真的爱上了她,只是觉得她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工具人罢了。姬妾不断,庶子庶女不少,完全不把她的伤心难过放在心上。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渣到了极点! 不过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樊梨花”清醒得很,他的盘算一一落空,反倒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最终落得身死亲父之手的下场。 薛丁山嘴角浮现一抹苦涩。前世的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透了樊梨花的心,这一世大概就是来还她的吧。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曾要做过的错,终究是要还的。 于父亲,于樊梨花,今生他大概都算还清了?若是还清了,真心希望下一世他们不要再遇见了。或许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命中相克”吧。 薛丁山这样想着,彻底失去了意识,生命走到了终点。 薛丁山死后,唐军一片哀伤,士气倒是振作了不少,对寒江关的攻势也是愈来愈猛。 杨藩说道:“薛仁贵是个有真本事的,有他在,我们想要退敌只怕需要费老大工夫。但若是没有他,那一切就简单了。” 安秀点了点头:“一旦‘群龙无首’,对付起来自然容易得多。” 于是两人联手,安秀辅助,杨藩主攻,设计打伤了薛仁贵,致使他伤重昏迷。 又一次,薛仁贵与原剧情中一样,在杨藩这里吃了瘪。似乎冥冥之中,很多东西都有定数呢。安秀这样想道。 而薛仁贵一昏迷,唐军立马就军心大乱,战力完全不行,不再进攻,只消极地驻扎在关外,派信使八百里加急往京中送信。 武后接到信件,长长地叹了口气,下急诏诏他们班师回朝。再派了使者出访西凉,再次与他们和谈。 唐皇问道:“皇后,他们会同意吗?”第一次和谈,没谈成,立马派兵打过去;没打赢,然后再次和谈?就不怕人家狮子大张口? “有樊梨花和杨藩两人在,西凉这个硬骨头难啃。”武后对唐皇道,“但是我们打不下他们,他们更没有那个物力人力打到我们这里来。再这么耗下去,更耗不起的是他们。因此,比起我们,他们更想和谈。陛下放心,我们不会吃亏。” 唐皇叹气:“早知如此,这仗就不该打,上一次就跟西凉言和不就好了?” 武后笑道:“不打一打,怎么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大能耐?打赢了,西凉并入我唐国版图;打输了,不过也是一样的和谈,不是吗?” 而且这一仗,她还有其他的收获。她趁着这次征西,好好地看清了朝中支持她和反对她的官员的面目,并且借机削弱了那帮老将的势力。从今以后,想来反对她的声音会越来越少。不过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唐皇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她得为她的将来好好谋划起来。一个女人,若是把一切都架构在一个男人身上,那是极其愚蠢的。不论这个男人是丈夫,还是兄弟,还是儿子。 她,终有一日,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尊位,名正言顺地处理一国朝政! 再说西凉这边。 西凉和唐国握手言和后,安秀因为她在白虎关和寒江关的表现大受西凉皇帝嘉奖,升了官职,成为了参将。 西凉皇帝赞许地道:“樊爱卿实乃女中豪杰,寒 江关后继有人啊。” 安秀领旨谢恩:“多谢陛下夸奖。” 至于杨藩,进宫受赏时,无意在慈安殿附近遇见了一位又美又飒的小宫女,完全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顿时一见钟情。 这位名叫小华的宫女,则是听闻了杨藩的事迹,专程前来看他的,见他的模样与她想象中的一般英武,性情又是温柔中不失野性,顿时也是爱了爱了。 两人就这么情投意合了。 杨藩被西凉皇帝留在宫中小住的这几天,他只要一有空就去看望他的心上人。 眼见着出宫之日在即,杨藩急着想把他们的事定下,就微红着脸拉着小宫女的手,极其认真地说道:“我这就去向陛下求赏,让他准许你出宫嫁人……嫁给我。” 小宫女抬头看向他,笑道:“嫁给你?你要娶我?好呀。”她英华从来就是个直爽性子,敢爱敢恨,认准了就绝不扭扭捏捏,藏着掩着。 杨藩惊喜地道:“小华你愿意,那实在是太好了!我要去求陛下赐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我保证,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绝对让你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比在宫里的时候好上许多!”再也不会让她在宫里辛辛苦苦地做事,受尽委屈了。想也知道,身为宫女,她这个性子肯定不讨喜,说不定怎么被上头的人欺负呢。只要这么一想,他就心疼。 小宫女笑道:“好,我相信你。那你快去求见陛下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哦。” 杨藩用力地点点头,踏上了前往勤政殿的路。小宫女朝他挥挥手,满面笑容。不知怎么的,杨藩觉得这笑容有些别的意味,但也没多想。 然后,勤政殿。 西凉皇帝听明白了杨藩的来意,差点将手中的茶盏扔在地上:“什么?杨爱卿,你想要求娶朕的小皇妹?” 杨藩这下傻眼了:“小皇妹?没有啊,我想要求娶的是慈安殿的小宫女小华。” 西凉皇帝说道:“慈安店没有一个名叫小华的小宫女,只有一个封号为英华的小公主,正是朕最小的皇妹。” 杨藩连忙跪下请罪:“我不知那是英华公主,之前多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西凉皇帝笑道:“不知者不怪。那杨爱卿,你现在还想求娶英华吗?” 杨藩朝西凉皇帝行了个大礼,眼神坚毅:“想。不管小华是公主还是小宫女,我对她的情意都不会变。还请陛下许可,成全了我和小华。” 门帘上的珠串碰撞声响起,英华公主走了进来,也向西凉皇帝道:“皇兄,你就成全了我们吧。否则我宁愿跟着母妃一直在佛堂里住着,一辈子都不嫁人啦。” 西凉皇帝笑道:“成全,当然成全。”这个性子刁蛮的小皇妹,是他父皇的遗腹女,比他小了足足三十岁,他最大的几个儿女都比她大,最是得太后和太妃们的喜爱,被宠得不要不要的。 如今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接盘的老实人,西凉皇帝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立马打包把妹妹嫁出去! 废话,杨藩要是不老实,慈安殿的太后太妃们早剁了他,还能允许他跟英华天天见面?太后太妃们可精得很,眼皮子底下的事,怎么可能逃得过她们的眼睛?杨藩出现在慈安殿外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已经动用了各种手段把他的身家背景过往事迹查了个底朝天了。结论是,这孩子不错,是英华最喜欢的类型。 于是,杨藩就这么高高兴兴地做了附马,跟英华公主的小日子过得又热闹又美满。 杨藩做了附马后,西凉皇帝想起了附马的前未婚妻安秀,就召了她问道:“樊爱卿,你年纪也不小了,朕给你赐个婚可好?” 安秀:“……”怎么又想起了给她赐婚的事?皇帝是太闲了吗?朝政大事不处理,成天想着臣子们娶妻嫁人的小事?以后是不是还要关心他们生不生孩子、生几个孩子啊? 西凉皇帝说道:“至于赐婚的对象……就朕的次子吧,年方二十,饱读诗书,温文尔雅。朕赐你做他的王妃,可好?” 安秀:“……”几个月前还想收她做义女,封她为安宁公主呢,现在又想让她做儿媳妇,为王妃了?这让她说什么好呢? 于是她委婉地拒绝道:“陛下,我喜舞枪弄棒,上阵杀敌,只怕与二皇子兴趣不一,性格不合。还是不要耽误了二皇子的好。” 西凉皇帝想了想,又道:“那朕的三子也行。他年方十八,善骑射,喜读兵书,想来与你有许多共同语言。”没事,他儿子多,一个不行还有另一个。 安秀:“……陛下,我已经二十一了,比三皇子年长三岁。” 西凉皇帝笑道:“没事,朕不介意。” 安秀:“……我不喜欢比我小的。”她介意。 西凉皇帝想了想,又道:“那朕有一个侄子,他……” 安秀不打算让皇帝继续乱点鸳鸯谱下去了,朝他行了个大礼,认真地说道:“陛下,其实早在之前唐国有意点了我与他们和亲之时,我就跟您说过,我一辈子不愿嫁人,因为我的身心早已给了西凉,再不能容下夫君了。 现在,我仍然是这句话。” “陛下,我已经嫁给了西凉,我这辈子只愿为您和西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请您收回成命,不必再考虑我的婚姻之事。” 西凉皇帝感动得热泪盈眶,亲自起身扶她起来:“好。得樊爱卿如此,是朕之幸,是西凉之幸啊。” 几十年后,多年来立下无数赫赫战功的威武侯安秀无病而终,享年八十岁。举国哀悼,皇帝亲自祭奠,追封她为一品忠勇公! 她这一生,堪称传奇,被无数西凉后人誉为他们的保护神! 第87章 金圣宫1 安秀完成了第六个小世界的任务,寿终正寝之后,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骊山。 骊山老母笑盈盈地向她点了点头:“你做得不错。梨花,还不快过来谢过安秀姑娘。” 樊梨花郑重其事地向她行了个大礼:“安秀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达我对你的感谢之情。是你让我看清了薛丁山的真面目,是你让我明白了原本的我是多么的糊涂、多么的执迷不悟。是你用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我,一个女人不必依附于男人虚无缥缈的爱,凭着自己的真本事也可以过好这一生!”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我找回了我的初心,不再辜负师父这么多年对我的教导。你此番任务改变了我的命运轨迹,我可凭着你帮我立下的那些战功,再次有了位列仙班的可能。” 骊山老母跟樊梨花说了,只要她好好修炼,多行善事,积累功德,脱离凡胎飞升成仙只是时间问题。而这,正是骊山老母早早就给她安排好的路线,只可惜她遇上了薛丁山,为了爱情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了,好好的一副牌被她打得稀烂。 幸好,重来一次,安秀强势地将这些都改变了,一切都重新回到了正轨。 安秀笑道:“不必客气。”这个小世界,她也玩得相当愉快。而且在这期间,她还从骊山老母处学了一招造梦的法术,能让施法的对象分不清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这个法术实在是相当有意思得很呢。 骊山老母见她喜欢造梦法术,想了想,道:“那不如我再教你一个别的法术,就当是你帮助我徒儿梨花的报酬了。” 安秀忙问道:“敢问老母,不知是什么法术?”骊山老母好像会许多挺特别、挺有趣的法术。 果然,骊山老母的答案没有让安秀失望:“是一个互换身体的法术。” 互换身体? 安秀的眼睛顿时亮了。 要是学会了这个法术,就算在之后的小世界里被人逼到绝境也不怕,只要互换身体就行。这身体一换,被逼入绝境的就是对方啦,然后对方自食苦果,想想就解气得很! 骊山老母笑道:“不过这个法术是有限制的,心性极强者、法力极高深者、体质极特殊者,想要成功都是难之又难。而且,这个法术你只能在凡间用,在天界、仙界、冥界都是行不通的。” 安秀的兴奋度顿时降了好多,不过她也没有太失望,至少这法术可以在凡间用嘛。她做了足足六个小世界的任务了,不论穿越之后的身份是什么,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凡间,足够了。 “还请老母教我。”安秀诚恳求教。 骊山老母颔首,将这个法术倾囊相授。 数日后,安秀告别了骊山老母和樊梨花,回了天庭王母娘娘的住处,静等下一个小世界的到来。 “下一个委托者会是谁呢?”安秀回想着前几个小世界的任务,却是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并不是每一个小世界都有委托者。 织女和七仙女这两个小世界的委托者是王母娘娘,樊梨花这个小世界的委托者是骊山老母,三圣母这个小世界的委托者是杨戬和刘沉香。但是白素贞和玉面狐狸这两个世界,却都是没有委托者,而是她一睁眼就到了新世界,开始新任务。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她百思不得其解。 说不定下一个小世界也根本没有委托者呢。安秀这样想道。 而事实情况,还真被她说中了。 确实没有委托者。 这一日,安秀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周遭又换了天地。只见她正躺在一张华丽的拔步床上,身上所着寝衣、所盖衾被都是极尽富贵,就连床上挂着的帐子也是相当名贵的丝罗,薰了十分好闻的淡淡香味。 看样子原身的身份不低呢。不知这回她穿越成的又是哪个神话故事里的恋爱脑女主? 安秀见天色还未全亮,外头守夜的婢女们都还在沉睡,就没起身,而是又躺了回去,问脑海里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系统,我现在是谁?” 系统回答道:“宿主,你现在的身份是朱紫国国王的正宫王后,金圣宫。” 金圣宫?安秀皱了皱眉,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但是没有什么大印象。 等等,朱紫国国王,这个名字她有印象:“又是西游世界?” 系统说道:“是。”说着把《西游记》中第六十八到七十一回的内容快速呈现给了安秀看,然后再让她读取了金圣宫前世的记忆。 片刻后,安秀全盘消化了原书剧情和原身的前世记忆,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这又是一个明面上花团锦簇、皆大欢喜,实际上满是疮痍和伤痛的故事! 《西游记》的那四回的剧情,其实相当老套,就是赛太岁听闻了朱紫国的正宫王后金圣宫十分美貌,强抢了她回洞做压寨夫人。金圣宫心系国王,万般不从寒太岁;国王牵挂金圣宫,相思成疾。然后贴皇榜求神医,遇上了孙悟空一行人,得了他们的相助,打败了赛太岁,救回了金圣宫,夫妻重聚大团圆 的故事。 多好的一个故事啊,正义终能战胜邪恶,有情人终成眷属,坏人总是没有好下场呢。特别正能量,特别感人! 但是,这只是表面上。 而实际上,细思极恐! 朱紫国国王遇上唐僧师徒的三年前的那个端午节,赛太岁突然出现,要求国王把金圣宫送出,做他的压寨夫人。当时,朱紫国国王是怎么做的? 他后来是这么跟孙悟空说的“那时节,朕却忧国忧民,无奈,将金圣宫推出海榴亭外,被那妖响一声摄将去了”【1】,连半点都没有犹豫呢。他这种“顾全大局”“为了大爱牺牲个人小爱”的做法,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要真是个忧国忧民、视民如子,为何之后整整三年都不理朝政?就算是受了吓,生了病,也不是病到啥都不能做的那副样子吧?他自己都说了“那时节朕却忧国忧民”,也就是说他自个儿也晓得他自那之后就开始摆烂做无为国王喽,看来他也不是没有优点,至少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呢。 至于朱紫国国王被赛太岁一吓,粽子就吞进肚中不能消化,病了三年这一桩事,说到底也是因为他胆子太小,这就吓得不行了。要说人怕妖怪是人之常情不能怪他,那看看金圣宫,她还是个他们眼里的弱质女流之辈,她与赛太岁相处三年整,可曾怕过他?谁胆子大谁胆子小,还不是一目了然? 至于朱紫国国王遇上孙悟空后,恳切请求他帮忙救回自己的王后金圣宫,有很多 人觉得这是他情深意重的表现。这不整三年了,他都没有忘了妻子,可不就是深情男主吗?多好啊。 可是,救回金圣宫真的是他的真正目的吗?安秀觉得,并不是!顶多只是个顺带的而已。 朱紫国国王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赛太岁因为霞裳的缘故碰不得金圣宫,就每年派人来王宫抓两个宫女回去顶缸,可不吓坏了朱紫国国王吗?就怕啥时候赛太岁动了怒,抓的不再是宫女,也不是后妃,而是他本人了! 金圣宫被掳的三年期间,脂粉不施,云鬓不输,一心一意只想着朱紫国国王。但朱紫国国王可未必如他对外表现得那么对金圣宫痴情难忘。 安秀从金圣宫前世的记忆中得知,虽然没有了金圣宫,但朱紫国国王还有另外两位王后——银圣宫和玉圣宫呢。除了这两位王后,他还有九嫔,还有其他贵人、美人,就算是病着也没少了她们的侍奉。 没错,就是那种侍奉。 虽然朱紫国国王病了不能上朝,不能打理朝政,但是召后妃们侍寝却还是可以的呢。就这短短三年期间,后宫之中,就有玉圣宫生了一位小皇子,珍嫔和丽嫔各生了一位小公主,至于银圣宫,则是掌凤印摄六宫事,地位等同于六宫之主。 金圣宫回来后,她们能发自内心的高兴吗? 银圣宫想着,要是金圣宫不回来,说不定马上她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正宫王后,成为新一任的金圣宫了! 玉圣宫想着,要是金圣宫不回来,她的对手就只有银圣宫一人,她又有育有小皇子,正宫之位舍她其谁?显然她比银圣宫更有资格!而且,就算退一步讲,她没能斗得过银圣宫,她只要继续熬,熬的时候够长,熬到她的小皇子继位为新王,她不就是新王生母,不就是再尊贵不过的太后了? 珍嫔和丽嫔想着,要是金圣宫不回来,她们就是朱紫国国王最宠爱的两位妃子。国王看重银圣宫和玉圣宫,还不就是因为她们出身好,不得不看在她们娘家的面上多敬重几分吗?但论恩宠,却是不比自己的。珍嫔和丽嫔想着,只要再接再厉,她们总也能生出小皇子来,那么就算以后失了宠,下半辈子也有依靠了。 其他妃嫔想着,要是金圣宫不回来,后宫就是百花齐放,总有她们也盛开的时候。可是若有一大婚就独得恩宠、六宫几乎成了摆设的金圣宫在,朱紫国国王眼里哪里还看得到她们? 整个后宫,竟然连一个真心为金圣宫被救回来而高兴的人都没有! 那么,朱紫国国王呢?夫妻阔别三年重逢,他总归是高兴的吧? 非也。 虽说孙悟空他们特意让朱紫国国王在大庭广众之下触碰了金圣宫,让他亲自感受了一下她身上的毒刺,证明了她的清白,身子没有被塞太岁玷污。但是,他心里的刺并没有消。 其实,如果他相信金圣宫的清白,何必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而如果他真的深爱金圣宫,又怎么会在意她是否清白?从头至尾,她都是无辜的啊。 安秀从原剧情里金圣宫的记忆里得知,事实上朱紫国国王根本就没有相信她的清白! 他很怀疑金圣宫身上的霞裳穿上的时间。兴许紫阳真人来得晚了点,送霞裳的时候金圣宫已经被赛太岁给强迫了呢?毕竟赛太岁对她是那么渴望,肯定是一把她掳回去就想行夫妻之礼了吧? 他再想到那些小妖言语里对金圣宫那么毕恭毕敬的样子,可见她在赛太岁洞府的地位是相当的高,赛太岁对她相当的好,心里就更是狐疑了。一个男人,凭什么对一个女人这么 好?定是享受到过她的好处吧!就算没能发生过那样的亲密关系,那别的呢?比如言语上?神情上?亲自为他作做吃的做穿的?虽然没有突破那一道防线,但也是对不起他! 一想到金圣宫有可能那么做过,他就浑身不舒服,越看越觉得落难三年方归的妻子不顺眼。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金圣宫的存在提醒他,他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被妖王赛太岁压制的往事,正宫王后都被掳走,他被吓得整整三年都病着不理政!这对他来说,是多么难堪的过往! 他身为身份至高无上的一国国王,怎么愿意自己难堪的过往不断地被提起?他恨不得挖个坑,把它深深地给埋了! 所以,朱紫国国王其实是打心眼底不愿再面对金圣宫的。 第88章 金圣宫2 安秀怎么也没有想到, 她竟然穿越到了这个时间点! 她以为自己身处华衾锦被之中,房里摆设名贵雅致,房外还有着好几个宫婢等着使唤,一应用度都是上佳, 还当是金圣宫与朱紫国国王仍过着夫妻相得的好日子, 尚未被赛太岁打破美好生活的时候呢。 其实在此之前,安秀在知晓这个小世界的背景后, 已经设想过穿越进各个时间点后的场景, 也大致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如果进入的时间点是赛太岁掳走她之前, 她可以想办法与朱紫国国王一拍两散,远离了这王宫, 与渣男死生不复相见, 自自在在地过活。 而如果进入的时间点是赛太岁掳走她的那一刻, 那她也不会束手就擒, 而是奋起反抗,好好地与赛太岁斗一斗!因为安秀发现虽然她现在用的是金圣宫的身子, 但身有灵气,在前面几个神话故事学到的本事也留存了好几分,所以未必不是赛太岁的对手。 而且就算打不过, 大不了也就是顺应原剧情, 被赛太岁掳走呗。反正赛太岁对金圣宫的美貌极其迷恋,不会伤害她,还有紫阳真人送来的霞裳护身, 不用担心被他占了便宜。 安秀早就想好了, 在朱紫国国王推她出去, 把她送给赛太岁的那一刻, 她必须要与朱紫国国王“好好”地说几句话, 逼他撕下爱她的假象,露出为了自身安全可以毫不犹豫牺牲她的真面目。然后,她再梨花带雨地背一篇卓文君的《白头吟》,什么“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伤心欲诀地说着“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的话,赚够了宫宴诸人的同情分,顺理成章地与朱紫国国王断绝情义。 呵,她才不愿她被掳走之后,甚至是她被救回再被磋磨死了之后,朱紫国国王还不停地拿她立深情人设,收买民心呢。亏不亏心,恶不恶心啊? 而如果进入的时间点是她已经被赛太岁掳进了洞府,那就另想办法脱身吧。如果不是赛太岁的对手,逃不出去,那就抓紧时间好好修炼,提升自己的本事。神话世界的尽头是成仙,说不定修炼着修炼着她就突破了境界,飞升了呢,到时候自然就与赛太岁没关系了,更是与朱紫国国王没关系了。 就算修炼进度没那么快,到头来还是三年之后孙悟空出现才救出了她,那她就涕流交加地跟孙悟空诉说自己有过这么一段被妖王霸占的经历,心里甚觉对不起朱紫国国王,无颜相见。所以她决定不再回宫,而是找个没人知晓的地方隐居起来。如此,她也就自由了。 要是孙悟空一根筋,非要把她送回王宫的话,那她就找个机会早早地脱了霞裳,再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朱紫国国王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才不用霞裳和毒刺证明她的清白,她偏要用行动让他怀疑,她就是不清白了!然后再找机会自请出宫呗。 但是安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没有穿越到以上任意一个时间点! 而偏偏是她预料之外的、最坏的那种情况,她穿成金圣宫的前一天!正是孙悟空已经把她送回了王宫,朱紫国国王已经因为毒刺“相信”了她的清白,还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招待唐僧师徒,喜迎她回宫的那一天! 今日一大早,唐僧师徒四人就会离开朱紫国,继续前往西天取经。一行人高高兴兴,很是为他们又做成了一件好事而骄傲呢。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日对金圣宫来说,是命运的又一个转折点。 从这一天开始,她暗无天日、憋屈到极点的苦日子就要来临了! 安秀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怎么是这样的呢?她这回的运气好像有些不是太好啊。 “神话深情女主”系统问道:“宿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然后,它一一列举了安秀即将面对的问题。 比如,怎样才能打消朱紫国国王对她清白的疑虑? 比如,怎么夺回银圣宫手中的六宫之权? 比如,怎么打压仗着小皇子在她前面趾高气扬的玉圣宫? 比如,怎么收拾靠着朱紫国国王的宠爱恃宠而骄、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珍嫔和丽嫔? 比如,怎么讨好嫉妒她、对她有严重心结的太后,让太后不再为难她? 比如,怎样让朝臣认可她这个有过被妖怪掳走这样的不光彩过去的正宫王后? 比如,怎样才能坐稳金圣宫的位置,和朱紫国国王顺利生下皇子,打败玉圣宫的小皇子,扶持自己的儿子登基,坐上太后之位? 比如,怎么才能在这吃人的后宫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系统真心觉得,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好像有点难度哦。 于是它看着安秀微皱的眉心,体贴地说道:“宿主,要不要本系统从现代搞一些宫斗小说来给你看?像宫斗鼻祖《XX传》、宫斗大爽文《XX攻略》之类的?你好从中学着点,吸取吸取经验。” “毕竟宿主你虽然已经经历过六个小世界了,但还从来没有过宫斗的经验。这一块对你来说,可是个完全空白的领域 呢。” 但是系统没想到的是,安秀却是微笑着拒绝了它的提议。 只见她站起身来,脸上洋溢着自信满满的神采,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我对宫斗不感兴趣,也并没有在这一块深耗学习的打算。” “谁说身在后宫,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必须得宫斗?就非得走这条路?一群女人为了一个薄情寡义的渣男斗来斗去的,无聊不无聊啊?” 在安秀看来,她若是沦为与后妃们争宠夺势的女人,那就是自甘堕落,把自己沉浸在了泥沼当中,还不如像原身金圣宫那样干干净净地走了呢。 系统问道:“可是不宫斗的话,宿主你打算怎么办?你要怎么做才能破局?” 安秀笑道:“系统,你的思维太狭隘了,你要学着跳出桎梏,才能发现更多的可能。” “破局,我为什么要破局?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造成这些问题的人,格局要打开!” 系统问道:“怎么解决?” 安秀说道:“我决定了,让朱紫国国王破局去!既然这个局面是他造成的,破局的人舍他其谁,不是吗?” 见系统还是迷惑不解,安秀提醒道:“你忘了骊山老母最新教我的那个法术吗?” 系统这下明白了:“你指的是……‘身体互换’那个法术?宿主,你难道是打算让朱紫国国王来做金圣宫,而你则是取代他的身份,你来做朱紫国国王?” 安秀点了点头:“没错。我现在的处境都是朱紫国国王害的,我才不乐意接这个烂摊子。他自己搞的事,他自己来面对,与我何干!” 还能这样! 系统仿佛看到了新世界,莫名地兴奋起来,但随即它就担忧地指出了这个方案的不合理之处:“宿主,你就不怕被别人察觉到你的异样吗?毕竟你不是真正的朱紫国国王,熟悉他的朝臣很容易就会发现你们处理朝政方式的不同之处。” 安秀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朱紫国国王他都已经三年没有上朝、没有理政了!至于他三年前的理政风格,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许朝臣们早忘了或是记不清了?就算有记忆力绝佳的还记着,难道还不允许他的风格有一些变化吗?” “就算变化大了些,考虑到他经过大喜大悲,大病大痛,那也是能说得通的,不是吗?” 要是换个勤政爱民、天天趴在桌案旁批阅奏章的国王,就想要顶他的号确实很容易就穿帮。可朱紫国国王不一样啊,三年前金圣宫一被赛太岁掳走,他一口吞下的粽子消化不了顺势就躺床上摆烂了,打算明天才开始正式恢复上朝呢。要怪就怪他自己懒呗。 系统觉得有理,朱紫国国王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可不就得承担被人抢了位还没人发现问题的结果吗? 不过系统想了想,又指出了另一个问题:“宿主,要是被银圣宫、玉圣宫、丽嫔和珍嫔她们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呢?毕竟金圣宫不在王宫的这几年里,她们是陪伴朱紫国国王最久、最受他看重的后妃。就算有一些微小的改变,也难以瞒过枕边人吧。” 安秀笑道:“那是以前,如今,我金圣宫不是已经回来了?三年前,金圣宫与朱紫国国王两情相悦、情比蜜浓之时,后宫不就是虚设?她们一个个的不都是在坐冷板凳?银圣宫、玉圣宫受重视,珍嫔、丽嫔等人受宠爱,那还不是因为金圣宫不在,她们才捡的漏?” “如今我回来了,那一切恢复到从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朱紫国国王不是一直在国民面前立深情的爱妻人设?那就给我把这个人设给维持住,深情个够,深情到独宠金圣宫一人,视六宫粉黛如无物,不能让他白担了深情之名啊!” “那些家伙,可不要舒坦日子过久了,就忘记以前是怎么过的!” 系统想了想,又指出了另一个问题:“宿主,你漏算了太后。朱紫国国王是太后亲生的,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莫过于太后这个母亲。儿子换了人,做母亲的不难察觉吧?你能瞒得过朝臣,瞒得过后妃,但想要瞒过太后,只怕要多下工夫。” 安秀笑道:“不,系统,你错了。想要瞒过太后,其实是最简单的,比起瞒过其他人要容易得多。因为太后虽然是朱紫国国王的生身母亲,但她还真完全不了解他!” “太后出身低微,侍奉先王时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恩宠也薄,只是运气好生下了朱紫国国王这个儿子,才晋了位份。但先王嫌弃太后上不得台面,就把儿子交给了原配嫡妻,也就是先王后抚养。直到先王后去世,先王把才儿子交还给太后,让她这个生母亲自抚养。但那时候,朱紫国国王都已经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了,早已长成。所以要说太后对朱紫国国王这个儿子有多了如指掌,还真未必。” “据金圣宫的记忆,太后连朱紫国国王喜欢吃什么、对什么食物过敏、偏爱的颜色、什么节气容易生病都完全不清楚,还不如爱他至深的金圣宫了解得多。唉,到底谁才是真的爱他,可见一斑啊。” 这个世上有许多种人,不是每一个母亲都爱孩子的,特别是王室中人。 于某些王族女人而言,孩子,只不过是她们争权夺势、往上爬的工具人罢了。 系统感叹道:“看来朱紫国国王这边的人都不是问题。那么宿主,金圣宫娘家那边呢?” “金圣宫好不容易回宫,她的父母亲人定会前来探望女儿,到时候你要怎么应对?他们定会发现女儿与以往不同。” 安秀说道:“金圣宫被掳走三年,这三年的具体经历他们一概不知。还是那句话,都三年空白了,发生什么样的改变都是讲得通的。” 系统问道:“可就算你顶朱紫国国王的号不会被人发现,那朱紫国国王本尊呢?他不见得会配合,他怎么可能愿意顶你金圣宫的号?”这才是最大的雷啊。 安秀冷冷一笑:“他配不配合,与我何干?你尽管放心,一切都不是问题。就算有问题,那就拳头才是硬道理。”他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系统浑身一凛:“宿主你说得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计谋都是纸老虎。所以宿主你为什么要搞这么麻烦?不如直接就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不是更来得方便?” 安秀笑道:“哎呀,我是和平主义爱好者,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多残忍啊。能用和平手段解决,为什么要用那么粗暴的手段呢?那多不好!” 系统:“……”我信了你的邪。 不过,系统这回是真不担心安秀会出事了。它不该担心宿主被人欺负的,它该担心的是宿主不要太欺负别人了! 天很快就亮了。安秀起身,热热闹闹地度过了穿越后在昭阳宫的第一天。 朱紫国国王上午亲自送了唐僧师徒四人前往西天取经,下午去皇家祠堂祭拜祖先,还挺忙的,因此没有来掺合后宫的事。 没错,这一天,后宫非常热闹。 安秀起得比金圣宫原身略迟了些,因此宫女们还在给她梳妆时,银圣宫、玉圣宫、珍嫔等后妃们就陆续前来请安了。 安秀眼皮微微一抬:“让她们进来,坐在殿内等候。”宫女听命。 半刻钟后,安秀梳妆完毕,去了正殿大堂。一现身,就听到了玉圣宫娇滴滴的声音:“哎呀,金圣姐姐,你可来了,让妹妹们好等,还以为你又出了什么事,抛下我们离宫了呢。”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然后不知从何发现阵阵窃笑。 银圣宫忙道:“金圣姐姐,你可别误会,玉圣妹妹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她只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丽嫔附和道:“对呀,玉圣姐姐最是温柔体贴的了。” 安秀:“……”这群女人好烦。虽然她听得出她们话语后面的意思,但是她半点都不愿与她们虚与委蛇,白费口舌。 有什么不爽的,直接干就是了!反正按她的计划,顶多再过一天她顶的就是朱紫国国王的号了,所以金圣宫做过啥不好的事,与她朱紫国国王何干? 于是,安秀凤眼一眯,冷哼一声,开了口。 第89章 金圣宫3 昭阳宫正殿内。 安秀直接命令随她陪嫁进宫的几个心腹女官:“银圣宫、玉圣宫和丽嫔以下犯上, 对本宫不敬,罚跪殿外半个时辰。”费什么口舌?打什么嘴皮子机锋?不嫌麻烦吗? 她才不要按宫斗剧的套路出牌! 女官们领命,直接把三人押了出去,按在了殿外的青石板地面上。 银圣宫、玉圣宫和丽嫔顿时慌了, 开始骂的骂、哭的哭、威胁的威胁、哀求的哀求。 安秀又道:“太吵了。找几块抹布, 把她们的嘴都给堵上。” 女官们领命,殿外顿时没有了话语声, 但是还是有不断的挣扎声, 一个个都不肯好好跪着。 安秀又道:“不认罚是吗?拿戒尺来, 没跪好就打一下她们的腿,直到跪好为止!” 女官们领命, 三位后妃挨了打后, 呜咽了几声之后不敢再反抗, 跪姿简直标准得可以做宫规的模范。 其他妃嫔们见状, 则是面面相觑,呆如若鸡, 噤若寒蝉。 金圣娘娘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严厉、凶狠? 三年前的金圣娘娘,是出了名的温良恭俭让,是人人称道的贤后。她因为受陛下专宠, 很是心疼她们这些坐冷板凳的后妃, 对她们极是宽容。别说是罚跪、堵嘴、打戒尺了,就是连重话也极少说。 她们清清楚楚地记得,银圣娘娘仗着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父亲, 在庆功宴上故意占了金圣娘娘的首座时, 金圣娘娘对于如此挑衅的行为, 却只是淡淡一笑, 顺势就坐了次座, 毫不在意;她们至今都记忆犹新,玉圣娘娘生理期两月没来,以为身怀有孕就装不舒服一直不来昭阳宫请安,金圣娘娘却是半点都没有恼火,还十分关心地派了正宫的专属医官前去照料,发现是一场乌龙后还温言安慰,赐了不少宝物来慰藉伤心“失子”的玉圣娘娘的玻璃心。 那么贤惠、那么宽容的金圣娘娘,怎么三年不见,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金圣娘娘这三年里,到底遭遇了些啥?众妃嫔们心里直打鼓,不由自主地后退、再后退,生怕下一个遭了罚的就是她们。 安秀抬了抬眼皮,注意到了她们的动作,于是出声道:“哦?你们莫不是想出去观看银圣宫、玉圣宫和丽嫔受罚?嗯,不错,觉悟很高,本宫允了。” 众妃嫔们:“……”我们不是,我们没有,您不要误会啊! 但是在女官们强势的催促下,她们只得走出殿外,低着头、垂着眼站在银圣宫三人跟前,冷汗哗哗地直往下流。 这三位娘娘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下让她们看到了受罚的窘态,她们之后肯定落不了好!金圣娘娘,你们斗法,为什么要牵扯我们这些无辜的小鱼啊。众妃嫔欲哭无泪。 终于,半个时辰到了。银圣宫三人在自家宫女的搀扶下起了身,拿出了塞在嘴里的抹布团,用茶水漱了半天的口才勉强缓过气来。 玉圣宫眼眶红红,愤愤地看了安秀一眼,只丢下带着哭腔的一句话:“我要去照看皇儿了!”扭头就坐上肩舆离开。 丽嫔好看的脸上满是泪痕,也哽咽着说了一句:“我也要回去照看小公主了!”也打算有样学样离开这个让她羞窘不已的地方。 安秀却是让女官拦住了她,说道:“丽嫔,不敬本宫的责罚你还没受够吗?”用眼神示意了她刚才跪过的地方。 安秀能暂时放过玉圣宫,可没打算让丽嫔也溜了。 女官笑着补充道:“丽嫔娘娘,玉圣娘娘是东宫王后,位份也就比我们金圣娘娘低了一等。金圣娘娘宽容,看在玉圣娘娘的母亲是陛下堂姑的面上,也就不计较了。可您不一样,您只是九嫔之位,怎么也跟着学?”笑吟吟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不配”三个字。 安秀赞许地看了一眼女官,这位名叫嫣红的女官不错,牙尖酸利,反应机敏,极衬她的心意,说话叭叭叭地简直可以做她的嘴替。只可惜在原剧情里,金圣宫恋爱脑上头,只因朱紫国国王一句不喜嫣红的话,就打发了她出宫,平白地让自己少了一只得力的臂膀。 丽嫔被安秀和嫣红一阵威胁嘲讽,哪里还敢走?只得站在原地,晶莹的眼泪不断地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别提有多可怜见的了。难怪是朱紫国国王最宠爱的妃嫔之一,这显然就是一朵清新脱俗纯洁无辜的小白莲嘛,让男人看了就不自由主地有了强烈的保护欲。 但是不好意思,这招对安秀无效。 安秀直接略过了丽嫔,问银圣宫:“你可认罚?” 银圣宫努力地挤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内容:“姐姐是正宫王后,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缘由。尽管我猜不到,但我想一定是因为我资质愚钝,不曾顾虑到某些地方。不过姐姐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也一定不会跟陛下提起,必不会让今天的事坏了我们的姐妹情份……” 她温温柔柔地说了一大堆,安秀听得有些乱,但大致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安秀向脑海里的系统吐槽道 :“系统,这是个段位挺高的绿茶呢。”讲话的方式都跟平常人不一样,每一句话听着都无害,每一句话都暗藏陷阱。 系统点头:“没错,玉圣宫在银圣宫面前就是个天真的直肠子,根本就不够看的。银圣宫这话里话外的,是在用朱紫国国王来威胁你呢。” 安秀轻笑:“我会怕她?”不喜欢听绿茶弯弯绕绕的话,很简单,那就不听呗,只管认准目的,按自己的想法来行事不就成了? 管绿茶语话千变万化,她偏不按绿茶的套路出牌,而是非把对方拉到自己的路子上来,然后用最熟练最擅长的方式收拾她! 于是,就在银圣宫嘴上的假笑都快要维持不住的时候,安秀伸出纤纤素手,轻轻地叩了下桌子,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银圣宫,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说话?本宫只问了你四个字‘你可认罚’,你听听你都回答了些什么?没有一个字答在点子上!” “给本宫再回答一遍,你可认罚?” 银圣宫没料到安秀竟会这么说,忙微笑着道:“姐姐,我……” 安秀打断了她的话:“别跟本宫你你我我的,本宫的父母只有本宫一个女儿,哪来的姐妹?本宫是正宫王后,你身为银圣宫是西宫王后,位份低于本宫。就按照规矩,自称‘臣妾’,敬本宫一声‘金圣娘娘’吧。” 假模假样的“姐姐”“妹妹”她最不耐烦了,面上亲亲热热,背地里却捅刀子下绊子。哪有这样的姐姐妹妹?搞笑! 银圣宫脸上的笑容差点崩不住,只得咬牙勉强笑道:“是,金圣娘娘,臣妾认罚。” 安秀“嗯”了一声:“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就好。银圣宫,你即刻回宫,去把本宫的凤印和中宫笺表都送过来。速去速回,本宫在这里等着。”既然认清了自己的身份,那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银圣宫猛得抬头,袖下的双手紧紧捏成拳,长长的指甲戳得拳心生疼:“金圣娘娘,您才刚回宫,只怕对后宫诸事不熟悉。而这三年来,承蒙陛下错爱,这六宫事都是交给臣妾暂摄的。所以,您不妨先跟陛下商量过后,臣妾再交还宫权给您?” 安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银圣宫,本宫不是在跟你商量,本宫是在命令你做事!你不听从,难道是想要违抗本宫的旨意吗?”说着又用眼神示意了下她刚才跪过的地方。 “还是说,你对自己的位份有所不满,早就觊觎本宫的金圣宫之位,嗯?” 银圣宫只得咽下满腹怨气:“金圣娘娘误会了,臣妾不敢。”她当然想要坐上金圣宫之位,但这样的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啊,否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她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人设岂不是崩了?那她做金圣宫甚至将来的太后的梦想不就泡汤了? 银圣宫好气哦。后宫女人说话,从来都是暗藏机锋的,哪有这样刀子直来直去的?让她差点破防。 安秀却是笑道:“敢不敢的本宫不在意,误不误会的本宫也不在乎。反正只要本宫一日不死,你就永远只是个银圣宫!” 银圣宫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是,金圣娘娘。您的教诲,臣妾记下了。还请您稍等,臣妾这就回宫去取凤印和中宫笺表。” 安秀点了点头:“嗯,动作快点。” 一刻钟后,银圣宫坐着肩舆回来了,满心不甘地把东西交给了安秀。 安秀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乖觉。” 银圣宫行了一礼:“如果金圣娘娘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那臣妾就告退了。” 安秀挥了挥手:“嗯,都退下吧。”让其他妃嫔也跟着散了。 银圣宫一出昭阳宫,眼泪就忍不住滚落了,丽嫔忙安慰她:“银圣娘娘,您别慌,我们去找陛下,让陛下给我们作主!” 银圣宫抹了抹泪:“等陛下去皇家祠堂祭祖归来,本宫就去求见陛下,必不让丽嫔妹妹你受了委屈。”只提丽嫔,不提自己。 丽嫔赶紧屈膝谢过:“多谢银圣娘娘。”银圣娘娘好好哦,明明更受委屈的是自己,却还要为她一个嫔位讨公道,丽嫔感动得不行,深觉对方是个大大的好人。 银圣宫摇了摇头:“不必客气。”坐上肩舆往自己宫室方向而去。路上,她不断地提醒自己,金圣宫的得意只是一时,她自认为是最了解朱紫国国王心思的女人,早猜出国王心里早就对金圣宫存疑、心头刺怎么也拔不出了。 哼,瞧着吧,只要陛下一句话,这六宫之权今日她是怎么送回去的,过几日她就要金圣宫怎么把它给送回来! 与此同时,昭阳宫。 系统对安秀大加称赞:“宿主,你厉害啊,不过半天时间,就把最嚣张的那三个女人给收拾了一顿,还夺回了六宫之权。要知道在前世,金圣宫在她们手底下可是明里暗里地吃了不少亏!特别是银圣宫,那个女人最是不省油,直到金圣宫死了,六宫之权还在她手上!” 安秀笑道:“论宫斗,我不会;可论以权压人、以武服人,我熟得很!” 系统夸道:“宿主你真棒!不过你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朱紫国国王了吗?” 安秀轻笑:“不需要应对呀。很快我就是朱紫国国王,我难道还需要应对自己吗?” 系统提醒道:“这不是还没互换身体吗?要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呢?” 安秀仍是那副轻笑着的温婉模样:“哦?那没办法,只能把他打得重病卧床,由我来做摄政王后了。” 系统:“……”不是说好了是和平主义者,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吗?我信了你的鬼哦! 不过今天朱紫国国王实在忙得很,因此下午安秀还不得不应对了一个她非常不耐烦的人物——朱紫国国王的生母,慈安宫的太后娘娘。 午后,用完午膳的安秀觉得有些困乏,正卸了钗环打算睡个午觉呢,就听慈安宫有人来报:“金圣娘娘,太后娘娘有急事召见您,还请您速速前去拜见。” 嫣红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陛下以孝治天下,对太后娘娘极是尊重,不允许任何人对太后娘娘不敬。您看,您要不赶紧走一趟,别让她等急了?” 安秀躺下不动:“转告太后,就说我已经睡着了。等我午睡醒后,就去拜访她。”明知道太后没安好心,召她去是特意要为难她,她还上赶着去受苦那就傻了。 嫣红提醒道:“只怕这么做,太后娘娘心里会不喜。” 安秀仍是不动:“我没休息够,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去拜访太后,那更是对太后娘娘不尊重,只怕她会更不喜。”说得好像她召之即去,太后就会喜似的。 于是嫣红照办,按着安秀的意思回复了慈安宫来传话的大宫女。 一个时辰后,慈安宫。 太后午睡睡饱了,舒舒服服地由宫女们服侍着起了身,心情极是愉快地问道:“金圣宫在殿外等了多久了?”她刚睡下的时候就命大宫女去通传,按照她平日的午睡时间,怎么都得晾了有大半个时辰了吧。 然而大宫女的回答却是让太后的好心情顿时不见了:“禀太后娘娘,金圣娘娘的大宫女之前来报了,金圣娘娘会在未时正出发,现在是未时半刻,想来快到了。” 太后大怒,猛地转过头,不料正给她梳头的宫女没来得及松开头发,痛得她惨叫一声,抬手就给了梳头宫女一个耳光:“贱婢,怎么伺候哀家的?出去领五杖!” 梳头宫女不敢求情,只得强忍着委屈退了出去。 太后命另一位宫女给她梳妆,问大宫女:“哀家不是午时就让你去通传金圣宫,说哀家有要事召见她吗?她怎么这个时辰才来?是不是你偷懒,拖了许久才去办事?” 大宫女连忙跪下:“太后娘娘,奴婢不敢。奴婢确实午时就去了昭阳宫通传,但金圣娘娘的大宫女嫣红回复奴婢,说她们娘娘已经歇下了,说等午睡醒后就来拜见您。” 太后怒得将梳子砸到地上:“她是猪吗?午时就睡下了!还要整一个时辰这么久!” 大宫女不敢说话。太后娘娘,您也是午时睡下,睡了整一个时辰的呀。按您的意思,难道您也是那个吗?但她只敢把话咽在嘴里,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冒。 否则,她怕步那位梳头宫女的后尘,也去领杖责。 太后极是忿忿。她打的就是趁自己午睡的时候,磋磨安秀顶着大太阳站在殿外等候的主意。但是没想到的是,她午睡,安秀也午睡;她醒了,安秀才慢悠悠地前来,一点都没有磋磨到她! 太后好气哦,想当年,她做先王美人的时候,因为出身卑微却生了皇子,不知多不受先太后待见,各种磋磨受了不少。如今多年媳妇熬成婆,美人翻身做了太后,怎么能不在新一届的后妃们身上找还回来? 可是,顾虑到深爱的朱紫国国王,心甘情愿被太后折腾的是原本的金圣宫,不是安秀。换了安秀,怎么可能如她的愿? 片刻后,太后梳妆完毕,安秀也抵达了慈安宫,径直进了殿内。 大宫女向太后禀报:“太后娘娘,金圣娘娘来了,已经进了殿内等候,您现在要去见见吗?” 太后冷冷地道:“不见,让她等着。等下,怎么在殿内等候?让她站到殿外去!” 大宫女领命,如此向安秀通传了一遍。 安秀微微一笑。这个太后,也是个麻烦精。 她随便用了下脑子,当然很快就想到了应对太后的法子。 比如,她不在殿外等候,因为太后召见其他后妃的时候,多是让在殿内等候的。慈安宫来来往往,她堂堂金圣宫在殿外等着太后召见,被人看见只怕坏了太后的名声。她累不累的事小,太后名声事大,所以她不惜违抗太后命令,也只得先斩后奏,进了殿内呢。 比如,若是太后问她为什么不在午时就来参见,她就说知晓那时是太后的午睡时间。若是她来了慈安宫等着,只怕太后知晓后睡不安稳。所以为了太后的睡眠质量着想,干脆她自己也跟着太后的生物钟小憩了一会,好精神饱满地前来侍奉太后呢。 比如,若是太后责骂她今天上午罚跪银圣宫、玉圣宫和丽嫔三人,还让其他后妃都在一旁观看的事 ,她就用银圣宫把着宫权不放、玉圣宫和丽嫔语出不敬这些大道理来应对,大帽子一个一个地扣。就说今日她们对金圣宫无礼,不把皇权放在眼里,明日她们就敢对国王和太后无礼,不知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她被顶撞事小,可太后被无礼相待事大,所以她才防患于未然,对她们小小地惩罚了一番呢。 总之,虽然她没看过什么宫斗剧,但是前世做樊梨花的时候,兵法、阵法看了不少,世上的道理一通百通,用兵法来应对宫斗还不是小菜一碟?只怕后世的宫斗代表作《XX传》《XX攻略》真放到她面前,只怕她都会斥之为小儿科,挑出一大堆漏洞!之前系统实在是太小看她了,还真以为她面对后宫副本就一筹莫展? 她不是对付不了宫斗,她只是不愿意而已。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现在也还是一样。 尽管安秀想到了用常规的宫斗法子应对太后,可她偏不用这些。 她望着勤政殿的方向,微微一笑。 陛下,你自己的母后,你自己来搞定。 至于她?呵呵,先帮你拱一把火,给你一个好好安慰母后的机会哦。 第90章 金圣宫4 于是, 安秀打定了主意给朱紫国国王挖坑后,她面对太后的质问,完全不悚, 而是强硬地一一怼了回去, 句句话都往太后的雷区上蹦跶。 比如您这么苛待我,是不是因为您做美人的时候也被曾先太后这么苛待过啦。 比如您这么看我不顺眼, 是不是对金圣宫这个位置有意见, 做美人的时候在先王的金圣宫手下吃过亏啦。 比如您这么见不得我和陛下恩爱, 是不是因为当年您做美人的时候,先王对您很是淡淡,您心里有坎瞧着不舒服啦。 反正,就是时不时地提起太后最禁忌的曾经,“先王美人”! 如今太后身为整个朱紫国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最不愿面对的就是她曾经的“先王美人”的身份, 那是她触之即痛、碰之即伤的最软弱之处! 但是安秀才不会顾虑这一点呢。 太后哪里最疼, 安秀就偏要往哪里狠狠地刺!气得太后鼻子都歪了! 谁叫原剧情里,金圣宫最不愿被提起的就是她被赛太岁掳走三年好不容易才保住清白的经历, 但太后却非要时不时地提醒她, 你不纯洁,你不光彩, 你对不起我儿, 所以你现在受到的这一切都是应得的?难道太后这么说,金圣宫就不会痛吗? 金圣宫当然会痛, 她痛得疾病缠身,才两年有余就郁郁而终! 一报还一报, 重来一世, 安秀穿越成了金圣宫, 也往太后禁区疯狂蹦跶,不也是太后她应得的吗?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安秀这么做只是在为原身金圣宫前世所受的苛待讨回了一点小小的利息罢了! 见太后已经气得够呛,安秀觉得差不多了,草草行了个礼就准备告退:“看来母后不愿见到儿臣,那儿臣这就回昭阳宫,不再碍您的眼了。” 太后指着安秀的手指不断地发抖:“你怎么敢这么对哀家!哀家非要让国王好好收拾你这个不孝的贱婢不可!” 安秀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哦。臣妾若是有错,随陛下处置。”反正很快她就不是她了,朱紫国国王被处置,关她什么事? 太后咬牙切齿地道:“金圣宫,你给哀家记住!哀家倒要看看,你能狂到几时!”朱紫国国王最是对她孝顺,她就不信她发了话后,他还能饶过这个女人!妻子可以换,但母亲只有一个,这个道理她深信她儿子懂;她和安秀孰轻孰重,她深信她儿子拎得清。 安秀才不管太后怎么在背后咒骂她,心情极是愉快地回了昭阳宫,静待夜幕降临后朱紫国国王的到来。勤政殿的内侍早就传了旨来,说是陛下今日会来昭阳殿与安秀一同用晚膳。 但是饭点到了,朱紫国国王却是还没来。 安秀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时间,小宫女们重新热过的菜都快再次凉了,朱紫国国王的圣驾却还是没到。 小宫女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再把菜拿去热一次?” 安秀微微一笑:“不必,不等了,本宫先吃。”让小宫女们把所有的菜分出一半另外放好,自己拿起碗筷就开始干饭。 人是铁,饭是钢,她现在这具身体虽然有灵气,但也是凡人。身为凡人,怎么能不吃饭呢? 能等朱紫国国王一刻钟,还把菜干干净净地分出一半放好而不是让他吃残羹冷炙,她觉得她已经很对得起他了好不好! 嫣红让小宫女们都退出去,然后压低了声音对安秀道:“娘娘,您要不还是再等一等?您刚回宫就教训了银圣娘娘她们,也没有像以往那般忍着太后娘娘的刁难,她们必会在陛下跟前告您的状。但是只要陛下站在您这边,就都不是问题。” “所以奴婢想着,您还是得多顺着、哄着点陛下,可千万别因为一时之气与陛下闹了矛盾,把他推去了别的宫室啊。” 在嫣红看来,朱紫国国王是自家娘娘在王宫里最大的依靠,自然得哄得好好的、抓得牢牢的。 安秀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陛下对本宫情深意重,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区区小事就跟本宫置气?”埋头继续干饭。让她饿着肚子等薄情寡义的渣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不配! 反正她才回宫,朱紫国国王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撕破脸,肯定还是需要摆深情人设。所以不管她怎么作,他都得忍着、装着! 与此同时,勤政殿。 内侍 奉上一碟糕点给朱紫国国王,见他吃得颇有些急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该起身去昭阳宫了。”明明已经饿了,金圣娘娘那边肯定早就备好晚膳了,陛下为什么要亏着自己,拿糕点垫肚子也不出发呢? 朱紫国国王咽下了一块酥饼,眸色有些深沉:“不急,再等等。” 他回想着下午刚祭完祖回勤政殿,就一刻不得歇地被好几位后妃求见,听了满耳的哭诉的事。 先是玉圣宫。 玉圣宫的母亲是朱紫国国王的堂姑,论起来他和玉圣宫还是远房表兄妹,关系自是与别个不同。因此玉圣宫一进宫,朱紫国国王就对她别有厚待,极是宽容,甚至还交代了金圣宫也要多多关心她。 玉圣宫一进勤政殿,就抱着朱紫国国王哭开了花:“表哥,是不是她一回来,您就再也不爱我、再不对我好了?” 朱紫国国王顿时头大:“哪有的事?表妹,你不要胡思乱想。”他最怕的就是玉圣宫“爱不爱我”这类灵魂发问了。 玉圣宫哭得梨花带雨,别有风情:“我没有胡思乱想!三年前我刚进宫的时候,您眼里根本就看不到我,就只专宠她一个。她走后,您才对我好了一点,我才有幸为您生下了皇儿。可是她已经回来了,我就又要过上以前的冷清日子了!” 朱紫国国王宽慰她:“没有的事。朕答应你,朕会待你如初,绝不会因为金圣宫的缘故冷落你半分。” 玉圣宫哽咽道:“可是她才刚回来就欺负我,还不是仗着您最宠她爱她!”说着把这天上午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讲了一遍。 朱紫国国王眉心紧皱:“金圣宫罚跪你三人?还堵嘴?还拿戒尺打你们?这不可能!金圣宫最是宽容大度、贤良淑德,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如此重罚你们!” 玉圣宫瞬间眼泪哗哗,娇声指控道:“表哥,我就知道你心里最重要是她!我就算被她欺负死了,你也护着她!我对你的一番心意,终究是错负了,是我不配,呜呜呜!” 朱紫国国王有些不耐烦:“表妹,你都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不要总是这么胡搅蛮缠,讲点道理成不?就算金圣宫真重罚了你们,肯定也是你们做了触及她底线的事情,她才这么大反应。行了,你回自个宫里去,朕乏了。” 玉圣宫气呼呼地离开。 再是银圣宫。 银圣宫告状的方式就要委婉得多了,全程都是温温柔柔的、细声细语的。 “金圣姐姐离宫三年,刚一回宫就发现玉圣妹妹已经为您生下了皇儿,心里有些不爽也是人之常情……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爱您啊。” “这三年里,臣妾掌凤印、摄六宫事本就是暂时的,绝没有觊觎金圣宫之位的意思。既然金圣姐姐已经回来,臣妾本就想着再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就把宫权交还给她。只是好像金圣姐姐她误会臣妾了,上午臣妾等人去昭阳宫请安时,她就要求臣妾还回凤印和中宫笺表。” “不过陛下您可千万不要怪罪金圣姐姐,这些本来就是她的,她早些拿回去也是应该。只是臣妾大概是心眼有些小,被金圣姐姐这么误会,心里实在是有些难过……但是,金圣姐姐这么做,到底还是因为爱您,与您分离三年不免缺了安全感吧。” “只是,臣妾被金圣姐姐罚跪也就罢了,玉圣妹妹和丽嫔妹妹都是育有皇儿、皇女之人,照顾孩子本就辛苦,也被这么责罚臣妾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陛下,您要不劝劝金圣姐姐,让她以后对玉圣妹妹她们宽容一些,就当看在孩子们的份上?” 朱紫国国王神情凝重起来:“金圣宫果真因为一点小事就对你们如此严惩?”他还以为是玉圣宫又在使小性子、乱告状。 银圣宫柔柔笑道:“没有严惩,也就跪了一会会儿,不妨事的。”却是时不时悄悄地、但朱紫国国王稍一留心就绝对能注意到的角度轻揉膝盖,告退时走路的姿势也是有些与以往不大一样。 银圣宫走后,又来了丽嫔。 丽嫔不说话,丽嫔就是含着两汪眼泪,一副我见有怜的娇柔样子望着他。 朱紫国国王心顿时就软了,把她搂在怀里:“今天上午的事情,朕已知晓。爱妃放心,朕会敲打金圣宫的。朕答应你,今后的日子里,定不会再让你受此等委屈。” 丽嫔泪珠终于落了下来,整个人娇美得如同一朵迎风飘曳的白莲花,让人心疼得不行。 丽嫔走后,慈安宫的大宫女来了,说是太后有事找他。 朱紫国 国王连忙去了慈安殿,然后迎接他的是太后的一大堆愤怒到了极点的指控。 什么“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啦,什么“白养了他这么多年”啦,什么“被儿媳妇欺负天理何在”啦,闹得他头都快炸了。 他估摸着以金圣宫的性格,会顶撞太后定是太后做得太过分了,他的母后,他还能不了解吗?只是以前金圣宫都是忍的,这回怎么不忍了?奇怪。想必是这回母后实在太过分了吧。 不过,就算朱紫国国王心里笃定了是太后的错,他也是不打算为安秀作主的。他能怎么办,太后是他的母亲啊,他得孝顺! 于是,他频频向太后保证,“是是,母后您说得对”,“儿子定会好好说她”,“让她来向您请罪,任您处置”等等。 太后这才满意地放他回勤政殿。 朱紫国国王的沉思被内侍打断:“陛下,已经过了时辰一刻钟了,您要不出发吧?别让金圣娘娘等急了。” 朱紫国国王声音冰冷:“让她等着!”就当是敲打她了。 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朱紫国国王才慢悠悠地出发。在此之前,他已经吃完了整整一盘糕点,但糕点不饱肚,他胃里还是空落落的难受。 终于到了昭阳宫。 朱紫国国王进了殿内,含情脉脉地看向安秀:“金圣宫,朕批阅奏章忘了时辰,来迟了。你等急了吧,朕该早派人来昭阳宫通知你一声,让你不必等朕,先行用膳的。” “看你因为等朕饿坏了肚子,朕心疼呀。” 安秀笑道:“陛下放心,我没有饿坏肚子。要说我与您‘心有灵犀一点通’呢,我早料到您会这么说,想着饿着了自己事小,惹得您为我担心事大,所以早早地就把您那一份留了出来,自己先行用膳了呢。”金圣宫被掳走前与朱紫国国王情深意浓,因此并不以“臣妾”自称,而是称“我”。 朱紫国国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安秀心下暗笑,面上却是装作不明所以地问他:“陛下您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朱紫国国王挤出笑容:“没有没有,你已经吃过了,如此甚好。”搞了半天,小丑竟是他自己!人家早吃饱饱的了,就他饿了大半个时辰! 安秀引他坐下:“陛下赶紧用膳。” 朱紫国国王这一顿饭用得很是乏味。 天色已晚,两人各自沐浴更衣后,宫女们就铺好了衾被,请他们进寝殿就寝。 朱紫国国王含情脉脉地看着安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金圣宫,这三年来朕不在你身边,你定是受了不少委屈。是朕的错,是朕无能,没能保护好你。” 安秀特别善解人意地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虽然陛下确实没能如同大婚之夜承诺的‘永不相弃’‘绝不放手’,也没能如临别时那样保证的‘必会早早想法子救你’,但您也就让我等了三年罢了,又没让我等一辈子。” “您能一直记得我,我就安心了。” 朱紫国国王:“咳咳,那就好。”怎么金圣宫说的话乍听很是善解人意,细听就那么让他不舒服呢?定是他多想了。 他笑了笑,拉下了帷账,自己钻进了他的被子,说道:“金圣宫,你千万不要多想。朕不是不愿与你亲近,只是朕想着你刚回宫,定是不太习惯,不想委屈了你。你先好生静养吧,等你习惯了,身体完全恢复了,朕再与你好好过日子。”他心有存疑,他心中有刺,不愿碰有可能不清白的女人。 安秀微微一笑:“多谢陛下体贴。”放心,她才不会让他亲近。今夜这么各盖被子躺一张床,已经是她能忍受的极限了,而且也就这一次,不会再有下次! 朱紫国国王闭上眼睛假寐,心想着今天太累了,明天再好好处理后妃和母后告状的事,绝不能让眼前这个女人恃宠生骄,给他惹事。 片刻后,他就陷入了沉睡。 安秀坐起身来,朝着睡死了的朱紫国国王冷冷一笑。他想什么,她还能猜不到?不过很可惜,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双眼微眯,朝着朱紫国国王施起了骊山老母教她的“身体互换”法术。 微微金光闪过,很快,她就换了具身子,成为了朱紫国国王! 而原本的朱紫国国王,则是成了她原先的金圣宫模样! 成功! 安秀猜想着明日起身后朱紫国国王可能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有好戏看了呢。 真期待呀。 第91章 金圣宫5 次日凌晨, 朱紫国国王醒来,迷迷糊糊一睁开眼睛就瞧见了身侧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顿时大惊! 这是怎么回事?他昨天不是留宿昭阳宫, 与金圣宫躺在同一张床上纯睡觉吗?他一定是看错了! 可是, 不管他怎么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 眼前的那张脸还是丝毫没有变化。确认无误, 与他本尊长得一模一样! 是妖怪吗?还是那个赛太岁吗?是赛太岁幻化成了他的模样, 占了他的身份,谋夺他的江山,同时也再次霸了金圣宫? 朱紫国国王越想越觉得很有这个可能。金圣宫,你实在害朕不浅!难怪古人有云“红颜祸水”,你害了朕三年不够, 回宫了还要继续害朕! 朱紫国国王很慌。好在他想到唐僧师徒四人昨日才离开朱紫国, 应该走得不远, 只要即刻派人去追,想必是能追上的。有神通广大的孙长老在, 还愁不再次打败赛太岁吗?孙长老能打败赛太岁一次, 就能打败他第二次! 于是朱紫国国王这么想着,连忙下了床, 拿过龙袍就要披上, 准备这就派心腹重臣去追孙悟空。 只是他一下床,就震惊了! 他的手, 怎么那么细嫩?如葱如玉,纤长白晳, 分明是女人的手! 他身上的寝衣, 怎么是金圣宫最喜欢的木槿紫色?条纹还那么秀丽雅致?是他素日绝不可能穿的颜色。而且最最关键的是, 这件寝衣是女式! 他披上身的龙袍,怎么那么大?如同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朱紫国国王顿时心里有了极其荒诞、极其匪夷所思、同时极其不妙的一个猜想,忙颤抖着双手坐到梳妆镜前,看向了镜中人。 轰! 镜中出现的是金圣宫的脸! 他变成了金圣宫! 那么床上的是谁?那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的“朱紫国国王”是谁?是原本的金圣宫吗? 他与她,交换了身份? 这可如何是好! 朱紫国国王呆呆地坐在梳妆镜前,镜中人的神情不断地变幻,思索着应对之策。 必须得稳住金圣宫,暂不声张此事,免得被有心人知晓,他的王位就不稳了;还得想办法教导金圣宫如何才能装成他,以免被人察觉异样;再偷偷地寻找高人,想办法把两人换回来;最后再根据这段时间金圣宫的表现,如果尚可就送进寺庙安度余生,如果起过别的心思那就想法子让她病逝了吧。 “应该不难。”朱紫国国王心中默念,“金圣宫爱朕至深,只要朕温言软语劝她,她定然会什么都听朕的。”他放下心来。 见天色渐亮,已经快到了上朝的时辰,朱紫国国王连忙柔声唤醒安秀:“金圣宫,时候不早了,快起身。” 安秀其实早醒了,悄悄地分出一抹心神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早把他的小心思一眼看穿。于是她装作酣睡刚醒的模样,坐起了身子,道:“已经卯时了吗?来人,服侍朕洗漱更衣!” 朱紫国国王:“……”嗯?莫不是她早就察觉自己变成了他,这就演戏演上了? 荒唐!成何体统! 朱紫国国王心里头一阵恼火,不过强压了下去,继续温言道:“金圣宫,你别这样,朕知道是你。发生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你放心,朕会想办法把我们换回来。” “所以,这段时间你还是安份点,一切按朕的计划行事,不要乱来。” 安秀作莫名其妙状看向他,伸出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奇怪地道:“咦,没发烧啊?怎么说起了胡话来?莫不是在赛太岁那边三年惊吓过度,刚一回宫又惊喜过度,大悲大喜之下得了癔症,才会如此胡言乱语?” 朱紫国国王一把把她的手挥开,怒道:“金圣宫,你装什么装?朕没发烧,朕才是国王!你别以为中了不知什么妖术,你我换了身份,你就能够一直占着朕的身子过下去!” 安秀作痛心疾首状摇头:“唉,你果然是癔症了,难怪昨日一反常态地苛责后妃,还顶撞母后。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今日更是夸张,竟自以为是朕!” 朱紫国国王惊呆了:“金圣宫,你在瞎说什么?朕才是朕,你不是朕!你快派人去把孙长老他们追回来,让他想办法解除我们身上的妖术!” 他以为安秀会想法子 搪塞,没想到对方却是一口应下:“如此也好,孙长老神通广大,之前治好了朕‘凝滞在内’之症,想必也能解了你的癔症。” 朱紫国国王强调道:“朕没癔症,有癔症的是你!” 安秀软声安慰道:“好好,你没癔症,你没病。朕只是让孙长老过来帮你调养调养,可好?”语气就跟哄小孩似的。 朱紫国国王对安秀的语气很不爽,但想着让孙悟空他们回来解妖法才是当务之急,也就不再多言。 安秀派出的人很快就把唐僧师徒追了回来。她敢这么做,不怕穿帮,就是因为骊山老母早就跟她交过底,此“身体互换”法术刚施行的前三日,是最稳固的时候,甚至能躲过火眼金睛。 这才第一日呢。安秀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治治朱紫国国王这个薄情寡义的渣男,光是生理上的打击算啥?得是精神上的重击才更有意思。她非要让他过得极度怀疑人生不可! 孙悟空一进王宫,就有些不耐烦地对安秀道:“你这国王,又出了什么事?可知俺老孙忙着往西天取经,哪有闲工夫磨在你这里?” 唐僧用眼神警告了他,向安秀行了个礼,致歉道:“陛下,我这大徒弟最是桀骜不驯,但他心是好的,还请陛下不要介怀。” 安秀笑道:“不介怀,孙长老神通广大,朕急请你们回来,是又有事要麻烦孙长老了。” 于是引着他们到了昭阳宫。 朱紫国国王一见孙悟空,眼睛都亮了,急急道:“孙长老,是朕啊,朕才是朱紫国国王。只是不知中了什么妖法,朕变成了金圣宫的模样,金圣宫却成了朕!还请孙长老施行援手,破除妖法,让朕和金圣宫各归各位!” 安秀摇了摇头,一脸痛惜的感慨之色:“唉,就是这般。金圣宫自被解救回宫之后,昨日性情大变,今日更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朕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再请孙长老相助。” 朱紫国国王急道:“孙长老,你别听她颠倒黑白,朕才是真正的朱紫国国王,她是假冒的!” 安秀不解释,仍是满脸痛惜的模样。 猪八戒笑道:“这是‘真假国王’?猴哥,这有何难?是真是假,能瞒得过寻常人,还能瞒得过你?你只要用你那火眼金睛一瞧,不就明了了?” 孙悟空笑道:“你这呆子,算是说了一回中听的话。” 说着他凝神打量了安秀和朱紫国国王一番,得出了结论:“没有妖法,也没有妖气。国王,许是你这金圣宫被掳的这几年惊吓过度,脑子有些糊涂了。你寻个有本事的医官,开药给她好好调养一番,许是就能恢复过来。” 朱紫国国王顿时惊了:“孙长老,怎么连你也看不出她的异样!你是糊涂了吗?还是你跟妖精有勾结,故意帮着他?” 孙悟空大怒:“你敢污蔑俺老孙?俺老孙千辛万苦把你从赛太岁那里解救回来,让你与国王夫妻团聚,不求任何回报,结果你就是这么感谢俺老孙的?” 安秀连忙把朱紫国国王推到身后,不停地向孙悟空作揖道歉:“孙长老且息怒,还请念在金圣宫这几年过得不容易,又是得了病才胡言的份上,饶了她吧。朕愿意奉上千两白银给你们师徒作盘缠,以作赔罪。” 猪八戒顿时口水都流下来了,孙悟空冷哼一声:“俺老孙可不是为了钱!”但唐僧却是一口拒绝,惹得猪八戒连连叹息。 安秀又道:“朕这朱紫国国小势微,国中医者多是庸碌之辈,只怕治不了金圣宫这病。还请孙长老大发慈悲,再开一副药给金圣宫,救救她吧。朕与金圣宫好不容易重聚,实在不忍见她如此模样。” 孙悟空说道:“你这国王,倒是个痴情的。” 唐僧劝道:“悟空,你就再帮他一回吧。” 孙悟空不情不愿地应下,向安秀要了一大堆药材,师兄弟三个鼓捣了半天,再扯下白龙马身上几根毛捣碎了混入药泥中,捏成了几个丸子,交给了安秀。 “一天一颗,吃完这些,饶是有天大的病痛也就好了。”孙悟空说道,“要是不好,那就是装的!好了,俺老孙去也,没啥大事不许再来找俺老孙!” 安秀千恩万谢:“唐长老,孙长老,你们慢走。” 然后把那一盒药丸子递给了朱紫国国王:“金圣宫,你好好服药。别担心,只要吃完药,一切都会好的。这几日,你就安心养病,朕会派人守着你的昭阳宫,不许任何人来扰了你。” 朱紫国国王接过,回了昭阳宫,遵孙悟空的医嘱好好吃药。 他想着,有孙长老į 40;药在,说不定只要药吃完,就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了? 他很是期待。 只是七天过去了,药盒已空。朱紫国国王仍是“金圣宫”的模样! 而安秀,则是天天顶着他的模样上朝、理政,没有任何人查觉出任何异样! 朱紫国国王慌了,在安秀来昭阳宫探望他时忍不住控诉,大骂她是妖精,是化作他的模样来谋夺他的江山的。 安秀重重地叹了口气:“金圣宫,你闹够了没?朕告诉你,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改悔吧。” “孙长老说过,只要吃完他给的这些药,饶是天大的病也能好。若是不好,那就是装的。你明白不?” 意思是让他别装了。 朱紫国国王看着安秀扬长而去的背影,瘫软在地。 嫣红等人扶起他,痛哭不止:“娘娘,您别跟陛下使性子了,求您了。” 他傻了。他自己都开始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谁? 他是朱紫国国王,还是金圣宫? 然而接下来嫣红的一句话让他灵光突闪:“您这么闹,不是把陛下的心往玉圣娘娘她们那边推吗?” 朱紫国国王瞬间恢复了精神。 他发现安秀的漏洞了! “金圣宫啊金圣宫,你用了朕的身子,装朕装得再好,可你骨子里还是个女人。”朱紫国国王冷笑道,“所以这七日来,你只上朝,从未召幸任何一个后妃!因为你不能!” 就算身体变成了男人,可心里还是个女人,怎么与后宫的妃嫔们这样那样? 朱紫国国王恍惚的心顿时又坚定了,他觉得他有法子揭穿那个无耻的、鸠占鹊巢的女人的真面目了! 第92章 金圣宫6 勤政殿。 安秀听内侍来报:“陛下, 金圣娘娘求见。”话未说完,就见朱紫国国王急急闯入。 安秀眉毛微挑,低声对正在一旁给她磨墨的玉圣宫道:“你先回去, 朕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朱紫国国王这才注意到房内还有玉圣宫, 顿时心情更是不爽:“你不在宫里好好待着,跟她混在一处干吗?”他的表妹,跟这个心机叵测的女人待在一起,也不怕吃了亏! 玉圣宫的心情比他更不爽:“金圣娘娘,陛下召臣妾伴驾,臣妾怎能不从?倒是您,没有传召, 也没等通传,就这么莽撞地闯进来,您的宫规礼数在哪里?”先前罚跪、堵嘴还被戒尺打的账到现在还没算呢, 她看到他就来气。 当然,玉圣宫不知道的是, 罚跪堵嘴还用戒尺打她的不是眼前的“金圣宫”——朱紫国国王,而正是她刚刚红袖添香、百般撒娇讨好的安秀。要是她知晓她曲意逢迎的对象却是她恨之入骨的那个人, 只怕得气得昏过去。 安秀拍了拍玉圣宫的手, 柔声道:“表妹,听话, 先回你自己的宫室去。” 玉圣宫娇滴滴地道:“不要嘛,表哥, 我不想跟表哥分开。” 安秀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 语气及时亲昵:“那就去西侧间等着朕。朕答应你, 过会儿朕就来找你。” 玉圣宫朝安秀抛了个娇柔至极的媚眼:“那表哥要快点哦。”站起身来, 踩着如弱柳扶风的步子就去了西侧间。 朱紫国国王那个气啊, 安秀何其可恶,竟然顶着他的模样和身份调戏他的后妃!就算她不能跟后妃们这样那样,但就是这般的言语挑逗和动作调戏,也是他极不能忍的! 他很有一种自己被绿了的感觉! “金圣宫,你擅闯勤政殿,所谓何事?”安秀沉声开了口。 朱紫国国王冷笑道:“金圣宫?呵,你还装上瘾了?忘了你真正的身份了?” 安秀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危险:“我看你才是装病装上瘾了!朕早告诉过你,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休怪朕不念旧情,依着宫规责罚于你!” 朱紫国国王才不怕,他自以为已经抓住了安秀的把柄,压低了声音威胁道:“金圣宫,你以为你装得像,能瞒得过朝臣,就万事大吉了吗?假的终究是假的,你装得再像也没有用,很快朕的后妃们就会发现你的问题!” 安秀挑了挑眉毛:“哦?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朱紫国国王轻笑道:“因为——你不是男人!都七日了,根据《起居注》记载,你都不曾临幸后宫任何后妃。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安秀好笑地看向他:“朕不是男人?嗯?你要不要试试?”一把把他压在了榻上,大手轻轻地拂上了他如今明艳如花的脸庞。 朱紫国国王一把拍开她的手:“试什么试?你又不行!” 安秀松开他,整了整因为刚才的动作略有些褶皱的衣袍:“你不愿意就罢了。看来你这‘病’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好的了,养病期间无法侍奉朕。如此,朕也不必小心翼翼地顾忌你的想法,而冷落了其他后妃。” 朱紫国国王疑惑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安秀微微一笑:“朕说,既然你不愿意侍奉朕,那朕就去寻其他后妃。金圣宫,朕不是非你不可,希望你能拎清楚!朕不是那赛太岁,不会跟他那样把你当成神明供奉,什么都顺着你!” 朱紫国国王怒道:“你敢!”但随即又冷笑:“你不能!就是你敢,你也不能!”她做不到的,她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不过如果你愿意配合朕,在各归各位之前,朕愿意跟你作这一段时间的戏,不会让人发现你的异样。”朱紫国国王说道。 安秀只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径自去了不远处的西侧间。 朱紫国国王等着,茶水续了又续,也不见她回来。 终于按捺不住的他,也走出了正殿,想了想,随口编了个由头把守门的内侍和宫女打发了走。然后他走到了西侧间的隔壁茶室,稍稍关上了门,倾耳听着一墙之隔的动静。 他记得之前安秀让玉圣 宫在西侧间等着,也不知此刻她们在做啥? 只是他耳朵一凑近墙面,听到的动静就几乎让他晕过去! 只听玉圣宫娇娇怯怯地欲拒还迎:“表哥……您不要这样嘛,在西侧间侍奉您,这实在是不合规矩。” 朱紫国国王:“……”这个混蛋,不等晚上,白日就要开始这样那样了吗?成何体统! 但是很快他就把自己的怒气强压了下去。且再看看,她不行的! 可是接下来的声音让他再次差点晕了过去! 玉圣宫娇羞的笑声,配着安秀装模作样的情话,很快西侧间气氛就变了样,变得春意盎然起来。 再接着,朱紫国国王就听到了玉圣宫熟悉的娇吟声,时不时地还带着些轻微的哭腔:“表哥,您太坏了,不要这样啦……” 朱紫国国王:“……”他木了,他真的木了! 他的金圣宫,用着他的身子,在隔壁跟他的玉圣宫这样那样,做羞羞的事情! 为什么他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三个人当中,好像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是这个世界发展得太快,还是安秀在赛太岁那里见了奇怪的世面,女人和女人也可以……吗? 不,现在安秀的身体,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啊!只要她能豁得出去,克服心理障碍,依着他那具身子的男人生理本能,有啥是做不到的? 朱紫国国王这样想着,傻了。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 那他呢?现在他的身体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他能豁得出去吗?他想起了之前安秀说的“朕不是男人?你要不要试试”,顿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疯狂地拒绝。 不允许,朕绝对不允许!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的动静渐渐地停了下来了,朱紫国国王听到安秀唤了水。再过了一会儿,他又从门缝看到她一脸餍足地走了出来,一看就是很满意方才玉圣宫的侍奉的样子。 朱紫国国王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安秀压低了声音吩咐玉圣宫的大宫女:“你家娘娘累着了,别吵了她休息,等她睡足了再伺候她起身。” 想了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让你家娘娘别急着回自己宫室,晚间继续留在勤政殿陪朕。” 大宫女一脸惊喜地应下:“奴婢替娘娘谢过陛下恩宠……” 只是话音未落,就见茶室门打开,传来了朱紫国国王气急败坏的尖利声音:“你无耻!你怎么能这么无耻,这么荒淫!” 大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金……金圣娘娘,您怎么在这?” 安秀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房内的玉圣宫听到似的:“金圣宫,有什么话朕来日再跟你好好说,你先回去,别吵了玉圣宫休息。” 朱紫国国王今日受的刺激实在太大,偏要跟她对着干:“不回去,我偏要吵她!你这个混蛋,你竟敢这么做,你……你对得起我的……”身体吗? 后面三个字在他看到西侧间门打开,漂亮的杏眸里全是迷蒙雾气的玉圣宫时咽了回去。 这个时刻的玉圣宫好美,非常美,简直可以用“媚骨天成”这四个字来形容。 只见她的脸颊带着粉色的潮红,眼角尚挂着残存的泪痕,眉梢眼眸带上了欢愉过后的媚态,嫣红的双唇娇艳欲滴,如一朵被春浇灌过的桃花,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见了都要震撼、都要心颤。 可是,朱紫国国王只迷恋了一瞬,想到玉圣宫现在这副样子是谁的杰作,就顿时连带着也恨上了眼前的女人,咬牙切齿道:“玉圣宫,你还要不要脸了?就那么饥渴吗?大白日的就……实在是有伤风化!” 玉圣宫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到了安秀身后躲着,樱唇紧咬,语气羞愤欲死:“表哥,金圣娘娘她……她竟然躲在这里偷听我们……她怎么能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呢?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如此,也能保了我和表哥的清名!” “是我不好,我不该跟您白日就这样的,现在被她这么责骂,我……我……呜呜呜呜……” 安秀忙揽她入怀,柔声宽慰她:“表妹没错,何必自责。别怕,有朕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朕都会护着你 0340;。” 玉圣宫含泪点了点头,依赖地看向她:“嗯,我信表哥。”她本就是装的,虽然得知被“金圣宫”听了墙角很是羞窘,但是她内心才不如她表面那么柔弱,她只会因此恨死了“金圣宫”,想要用各种手段弄死“金圣宫”,至于自己死已保清名,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朱紫国国王伸向玉圣宫的手指开始颤抖:“你…….你……” 玉圣宫有了安秀做后盾,底气立马足得很:“怎么,金圣娘娘您嫉妒了?表哥宠我,等不及晚间就召我侍寝,我拗不过,才从了他。” 然后走进他,极小声又极快速地说道:“您不在的这三年里,我和表哥如今日这般的恩爱,可数不清有多少回呢。才不像您,上一次侍奉表哥,还是三年前的时候吧?时过境迁,后宫早就不是您一枝独秀的境况了,您看清点,别再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否则,我要是存心想做金圣宫,哪还轮得到您?” 朱紫国国王瞬间惊呆了,他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的这位表妹。 他那天真活泼,他那单纯娇蛮,他那可爱纯洁的表妹,怎么也会说出这么挑衅的话来? 他喃喃道:“玉圣宫,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玉圣宫轻哼一声,才不理他,向安秀道了一声,就准备回自己的宫室休息了,临走前还娇笑着道:“表哥,我等您呀。” 安秀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快回去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才能好好侍奉朕。” 玉圣宫如玉般的脸顿时遍布红霞:“表哥,您太坏了啦……”赶紧坐上肩舆离开了。 朱紫国国王:“……”气死了! “你晚上还想去玉圣宫那?你好不要脸!”朱紫国国王指着安秀的鼻子骂。 安秀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而是淡淡地笑道:“哦?金圣宫吃醋了?” “那行,今晚朕就不去表妹那了,去你的昭阳宫!” 然后不等朱紫国国王回答,安秀就大步进了正殿处理国事,命心腹把他塞进一坐小轿,抄僻静的路把他送回了昭阳宫。 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93章 金圣宫7 朱紫国国王被礼貌地“请”出勤政殿后, 安秀身上的“神话神情女主”系统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宿主,实在是太好玩了,你看玉圣宫和朱紫国国王两个都被你蒙在鼓里, 还以为之前你和玉圣宫真的那般了呢。”系统狂笑道, “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 那不过是一场春梦而已啊。” 安秀微笑着点点头:“骊山老母传我的这个梦境之法, 确实是相当好用。”在前一个小世界里, 她就是这么把薛丁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全无招架之力。 要是没有这个梦境之法, 以她这个不论在后世还是在穿越后的小世界都没有那方面经验的人, 想要过这一关确是相当有难度。而且吧, 有些事情“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她是极其不愿与渣男渣女有□□上更深层次的交流的。 但是有了梦境之法,安秀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在施法对象的梦境中变身绝世老司机,只要她想,各种调情的技巧和手段用起来, 绝对能让人快活得死去活来。 不见玉圣宫春梦醒后,那一副媚态横生、娇艳欲滴的模样,显然就是被人狠狠疼爱过了的吗?能让朱紫国国王一看就气炸! 话说就是连安秀感受玉圣宫的梦境时,也被那场景给刺激得差点鼻血都喷出来呢。 她想着, 若是以后她真有了喜欢的人,打算试试男女之间这种最深层次的交流的话, 她肯定会很有经验, 双方都会很幸福……吧。 嘘, 不想了, 实在是太羞耻了。 安秀咳了咳:“不提这个。系统,你给我安静点,朕要批阅奏章了。”在其位谋其政,她才不是原先那个摆烂的朱紫国国王呢。 再说朱紫国国王被送回昭阳宫后,不久就有内侍前来传旨,陛下晚上会留宿昭阳宫,让金圣娘娘做好准备。 嫣红和其他女官都高兴得不行,纷纷向诸子国国王道贺:“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可是时隔七日之久,陛下再次留宿我们昭阳宫呢。” 朱紫国国王烦闷得不行:“有什么好高兴的?滚。”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这个金圣宫,还真是反了天了,真打算来睡他?着实可恶! 女官们不忍主子到手的恩宠和荣华就这么飞了,一个个进去劝他,却是全部无功而返,有两个还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有一个则是被踹了一脚呢。 “金圣娘娘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是再宽容待下不过的主子,从来不曾对人动过手,连责罚也是极少,怎么今日却打了我们?你们有没有觉得,娘娘好像从回宫第二天起,就各种古怪啊。”女官们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嫣红见状,敲了敲书房门。 “又是谁?”朱紫国国王不耐烦地说道,“别来烦朕,总有一天,朕把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全给换了!”看到她们,他就心烦。 嫣红朗声道:“娘娘,是奴婢,嫣红。” 朱紫国国王的语气顿时好了一些:“进来吧。” 金圣宫的这个陪嫁大宫女嫣红特别会说话,长得又清秀干净,他对她还是比较喜欢的。 嫣红进了门,又贴心地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然后直直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娘娘,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奴婢的心就跟像被刀子扎一样疼。奴婢好难受,奴婢心疼您啊。” 朱紫国国王硬邦邦地道:“朕有什么好心疼的?” 嫣红泪如雨下,语有哽咽:“娘娘您都都产生了幻象,以为您自己是陛下了,难道还不严重吗?奴婢知道的,您会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身陷妖洞的时候,思虑陛下过甚,所以总趁夜深人静无人之时假扮陛下,如此就可以假装陛下还在您身边一样,聊以□□吗?” “只是奴婢怎么也没有想到,您都已经回宫了,这个习惯却还是保持着,甚至还愈演愈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朱紫国国王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顿时有些傻眼,原本对自己身份的深信不疑也有了一丝动摇,不过很快就强势压了下去。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朕曾经那么做过?”朱紫国国王狐疑地问道,“朕怎么都不记得了,你该不会是说来骗朕的吧?” 嫣红抹着泪道:“娘娘竟连这都忘了吗?看来确实病得不轻,这是您刚回宫的时候亲口告诉奴婢的啊。奴婢从五岁起就伺候娘娘了,生死都是娘娘的人,怎么可能欺骗娘娘呢?娘娘若是不信,奴婢可以发毒 誓,若是奴婢对金圣娘娘说了一句逛语,就让奴婢身败名裂,死于非命,来世也不得超生!” 见嫣红都发了毒誓,朱紫国国王有些动容,心里的动摇又冒了上来。 他想了想,问嫣红:“朕从妖洞回宫的时候,可有带回什么物件?”或许从那些物件里头,他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嫣红答道:“奴婢记得娘娘您被孙长老送回宫的时候,曾说过赛太岁的妖洞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是您一辈子都不想忆及的地方,对它没有半点留恋之意。因此赛太岁供给您的那些钗环首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您一概没取,只带了一本蓝皮书册回来。” 朱紫国国王忙问:“不知那书册在何处?” 嫣红说道:“娘娘对那书册宝贝得很,命奴婢妥善地收在床下右边第二格的匣子里头。” 朱紫国国王吩咐道:“速去取来。” 嫣红照办。 片刻后,嫣红回书房,奉上一本蓝皮书册。 “这里头写的都是些什么?”朱紫国国王接过,问道。 嫣红笑道:“奴婢资质愚钝,也就跟着娘娘勉强学了一些简单的字,不是个睁眼瞎罢了。娘娘写的东西深奥难懂,岂是奴婢能得知的?” 朱紫国国王想着也是,遂不再问她,而是亲自打开书册,一页一页翻阅,神情越发复杂。 没想到这书册里头,竟是金圣宫日记,其中记载了她被赛太岁掳走三年期间的点滴! 从最初被掳的惊恐,到拼死守身的决心,再到紫阳真人赐霞裳的感激,再到孙悟空奉命来救的感动,最后则是能回宫团聚的狂喜。 而其中最多的,则是金圣宫写给朱紫国国王的情诗。那诗中满满的相思之情,那几乎要跃纸而出的爱恋之意,实在是看得人催人泪下,心疼不已。 朱紫国国王的心颤了一颤。金圣宫她……待朕确是一片真心,只可惜她命不好,被赛太岁掳走过,唉,终究是情深缘浅,可惜了。 他这样想着,阖上了书册。不料却发现封底十分厚实,忙拔下头上钗子划开一看,就见里头掉出了一大叠纸张。 这字迹,与书册上的娟秀字迹全然不同,而是雄厚得多,显然是男人的手笔! 朱紫国国王眼睛微眯,顿时心情差到了极点。这个金圣宫,枉他刚才还被她的日记感动,结果却是在做戏骗他的!看来她在妖洞的时候,早就与那赛太岁暗通款曲,连情诗都写上了呢! 嫣红却是指着那一叠纸张说道:“娘娘,这是陛下写给您的吗?三年前,您和陛下就喜欢互赠书信为乐。只是奇怪了,奴婢几乎时时在您身边伺候,怎么不知陛下是什么时候写给您的这些书信,您又为何要把它们这么藏起来?” 经嫣红这么一提醒,朱紫国国王才发现那上头的字迹极是熟悉,那不就是他的吗?当然细看之下,还是有些微的差别的,笔力不是很够,很多地方还是偏婉约了一些,挺像是女子模仿男人笔迹而不够的样子。 所以,这是金圣宫写的?是她模仿他的笔迹写的给自己的情诗? 朱紫国国王忙翻看这些情诗,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些情诗都是三年前,他与金圣宫新婚燕尔时他所作! 这下他终于信了,嫣红说的金圣宫在妖洞时经常装扮成他来解相思之情之事,大概是真的。 这下,他心里更动摇,对自己的怀疑更深了。 嫣红说道:“娘娘,您在妖洞的时候那么思念陛下,怎么回宫了却对陛下爱搭不理呢?奴婢看着您和陛下这个样子,实在是焦心得很啊。” 朱紫国国王皱了皱眉头,道:“朕暂时不愿与她一处。”曾被赛太岁所掳,总归心里有那个疙瘩,仿佛时刻在提醒他曾经的不光彩黑历史,连最喜爱的女人都未能护住。 只是,如果被掳的那个人其实是他呢?安秀是不是跟他所想的那样,其实也是心中对他的被掳经历有疙瘩?那他要不要…… 他脑子里乱得很,如同一片浆糊。 嫣红叹了口气,善解人意地道:“娘娘,是不是因为陛下这三年多番宠幸其他后妃,玉圣娘娘、丽嫔和珍嫔娘娘还生下了小皇子和小公主而心里难过?只 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您不在,陛下只得让其他人侍奉。” “可您如今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您回来了,只要您不再跟陛下使小性子,陛下最是爱重您,哪里还会看得到她们?您和陛下很快就会过上以往的顺心日子的。” 朱紫国国王道:“嫣红,你是个会说话的。你先出去吧,朕先静静。”这番话他根本仔细听,他满脑子仍在思索他到底是谁。 难道真的是他糊涂了?其实他才是金圣宫? 因为在妖洞的时候太过思念朱紫国国王,所以时常假扮他,给自己写情诗说情话以解相思,扮着扮着就太过入戏,糊涂了?就连被解救回宫后,都不能从戏里出来,还以为自己才是朱紫国国王,以为他和金圣宫发生了身体互换这样匪夷所思的怪事? 他眉心紧锁。 嫣红见状,满意地退下,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很好,娘娘的交代,她幸不辱命。 不是眼前这位假娘娘,而是真正的娘娘,当今的陛下! 她嫣红,从头到尾忠于的就只有娘娘一人,不管娘娘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模样,这件事都不可能改变。 所以,在安秀对朱紫国国王实施了身体互换法术,对金圣宫极其了解的嫣红很快就察觉了朱紫国国王的异样,又很快地认出了披着朱紫国国王皮的安秀才是真正的她家娘娘,然后就对安秀表了忠心,愿意一切都听命行事。 之前她对朱紫国国王发的毒誓“若是奴婢对金圣娘娘说了一句逛语,就让奴婢身败名裂,死于非命,来世也不得超生”,朱紫国国王动容得不行,对她的怀疑瞬间打消,可那算得了什么? 她才没有违背誓言呢。她对真正的“金圣娘娘”忠心一片,没错啊,她说谎的对象是假娘娘,有啥关系?对吧。 时间过得很快,幕色降临。 安秀的圣驾已经稳稳地停在了昭阳宫前。 第94章 金圣宫8 从圣辇上下来的安秀看到站在昭阳宫门外迎接的朱紫国国王, 眉梢微微一挑,再看向侍立一旁的嫣红,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心里给她点了一百个赞。 这个嫣红实在是相当得用, 对原身金圣宫一片忠心, 是那种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动摇的忠心。只要安秀需要,让她在哪, 做什么, 她都能保质保量地完成, 绝不二话。 朱紫国国王朝着安秀有些别扭地行了一礼:“臣妾恭迎陛下。” 安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看来金圣宫今日的身体好了许多, 朕心甚慰。”拉过他的手就进了殿内。 两人和和美美地用了晚膳后, 安秀命所有伺候的宫人都出去, 握着朱紫国国王的手, 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柔声道:“你是不是怪朕花了足足三年时间才请到孙长老把你救出来,害得你在赛太岁那边吃了不少苦,所以怎么也不能原谅朕,才故意装成那般来冷落朕?” 朱紫国国王抽出手,硬邦邦地说道:“陛下多虑了, 臣妾没有。” 安秀说道:“就有。也怨不得你怪朕,是朕无能, 连自己最深爱的女人都没法护住。金圣宫,你知道吗?赛太岁强命朕把你交出, 否则就要先吃朕, 再吃众臣, 再吃尽全国黎民时, 朕心里有多痛苦、有多无奈才不得不把你推出去?” “若是可以,朕恨不得赛太岁掳走的是朕;若是可以,朕把你拱手送上之时,朕就恨不得死了算了,免得之后日日受良心的苦熬。可朕不能,朕不能啊。” “朕是朱紫国国王,必须得要为朱紫国全国上下的国臣民负责。可朕失去了你,心痛难忍。自那日之后,连病了三年,无心朝政,幸得孙长老相助才宿疾皆消,又迎回了你,朕与你才得以夫妻团聚,也重新开始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国王。只是,你到底有了心结,不愿再与朕亲近了,唉。” 朱紫国国王有些恍惚,喃喃地道:“这也怪不得陛下。”若他是陛下,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这样没错啊,可以理解的。 安秀看他表情,就晓得有戏,继续诱拐他:“你回来后,朕不知道有多么高兴,不知道有多么感激苍天垂怜。答应朕,别再拒绝朕了好吗?朕不该因为这几日与你闹别扭,一气之下就召了玉圣宫来伴驾的。” “其实……朕原本只是想让你吃吃醋,没有真要白日就临幸她的意思。只是朕进了西侧间,看到她那个模样,就实在是有些把持不住了。要早晓得你就在隔壁,朕就是忍得再难受,也绝不会这么做的。” 朱紫国国王点了点头:“不怪陛下,都是玉圣宫不知体统,狐媚引诱您。”若他是陛下,面对玉圣宫那清纯又娇媚的模样,也难抵挡吧?陛下只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可以理解。 安秀微微一笑,这自我PUA的相当不错啊,继续再接再厉:“金圣宫,良辰美景,朕不愿再与你虚度了。答应朕,放下过去,与朕好好过日子,就跟从前一样,好吗?” 朱紫国国王迷迷糊糊地点了头:“好。” 两人相拥进了帷帐。 安秀嘴角一勾,就对着已经躺下闭上眼睛的朱紫国国王使出了梦境之术。 这场梦的主题是,“久别胜新婚”! 梦境里,如胶似漆的两人重温着新婚热恋时的激情,如干柴遇上了烈火,春意一片盎然。 一场梦醒,安秀觉得可能不太够,就再来了一场;再醒,再来第三场。 于是,次日清晨朱紫国国王醒来后,看着梳妆镜中自己比前日玉圣宫还要娇媚好几分的模样,震惊了;再回想起昨夜的事情,瞬间脸暴红。 嫣红掩唇而笑,眉眼间满是为主子得宠的高兴:“恭喜娘娘,与陛下重修旧好。” 然后压低了声音,凑到朱紫国国王耳边悄悄道:“娘娘与陛下也实在□□爱了,昨夜足足叫了三次水呢。” 朱紫国国王:“……别说了!”羞不羞。 嫣红笑道:“好,奴婢不说。陛下吩咐了,您昨晚累着了,让您好好休息。下朝后,他再来陪您。” 朱紫国国王点了点头:“也好。”用了早膳就舒舒服服地睡起了回笼觉。睡意来袭之时,他朦朦胧胧觉得,昨夜至今日仿若他们新婚时的场景再现,记忆犹新。新婚时,他们就是如此缠绵。次日,陛下也是对他这般体贴。 真好啊。 不知不觉地,他好像逐渐地开始接受他才是真正的金圣宫这个事实了。 然而与 此同时,玉圣宫则是闹开了。 昨夜玉圣宫左等右等都不见安秀过来,派了宫人出去打听才知道她留宿了昭阳宫,顿时气得几乎发狂。 “金圣宫着实可恶,陛下说过今晚来本宫这的,她怎么能使出手段截了本宫的胡,这让本宫的脸往哪搁!”玉圣宫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扯破,“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她嫉妒今儿个下午本宫与陛下恩爱的事,所以才故意这么做,来报复本宫!” 大宫女连声劝慰:“娘娘消消气啊。金圣娘娘是才回宫,所以陛下对她新鲜几分。可如今这光景刚不是三年前的时候了,整个后宫当中,您才是陛下最看重的人。要知道您可是头一个为陛下生下小皇子、也是唯一的小皇子的呢,谁能比得上您?” 没想到这话一说,玉圣宫脸上更是警惕:“陛下留宿昭阳宫,她要是就这么有了身子怎么办?她是金圣宫,本宫只是玉圣宫,她若生下小皇子,地位在本宫的小皇子之上,那到时候本宫母子该如何自处?” 大宫女说道:“她哪有那个福气?想当年陛下专宠她,她不是都从来没过身孕?娘娘别太过忧虑了。” 玉圣宫眉梢忧色稍解,但心里却是有了主意。 次日一大早,玉圣宫就去了慈安殿,向太后狠狠地告了朱紫国国王一状。 太后眼神瞬间就凌厉起来:“堂堂金圣宫,竟做出这样的事?” 玉圣宫哭得梨花带雨:“千真万确。陛下在白日的时候就跟臣妾说好来臣妾宫里的,没想到臣妾等了半夜他都没来,才知道他去了金圣娘娘宫中。金圣娘娘怎么不早派人告诉臣妾一声?她是故意看臣妾的笑话吗?” 太后安慰她:“你放心,哀家定会好好教训她,必不会容忍她如此嚣张。” 玉圣宫说道:“可是陛下宠着她,什么都顺着她。等来日她再为陛下生个小皇子或小公主的,只怕这后宫又只有她一人了。臣妾没什么要紧,只心疼了臣妾的孩儿。” 太后冷笑道:“不会。”这个“不会”,也不知是在回答玉圣宫的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 玉圣宫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心情极是轻松地回了自己宫室。 再说朱紫国国王再次醒来后,就见到了已经下朝的安秀前来看他。 “金圣宫,睡得可好?”安秀暧昧地摸了摸他的脸,“昨晚朕一时有些控制不住,累着你了。” 朱紫国国王啐了一声。 两人一起用膳。膳毕,饮茶之时,安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朕方才经过母后的慈安宫,才知晓玉圣宫前去找过母后。是朕不好,只想着与你在一块,忘了白日答应过她昨晚要去她那的。” 朱紫国国王抬起头:“那您打算怎么办?现在过去找她、哄她,晚上也陪着她,好好补偿她吗?” 安秀笑出声来:“你这个醋坛子,有你在,朕哪里也不去!除非,你希望朕去玉圣宫那儿。” 朱紫国国王心里略微动摇了一瞬,就用力地摇了摇头:“不许去!”他渐渐地接受了他才是金圣宫的“事实”,就算脑中好像还残留着玉圣宫该是他表妹的意识,但理智一上来还是强压了下去。就算真是表妹,他也不想安秀去睡,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本质上,朱紫国国王就是个极度利己的人。因此安秀对他作出这样的反应毫不为奇。 “好,不去就不去。”安秀温言软语,“金圣宫不让朕走,朕就哪儿也不走。” 安秀说的是真的。片刻后,就让内侍们将奏章搬到了昭阳宫,她改在昭阳宫批阅。 朱紫国国王欣喜不已。 不过不等他欣喜多久,嫣红就来报:“娘娘,慈安宫有人来,说太后娘娘有急事召见您。” 朱紫国国王立马站起身:“母后?儿臣这就去!” 安秀叫住她:“金圣宫,母后那儿,你多加小心。带上嫣红,有什么事就让她来找朕。” 朱紫国国王笑道:“母后最是慈善宽容,有什么好小心的?您多虑了。”母后最是疼爱他的了! 安秀不再多说,让嫣红送了他出去。看来,他对自己的身份认识得还不够深,时不时得还会犯糊涂呢。 没事,被后宫的人和事拷打得够多了,自然就明了了。有些弯路,总是要自己走过才会长记性的嘛。 加油哦,“金圣宫”! 第95章 金圣宫9 慈安宫。 朱紫国国王微微屈膝, 向太后道:“儿臣见过母后。”却是好一会都没被叫起。 母后定是忘了,年纪老了就是容易健忘,得让医药局多给母后调配些补身子的药才是呢。朱紫国国王这样想着, 径自起了身。 太后冷哼道:“金圣宫, 哀家让你起了吗?” 朱紫国国王忙又屈膝。母后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可是屈膝好累啊, 没过一会儿朱紫国国王就受不了了,又站直了身子。 太后语气冷冽, 责骂道:“出宫三年, 宫规全忘了是吧?给哀家跪下!你既然站着不舒服, 那就给哀家跪着!” 朱紫国国王忙跪了下来, 他对太后从来都是百依百顺, 从不反抗, 那可是生养了他的母后啊。啊不, 他应该是金圣宫, 太后是他婆婆,没有生养过他,但是也一样,婆婆也是娘,她也是他母后,没差别。他合该好好孝顺的。 太后“嗯”了一声:“今日倒还算得乖巧。”她斜靠在贵妃榻上, 舒舒服服地由小宫女们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 偶尔捏起一旁碟子里的水果和点心吃,悠哉得很。 可朱紫国国王就不悠哉了。木板地面上没有铺毡垫, 很硬, 他的膝盖很快就酸疼不已。 他强忍了好一会, 终于再忍不下去了, 小声道:“母后,儿臣……”却是被大宫女的手势给打断了,指了指已经阖上眼睛的太后。 哦,母后已经睡着了啊,不能吵醒母后。母后年纪大了,觉浅。 朱紫国国王这样想着,只得歇了心思。但膝盖实在疼得厉害,他就稍稍地抬起了一只腿缓了缓。 只是他右脚膝盖刚抬起,就见贵妃榻上的太后似乎是悠悠醒来,正好睁开了眼睛,怒道:“金圣宫,本以为你今儿个还算乖觉,没想到哀家只让你跪了这么一会会儿,你就躲懒了!” “出去,给哀家继续跪着,不跪满半个时辰不许起来!” 朱紫国国王只得听令,委委屈屈地跪到了殿外。殿外铺的是青砖,又冷又硬,跪在上面比起跪在殿内更是要难受翻倍不止。 太后又命大宫女拿了一根长长的戒尺督促他跪得端正,如果有松懈,立马就一尺子下去。 朱紫国国王叫苦不迭。 终于,难熬的半个时辰过了,太后让人给朱紫国国王赐了座,眼皮微抬:“金圣宫,你知道今日哀家为什么这么罚你吗?” 半个时辰,罚跪,戒尺。 经太后这么一提醒,朱紫国国王想起来了,就在七天前,金圣宫不就这么责罚过后妃吗? 可是那不是他啊。他忙向太后道:“母后,您搞错了,儿臣没有责罚……”话说到一半,他又糊涂了,他不就是金圣宫吗?那责罚后妃的不该就是他吗?想一想,他好不容易回宫与陛下团聚,后妃们却对他阴阳怪气,他怒极之下略惩一二,那也是很好理解的吧? 所以,虽然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但那天这么责罚后妃的人,就是他,没错的……吧? “休想抵赖。”太后冷漠地道,“你身为金圣宫,却对宫中后妃不慈,哀家身为太后,不得不敲打你,你可认罚?” 朱紫国国王只得道:“儿臣认罚。”既然是他做过的事,那就认了吧。 太后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嗯,就该这样,熟悉的金圣宫回来了。 果然,那天的金圣宫是吃错药了,是特殊情况。 熟悉的金圣宫,那还不任她捏圆搓扁?呵。 “金圣宫你过来,”太后朝着朱紫国国王招了招手,“哀家是赏罚分明之人,你既已被哀家罚过了,那天的事就这么过了。累了吧,把这碗补汤喝下,好好补补身子,免得回头皇帝心疼你,对哀家不满。” 朱紫国国王满怀感激地接过补汤,一饮而尽:“谢过母后。”果然,母后只是偶尔对后妃们严肃了些,其实人还是很不错的嘛。就算不满意他,不还是赏了他补汤?刀子嘴,豆腐心啊。 太后见他把补汤喝完,满意得很,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去吧。明儿个午时再来跟哀家请安,陪哀家说说话、解解闷。” 朱紫国国王退下:“是,母后。” 一回到昭阳宫,嫣红就迎了出来:“娘娘,您没事吧?太后娘娘找您有何要事?她没有为难您吧?” 朱紫国国王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找本宫说说话。母后宽仁大量,怎么可能为难本宫?嫣红,你话不要乱说。” 嫣红却是注意到了他走路的 ;姿势不对,忙搀着他进了内室,卷起裤腿检查,顿时眼泪就下来了:“就知道会这样,都是奴婢的错。娘娘,您方才出昭阳宫太急,奴婢都来不及把膝盖给您套上。瞧这青紫的,这趟您得罚跪了多久啊?只怕还不是在殿内跪的,是在殿外青砖地上跪的吧?” 朱紫国国王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母后确实罚了本宫在殿外跪了半个时辰,不过这也是事出有因,怪不得母后。” 嫣红泪如雨下:“以往不都这样吗?太后娘娘可不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抓着鸡毛蒜皮大的一点小事揪您的错,然后罚您这罚您那。五年前您嫁进宫里,足足两年时间,您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您好不容易脱离了妖洞回了宫,苦尽甘来,没想到她还是对您半点都不怜惜,还变本加厉地磋磨您。娘娘,您好苦啊,奴婢的心都要痛死了!” 朱紫国国王震惊:“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本宫都记不太清了。那本宫……本宫就没把这些告诉过陛下吗?” 嫣红哽咽道:“您总说陛下日理万机,已是万分辛苦,不想用后宫的这些小事来烦他的心。而且以前太后娘娘罚得也没今日这么过分,绝大多数时候也就让你站着立规矩,就是罚跪也不久,就算不给垫子也至少让跪在殿内。可如今……您实在是太难了。” 朱紫国国王摇了摇头:“不,今日之事,实是事出有因。而且母后还是疼本宫的,罚跪之后就赏了本宫一碗补汤补身。嫣红,你别再说了。” 嫣红问道:“那娘娘,您让陛下看看您的伤势吧?都青紫成这样了。” 朱紫国国王拒绝:“不,本宫不想让陛下伤心。”身为金圣宫,他应该这么做。虽然他没有印象了,但是他以前是这么做的,现在也该这么做吧。 嫣红眼泪又下来了:“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您伤成这样,就是想瞒也不瞒不住的。陛下晚间还要留宿我们昭阳宫呢,就这大半日工夫,您的伤怎么也没法好全,您侍奉他的时候不就全被看到了?” 朱紫国国王想了想,如壮士扼腕般下了决心:“今晚本宫不留他!” 趁着朱紫国国王想辙怎么才能打发了安秀时,嫣红瞅了个空档,把他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尽数汇报给了安秀。 “娘娘,陛下被太后娘娘折腾得可惨了。”嫣红笑道,“可笑陛下还被蒙在鼓里,非说‘事出有因’,口口声声说太后娘娘还是疼他的,事后还赏了他一碗补汤呢。” 安秀一听就猜到了那补汤有猫腻,不过她没打算现在就揭穿:“瞒着他。” 嫣红应下:“是,娘娘。对了,陛下方才说了,今晚他不会留您,因为不想让您发现他膝盖的伤势。” 安秀颔首:“很好,省了朕今晚继续作戏。你回去吧,别让他发觉了。” 嫣红退了出去,回到了朱紫国国王身边。 朱紫国国王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他给自己套入了深爱陛下的金圣宫人设,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自是舍不得把安秀推到其他后妃处。可他该怎么说呢? 正在这时,丽嫔来了,面色哀白,一脸焦急。 “陛下,求您赶紧来看看小公主吧,她一直哭喊着‘父皇’,任是臣妾等人怎么劝都停不下来。”丽嫔说道,“老嬷嬷说有可能是晚间阴气太重,小公主太小中了阴邪了,若是能得陛下的龙气压一压,说不定能立马好转。” 安秀看向朱紫国国王:“可是金圣宫……” 丽嫔立马跪在了朱紫国国王面前,声泪俱下:“金圣娘娘,臣妾求您了,让陛下去探望小公主吧。之前是臣妾对您不敬,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可是小公主是无辜的,求您疼疼她吧。” 朱紫国国王立马就心软了:“陛下,您去吧。” 安秀顺坡下驴:“好,朕明日再来看你。”跟着丽嫔离了昭阳宫。 朱紫国国王以为安秀只是纯去探望小公主,看完了肯定是要回勤政殿休息的。丽嫔之前为孩子担忧成那样,肯定也没那风月心思,定是不会跟安秀这样那样的。 但是,次日,来昭阳宫请安的后妃当中,独独缺了丽嫔一人。 朱紫国国王皱了皱眉头:“丽嫔呢?她怎么没来?” 银圣宫温温柔柔地说道:“回金圣娘娘,昨夜陛下留宿丽嫔宫室,想是丽嫔侍奉陛下累了,故起不得这么早。” 什么,留宿? 朱紫国国王瞬间身子僵了僵,对嫣红道:“速命人把《起居注》拿来,本宫要看。” 嫣红的动作很快,不出一盏茶就跑了个来回,把《起居注》送到 了朱紫国国王面前。 朱紫国国王翻开,很快就找到了安秀昨夜的踪迹。不仅是留宿,不只是纯睡觉,还让丽嫔侍寝了! “这个丽嫔!”朱紫国国王拳头硬了。 玉圣宫意有所指地瞧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朱紫国国王看出了她这一眼的意思,分明就是“瞧吧,你前日抢了我的,昨日别人就抢了你的,哼”。 这个玉圣宫,怎么也这么爱使小性子!皇家表妹的气度都这么小吗? 再见银圣宫仍是那般温温柔柔地说着扎心子的话:“金圣娘娘,您可千万别生丽嫔的气。陛下定是怜悯丽嫔的小公主身子不舒服,才留下来劝慰她的。” 呵,劝慰?用身体劝慰吗? 朱紫国国王很不爽,极其不爽。 随便与后妃们聊了几句,打发了她们之后,他胡乱地看了一会后宫的账本,用了午膳,困意就袭来了。但看时间已近午时,想起了太后昨日交代让他午时过去陪她说话的话,就连忙整顿了装容,坐上肩舆往慈安宫而去。 这回,他没忘了在膝盖上绑好垫子。 虽然他不觉得母后会再次为难他,但是,有备无患嘛。 若是安秀知道,定会笑他,实在是太天真了。 渣男,好好地体验一番原剧情中金圣宫所受的苦吧,这是你应得的!安秀如此在心中默念。 第96章 金圣宫10 朱紫国国王赶在午时正到了慈安宫, 正要进殿,却是被大宫女拦住了脚步:“金圣娘娘,对不住, 太后娘娘午后困乏, 已经歇下了。还请您稍待一会,等太后娘娘醒了再进去请安吧。” 朱紫国国王没料到这个, 顿时傻了:“那……母后估摸着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大宫女语焉不详:“这可难说。太后娘娘有时睡一刻就醒,有时则是需要睡足一个时辰方醒。金圣娘娘见谅,奴婢说不得准。” 朱紫国国王对太后满怀孝心,既然昨日答应了要过来陪她说话解闷, 就没想着走, 说道:“没事, 本宫就在外头等着母后醒来,保证母后一醒来就能看到本宫。”说着就要进殿内。 然而大宫女还是拦住了他。 朱紫国国王怒了:“你这是何意?你不让本宫进去,难道让本宫站在殿外等候母后醒来吗?” 然而,出乎朱紫国国王意料的是, 大宫女点了点头。 啥?真让他站在殿外等?连进殿内坐着等都不行?不见现在太阳很大吗?殿外廊檐又不够长,站在下头虽然晒不到太阳, 可也热得很。 “还请金圣娘娘见谅, ”大宫女说道,“太后娘娘的寝间就在大堂后面, 娘娘觉浅,若是您进了殿内, 要是娘娘睡不好了, 怪罪了您, 那可就不好了。” 朱紫国国王深呼吸:“行, 本宫就站在这儿等着。”狠狠瞪了大宫女一眼。这什么破理由啊?殿内坐着就会吵到睡觉?母后的听力比狗还灵敏吗?这定是这个贱婢假传母后的意思, 故意为难于他!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又一刻钟。太阳都已经往西移了一大截,天气都不再那么热了。 朱紫国国王的脸被晒得粉红,全身上下出了一层薄汗,脑袋都晕乎乎的,都快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大宫女终于来报:“金圣娘娘,太后娘娘已经醒了,传您进去呢。” 朱紫国国王连忙进了殿内。 他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一股极舒服的凉意,然后听到了太后慈爱的声音:“金圣宫,你早来了怎么不让底下人通报哀家一声,也不进殿内候着,却站在殿外?外头太阳这么大,也不怕热坏了。” “还不快坐下,哀家已经让人备了比起殿内平素的量多了三倍的冰盆,让你好好地凉快凉快。你们几个,还楞着干啥?还不赶紧给金圣宫扇风!” 朱紫国国王忙谢过:“多谢母后。”坐了下来,享受这冰盆带来的徐徐凉风,舒服得不得了。 太后又厉声责骂了大宫女:“有你这么不长眼的吗?还不快出去领罚,就打五杖吧,长个记性。若有下次,直接赶出宫去了事!” 大宫女跪下求饶:“娘娘开恩。奴婢也是想着不能打扰了您的午觉,您近来觉浅,半宿半宿地失眠,白日也极少能午睡,好不容易今日睡得香,奴婢实在不忍让任何人扰了您,故才这么做的。” 太后继续厉声责骂:“哀家都这么大岁数了,少睡一会又有什么关系?怎么能让金圣宫站在外头候着,让其他人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传哀家苛责后妃呢。你这贱婢,做事怎么这么不懂变通!” 朱紫国国王忙道:“母后放心,儿臣就站在角落处,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她也是为了母后您能好好休息,您也别太责怪她了。”他站在角落处,也是不想被人看到,多丢面子啊。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劳你这么体贴地为哀家着想。” 又对大宫女道:“既然金圣宫都这么为你求情了,那这回就算了吧,下不为例。” 大宫女连连向朱紫国国王磕头:“多谢金圣娘娘,宫中人人都传您菩萨心肠,实是不虚,奴婢感激不尽。”退了出去。 朱紫国国王:“……”她就这么走了?他就客套一句别太责怪她,她就这么躲过责罚了?他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他当然不甘心,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太后笑眯眯地对他道:“金圣宫,怎么样,你还热不热?要不要哀家再命人添几个冰盆?” 就这么一句话的工夫,大宫女已经出了殿门,早不见人影。朱紫国国王也就不便再提议把人拖回来了,只得暂时按下此事,笑着谢绝太后再添冰盆的提议:“不必了,多谢母后,这样已是极好。” 太后笑道:“好。若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哀家讲。” 太后如此与朱紫国国王唠了会家常,殿内气氛和缓了许多后,就话题一转,转到了丽嫔身上。 一提到丽嫔,朱紫国国王的脸色就不好看起来了。 太后和善地笑着劝慰他:“金圣宫,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就这么点小事,心里就不舒服了? 你是金圣宫,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嫔,就是再受宠,还能越得过你去?皇帝待你的心,你还能不清楚吗?” “过去三年你不在宫里的时候,都道丽嫔和珍嫔是皇帝最宠爱的两个嫔妃。但哀家今日就把实话告诉你,事实情况并非如此。” 朱紫国国王赶紧问道:“那是为何?儿臣恳请母后解惑。” 太后笑眯眯地道:“不过是因为有经验丰富的嬷嬷们看过,丽嫔和珍嫔身段都是宜生养的,哀家瞧着她们两个为人也还算安份,所以哀家才时而在皇帝面前说她们的好话,让皇帝多去她们宫里转转。这不,如今她们膝下都育有一位小公主,可见嬷嬷们所言不虚。” “但是你放心,嫔就是嫔,她们就是生养再多,也不过是在帮你生孩子罢了,你才是孩子们的正经母后。你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你是金圣宫,心胸要宽广一点,不要学了外头那些小门小户女人的小家子气。” 原来丽嫔和珍嫔受宠,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是他不晓得从何得知的丽嫔肤若白雪柔若无骨、珍嫔音如天籁舞姿曼妙的原因? 听了太后的话,朱紫国国王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所以陛下去丽嫔那儿,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只是觉得她好生养,想让她再生个小皇子或小公主?”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对,你终于明白了。” 朱紫国国王心里仍是有些酸涩,忍不住低声道:“那……儿臣也能生呀。”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精光,笑道:“那是当然,皇帝最是爱重于你,等有朝一日你为皇帝诞下小皇子或小公主,那才是一等一的尊贵。” 朱紫国国王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嗯,借母后吉言。” 太后也笑:“母后也盼着那一天呢,盼着你的肚子早日有好消息!” 慈安宫的正殿内,皇家婆媳两个,一片其乐融融。 直到太阳将西,天气都有些转凉了,太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朱紫国国王回去:“金圣宫,明儿个午时,你还来哀家这儿,陪哀家聊天解闷。” 朱紫国国王用力点头:“好的母后,儿臣一定来。”心情十分愉快地辞别了太后。 他不知道的是,他一离开慈安宫,太后就把身上的厚裳拢得更紧了一些,大宫女则是急切地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干啥?动作快一点,撤冰盆,备热水!小心让娘娘冷着了,染上风寒!” 太后泡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的热水,又喝了两大碗浓浓的姜汤,确保身上一丝寒意也无后,才开始用早就准备好的午膳。 再说朱紫国国王。 他一回到昭阳宫,迎面对上的就是安秀关切的面容:“怎么样?这回母后有没有为难你?你这一去许久,朕心甚忧。” 朱紫国国王笑着摇了摇头:“陛下您多虑了,母后待臣妾极好,知道臣妾畏热,还特意在殿里多放了几个冰盆呢。” 安秀笑道:“如此甚好。你和母后都是朕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你们能相处融洽,朕实在是再欣慰不过了。” “金圣宫,朕国事繁忙,不能抽出多少时间陪着母后。既然母后这么喜欢你,那就多麻烦你替我在母后跟前尽孝吧。” 朱紫国国王一口应下:“陛下尽管放心,这是臣妾的本分。” 安秀离开后,嫣红挥退了其他宫女,亲自伺候朱紫国国王梳洗。 嫣红眼底满是笑意:“瞧娘娘面色白里透红、气色极好的模样,可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恭喜娘娘,太后娘娘终于被您的一片诚心打动,再也不刁难您了呢。这膝上的垫子,想来也是再也用不着了的。” 朱紫国国王笑着点了点头,心情十分愉悦。他完全没有想过,他如今脸色白里透红似乎气色极好的模样,是因为先受了热发了汗,再贪凉大冰盆降温把汗收了回去,冷热交替之下着了轻微的风寒的缘故。 简单的梳洗过后,朱紫国国王就觉得一阵极强烈的困意袭来,也就顾不上好好泡个热水澡,胡乱擦干身子就入睡了。 次日起身,他的嗓子就微微有些难受。不过不严重,他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晌午,六宫后妃前来请安。 这回丽嫔倒是来了,但却是少了个珍嫔。 朱紫国国王略略皱了皱眉头,问与珍嫔关系极好的丽嫔:“丽嫔,昨夜陛下是不是留宿珍 嫔处?” 丽嫔似乎是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回答道:“回金圣娘娘,确是如此。只是这是事出有因的,可能最近天气反复无常,小孩子身体弱极易生病,所以昨日珍嫔的小公主也与臣妾的小公主一般难受不止,哭个不停。珍嫔六神无主之下,只得派人去请陛下前去看看。” “陛下心疼小公主,就去探望了她们,顺便就留宿了。至于今天……珍嫔大概是忙着照顾小公主,所以起晚了,误了给娘娘请安的时辰,但她肯定不是故意的,还请娘娘不要怪罪于她啊。” 朱子国国王淡淡一笑。什么忙着照顾小公主,所以迟了?分明就是伺候陛下累着了才起迟!可是,他一想到昨日太后说的那番陛下宠爱她们只是因为她们身子骨好生养的话,就把心头浮起的酸涩之意压了下去。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没必要与她们计较!待来日他有了孩子,还不是比她们的孩子尊贵千倍百倍! 于是他微笑着叫起了丽嫔,说道:“瞧你吓的,本宫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昨日你没能来请安,本宫没有罚你;今日珍嫔别说就是来迟了,哪怕就是不来,本宫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在这后宫之中,我等都是一样侍奉陛下的人,就是姐妹,合该亲密和睦才是。” 丽嫔谢过,乖乖巧巧地地坐了回去。她心里却是想着,太好了,金圣娘娘好像恢复以前的样子了,软得简直跟面团似的,心胸宽得可以撑船! 那以后,岂不是她们怎么浪都没事喽? 哈,大包子在前,不咬一口那都对不起自己啊。不咬大口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丽嫔是这么想的,在场的银圣宫、玉圣宫等人更是这么想的。 特别是表面温温柔柔温和无害实则心机极度深沉的银圣宫,更是脑子里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 她觉得,是时候夺回她拿了三年的凤印和中宫笺表了呢。她才不管她只是银圣宫,过去三年只是因为金圣宫不在才摄的六宫事,她只知道一样东西只要她曾经拥有过,那就得永远都是她的,她绝不允许被其他人染指! 两盏茶后,珍嫔姗姗来迟。 朱紫国国王内心酸溜溜,面上笑吟吟地慰问了她,不仅没有怪罪她请安来迟,还夸奖了她侍奉陛下侍奉得好,鼓励她再接再厉,争取多为陛下开枝散叶。 珍嫔娇羞地应下:“是,娘娘。臣妾谨记娘娘教诲,争取早日再给陛下添个小皇子。” 话音刚落,玉圣宫就极度不爽地看向了珍嫔。如今膝下有小皇子的唯有玉圣宫一人,所以她的小皇子是独一份的尊贵。要是珍嫔也生了小皇子,那就不一样了。要知道珍嫔的恩宠犹在玉圣宫之上,因此玉圣宫对珍嫔极是防备。 银圣宫对这一切只当没看见,心里则是在偷笑,暗骂了这一群愚蠢的女人,然后开始盘算着怎么设局才能渔翁得利了。 朱紫国国王则是完全看不出她们之间打的机锋,还以为大家真如表面上的那般姐妹和睦其乐融融呢,满意得很,在心里为自己这个优秀的后宫之主点了一百个赞。 后宫女人们直聊了好一会天才散去。 后妃们走后,朱紫国国王开始查阅后宫账本,看着看着就有些头疼:“怎么这么复杂?这一个个数字看得本宫脑袋都大了。” 嫣红提议道:“那要不,娘娘您从后宫之中挑个信得过的人帮您做事?” 朱紫国国王点了点头:“是该如此。否则被这些无聊又繁琐的事物牵扯了本宫的全部心力,本宫哪还有时间和精力陪伴陛下,哪还有自己的生活?” 嫣红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要早知如此,您前些日子又何必急着把凤印和中宫笺表从银圣娘娘处拿回来呢?只管让她继续替您办事不就好了?” “凤印在哪,中宫笺表在哪,都不妨碍娘娘您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那些不过是死物罢了。银圣娘娘替您打理后宫,说得好听是协理六宫,说得不好听不就跟民间大宅院里的管家一样吗?管家管得再好,大宅院说了算的还不是主子?” 朱紫国国王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越发糊涂了:“咦,本宫当时是什么缘故非要把凤印和中宫笺表拿回来来着?本宫怎么记得不是很清楚。嫣红,你还记得此事吗?” 嫣红笑道:“奴婢记得。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只不过是银圣娘娘她 们不小心说了两句不是太好听的话,您误会了,一时气愤之下就让银圣娘娘把东西送了回来。”心里却是暗笑,他当然不记得啦,当时做出那么大块人心事的才不是他,而是她真正的主子金圣娘娘啊。 朱紫国国王点头:“原来如此,倒是本宫心急了。只是眼下这情况,本宫才拿了回来,才几天的工夫就又再让银圣宫接手宫务,不太好吧?这也太没面子了,只怕她也不肯。” 嫣红笑道:“肯不肯的,哪有银圣娘娘说话的份?您是金圣娘娘,是这后宫之中至高无上的存在,您的命令谁敢不听?” “再说了,让银圣娘娘协理六宫还有两桩好处。她做得好了,功劳就全是您的,被誉为‘贤后’的也是您,因为她是在为您做事;而她要是做得不好犯了错,那就全是她的问题,与您何干?做错事的是她,您顶多担个用人不当的小错,大不了换个人继续为您做事就罢了。” 朱紫国国王被她这一番洗脑说得很是动心:“不错。容本宫再想想,暂时本宫还勉强应付得过来。”他是要面子的人,才不要几天时间就出尔反尔呢。 “时候不早了,给本宫梳妆,本宫得出发去慈安宫陪伴母后了。”朱紫国国王吩咐道。 嫣红遵命。一边手脚麻利地为朱紫国国王梳妆,一边回忆着她刚才所说的话,很是满意。安秀教她的那些话,她全部都背出来了,一个字都没差。看朱紫国国王的表现,显然效果真真是很好的呢。 午时正,朱紫国国王一用完午膳就坐着肩舆直奔慈安宫,心想着好不容易他和母后的关系转好,如冰雪融消后迎来了春天,可不能让母后等急了。 不过朱紫国国王抵达慈安宫的时候,太后才刚开始用午膳。 太后一见他,立马笑吟吟地向他找了招手:“金圣宫,你来得正巧,还不快坐下,配哀家一起用膳?” 朱紫国国王虽然已经吃过饭了,但不想违逆太后的一片盛情,道过谢就坐了下来,吃了一大堆太后让宫女给他夹进碗里的螃蟹、甲鱼、海藻、扇贝、生蚝之类的菜,都是这个时代难得的珍贵海味。 末了,朱紫国国王觉得虽然肚子吃得有点撑,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舒坦,母后待他也实在太好了,他好开心好感动啊。 饭后,太后怕他热,仍是备了好几个大冰盆给他驱热:“金圣宫,哀家看你吃得浑身冒汗,还不赶紧凉快凉快。” 朱紫国国王这回注意到了太后身上裹了厚厚毛大氅,惊讶道:“母后您觉得很冷吗?那还是撤了冰盆吧。其实儿臣也不是那么……”“热”这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太后打断了。 太后慈眉善目,语气温和:“不妨事,金圣宫你觉得温度适宜就好。哀家冷了,大不了多披件大氅,简单得很。但要是撤了冰盆,哀家是舒服了,可看着你不停冒汗,哀家于心何忍?” 说着还开玩笑道:“要是被皇帝知道了,还当哀家故意折腾你,连几盆冰都舍不得给你用呢。” 朱紫国国王连连摆手:“母后说笑了,您待儿臣极好。那就多谢母后,儿臣恭敬不如从命。” 太后微笑着点头:“这才对嘛。” 这一日,朱紫国国王离开慈安宫的时候,仍然是笑着的,心情比起前一日更加愉悦。 而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几乎都是如此。后宫气氛极其融洽,表面上大家都很开心,一片其乐融融呢。 太后很满意。 太棒了,金圣宫恢复以前对她千依百顺,几乎可以做孝媳模板的样子了呢。而且金圣宫可能是在妖洞待久了,脑子越发不灵光,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尽可随意把她捏圆搓扁!太后这样想道。 玉圣宫、银圣宫很满意。丽嫔、珍嫔和其他妃嫔也很满意。 太棒了,金圣宫终于恢复以前的温良恭俭让的模样了呢,但是陛下对她却不再专宠,这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玉圣宫、银圣宫、丽嫔、珍嫔等人这样想道。 朱紫国国王也很满意。 太好了,他和母后的关系修复了,如今母后待他极好。太好了,他和后妃们相处和睦,陛下虽然时而去其他后妃们宫室但他知道她最看重的永远是他。朱紫国国王这样想道。 安秀也很满意。 这一切的局都是她布的,所有棋子的走向都在她的控制之下! 而很快,就是一颗又一颗棋子 出局的时候了! 半个月过去了。 太后“如冰盆般温暖的爱”终于起到了作用,朱紫国国王不负她所望,轻微的风寒慢慢演变成了严重的风寒,病倒了。 第97章 金圣宫11 朱紫国国王的病来势汹汹。喉咙难受得不行, 只要一说话就如刀割般的疼;头仿佛有两个大,一思考问题就头昏脑胀;低烧不退,吃什么东西都没有胃口。 太后得知后, 亲自前来昭阳宫探望了一回朱紫国国王, 还让她的大宫女拎了一个大大的食盒过来,把里头的菜一一端出来放在床榻边的案几上, 笑眯眯地道:“金圣宫,哀家听说你病了,胃口大减,每天用的不足以前一半。这可不行, 这样身体哪能吃得消?” 朱紫国国王吃力地道:“让母后忧心, 是儿臣的错。” 太后笑道:“你得多吃东西。今日哀家特地让慈安宫的小厨房做了你平素最爱吃的海鲜, 想着你肯定能多用一些。你看,黑椒螃蟹,清蒸甲鱼,水晶虾饺, 还有你最喜欢的生蚝!” 朱紫国国王实在没有胃口,勉强地说道:“多谢母后, 让您费心了。等到了饭点, 儿臣一定吃。” 太后笑骂:“你这孩子,还当哀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什么饭点不饭点的, 你上顿就没吃多少,要是等熬到下个饭点, 还不得饿坏了?不行, 现在就吃, 哀家非盯着你把它们吃光不可!” 朱紫国国王顿时头大如斗, 但盛情难却, 只好勉强地用了好些。 太后满意地离开了。离去之前,还笑着告诉他,以后她每日都让大宫女送海货过来,免得他不好好吃饭。 朱紫国国王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虽然他吃得艰难,虽然他不论是病中还是平素都没有特别喜欢海货也不知为何母后认为他对这些情有独钟,但是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母后待他的一片心啊! 虽然他病了,病得还不轻,但他在病中收获了满满的母爱,他甚至觉得就算病得更重一些,那也是值得的!他仰望着床顶的华丽帷帐,这么想道。 然后求仁得仁,接下来的日子他确实病得更重了。 银圣宫、玉圣宫和其他妃嫔们轮流前来为他侍疾。不管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个顶个的温顺懂事,而朱紫国国王信以为真,以为她们表里如一。 轮到银圣宫侍疾的日子,朱紫国国王注意到她偶尔会望向桌案上堆积成小山的宫务,如水般柔和的眼眸总会露出一抹淡淡的忧色,但随即又消逝得无影无踪,仿佛生怕被他发现似的。 如此数次之后,朱紫国国王终于开了口:“银圣宫,本宫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你不必如此战战兢兢的。” 银圣宫连忙告罪:“臣妾断无此意,娘娘心胸宽广、仁厚待人,从未曾小心眼过。” 朱紫国国王点了点头,指着桌案道:“去吧,帮本宫把那些宫务都给处理了。嫣红,把凤印和中宫笺表交给银圣宫。”拖了这些时候,总算找到合适的机会抓到给他干活的管家了,他可以合情合理地把这些繁琐的事情都交给眼前的这位“管家”来办。 银圣宫面上却是没有半分高兴的模样,而是直直跪下,语带惊恐:“金圣娘娘,臣妾发誓,绝对没有半分觊觎您的位置的意思!自上次您教导臣妾之后,臣妾时刻把您的教诲牢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您别误会了臣妾,臣妾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绝不敢越俎代庖,不位其位却谋其政啊!”语气诚挚得能让人落泪。 朱紫国国王立刻就信了,对银圣宫的防备之心降到了几乎没有,满意得不得了。他示意嫣红把银圣宫扶起来,笑道:“本宫自是信你的,你想多了,本宫绝没有试探你的意思,而是本宫实在需要你的帮忙。” 银圣宫再次跪下,感激涕零:“金圣娘娘的信任,臣妾感激不尽!臣妾愿为您效劳,万万不敢辜负了您的信重!” 于是,刚开始的时候,银圣宫是在昭阳宫处理宫务的。 再慢慢地,朱紫国国王看着银圣宫天天两处宫室跑来跑去,憔悴得黑眼圈都出来了,就大度地示意她把一部分不怎么紧要的宫务带回自己宫里去处理。 再后来,朱紫国国王见银圣宫处理宫务中规中矩,从没有以权谋私,还完美地通过了他故意设置的几个考验,十分满意,遂让她把一小部分比较紧急的宫务也带回去处理。 再后来,银圣宫就完全在自己宫室处理宫务了,凤印和中宫笺表, 也重回了她手中。 而这所有的转变,只花了区区一个月的时间。 没错,一个月过去了,朱紫国国王的病还没有好全。 安秀握着他的手,宽慰道:“金圣宫,你别着急,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只管好生静养。” 朱紫国国王重重地叹了口气:“唉,都怪臣妾这不中用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明明母后每天都派人给臣妾送了那么多滋补的药汤和饭食,臣妾却是都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能恢复如前,实在是辜负了母后的期待。” “也不知臣妾什么时候才能如母后所愿,再跟以往那般每日都去慈安宫陪她聊天解闷。” 安秀笑道:“很快,相信朕,会很快的。”才怪。太后每天都给你送缺斤少两的药材和不适合病人食用的海鲜大餐,你的病仍能一点一点变好,已经是你身体底子十分不错的缘故了好吗。 “朕也盼着你赶紧好起来,好时常陪伴着朕。你好好休息,朕等着你。”安秀温柔地说道。 朱紫国国王含情脉脉地看向她:“能长伴君侧,这也是臣妾的期望。只可惜臣妾病着的这段时间没法侍奉您了,反还劳烦您时而过来探望、照料臣妾。” 安秀只拍了拍他的手:“你还在病中,少操心。” 安秀走后,朱紫国国王回想着她的言行举止,眉心微皱,吩咐嫣红道:“你去把陛下的《起居注》拿来。” 嫣红顿时支支吾吾:“娘娘,陛下不是刚说过吗?您在病中,宜静养,少操心。《起居注》什么的……您还是别看了吧。” 朱紫国国王看她这副模样,更是非看不可:“嫣红,速去拿来。” 嫣红只得应下:“是,娘娘。” 两盏茶后,嫣红捧着《起居注》回昭阳宫。她把《起居注》递给朱紫国国王之前,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一句:“娘娘,您还病着呢,切记勿要动怒。您宽心些,只待您病好了,一切都会恢复从前的。” 朱紫国国王一把夺过《起居注》,快速地翻阅起来。 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嫣红是那副神情,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他对安秀说他病了没法侍奉她时,她会是那样的回复。 “本宫病了又如何?”朱紫国国王重重地把《起居注》丢到一旁的桌案上,“陛下从未少了人侍奉!本宫身体好的时候,陛下尚得顾忌着本宫,一个月里得有半个月宿在昭阳宫;如今本宫卧病在床,他可解脱了,理直气壮地召幸各宫后妃,逍遥快活得不行!” 他病了整整一个月,而根据《起居注》所记载,这一个月里安秀没有一天是独宿勤政殿的! 银圣宫、玉圣宫、丽嫔、珍嫔就不用说了,占的雨露是最多的几个;就连其他宫里的他连名字都快记不起来的贵人、美人,安秀也不知怎么地想了起来,全部召幸了一遍! 那叫一个风流自在啊! 嫣红连忙跪下相劝:“娘娘,您别多心,这不是因为您病着吗?只要您病好了,陛下眼里哪还看得到旁人?就跟之前的那三年,陛下看重银圣娘娘她们,还不都是因为您不在宫中的缘故!您一回来,不是立马夺回了陛下的心吗?” “娘娘,陛下是一国之主,不是普通的男人。您别管他的身在哪,重要的是他的心在您这里啊。” 朱紫国国王的心里好受了些。没错,陛下的心在他这里!他才是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再说太后听说他看了《起居注》后,也专程来劝了他:“你看看你,一病就又糊涂,又开始使小性子了吧?就这么点小事,你就想不通?不好好养病却钻牛角尖?” “皇帝多召幸几个后妃怎么了?难不成他不管不顾你的身体,非要你带病侍奉他,才是对你莫大的恩宠?呸,那才是不怜惜你、不爱重你的表现!你病着,他点了其他后妃伺候,还怕你多心,雨露均沾,不偏重其中任何一个。他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可没想到啊,皇帝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怀疑他,不顾自己的身子伤心难过,唉。” 朱紫国国王傻了:“原来陛下是怕儿臣多思,才特意各宫后妃都召幸了,连失宠已久的贵人、美人都没忘了的吗?” 太后笃定地点头:“那是自然。” 朱紫国国王顿时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多谢母后解惑。是儿臣不好,误会了陛下……”原来是这样啊,博爱,那就不等于谁都不爱吗?陛下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他真正的爱在何处! 太后拍了拍他的肩:“嗯,知错了就好。你好好休息,哀家回了。”坐上肩舆离开昭阳宫的路上,太后不断摇头,连声啧啧,慨叹一个人傻缺无知到这个地步,其实也是挺幸福的嘛。 终于,又是十天过去后,朱紫国国王的病好了。 安秀与他如胶似漆了两天,就开始搅动棋局,让医官把后妃们的孕事爆出来。 后宫一下子多了四个孕妇! 两个是已经生养过的后妃,即育有一位小皇子的玉圣宫和育有一位小公主的丽嫔。 另位两个是头一次怀孕的后妃,即摄六宫事的银圣宫和名不见经传的李贵人。 “神话深情女主”系统忍不住夸赞安秀:“宿主,你那‘梦境之法’着实厉害啊,没有真正的这样那样,光是用梦就能让后妃们怀孕!” 安秀:“……” 系统还在啧啧称奇:“这叫什么?是梦生吗?” 安秀扶额:“别胡说八道了,她们的孩子都不是我的!” 系统这下震惊得不行:“哈?她们那么大胆子,身在戒备如此森严的后宫,竟然还敢私通外男?都是谁?” 安秀额头瀑布汗:“你不要再胡猜了好吗?没有私通,没有外男,她们的孩子是真正的朱紫国国王的啦!” “没错,其实在我与他身体互换之前,这几个女人就已经怀孕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她们都选择瞒着,我今日特派了御前专用医官给她们诊脉,她们再瞒不住,才爆了出来。” 系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从胎儿的大小推算受孕的时间,也只能估摸个大概。所以在后宫诸人看来,这四位孕妇更可能是最近才受的孕。毕竟……咳咳……近来陛下跟她们实在是火热得很嘛。 其中,玉圣宫更是娇滴滴地、一边红着脸一边嗔怪地轻捶安秀的胸,羞涩地回忆起了他们夜间恩爱的场景。 “一定是那天晚上……”玉圣宫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安秀:“……”有些恍惚。这就是喜当爹的感觉吗?拜托,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跟我没关系!好吧,跟我现在用的这具身体有关系,勉强也算是有关系啦,呜。 再说朱紫国国王,得知后宫当中连出了四位孕妇,直接就傻了眼。 四个!一下子,四个! “陛下,您好厉害呢。”朱紫国国王酸溜溜地道。 安秀笑道:“吃醋了?那这段时日朕哪儿都不去,就宿在你这昭阳宫,什么时候你也怀上了,朕才回勤政殿,如何?” 朱紫国国王忙推辞:“陛下莫要说笑,这可太不成体统了。” 安秀轻叹了口气:“金圣宫,银圣宫她们有了身孕,朕自是欢喜的,但并不多。” “至始至终,朕最期待的,是朕与你的孩子啊!” 第98章 金圣宫12 朱紫国国王伤感地道:“都怪臣妾身子不争气, 伴驾五年都久都未能给陛下诞下一儿半女。” 安秀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只是缘份未到罢了。”不过还是应他所求,让御用医官好好地给他做了检查。 片刻后,御用医官神情凝重地道:“回陛下、娘娘, 娘娘患有严重的宫寒之症,只怕于子嗣方面会相当艰难啊。” 朱紫国国王闻言, 顿时就好像天塌了一样, 泣涕不止:“原来臣妾竟是连做母亲的资格都没有了吗?那臣妾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死了算了!” 安秀忙拉住他:“金圣宫,你不要冲动。医官只说‘于子嗣方面会相当艰难’,并没有说全无可能。只要好生调养, 朕相信总有一天,你能如愿的。” 朱紫国国王冷静了一些:“嗯,臣妾会好生调养的。只是……若是臣妾调养不过来,一辈子都没能给您孕育子嗣呢?”忐忑地望向安秀。 安秀作微怔状, 然后有些不自在地笑道:“胡说什么呢?金圣宫,你少胡思乱想。” 朱紫国国王悬着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决定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治好自己的宫寒之症, 为陛下生儿育女! 太后得知这个消息后,则是再次专程来昭阳宫探望了他,握着他的手,泪眼婆娑道:“唉, 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呢?你在外头吃了足足三年的苦,好不容易回了宫, 哀家满以为你苦尽甘来了, 却没想到遇上了这样的事。” 朱紫国国王伤感道:“母后, 大概这就是儿臣的命吧,儿臣福薄。” 太后肃了神色,压低了声音道:“不,哀家不信会这么巧。哀家想着,或许是你不知何时中了暗算。” 朱紫国国王疑惑:“啊?谁会害儿臣?” 太后笑道:“你呀,总是这个性子,总把身边的人都想得太好了,着实让哀家心疼。哀家是怀疑这后宫之中有不怀好意之人嫉妒你,对你动了手脚,才害得你这般。” 朱紫国国王大惊:“是谁?是谁这么恶毒?” 太后说道:“你别急,切忌打草惊蛇。这样吧,你只装作不知,哀家会暗中派人帮你打探。” 朱紫国国王感激不尽:“多谢母后。母后恩德,儿臣铭记在怀,永不敢忘。” 数日后。 朱紫国国王向太后请安之时,太后告知了他查出来的结果,那就是后宫之人都干干净净,确实没有一个后妃对他下过手。 朱紫国国王有些失望,又很是松了一口气。失望的是没能找出他宫寒的原因,松一口气是他没被人暗害,可见后宫还是干净的。 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金圣宫,你别心急,总会好的。这样吧,哀家这里有一个方子,是当年哀家怀皇帝之前用来调养身子的,想必有些用。你且试试看,如何?” 朱紫国国王惊喜不已,感动得不得了:“母后,您对儿臣这么好,让儿臣该怎么报答你!”他完全没有想过怀疑太后,特别是经过此番太后主动帮他清查后宫有没有人对他不利之事后,更是对太后全盘信任、依赖。 太后笑道:“早日为哀家生个大胖孙子,就是最好的报答了!对了,这方子煎熬的时候火侯极为重要,不可有半分差池,哀家还是让慈安宫的老嬷嬷每日煎好了再送来吧。” 朱紫国国王谢过:“如此就劳烦母后了。” 于是,从这日起,朱紫国国王开始每日服用太后派人送来的补汤。 安秀得知此事后,只轻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愚蠢! “神话深情女主”系统也忍不住吐槽:“他怎么就不想想,太后清查了后宫所有后妃,却偏偏漏掉了一人,就是她自己!太后本人,才是屡次三番对他下手的真凶啊。他为何就没想过怀疑太后呢?” 安秀笑道:“因为他是朱紫国国王,即便跟我互换了身体,再被我洗脑洗得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血缘羁绊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太后是他的生母,他潜意识里就信任她、不愿怀疑她。” 系统大力夸赞:“宿主,你可真行!之前本系统还想着你要怎么才能说服他、把他拉到你这一边,免得穿了帮。没想到你另辟蹊径,釜底抽薪,干脆想法子让他糊涂了原本的记忆,深信不疑他才是真正的金圣宫!” 安秀笑道:“这么做,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永不怕穿帮。”她才懒得跟那个渣男谈判,她也不信他能信守约定。真正的身体互换,就是把他&# 30340;脑子都给换了,难道不是吗? 系统又道:“其实太后这么做也是多此一举。无论如何,朱紫国国王都不可能有孕。除了现在已经怀上的这四个,这后宫之中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孕妇了。” “因为,你只是在让她们做梦,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临幸过她们啊。” 安秀笑着纠正它:“不是四个,是三个。”后宫这四个孕妇当中,有一个可是个西贝货呢。 “接下来,我们就来好好地看几场宫斗大戏吧。” 她不阻止太后的阴私手段,也不阻止银圣宫、玉圣宫等人各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不就是为的等事情曝光后,她好名正言顺地让她们一个个出局吗? 这些个在原剧情里欺负过金圣宫的女人们,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于是,就在朱紫国国王万事不管、一心只喝补汤调养身子的这几个月里,后宫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许多桩大事。 先是一副老实相、在宫里活得跟透明人似的李贵人落胎了! 李贵人伤心欲绝:“臣妾资质平平,本就不受宠,是积了半辈子的福气才怀有龙嗣。臣妾想着有了孩子,就算余生再不得陛下恩宠也至少不会寂寞了……” “可臣妾的孩子没了啊!是谁这么残忍,连臣妾这么一个小小贵人都不放过?这可是臣妾唯一的依靠啊。” 安秀顺势演戏,温声安慰道:“李贵人,你还有朕,朕会是你的依靠。” 李贵人嚎得更厉害了:“陛下……”实则干打雷不下雨。有陛下的恩宠,她还怕什么?孩子总会再来的。 在后宫所有人的眼里,李贵人落胎之事则是惹得陛下震怒,下令清查整个后宫,任何一个宫室都没有放过,誓要查个水落石出。 然后就石出了。 凶手不是旁人,正是深得安秀宠爱、已经育有一个小公主、同时也怀着身孕的丽嫔。 证据确凿,丽嫔无可抵赖。 安秀极其失望地看着丽嫔摇头:“丽嫔,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让朕痛心了!” “朕待你不薄啊。告诉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丽嫔哭诉道:“陛下,您饶了臣妾吧,是臣妾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臣妾这么做,是因为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告诉臣妾,看李贵人的怀相,此胎很可能是男胎。而臣妾……臣妾这回的怀相跟上回怀小公主的时候一模一样,很可能还是生个小公主。臣妾怕被李贵人抢了风头,就糊涂了……” 银圣宫请示安秀:“陛下,您看该如何处置丽嫔?” 安秀淡淡地道:“依宫规处置。” 银圣宫说道:“依宫规,丽嫔谋害怀孕宫妃,等同于残害皇嗣,罪不容赦。当去除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非死不能出。” 丽嫔哭求:“陛下,臣妾知错了,求您饶了臣妾吧。臣妾还怀着身孕呢,而且臣妾要是去了冷宫,小公主怎么办?小公主年纪尚小,她离不得亲娘啊。” 安秀冷冷地道:“这个时候你倒想起小公主了?怎么你谋害李贵人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小公主会被你牵连?你之前多次拿她争宠的时候,可不见得你有多心疼她!” 丽嫔苦苦哀求:“求陛下开恩,开恩啊。” 安秀说道:“你放心,小公主离了你这个不把她当回事的亲娘,只会过得更好。” 然后交代银圣宫:“即日起,丽嫔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暂享贵人待遇,直至生下皇嗣。至于小公主,就交给母后亲自抚养吧。” 银圣宫一一照办。丽嫔面如死灰地被拖入了冷宫。 据说,丽嫔被打入冷宫之后的日子极不好过。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当年丽嫔受宠之时有多嚣张跋扈,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如今失宠之后想踩她一脚的人就有多少。 苦主李贵人专程跑去打了她巴掌。 不少曾被欺负过的贵人、美人前去奚落她。 至于吃穿用度,说是按贵人制,却是连美人的都比不上。 但是以上这些都不算事。宫里多的是拜高踩低、见风使舵之徒,习惯了。 问题是丽嫔进了冷宫才一个月,她也落胎了,还是一个快成形的男胎! 丽嫔心疼不已!那个老嬷嬷眼瞎看错了,非说她怀的很可能还是小公主,这不是小皇子吗?要早知道她怀的是小皇子,她何必费那么大工 夫去对付李贵人?后悔莫及! 安秀听闻丽嫔落胎之事,顿时心疼不已,赶紧命人把丽嫔挪回了原本的宫室:“是朕的错,不该一时之愤把你打入冷宫,害得你吃了这么多的苦,还失了朕和你的孩子。” 丽嫔痛哭不止:“陛下,你要为臣妾作主啊。” 安秀一口应下:“好好,朕必不会放过这期间欺负过你的任何一个人!”说着就复位丽嫔,重享嫔位待遇,把小公主从太后的慈安宫处接回来还给了她,再一一发落了一大堆贵人和美人。 眼见着丽嫔虽然不幸失去了腹中的孩子,但很快重回了原本的荣光,也算是一桩好事。 很快,丽嫔就重新荣光焕发了。 但是,她荣光焕发了没几天,却突然疯了! 安秀生气地道:“查,给朕彻查!” 这一查,就查到了与丽嫔关系极好的珍嫔头上,还牵扯到了之前那个落胎的李贵人。 原来珍嫔特意“好心”地告诉丽嫔,她被设计了,李贵人根本就没有怀孕!是李贵人借假怀孕之事,搞掉了她的真怀孕! “丽嫔,你说你要是安安份份的,不起别的念头,等足月诞下小皇子,还不愁好日子过?可现在,却是再也不可能生下小皇子了,你这一辈子也只有一个赔钱货小公主,永远都没有坐上太后之位的可能!”珍嫔温温柔柔地说着戳人肺管子的话。 丽嫔震惊:“什么?我再也不可能生下小皇子了?” 珍嫔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啊?你冷宫落胎,元气大伤,身体底子都坏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孕了!” 再也不能有孕!丽嫔傻了。 她本就是性格脆弱的人,这下如遭雷劈,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就这么精神失常了。 安秀宣珍嫔问话,珍嫔直叫屈:“臣妾何错之有?臣妾与丽嫔向来交好,所以查出了李贵人假孕争宠之事后才特意告诉于她,不让她继续被蒙在鼓里。” “只是没想到……可是发生这样的事,臣妾也不想的啊。臣妾这是无心之失,还请陛下明察!” 安秀挥退了其他人,和对珍嫔说道:“你以为朕很好骗,看不穿你这么做的真实意图?你不就是怕丽嫔出了冷宫,复了宠,抢了你的风头吗?”还说与丽嫔交好,是好姐妹?塑料姐妹吧! 珍嫔确实是这么想的。她早看穿了李贵人假孕争宠的把戏,却不揭穿,而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珍嫔特意买通了老嬷嬷,让丽嫔以为李贵人怀的是小皇子,她怀的则是小公主,促使她对李贵人下手,从而把自己害进了冷宫。 丽嫔进了冷宫后,珍嫔倒是没亲自去害她,因为没必要。其他妃嫔的奚落、冷宫条件的恶劣足以让娇生惯养的丽嫔过不下去也保不住腹中孩子。 珍嫔最狠的是,在丽嫔出冷宫复宠,身子也渐渐好转,一切都在往曾经的荣光而去的时候,找准了丽嫔的七寸,故意骗她身子坏了再不能有孕,狠狠地断了她的希望。珍嫔绝不允许丽嫔有第三次有孕的可能! 于是,丽嫔就这么被珍嫔搞废了。 珍嫔以为这一切她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哪里能瞒得过安秀? 证据确凿,珍嫔无从抵赖。 珍嫔只能苦苦地打起了感情牌,可这招对安秀完全没用。安秀遵从先例,仍是让银圣宫按宫规处置,贬她为庶人,在生产之前一切用度依贵人例。 不过丽嫔前车之鉴在先,倒是暂没把珍嫔贬入冷宫,而是软禁在自己宫室。一切,等生了孩子再说。至于李贵人,也是被贬为庶人送入了冷宫。 珍嫔的小公主则是交给了太后抚养,与丽嫔的小公主一起。之前丽嫔疯了后,小公主再次送回了慈安宫。 这下,太后的慈安宫有两位小公主了,可热闹得很呢。 不,还能更热闹。 玉圣宫见太后很喜欢两位小公主的模样,顿时悟了,决定用她的小皇子来拉拢太后,这样以后她的路不是能走得更顺一些?她才不要再被银圣宫压一头。至于朱紫国国王这个金圣宫,她早就不放在眼里啦。 于是,玉圣宫的小皇子也送进了慈安宫,归太后抚养。这下,慈安宫有了三个小娃子,天天闹哄哄的。 太后:“……”哀家变成了专职 养小孩子的了吗? 数月后,珍嫔艰难地诞下了一个小皇子,产后体虚,常年卧床,再不能搞事。 于是,继李贵人和丽嫔之后,珍嫔也出局了。 那珍嫔的小皇子该交由谁抚养呢?安秀再次盯上了太后。 “母后,这宫中,朕能信得过的唯有您。”安秀感情诚挚地说道,“反正养一个孩子是养,养多个孩子也是养,就劳烦您多受累一点了。实在不行,朕就给慈安宫多拨几个有经验的宫女嬷嬷吧。” 太后:“……”一看你就是没亲自养过孩子的,这样的话也能说得出来? 想当年她年轻的时候都没亲自养儿子,没想到老了却要养一大帮孙子孙女?真是“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吗?真好气哦。 如今还未生产的就只有银圣宫和玉圣宫了。 银圣宫忙着一边处理宫务一边安心养胎,倒是没对玉圣宫下手。在她看来,玉圣宫早有一个小皇子了,还养在太后那,再多生一个也没啥区别,待日后再找机会处理呗。 但是玉圣宫就不一样了。她视银圣宫为眼中钉肉中刺,使出了种种手段对付,却每一回都被心机数倍于她之下的银圣宫悄无声息地化解,气得不行。 不久之后,银圣宫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顺利地产下了一位小皇子,欢喜得不行。 再没两天,玉圣宫也生了,是一位玉雪可爱的小公主,也挺开心的。儿女双全,那是大福气嘛。在她看来,银圣宫的小皇子是老二,哪里比得上她的皇长子尊贵?最厉害的还是她啦! 但是,银圣宫一出月子,就使出了大招。她早搜罗、收买了玉圣宫在她孕中使的那些手段的人证物证,就等着算总账呢。 这下,证据确凿,玉圣宫无从抵赖,安秀对她失望透顶。 看在玉圣宫的母亲是自己堂姑的份上,安秀只降她为嫔,幽居北宫,非诏不得出。 玉圣宫就这么也出局了。 她的小皇子只得在慈安宫继续待下去,至于她刚生下的小公主……当然也是送了过去啦。 太后:“……”别再多了,她要骂人了。 这下,后宫有份量的后妃,只剩下一心喝补汤调养身子的朱紫国国王和银圣宫了。 其中,银圣宫占了上风,后宫诸人隐隐都以银圣宫为尊。 有宫权,又有皇子,岂不比空有金圣宫位份的朱紫国国王更值得攀附? 但是,这还不够。银圣宫望向昭阳宫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第99章 金圣宫13 朱紫国国王惊讶地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说的话开始不管用, 他下的命令被底下的人各种推脱,就连外命妇进宫的时候最先拜见的也不是他而是银圣宫。 不知不觉地,银圣宫实质上的身份和地位竟然隐隐在他之上! 这下朱紫国国王慌了。 之前的那一场场激烈的宫斗, 他都有看在眼里,期间也不断地有人来过昭阳宫向他求救,但是他都没有理会。 在他看来, 争什么?抢什么?斗什么?在后宫之中, 大家都是姐妹, 应该和睦相处,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一个巴掌拍不响,凡是陷入宫斗中的后妃, 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他才懒得管呢。 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 “树欲静而风不止”, 如今轮到他本人身陷漩涡了。 然而后宫之中已经没人帮助他, 而他,根本就不是心机深沉、惯会装模作样的银圣宫的对手! 他想拿回银圣宫手上的凤印和宫权,但是权力这种东西, 给出去容易, 收回来却是如同泼出去的水, 难之又难。银圣宫找出了一万种理由来推脱,就是不交权! 朱紫国国王只得向安秀求助。 安秀笑道:“朕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就这。金圣宫, 你与银圣宫不同, 朕希望你能时时陪着朕, 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儿给分了心神。如现在这般,不是很好吗?” “银圣宫替你打理宫务,你就有更多的时间与朕在一起了,不是吗?为了朕,你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吧。” 类似的话安秀之前也有说过几次,每一次朱紫国国王听了都会感动不已,但是这一回他感动归感动,仍是坚持己见:“陛下,臣妾身为金圣宫,掌凤印、管理六宫是份内之事,不敢躲懒。还请陛下下旨,让银圣宫交权。” 安秀神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金圣宫,你变了!你以前把朕放在第一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今却是连区区宫权都比不上!”拂袖而去。 朱紫国国王无功而返。 他想了想,又去了慈安宫向太后求助。在他看来,太后与他婆媳情深,定不会拒绝帮他的。 只是太后听了他的恳求,却是一脸慈爱地道:“金圣宫,你的心思没有放正,事情的缓急没有分清啊。眼下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是赶紧调养好身子,为陛下诞下小皇子。宫权什么的,那都是虚的!” “你看哀家,从来没有做过金圣宫,连银圣宫、玉圣宫之位也没得到过,先王之时最高也只做到过嫔位。可就因为哀家生了皇帝这个好儿子,皇帝一朝登基,还是是做了太后?” 朱紫国国王说道:“母后是有大福气的人。” 太后笑道:“哀家希望你也能赶紧有这份福气。所以听哀家的,别在宫权上跟银圣宫争,要争,也要在皇子上争!” 朱紫国国王向太后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儿臣多谢母后提点。” 可是,不管他怎么调养,太后赐下的补汤一顿不落,肚子仍是没有半点消息。反而时不时地腹中难受,体虚畏寒。 朱紫国国王信不过宫中的医官,偷偷召了民间的神医前来给她诊治,没想到得知了一个让他简直晕过去的消息。 他,长常累月服用极寒之物,身体底子已经大损,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孕了! 这怎么可能?是谁在害他! 朱紫国国王盘算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最大的嫌疑人——银圣宫。愤怒之极的他,再不管什么弯弯绕绕,直接强夺回了凤印和中宫笺表,然后罚跪了她半个时辰不说,还亲自上手杖责了她! 若不是他还有理智在身,他恨不得直接把这个贱人打死!朱紫国国王恨恨地想道。 只是,这事动静闹得实在太大,是瞒不住的。很快,安秀和太后得知了消息,匆匆赶来。 安秀怒道:“成何体统!金圣宫,回你的昭阳宫思过!” 太后闭了闭眼,也道:“金圣宫,你这回实在是太过了。先回宫吧,唉。” 银圣宫在大庭广众之下受杖责之辱,哪里肯让事情就这么轻轻放下,怒吼道:“陛下,这就是您爱重非常的金圣宫吗?却原来只是一只不能下蛋的母鸡!她不知何时中了招毁了身体的根基,却是疑上了臣妾!” 众人哗然。 朱紫国国王惶恐。 安秀看向他的眼神极是复杂,其中失望占了很大的部分。 太后则是不断地摇头:“唉,可惜啊,太可惜了。”再也不看朱紫国国王一眼,扶着大宫女的手就走远了。 然后,朱紫国国王真正的苦日子来临了。 安秀对他越来越冷淡。 太后也不再对他笑脸相迎。 后宫诸人看向他的神情也是又冷悯又不屑。 朱紫国国王感觉自己虽然拿回了凤印和宫权,却失去了更多!他失去了安秀的爱,失去了太后的体贴,最重要的是,失去了希望! 为什么会这样? “陛下不是说过他最爱重的是本宫吗?”朱紫国国王不理解,“为什么他一知道本宫不能生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只因为本宫不能生了,他就再也不爱本宫了吗?” 嫣红抹泪:“娘娘,您别难过,陛下他会回心转意的。” 朱紫国国王摇了摇头:“母后很是失望吧?她是那么盼望着本宫能早日生个小皇子,还每日派人专程送补汤来给本宫喝,结果没料到本宫的身体底子早就中了银圣宫那个贱人的暗算了!” 嫣红继续抹泪:“娘娘,您别伤心,等太后娘娘缓过来了,会再待您好的。” 但是不论是安秀的回心转意,还是太后的再待他如初,朱紫国国王都没有等来。 反而是他心绪不宁之下,处理宫务出错了几回之后,安秀和太后都对他更失望了,也就顺理成章地把他手中还没有焐热的凤印和中宫笺表收了回去,重新放回了银圣宫手中。 朱紫国国王不敢置信:“陛下,您怎么能这么对臣妾!” 安秀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离去了,从此除了初一十五,极少踏足昭阳宫。 时间荏苒,转眼又是一年过去。 很多内外命妇,已是只知后宫有银圣宫,却不知有金圣宫了。 但是还不够! 终于,有一天,朝中大臣联名上书,废后! 安秀没有犹豫多久,就批了,下了诏书,废了朱紫国国王的金圣宫之位。 朱紫国国王接过诏书,如遭雷劈:“陛下,您怎么能这么待臣妾?臣妾除了无子,并无它错啊!” 安秀挥退了众人,背对着他,淡淡地说道:“虽然你不再居金圣宫之位,但朕不是无情之人,另设了一个封号‘贵妃’,仅低于三圣宫之位。你的一应待遇,仍会十分优渥。你放心,朕会让你在这宫中荣养到老的。” 朱紫国国王不断地摇头:“不,陛下,臣妾是金圣宫,臣妾不愿做贵妃!臣妾怎么能居于银圣宫之下呢?她深恨臣妾,臣妾被废之后她定然饶不了臣妾的!” 安秀冷冷地道:“贵妃,你不必再说,朕心意已决。”说罢就要离开。 朱紫国国王匆忙拉住她的衣袖:“陛下,您别走,臣妾不服,臣妾不服啊!” 安秀顿住了脚步,面上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贵妃,念在朕与你多年的旧情上,有些话朕其实是不想说的。但是你总不知足,非要如此纠缠于朕,也就休得怪朕无情了。” 朱紫国国王说道:“还请陛下给臣妾个明白。” 安秀点了点头,问道:“贵妃,你老实回答朕,你在赛太岁妖洞里的那三年,是否真的保住了清白?” 朱紫国国王楞了楞,连忙答道:“臣妾当然是清白的!孙长老救回臣妾那日,您不是就知道了吗?臣妾身陷妖洞三年期间,一直身着紫阳真人送的霞裳,浑身长有毒刺,触之即疼痛欲死。您那日也是触碰过臣妾双手,知晓缘由的啊!” 安秀极其认真地看向他,轻轻一笑,说道:“你那霞裳,究竟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在那之前,赛太岁可否已经强迫过你?” 朱紫国国王不是真的金圣宫,关于这些的记忆自是模糊的,但不妨碍他略作犹豫之后就笃定地道:“臣妾刚被掳进洞,紫阳真人就送来了霞裳,在那之前赛太岁并未来得及强迫臣妾。” 安秀的面容极是冷淡:“是吗?那这三年期间,你从未脱下霞裳?就连睡觉时、洗浴时,都未曾更衣?” 朱紫国国王哪里知晓这些细节,但仍是道:“当然不曾!为保清白,梳妆打扮、洗浴更衣算得了什么?” 安秀继续道:“可朕见赛太岁的小妖言语里对你极是恭敬,完全视你为妖洞女主人& #30340;架势,你又作何解释?他甚至都没得到过你,就待你如此之后,朕怎么不信呢?好吧,就算你不曾失身于他,那别的呢?” “言语上、神情上,可有过?可有与他温柔相对,可有亲自为他做吃做穿?” 朱紫国国王用力摇头:“没有,陛下,您不要不信臣妾!” “臣妾可以发誓,若那三年里臣妾有一刻对陛下有过二心,就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安秀神情有些动容,却很快就恢复了之前那副冰冷的模样:“罢了罢了,贵妃,终究是朕与你无缘。若有来世,朕定会好好待你,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至于今生,朕也不会苛待你,你就以贵妃之位在这宫中终老吧。” 朱紫国国王终于明白了:“原是臣妾不配!不管臣妾是不是清白的,臣妾被掳终究是您的污点!原来从臣妾回宫的那一刻起,您就对臣妾起了嫌隙;原来这两年来,您一直都在骗臣妾,在跟臣妾做戏!” 安秀说道:“怪只怪你想要的太多了,朕待你已经仁至义尽。” 朱紫国国王狂笑:“仁至义尽?您待臣妾仁至义尽?臣妾何错之有?臣妾当年被赛太岁掳走,难道是臣妾的错吗?还不是因为您无能护住臣妾!” 安秀怒道:“贵妃,你不必再说了!从今日起,你就好好待在昭阳宫静养,非诏不得出!” 两日后。 昭阳宫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太后。 神情憔悴的朱紫国国王见到太后,惊喜不已:“母后,您来看儿臣了!儿臣就知道这宫中待儿臣最好的是您,母后!”激动得不得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后却是嫌恶地躲开了他的手:“金圣宫,离哀家远点,休弄脏了哀家的新裳!” 朱紫国国王伸出的手顿时楞住了。 太后坐下,嫌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说道:“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实在是令人作呕。” 朱紫国国王唯唯诺诺:“陛下调走了儿臣身边用惯的所有宫人,新派来的宫女都是笨手笨脚又爱躲懒的,没能打扫干净宫室,委屈了母后,对不住。” 太后淡淡地说道:“什么母后?金圣宫,不……应该是贵妃,你要拎清自己的身份!母后这个称呼,是你区区一个贵妃能叫的吗?不识礼数,粗俗难耐!” 朱紫国国王只得重新请安:“是,太后娘娘。臣妾见过太后。不知您专程过来臣妾的昭阳宫,是有何贵干?” 太后笑道:“是为了让你在这如同冷宫的昭阳宫的日子过个明白,而不是一直糊里糊涂蒙在鼓里啊。” 朱紫国国王立马抬头:“太后娘娘,您查出暗害臣妾的真凶了吗?是谁?是不是银圣宫?是不是她害得臣妾身子尽毁,再不能有孕,最终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但凡他有个孩子,就算陛下对他心里再有疙瘩,看在孩子的面上,至少他也可以过得好一些。 太后轻轻摇头,看向他的神情极是怜悯:“贵妃,你冤枉银圣宫了,不是她。” 朱紫国国王问道:“那是谁?是玉圣宫吗?还是之前的丽嫔、珍嫔、李贵人?”把他怀疑过的人一一列数了个遍。 太后轻笑:“都不是。” “是哀家呀。” 朱紫国国王整个人都楞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口误了?还是臣妾听错了?” 太后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慈眉善目的嘴脸,却毫不留情地说着最伤人的话:“没错,哀家没有说错,你也没有听错。” “就是哀家。是哀家故意在你每次来慈安宫的时候,在殿内放上大量的冰盆;是哀家时不时地赐你汤药,实则是为了让你患上宫寒之症;是哀家在你被查出宫寒之症后,特意让宫女每日给你送哀家当年用过的药方,实则那不是调养身子的名方,而是毁你根基的虎狼之药!” “害得你不能有孕的,不是旁人,正是哀家!” 朱紫国国王整个人都傻了,瘫软在地:“太后娘娘,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臣妾一心孝顺你、侍奉您,将您视若生身亲母,您为何要毁了臣妾的一切?臣妾不明白,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太后笑道:“你让哀家看你不顺眼了,你让哀家一看到你就想到当年受的苦了,就是你最大的错处!” “谁叫你一进宫就成 了金圣宫!谁叫你一大婚就受尽了皇帝的专宠!谁叫你被赛太岁掳走三年之后还能平安回来!谁叫你回来之后皇帝待你还那么好?凭什么?凭什么你的日子可以过得那么顺!凭什么哀家拼了半辈子才得到的东西,你一开始就能拥有!” 朱紫国国王顿时明白了:“太后娘娘,原来您是嫉妒臣妾!”太后在先王之时,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位份低,恩宠薄,是运气好生下了皇子才提到嫔位,再是皇子登基再做了太后。这一路过来,走得相当艰辛。 太后冷笑道:“你的福气太好了,你接不住,哀家这是在帮你放一放呢。嫉妒?呵,哀家需要嫉妒一个失宠幽禁的贵妃吗?笑话。” 朱紫国国王忍不住落泪:“太后娘娘……母后,臣妾曾是那么信任您,视您为是亲的人,臣妾扪心自问,待您的一片心意无愧于天。那您呢?可曾有一丝丝真的疼过臣妾?” 太后决绝地摇头:“不曾。” “哀家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骗你的。哀家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人过得不痛快!看到你过得不好,哀家心里就舒坦了!” 朱紫国国王心死了:“臣妾待您的一片心,终究是错付了!” 第100章 金圣宫(完) 朱紫国国王被废去了金圣宫之位, 降为贵妃,且幽禁昭阳宫内,非诏不得出后, 所有人都以为银圣宫将会是后宫最大的赢家。 新的金圣宫,舍她其谁? 但是银圣宫失望了。 朱紫国国王连番被安秀和太后打击,心理上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很快就病倒了, 常年卧床不起。 然后, 面对众朝臣请立新的金圣宫的提议, 安秀的做法是,立深情人设! 不论在朝堂上还是在后宫, 安秀都很是掉了几滴眼泪, 不断地追忆当年。 “朕与贵妃是少年夫妻, 多年来感情甚笃,情意深重。只可惜情深缘浅, 早年贵妃曾被赛太岁掳走三年, 期间不知中了什么阴招, 损了身子,再不能有孕。朕为国祚计,不得不忍痛废了她的金圣宫之位, 降为贵妃。此实非朕所愿也。” “朕身为一国之君, 贵妃只能为贵妃;但抛去一国之君的身份, 在朕的心中,贵妃才是永远的金圣宫。” “贵妃已经够委屈了,朕实不忍再伤她的心。所以朕心意已决, 从今往后, 后宫金圣宫之位空悬, 永不再立!众卿不必再提。” 这下轮到银圣宫傻眼了。 她熬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算计了不知多少人,为的就是金圣宫的名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名正言顺地做这后宫之主。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安秀直接说永不再立金圣宫! 银圣宫听了这话,差点呕出血来。机关算尽太聪明,最终却是一场空!她的一生所求,原来却不过是海市蜃楼! 早知如此,她争什么,抢什么?何必呢? 终究是人生不值得啊。 于是,银圣宫也得了心病,整个人瞧着十分麻木,失去了大半的精气神,就如同一个没了灵魂的傀儡,机械地处理宫务,机械地应对后宫妃嫔、内外命妇,真正活成了后宫的大管家。 对了,忘提一句,安秀以银圣宫处理宫务繁忙为由,把她所出的二皇子也送进了慈安宫,让太后教养。 于是,银圣宫这颗棋子,就这么着算是出局了。 这下整个后宫真正有份量的人,只剩下了太后一个。 这两年太后可忙得很,她的慈安宫可养着所有的小皇子和小公主呢,天天吵吵嚷嚷地闹得她心烦。 可是,安秀偏让她更心烦。 安秀挑刺。 “母后,朕把孩子们交给您,是因为想着您是朕的母后,是朕在这世上最信得过的人。交给您,朕放心。可是朕怎么也没想到,您管孩子竟然能这么懈怠,孩子们都打起来了您也不管,只顾歇午觉?” 安秀埋怨。 “母后,您该好管管慈安宫的宫人了。您是不知道,他们都在孩子们跟前说了些啥!竟敢提起他们各自的生母的往事,这不是故意挑拨他们的关系吗?” 安秀生气。 “母后,您到底懂不懂教养孩子啊?您看看,大皇儿脾气暴躁,二皇儿唯唯诺诺,大公主娇蛮任性,二公主不懂礼数,三公主成天只知道哭!怎么当年朕的兄弟姐妹们就都被他们各自的母妃教养得好好的,换了您却不行?” 然后,离去之时,安秀音量极轻、仿佛不欲人听到却偏偏让太后听得清清楚楚地说了一句话:“怎样的母亲教出怎样的孩子。幸得朕当年是由母后养育的,唉。” 被儿子这么嫌弃,太后心态开始崩了。 而次日一早,安秀就开始从朝中遴选太傅、教养师傅、伴读和嬷嬷,一确定了人选就把两位皇子和三位公主从慈安宫接了出来,都放在新设立的御书房教养。 这下太后心态彻底崩成了渣滓,是再也没法黏合起来的那种! 特别是接下来的几年里,太后亲眼见证了她的孙儿孙女们在太傅等人的教养下,个个出落得或是端庄大方,或是机灵可爱,或是勇猛有劲,或是谦逊有礼,没有一个不像话的,更是郁卒得不行。 这一切都证明了她的无用,她的无能,她根深蒂固的小门小户做派配不上这皇家!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如若当年她的儿子由她亲自教养,是不是也要被养废了?是不是就没法登上这王位,她也做不了太后? 所以,这么算起来,她还得感谢先王和先王的金圣宫才是?感谢先王把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抱给了金圣宫养? 可明明,他们害得她那些年过得那么心痛难熬,她恨了他们好多年!可如今,事实却告诉她,仇人不是仇人,而是恩人? 这么一想,太后的心病就越发严重了,她的心态彻底失衡了,仿若一瞬间就失去了她整个生命的意义,仿佛她过往所做的一切都被证明是大错特错,她的人生就是个大大的笑话! 于是,最后一颗棋子——太后,也就这么出局了。 但是,外人哪里知晓这一些?在朝臣和民众的眼里,他们的陛下是个再重情重义不过的君王呢。 不见原金圣娘娘、现贵妃娘娘重病后,陛下年年都特意在她的生辰让各城设立粥棚救济穷苦之人,为娘娘祈福吗?而且每年这个时候,陛下都会含泪作诗一首,恳请上天垂怜,能护佑娘娘早日身体安康呢。陛下和娘娘鹣鲽情深,多感人啊。 不见太后娘娘年老体衰,几乎无大事再也不出慈安宫后,陛下怕她闷坏了,每次出巡的时候都会坚持带上她,指望着她见识各城风光后心情能好一些吗?还有人有幸亲眼看到过陛下亲自搀扶太后娘娘下马车呢。陛下如此至诚至孝,实为天下儿女作表率,多感人啊。 不见皇子和公主们有文有武,个个都极其出色吗?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相处十分融洽,兄友弟恭,姐妹和睦,完全没有为了权力斗得你死我活的迹象呢。而且他们每一个都对陛下极其濡慕,又敬又爱,可见陛下把他们教养得有多好!陛下实为好父亲,多感人啊。 总而言之,在所有国人的眼里,安秀深情的、孝顺的、慈爱的人设是立住了,怎么也不会倒。 在她把朱紫国治理得越来越繁荣昌盛的前提下,这些人设无疑拉近了民众与她的距离,让她声名更显,她的事迹被传颂得更广。可以预见,将来的史书上,历代史官定会对此大加褒扬;至于野史、传闻就更不用说了,定会津津乐道地捕风捉影,编出不知道多少有趣的故事来呢。 如此十年之后。 后宫的那些女人病重的、疯魔的都渐渐快熬不住了,眼见着没两年时间,就要一个个赴黄泉了。 于是,安秀决定让她们走个明白。 她先是分别找了银圣宫、玉圣宫、丽嫔、珍嫔她们。 银圣宫不解:“陛下,臣妾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对臣妾?是臣妾不配做金圣宫吗?” 玉圣宫更是憋屈:“陛下,臣妾是您的表妹啊,您怎么能不念旧情?” 丽嫔、珍嫔回想起当年盛宠的时光,一片恍惚:“陛下,您曾说过臣妾是您最宠爱的女人,为何却转眼之间就翻脸无情?” 她们不明白,她们想不通。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于是每一个都趁着这个机会,鼓足了勇气想要问个清楚,就算死也不想做个糊涂鬼。 而每一处,面对她们的质问,安秀都是微微一笑,轻轻地道:“因为本宫不是陛下,而是金圣宫啊。” “没错,就是那个被赛太岁掳走三年,再被孙长老救了送回王宫的金圣宫!本宫回宫的次日,就得了机缘,与陛下互换了身体,坐上了朱紫国的王位呢。” “呵,本宫成了陛下,可看清了你在本宫和陛,你几次三番对陛下下手,本宫都看在眼里,本宫知晓,你真正想对付的是本宫,只不过是被皮相所迷,以为陛下是本宫罢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银圣宫/玉圣宫/丽嫔/珍嫔,你走到现在这一步,不冤。” 银圣宫等人都瘫软在地,不敢置信:“不可能!”但却在安秀提及某些只有金圣宫和她们知晓的东西时,不得不信。 “本宫知你时日无多,此番相告,是想让你走个明白。”安秀说道,“希望你转世投胎之后,再不要施用那些阴私伎俩,做一个真正的好姑娘吧。” 接着,安秀去慈安宫找了太后。 太后已经很老了,行动已是相当困难,成天躺在床上挨日子,但她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看到安秀过来,太后自嘲地笑了笑:“哀家还以为你这个不孝儿早就把哀家忘了呢,怎么今日竟想起来探望哀家?” 在她看来,对外,皇帝对她孝顺得不行;可无人知晓的对内,也就维持个面子情罢了。 安秀笑道:“怎么会呢?儿臣身为您的儿媳,您病重难医,命垂一线之时,儿臣当然要前来送您最后一程。” 太后楞了楞:“皇帝,你说什么?‘儿媳’?”她是病迷糊了,耳朵都不好使,所以才听错了吗? 安秀微笑道:“母后,您没有听错,儿臣不是您的儿子,而是您的儿媳,儿臣正是原本的金圣宫呀。”说着又把之前对银圣宫她们说过的话对太后讲了一遍。 太后楞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这个劲爆消息后,立马哭得老泪纵横:“难怪你那么待哀家!你这个杀千刀的恶妇!你害惨了哀家的儿子,把他困在昭阳宫不得出!你安的是什么心!” 安秀好心地提醒她:“母后,害惨您儿子的,难道不是您本人吗?” 说着她一一列举道:“是您故意折腾他,用大量的冰盆不知不觉地伤了他的身子,让他得了宫寒之症。” “是您以为他好的名义,赐了他许多补汤,结果却是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再不能有孕。” “是您在他被废去金圣宫之位,被降位为贵妃之后,‘好心’地前去探望他,得意扬扬地把您的所作为所告诉他,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狠狠再补一刀,让他万念俱灰。” “母后,要不是因为您,说不定他还好好地坐在金圣宫的位置上,与儿臣真正地夫妻恩爱,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好呢。” 太后又气又怒:“哀家那么做,还不是被你骗了!哀家不知道他才是哀家的儿子!” 安秀轻笑:“对,您从头到尾想要对付的,都是儿臣这个金圣宫。没想到老天垂怜,儿臣安然无恙,您最看重、最倚仗的儿子却承受了这所有!” “您说,这是不是恶有恶报啊?” 太后愤恨地盯向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皇帝怎么不告诉哀家这些事情!哀家要早知道,要早知道……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揭穿你这个恶妇的真面目!” 安秀笑容满面地道:“因为您的好大儿,他蠢啊。儿臣只不过是用了一点点小计谋,他就对自己的真正身份产生了怀疑,反而对他才是金圣宫本人这个事实深信不疑呢。您说,这好不好笑?” 太后抄起一个茶盏就砸在地上:“滚!” 安秀出了慈安宫后,吩咐守宫的侍卫:“好好伺候母后。母后身体不适,不宜走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她出宫门。” 侍卫们齐声应下:“是,陛下。” 安秀最后要见的,自然就是朱紫国国王了。 朱紫国国王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一见到她,就立刻幽怨地笑了,自嘲地道:“外头皆传臣妾与您鹣鲽情深,却不知这都是您做的戏。” “实际上的您,只怕恨不得臣妾早早死去吧?从臣妾被救离妖洞,回宫的那一刻起,您就嫌弃上了臣妾了,不是吗?臣妾毁了身子再不能有孕后,更是连最后的一点价值都没了,您干脆直接与臣妾撕破脸,把臣妾丢在此处,如居冷宫这么多年!” 安秀摇了摇头:“陛下,您错了,怎么会这么认为呢?臣妾怎么会嫌弃自己呢?毕竟,被赛太岁掳走,不是臣妾的错;臣妾以命相搏、立保清白,更是对得起您;被害无孕,更是母后所为,臣妾何错之有?” 朱紫国国王怔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臣妾……朕……” 他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早就快淡忘的那一天的事。那天晚上,是金圣宫回宫之后,他第一次留宿昭阳宫。那时候,他还是朱紫国国王。然后次日醒来,他发现自己成了金圣宫。 可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把这一段给忘了,以为身体互换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认定了自己才是金圣宫,以温良恭俭让的女德标准要求自己,对安秀掏心掏肺却被连番伤害,对太后极尽孝顺却被毁了身子,对后妃以姐妹相待却受尽算计,最终落到身居冷宫的下场? 而这一切,本该受这一切苦的,不是他,应该是眼前这个卑鄙无耻的恶毒女人啊! 朱紫国国王结巴了许久之后,他才说出了一句囫囵话,看向安秀的眼睛红得跟充血似的:“你骗朕!原来朕才是朕,你霸占了朕的身份如此之久,你把 朕哄得团团转!” “金圣宫,枉朕对你一片真心,你好狠的心,你把朕害得好苦啊!” 安秀冷笑:“真心不真心的,您自己心里有数;臣妾所做的事,皆问心无愧。若臣妾没得天垂怜,在那一夜与您身体互换,只怕臣妾今日的下场会比您眼下更惨!” 朱紫国国王怒道:“你胡说!朕明明待你不薄,朕明明……”却是没什么底气。 安秀说道:“臣妾对您所做的,全是依着您的性格,揣度着您的意思,设想着如果是您会怎么待臣妾,然后依样而行。难道不是吗?” 说罢,安秀让“神话深情女主”系统把原剧情中金圣宫的遭遇塞进了朱紫国国王脑中。 “这一切,都是您应得的,陛下!”最终,安秀在朱紫国国王追悔莫及的神情下,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两年里,太后和众后妃一个个过世,安秀对外表现得伤感不已。 两年后,朱紫国国王过世。 安秀更是哭得不能自已,重新追封了他为金圣宫,为他举行了极其盛大的丧仪,还亲自写了几首情真意切的悼亡诗惦念。 悼亡诗传到后世,后人无不啧啧感叹,那一代的朱紫国国王和金圣宫实是恩爱非常,让人感动不已啊。 呜呼,帝王家也是有真爱的,皇帝当中也能出情种呢! 实在是太感人了! 第101章 田螺姑娘1 安秀完成了第七个小世界的任务, 再次回到天庭后,又从王母娘娘手中拿到了奖励。 不过这回的奖励与以往的不同,不是什么仙丹仙药之类的, 而是一枚小小的、十分不起眼的银戒。 这……一眼看过去好寒酸啊。连金子都不是,只是区区银子打的呐。 不过安秀可不敢小看这银戒,问王母娘娘道:“还请娘娘明示,这戒指有何妙处?” 王母娘娘笑道:“它可不是普通的戒指,而是一个芥子空间。佛说,‘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事物的大小不在于表面, 而在于人心。” 安秀听不懂那些玄而又玄的佛语, 她的关注点都在“芥子空间”那四个字上。 芥子空间! 那可是个超级好的东西!超粗的金手指! 她在后世的时候,闲来无事之时也随大流看过一些爆款网文,其中就有红极一时的空间文。 什么《重生空间之XX》啦,什么《随身空间之XX》啦, 什么《带着空间穿XX》啦,都是开挂开到飞起的爽文, 读起来相当之轻松愉快。 她甚至都YY过,要是有一天她也有了空间,里头有灵泉、灵宠、药植、物资等等等等, 那还不是爽极了? 相当于随身有个大挂, 没吃的了就从空间里拿,永远不怕饿死;没穿的了也从空间里拿, 永远不怕冻着;生病了就从空间里拿药, 就算身处几乎没有医学的蛮荒时代也不怕病死;没钱了也能从空间里摸出点东西来悄悄卖了, 不怕穷死;最最重要的是, 遇上危险的时候,空间就是一个大大的保命符,可以躲进去呀! 安秀顿时眼睛都亮了:“多谢王母娘娘。”这芥子空间实在是太有用了! 王母娘娘笑道:“你又谢错人了。这不是本宫给你的,本宫只是帮观音菩萨转交此物罢了。” 安秀惊讶:“原来是观音菩萨。”倒也合情合理。原剧情中金圣宫回宫之后的不幸遭遇,归结根源确实是由赛太岁掳走她三年而起。而赛太岁的真实身份,不就是观音菩萨座下的金毛犼吗? 观音菩萨想要补偿金圣宫,于是拿芥子空间感谢改变了金圣宫命运轨迹的安秀,这很说得通。 王母娘娘提醒道:“安秀,你可得千万收好了这芥子空间。本宫有预感,它会在你接下来的任务里起到极大的作用。” 安秀谢过,又问:“娘娘,不知下一个小世界的委托人是谁?” 王母娘娘摇摇头,但笑不语。 下一个小世界,与金圣宫这个小世界一样,也是没有委托人。 安秀在天庭休整了数日之后,又是在某一个清晨醒来后,就发现周遭换了天地。 安秀问脑海中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系统,这回又是个什么神话故事?我现在的身份,又是哪个恋爱脑上头的傻白甜女主呀?” 系统咳了咳,答道:“宿主,你现在是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 安秀皱了皱眉头,这个故事她熟。很小的时候她就听姥爷给她讲过,上小学的时候还在课堂上学过。 《田螺姑娘》的故事,仍是那种身边人听了都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觉得很美好、很幸福、很向往,可是安秀听了却是各种想不通,长大后再翻看更是细思极恐的故事。 提起田螺姑娘,许多人那个赞美啊。特别是男人,特别是没钱没房没本事的男人! 哪个没钱没房没本事的男人,不想有个像田螺姑娘一样的又温柔又美丽、又体贴又能干,自带米粮每天给他做饭的妻子? 而且田螺姑娘还自带房子——田螺壳!乖乖地做完饭就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不求夸奖,也不要求回报,无限利他,无怨付出。若是不喜欢的话,男人完全不需要负任何责任呢,多省事。 而若是喜欢的话,想要她留下,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呜呼,多好啊! 田螺姑娘,那简直就是男人心目中最完美的贤妻! 可不是吗?男人作为既得利益者,当然喜欢田螺姑娘这样的女人。 但却少有人站在田螺姑娘的角度想 一想,那她呢?身为无限付出的那个人,她真的快活吗?幸福吗?真有人能那么伟大吗? 安秀觉得这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系统,”安秀说道,“我深深觉得《田螺姑娘》这个故事实在是有很多不合常理之处啊。” 系统问道:“哦?都有哪些。宿主请讲,本系统洗耳恭听。”它也好奇得很。它的这个宿主,总能想到寻常人不能想到的地方,总能有一些寻常人怎么也想不出的妙计。 安秀说道:“比如,谢端他不是很穷吗?他田螺不就是为了改善伙食的?那他为什么摸了大田螺之后不做了吃肉,而是放在大水缸里养着,一养就养了那么久?” 系统:“呃……可能他想养养能长大点?能多吃点肉?谢端不还拿锅巴喂田螺来着?” 安秀又问:“这就又是一个不合常理之处了。谢端那么穷,照道理说别说锅巴了,就是连饭汤都是舍不得倒掉的。所以,他就算要把田螺养大了吃,为什么那么奢侈地拿锅巴去喂,而不是割草、捡果子、找菜叶之类的去喂呢?” 就跟某些古言种田文里经常写到的,拿面粉和盐巴来洗猪下水去腥的情节一样可笑。显然在现实生活中是绝对不可能能发生的事啊。 系统:“呃……大概这就是缘分吧,冥冥之中谢端对田螺姑娘就有好感,所以拿对农家来说很珍贵的锅巴来喂她?” 安秀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拜托,那是一只大田螺哎,不能游也不能动,正常人养宠物都不会选择田螺吧?哪怕养鱼都还可以游来游去看个开心?好感?谁信?” 系统说道:“宿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除了这些,还有其他不合理之处吗?” 安秀说道:“当然还有啦,多的是!” 然后她连珠炮似地说道:“故事里讲到,田螺姑娘的真正身份是白水素女,虽然跟天上的神仙没法比,但也是凡间得道的仙姑。她在河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去谢端这个穷书生家给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她闲得无聊吗?” “而且,还是自带原材料的那种!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田螺姑娘可真行,无米无菜无肉也能做出可口的饭菜,比巧妇还巧妇!” 系统:“呃……” 安秀继续:“谢端也很奇怪,他发现家里凭空多出了饭菜,第一反应难道不是查询它们从何而来吗?在来历不明的情况下,他就直接把这些饭菜吃了,还真是胆大,他也不怕被毒死?” 系统:“呃……宿主你经历的小世界太多了,脑回路的弯弯绕绕实在太复杂。” 安秀继续道:“田螺姑娘也是个蠢的,她早该想到她这么做会被谢端发现!” “而且奇怪的是,既然田螺姑娘最开始的时候没想过留下来,怎么却连半点防备都不做,把她的田螺壳放在安全的地方?或是做好防护?至少也要看好吧?她就那么把田螺壳大大咧咧地留在水缸,这种做法不等于是特意把软肋塞到别人手中吗?” 系统:“呃……” 安秀继续道:“而且,被发现之后,最简单最干脆的方法,难道不是直接离开吗?当断不断,该走不走,那就活该之后走不了啊。” “这不,谢端想要留下她,为免她拒绝,直接把她的田螺壳藏了起来,让她没了住处,害得她只能留在谢端家里住了!” “说起来她也是真够没本事的啊,连区区一个凡人都对付不了,枉为仙姑!” 系统:“呃……” 安秀笑道:“若我是她,至少能想出几十个办法把田螺壳找出来,或者是逼迫谢端把田螺壳交出来!用这种手段留人,实在是无耻之极!” “他这么做,与牛郎偷走了织女的衣服,逼迫织女与他缔结婚姻有什么两样!妥妥的都是流氓,是囚禁,是非法的,令人作呕!”谢端的做法让她想到了第一个小世界的原剧情。 系统:“呃……也许田螺姑娘是愿意的呢?那就不是强迫了。” 安秀凉凉地道:“没有事先征求对方意见,而私自决定一件事情,本就是极端不尊重人的表现。而且,谁说田螺姑娘是自愿的了?” “别忘了,有一种情况,叫‘被迫自愿’!” 系统:“呃……好吧,宿主你说得对。” 安秀长长地叹了口气:“何况,谢端是真喜欢田螺姑娘吗?我 看他只是喜欢她能干家务能做饭吧,而且这些都不需要花钱,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可是他何曾为田螺姑娘想过一点?” “田螺姑娘是仙,仙凡有别,是不允许在一起的。田螺姑娘虽然不住在天庭,却也要受天条约束。她与凡人谢端结为夫妻,是要受重罚的。可她一个甚至都没有资格住在天庭上的小仙,法力低微,无权无势无后台,谁能帮她求情?”她可不同于七仙女和织女。 “而且,在凡间,田螺姑娘来历不明,是凭空出现的。谢端也没想过怎么给她弄个信得过的背景,只管享受她带来的便利。” “周围若有个风吹草动,第一个被怀疑的肯定是她;待将来谢端功成名就,只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停妻再娶妻吧!” 系统听到这儿,终于有所动容:“宿主,你说对了。” “田螺姑娘的故事,其实还有后半段。世人耳熟能详的那个神话故事,只是前半段。” “田螺姑娘的真正结局……其实很惨。” 第102章 田螺姑娘2 . 「田螺姑娘的真正结局是什么?」安秀问道。 就跟西方童话的结尾总停留在「王子和公主结了婚,从此一辈子过得幸福快乐」,而从来不提及婚后生活的鸡毛蒜皮、心力交瘁一样,东方华国的神话故事也多是美化过的、或是节选过的,只给人看到最美好的、打了高光和滤镜的那一面。 世人耳熟能详的《田螺姑娘》的结局,是谢端与田螺姑娘结了婚,夫妻恩爱,一年之后就生了一个可爱的大胖儿子。后来谢端科举得中,金榜题名,功成名就,一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然而,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神话深情女主」系统说道:「谢端金榜题名之后,被京中的一位***榜下捉婿,想要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问谢端可有婚配,谢端想了想,不敢隐瞒,将早年娶了螺娘,并育有一个五岁的儿子的事情作了粉饰之后相告。」螺娘,就是谢端给田螺姑娘起的名字,简单粗暴,十分好记。 「***本已经后悔了,但他得知螺娘只是一个农家孤女,全无依靠,当年与谢端也只是简单地拜了天地,并没有正式婚书之后,就还是坚定了原先的打算。」 「既无婚书,谢端与螺娘就算不得是正式夫妻。***要求谢端与螺娘一刀两断,再来迎娶他的女儿。」 安秀恨恨地道:「有些渣渣男人,就只能共苦,却不能同甘!一旦他们发了迹,第一件事情就是抛弃糟糠,另娶娇妻,完全不记得原配多年来的付出!」 「然后呢?谢端肯定照做了吧。」 系统接着道:「是的,他照做了。他给了螺娘一百两银子,说是感激她这六年为他洗衣做饭的辛苦费。可是眼下他被***看中要招为婿,他们缘份已尽,让她带着儿子离开,他们好聚好散。他声泪俱下,说尽了他的无奈,直道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螺娘好。」 「螺娘当然舍不得。她为了谢端一再触犯天条,与他私配夫妻,与他生育了儿子,甘冒未来被抓去天庭严惩的风险也要跟他在一起,还不是因为她以为他们之间有着坚不可摧的爱。她付出了这么多,她这么爱他,她怎么舍得,又怎么甘心放弃?」 「于是,螺娘拒绝了,感动地、坚定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面对怎样的困境,她都愿意和夫君一同面对,绝不后退。谢端无奈之下,只得提出了让她作妾的想法,觉得如此也算是给了她个名份,让她有个着落了,他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 「螺娘同意了。她被谢端的甜言蜜语所迷,以为他这么做是真的舍不得她。只要能跟所爱的人在一起,做妾又如何?她不在乎。」 安秀痛苦地捂脸感叹:「又是一个恋爱脑上头的女主,男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智商无限降低!她怎么也不想想,谢端要是真爱她,怎么舍得让她做妾?怎么舍得让她受那么大的委屈?」 「真爱一个人,他就该想办法把前路的荆棘都给扫平了,把会给她气受的人都给摆平了,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她忍、让她低头、让她委屈。呵,他怎么不让别的人去忍、去低头、去委屈啊?还不是仗着她爱他,好欺负?」 系统接着道:「总之,谢端再次回京不久,就风风光光地做了***的女婿。而螺娘,则是以谢端小妾的身份进了府,从此和 五岁的儿子一同过上了苦日子。」 「***的女儿对螺娘母子十分不满,使出了各种后宅手段磋磨他们;***的夫人心疼女儿,也是极度看螺娘母子不顺眼,找到机会就各种敲打;底下的人见风使舵,于螺娘母子的吃穿用度上克扣许多,连混个温饱都是极为勉强的。」 「但是,螺娘不是普通女人,她是白水素女,她可做无米之炊。不给米粮?不给菜肉?没关系,她自己做!」 . 「于是,几个月过去,***一家发现螺娘母子面色依旧不错,半点都没有瘦下去后,就发现问题了。」 安秀经历了那么多小世界,很快就猜到了之后剧情发展的套路:「先是怀疑螺娘偷东西,发现东西没少之后再暗中观察,就察觉到她能做无米之炊的异样了。然后斥她为妖邪,斥她的儿子为妖之子,找来什么高人啊、道人什么的来捉妖,折腾得他们够呛。是不是这样?」 系统点头:「是的,螺娘几乎是散尽了修为,才好不容易带着儿子逃了出去。可是他们才刚逃离,就碰上了天庭来人,螺娘就被抓了回去受天条惩罚。而她的儿子,父亲不管,母亲不在,孤苦一人留在凡间辛苦度日,潦倒一生。」 安秀叹道:「唉,又是一个被恋爱脑毁了一生的傻姑娘!她做河里的小仙姑快快活活得不好吗?非要招惹凡间男人干吗?对了系统,谢端是什么结局?他可有受到惩罚?」 系统摇头:「并无。天庭一向只管仙,不管凡人,更何况他们抓到螺娘的时候,谢端与她早就断绝了关系,因此不曾受牵连。谢端与***女儿虽然算不得夫妻恩爱,但也算得相敬如宾,在***的庇佑下舒舒服服地过了一辈子富足日子。」 安秀拳头硬了:「他也配!」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不过如今她穿成了田螺姑娘,必要把田螺姑娘的悲惨命运改写,让她过得风生水起,再不受那些莫须有的委屈。 安秀问道:「系统,现在是什么时间点?我什么时候会遇上谢端?」一劳永逸的做法,就是对渣男避而远之。还好她穿过来的时候,仍在河中,而不是在谢端的水缸里,否则她得呕死。 系统说道:「按照原剧情,你会在半个月后被谢端捞上岸,然后住在他的大水缸里,暗中每日给他做饭洒扫。」 安秀皱了皱眉头:「堂堂白水素女,怎么这么容易被一个凡人当成可食用的田螺捞走?这其中必有诈。」问系统,系统却是再不肯透露更多。 不过转瞬,安秀就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她试着运转了一下田螺姑娘的仙力,却发现弱得不行,而且技能点极度偏科,几乎全长在做饭、操持家务上。 不行,她身为一个学霸,怎么能偏科呢?这个必须要改! 神话世界的尽头是飞升成仙,那她就努力修炼呗,修炼着修炼着,从凡间小仙姑修炼到能飞升到天庭的神仙,这个小世界的任务不就顺理成章地完成了?从头到尾都不需要跟谢端这个渣男打照面,不是很好? 飞升为神仙,可是原身田螺姑娘原本最大的心愿呢。只可惜爱上了谢端,付出了一切,触犯了天条,天庭倒是去了,却是以囚犯的身份去的,实在是让人唏嘘啊。 于是,安秀就这么确定了这个小世界的奋斗目标,那就是修炼、修炼、 修炼! 然而她才修炼了两天,就发现此路不通。 田螺姑娘的体质极其特殊,体内混沌一片,根本就没有办法吸收灵气周游全身化为己用。而且奇怪的是,安秀就算用上了前几个世界得到的奖励,比如各种改变废材体质的仙丹,也是如同石沉大海,全无反应。 所以,或许不是田螺姑娘不想修炼除了做饭和操持家务之外的法术,而是她不能? 安秀不信这个邪。她偏要勉强! 而这勉强的后果,是在她稍微看到了一点光亮的时候,走火入魔了,浑身不能动弹,变回了原形——一只大大的田螺。 失策,太失策了!前几个小世界的任务太过顺利,所以她大意了。胜不骄败不馁,切记切记啊。安秀这样想着,昏厥了过去,意识一片漆黑。 再次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在一个网兜 . 里,耳边是年轻男子兴奋的声音:「今天运气真好,捞到了这么大一只田螺!」 安秀心里一个咯噔,忙问系统:「这男人是谁?不会是那个谢端吧?」 系统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宿主,他正是谢端。」 安秀:「……」该感叹这原剧情线的顽固吗?不过,她才不认命! 就算修炼艰难,就算本体被捞,就算暂时难以脱身,她也绝不乖乖认命,才不跟原身田螺姑娘一样留在谢端家里天天给他洗手作羹汤! 修炼飞升成仙这条路一时走不通,那她可以走别的路啊。条条大路通罗马,何必磕死在一条羊肠小路上? 而且,别忘了,她身上还有完成上一个任务的奖励、超粗超厉害的金手指——芥子空间! 那是她最后的保命符,实在不行,大不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呗。 于是,安秀半点不慌,舒舒服服地把身体蜷缩在田螺壳里面,闭目养神。 至于谢端……看向大田螺的眼神极是复杂,有后悔、有欣喜、有庆幸、有激动。 他是谢端,但又不是原本的谢端。 他有着前世的记忆。他,是个重生者!! 本章完 第103章 田螺姑娘3 . 谢端回忆着自己的前世,只觉胸口就像上了箍子一样,闷得不行。 前世的他,表面风光富足,在礼部做着正五品的郎中,差事清闲又体面。他从一个农家书生爬到那么高的位置,不知羡煞了多少人,不知被多少穷苦书生看作励志的典范。 但是,他的风光富足,只是表面。 实际上的他,其实过得并不幸福。 官居一品、位高权重的岳父的府邸,对他而言,从来都没有家的感觉。 而每次他回府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念起早年的时光,想起那个在家里做好可口的饭菜等他归来的温柔美丽的妻子——螺娘。 那,才是他真正的家。那里,才有温暖的、温馨的、让人身心放松的家的感觉! 谢端望着北边京城的方向,眼底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抹恨意;望向手中网兜里的大田螺的时候,嘴角则是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前世,他有过两位妻子。第一位妻子是少有人知道的、在老家的时候娶的螺娘;第一位妻子才是众所周知的户部尚书李大人之女李宝珠。 人如其名,李宝珠是被李大人和李夫人捧在手心娇养长大的,视若掌上明珠,宝贝得不得了,从来没有受过委屈,从来都是一副骄矜的、颐指气使的臭脾气。因此,即便李大人位高权重,李宝珠的亲事仍是成了老大难。与李家门当户对的人家,纷纷都婉拒了李大人,不愿让自家的子侄与李宝珠作亲。 无奈之下,李大人只得采用了话本子里才可能出现的手段——榜下捉婿,特意挑中了出身差、模样好、瞧着老实好拿捏的、排名吊车尾的同进士谢端作女婿! 想到这,谢端忍不住啐了一口,心想道:「我当他是真慧眼识英才,看中我的潜力,不惜接纳螺娘和河儿也要把女儿嫁给我。却原来是因为女儿嫁不出去,想找个冤大头来接盘,才挑上的我!」 「可恨我还为了他们,委屈螺娘做妾,强忍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母子被府中人苛待。螺娘慈母之心,怎么舍得河儿挨饿?就偷偷地自己煮了饭菜给他吃,没想到有一次被他们发现了,斥为妖孽,他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从此不知所踪。」 「唉,我是极想救他们的。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自己尚要听从岳丈和夫人的,就是想帮他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谢端是极恨李大人和李宝珠的。 谢端想着,李大人身为户部尚书,人脉极广,权势极盛,却不想着提拔他这个女婿,只把他塞进了礼部这个油水极少的地方,从从七品的给事中做起,熬到死也就做到了正五品的礼部郎中。 「他就是故意打压我,见不得我升官、掌实权,怕我翅膀硬了逃脱他的控制!」却是从来没有考虑到过若没有李大人,他一个全无根基的同进士出身,别说是留京做礼部给事中了,就连外放做个偏远小县的县太爷都勉强。李大人把他塞到礼部,是因为礼部是最不容易出错的地方,换了别处,他也没那个能耐啊。 谢端又想,李宝珠身为他的妻子,本该遵从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却是在嫁给他之后仍然什么事都听父母的,而不是听他的。每天只顾着赴宴、游园、听戏、打马球,成天在外头玩乐,身上完全没有半点贤妻良 母的影子。 「这个女人比起螺娘可差得太远了。我与她成婚一十五载,她从未给我做过一顿饭,从未给我缝过一件衣!」谢端对李宝珠诸多不满,嫌她开销大,嫌她不会做饭做家务,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在嫁给他之前,她就是这么过的。她只是没有在婚后降低她的生活质量罢了。 谢端又想,李大人控制欲极强,明明已经把女儿嫁给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从名下的众多宅子中选一 . 处让他们独立过活,而是非要他们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过活。婚后一十五年,直到他病死的那一刻,他都住在李家大宅! 「我这样子,跟入赘有啥区别?男人的脸面都丢光了!不,他们就是把我当成赘婿,我和李宝珠的两儿一女,全都跟着他这个外公姓了李!」这是谢端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在他看来,孩子们不跟他姓,那哪还算是他的孩子?只有河儿姓谢,才算得是他的亲儿子!可是他不敢跟李大人和李宝珠争姓,所有的怨气都埋在心底,面上却永远都是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的模样。 他确实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人老成精的权臣李大人,只是李大人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罢了。反正就是养个心里总嘀咕但实际上啥也不敢做的窝囊废呗,他养得起。至于谢端想的搬出去住?呵,做梦!要搬你一个人搬,宝珠还有孙儿孙女们,那都是咱李家的人,不可能跟你走! 但是谢端又想,李大人比他年长了近三十岁,只要他忍,只要他熬,熬到李大人挂了,这偌大的府邸还不是全由他说了算?没关系的,他可以等! 然而,他等了许久许久,却仍是没等到这一日。 李大人老当益壮,快八十岁了还眼不花、耳不聋,上朝的时候一溜小跑毫不费劲。李宝珠五十岁了仍是身姿矫健,成天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外头玩耍,极少头痛脑热。反倒是他谢端,四十出头就一身的病,才过了五十岁的生日就一病不起,挂了。 然后,就回到了他十八岁的那年。 家住木棚屋,穷得叮当响。不仅没有仆役和婢女伺候,每天还得早早出去干农活,否则他就得饿死。肉是当然买不起的,只能碰运气到河边捞捞鱼虾、去山上打打野鸡来解解馋。 这对养尊处优了一十多年的谢端来说,一朝回到解放前,实在是一件极难熬的事情。 但是没关系!谢端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很快的,只要熬到螺娘来了,他的苦日子就结束了,好日子就来了! 这一世,他一定要和螺娘做一世恩爱夫妻,再不被那些眼高于顶的人拆散! 谢端掰着手指算着日子,终于熬到了前世他捞到田螺姑娘的这一天,忙一大早就兴匆匆地带着网兜来河边捕捞。果然与他想象中的那样,他很快就捞到了一只巨大的田螺。 「螺娘,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谢端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一世,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 却不知,如今大田螺里住着的不再是原先的田螺姑娘,而是安秀。 谢端把大田螺带回了家,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了早就清洗干净、装满了清澈井水的水缸里。他的一举一动,比起前世的时候还要细心、还要虔诚,似乎这个大田螺是个无上的珍宝似的。 他想起了前世这个时候,他拎着大田螺回家途中, 遇到的那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 那时,他与老道士有了那么一番对话。 老道士拦住了谢端:「这位小友,你天庭饱满,红光满面,眉宇之间隐有紫金之气。恭喜恭喜,你命中带福,是一辈子都要享福之人啊。」 谢端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命中带福?什么一辈子享福?别逗我了,父母去得早,只留给我一箱子书和几亩薄田,说是让我靠着田里的产出好好念书考功名。但我每天光是在地里做农活就累得要死要活的了,只为了能吃饱,想要吃点肉还得去碰运气去河里捞、去山上打,哪还有时间看书啊?」 「就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福?这位道长,你快去找别的人算命吧,我穷,给不起你算命的钱,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老道士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老道可不算命,只渡有缘之人。小友,你原本的命确是穷 . 苦一生、潦倒至终,但是今日,你却有了一个大大的机缘。只要你能抓住它,你的命运就会迎来转机,穷命变福命。」 谢端仍是将信将疑,但眼中已经有了渴望的光亮:「还请道长解惑,是何机缘?」 老道士笑着指了指他网兜里的大田螺:「就是它,它可是一个大大的福螺,是你这辈子唯一一次改穷命为福命的机会。」 「你可别把它当成普通的田螺炒了吃了,那只能饱一餐肚子,无异于杀鸡取卵;而是应该好好地养着它,天天给它换水,给它喂食,闲了跟它谈心,把它当成最亲密的朋友相待。对了,它跟人一样,吃米粮,可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草叶、树根的,你得记住了。」 谢端皱眉:「道长,你该不是在开玩笑吧?谁捞到了田螺不吃,还要用米粮喂它?我要有多余的米粮,我自己多吃点不好吗,还用来喂一只田螺?」 老道收敛了笑容:「信不信随你。老道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了,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你的命了。就此别过。」甩着拂尘扬长而去。 谢端见老道士七八十岁的年纪,走路如风,踩在地上几乎完全无痕,不由神色凝重起来,就抱着试一试、大不了饿个几顿的想法,照着老头说的做了。换水、喂食、谈心。 果然,没过几天,就在他因为饿肚子快要放弃、以为老道士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大机缘!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从那之后,他有了一位美 貌温柔、贤惠能干的妻子螺娘;从那之后,他和她过了整整六年的好时光! 谢端这样回想着前世的经历,笑容越发大了,看向水缸中安秀住着的大田螺,眼底满是渴望的精光。 这一世,他肯定会过得更好! 第104章 田螺姑娘4 . 只是谢端不明白的是, 为什么重来一世,他这回带着大田螺回家的路上,却是没有遇上那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呢? 不过他只略略疑惑了一会, 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反正他已经知晓了怎么才能把握住这个机缘,让螺娘出现做他的贤内助,遇不遇上老道士的也没差别。 于是, 回到家后的谢端, 一边做饭一边喃喃着前世老道士交代过他的话「好好地养着它,天天给它换水, 给它喂食, 闲了跟它谈心, 把它当成最亲密的朋友相待。它跟人一样,吃米粮,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草叶、树根」,生怕漏了一丁半点,螺娘就不出现。 而这些话,一个字都没有逃过听力极好的安秀的耳朵。 安秀:「……」好吧,她现在终于明白了, 原剧情中田螺姑娘对谢端莫名其妙的好感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田螺姑娘大概也是跟她一样,不信自己的资质永远一片混沌,非要勉强修炼而不慎走火入魔,变回了原形田螺。然后非常巧合地被谢端捞上岸带回了家, 养在了大水缸吧。 而在田螺姑娘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时候, 谢端按照老道士的交代对她很好,给她换水, 给她喂食, 跟她谈心, 视她如密友,这不就慢慢地提升了她对他的好感度吗? 就跟生病或受伤的时候被人照顾,脆弱的心房是最容易被打动的一样,田螺姑娘走火入魔不能动弹的时候被谢端如此温待相待,渐渐地也就对他滋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田螺姑娘或许还会想着,他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呢! 要是换做旁人,捞到了她这么大只的田螺,说不定第一件事就是炒了吃掉,那她就一命呜呼了,哪还能好好地在这水缸里待着继续休养?可是谢端不一样,他没想着吃她,而是那么温柔地对待她,她好感动啊!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田螺姑娘就这么决定了要好好报答谢端吧。 怎么报答呢?她又不会别的,那就帮他做饭吧。身为田螺小仙,只要修为不散尽,她的田螺壳里就有取之不尽的米粮菜肉,足够一个凡人几辈子吃用。而穷困的谢端最愁的,可不就是吃饭问题吗? 那就这么报答呗。在谢端出了门,就开始收拾收拾给他做好吃的,有肉有菜有饭,让他全然无忧。如此,他就可以省下干农活的时间,好好地用来读书、考科举,将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功成名就,她也算是报了这个恩了。 安秀这样想着,在田螺壳里叹着气摇了摇头。 「是这样吗?田螺姑娘?」安秀轻轻地问道,摸了摸坚硬的田螺壳内壁。 没想到田螺壳内壁被她这么一摸,竟然渗出了一大滴晶莹的胶泪,落了下来。安秀伸手接过,胶泪掉在了她的手心,一触及化。 然后,安秀就感受到了前世田螺姑娘回到天庭前,留在田螺壳里的心声。 一个字,悔! 原来最开始的时候,田螺姑娘只想着报个几年恩,保证谢端上了道、考得举人、家境也算得小富之后就抽身离开。虽然她对他颇有好感,但是仙凡有别,她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 但是,谢端打的却是把她彻彻底底地留下的主意。 人的贪心是无限的。只白白地享用几顿饭怎么够?只白吃白喝几年也不够,他想要的是,一辈子! 而把一个女人绑在身边一辈子的方法,还能是啥?当然就是娶她为妻了! 谢端打定了主意之后,为防田螺姑娘拒绝,就偷偷地把她的田螺壳藏了起来,让她只能以人形待在外头。 然后,谢端深情款款地向田螺姑娘表白,表示他第一次吃到她为他做的饭时就深深地爱上了她,诚恳地请求她留下来,嫁给他为妻 . 。他保证,他会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他会竭尽全力给她幸福。 呵,甭管他的甜言蜜语说得有多好听,有多感人,可如此强留人的手段是多么的令人不齿! 可已经爱上了他的田螺姑娘却是没多想,热泪盈眶地答应了谢端的请求,简单地拜了天地之后就与他结为了夫妻。 情意浓时,什么仙凡之别,什么天规惩戒,统统都抛在了脑后! 从此,两人过上了谢端心目的幸福美满的日子。 所谓的幸福美满的日子,就是田螺姑娘做饭,田螺姑娘洗衣,田螺姑娘打扫卫生,田螺姑娘摆摊卖吃食赚钱,田螺姑娘拿钱买木料、砖瓦,田螺姑娘请人盖新房、打新家具,田螺姑娘打点谢端赶考的行装,田螺姑娘准备招待谢端同窗的宴席的忙碌日子。 里里外外一把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赚家养家还能相夫教子,一个女人就能活成千军万马! 而在田螺姑娘活成千军万马的时候,谢端至始至终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读书! 对谢端来说,这样的日子可不就是幸福美满吗? 而对那时候的田螺姑娘来说,付出再多她也不累,只需要爱人轻轻地揽过她,温柔地在她耳畔说一句「辛苦娘子,得娘子这样的贤妻,是我毕生之幸」,就心满意足了。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六年之后,谢端金榜题名,被赐同进士出身,再被户部尚书李大人榜下捉婿后,他想要的就更多了。 安秀望着手掌中胶泪留下的湿润痕迹,切身感受到了谢端贬妻为妾、另娶李宝珠之后的痛苦和委屈,以及最终逃离李府、被天庭派人抓走时的绝望和无尽的后悔。 「你放心吧,田螺姑娘。」安秀把脸贴在手掌上,轻轻地说道,「我来了,我会帮你的。我会改变你的命运轨迹,再不让你的人生被一个无情的渣男摆布,害了自己,也害了你的孩子。」 掌中的湿润终于渐渐消失了。 安秀透过大水缸望着外头手忙脚乱做饭的谢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前世自从有了田螺姑娘之后,谢端就再也没有进过厨房了,厨艺自是一团糟。如今重生回来没多少日子,可不是还极不熟练,连个米饭都煮不熟吗? 她对谢端将要喂食给她的锅巴,可是连半点期待都没有呢。 一锅巴之恩就要用一辈子来报答?这也太太太贵了吧,她才不稀罕,她也不需要。 原剧情里,田螺姑娘资质混沌,走火入魔后需要休养比较长的时间才能醒过来,所以吃了谢端的几顿锅巴;可换了安秀,她直接就醒来了,她不会让谢端有向她施恩的机会! 于是,就在谢端终于笨手笨脚地做完黑暗料理,再勉强吃下肚,然后依依不舍地铲出锅巴打算往水缸里丢时,安秀现身了。 直接以人形出现在了谢端面前。 谢端傻眼了。螺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跟前世不一样啊。 安秀作迷糊状:「怪了,我这是在哪儿啊?」 谢端忙将锅巴装回碗里,喜滋滋地道:「螺娘,你正在我家里。我叫谢端,是翠柏镇人士,世代耕读之家。」 安秀眼神顿时锐利:「你叫我什么?」 谢端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把前世他给田螺姑娘起的名字叫出来了,赶紧掩饰道:「我瞧着姑娘你是从田螺里出来的,所以就以田螺为名,称你为「螺娘」。」 安秀冷哼道:「你算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资格给我起名字?再说了,你怎么就以为我没名字?」 谢端只得顺势问道:「对不住,姑娘,是我唐突了。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奇怪了,螺娘这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 ? 安秀说道:「我是翠柏镇外那条河里的白水素女,名叫安秀,才不叫「螺娘」这等俗气的名字。谢端,我还没问你呢,我明明好好地待在河中休憩,怎么突然出现在了你家中?」 「是你把我从河中捞回的吗?」 谢端笑道:「安秀姑娘,正是,我……」 安秀眼神直接锐如利剑,语气冰冷:「大胆凡人,本姑娘身为白水素女,河中仙姑,你竟敢把本姑娘捉来吃?」 谢端吓了一跳,赶紧解释:「安秀姑娘你误会了,我断断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看着你这田螺很大,深以为奇,打算好好养在水缸里供着的,绝对没有要吃了你的意思啊。」 安秀浑身危险的气息收敛了,淡淡地道:「算你识相。要是你胆敢对我不敬,甚至有伤我之心,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就要回归田螺壳,打算离开此处。 谢端见安秀这就打算走,慌得不行,他到手的妻子就要飞走了,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他焦急之下,眼疾手快地捞起水缸里的田螺壳,紧紧抱住不放:「不,安秀姑娘,你不能走!」他有经验,只要收好了田螺壳,螺娘就只能以人形待在外头,不就走不了了? 安秀双眼微眯,声音冷冽如冰:「谢端,你这是做甚?你想强留下我?」 谢端被她看得有些心慌,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眼前的姑娘是螺娘,是他未来爱他如命的妻子啊,他怕什么? 而且,他不是早知道的吗?螺娘虽是河中仙姑,但除了自身能产出用之不尽的米粮,会做饭,容颜不老寿命极长之外,与凡间的普通女人没有什么区别,根本没什么战力。所以,他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啊,何必被她一时心情不好说的几句绝情的话吓到? 于是,这样想着的谢端朝着安秀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深情款款地说道:「安秀姑娘,不是强留,是我请求你留下。」 「不瞒姑娘,我对姑娘你一见钟情。」 第105章 田螺姑娘(完) . 一见钟情? 安秀重复了谢端说的这四个字, 笑了。又是一见钟情,何其可笑? 世上哪来那么多的一见钟情。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看中她身上有利用价值罢了。田螺姑娘长得好看, 能做饭能持家,能赚钱还能生儿育女,里里外外一把抓, 她可不就是男人们心目中最想要的贤妻吗? 可是, 凭什么呢? 她能做饭能持家,与愿意给人做饭持家, 那是两码事! 他对她一见钟情, 那又如何?关她何事! 谢端见安秀笑了, 还以为她被他感动了,很是欣喜,深情款款地说道:「安秀姑娘,你是孤身一人,我也是孤身一人。不如我们两个在一块吧,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安秀轻笑, 问他:「那你要怎么对我好呢?」 谢端忙说道:「用我的真心。我发誓,我会用我的真心对你好,把你视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安秀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这话实在太宽泛了, 我想知道你具体的做法。」 谢端想了想, 道:「只要是姑娘想要的,我必竭尽所能来满足你。」仍然是假大空的说法。听着感人, 却是半点经不起推敲, 也就哄哄不知世事的小姑娘罢了。 安秀反问他:「可是你能吗?我问你, 你如今可有积蓄,攒了多少银钱?」 谢端低头,有些局促:「父母过世得早,给我留下的银钱不多。我单独一人过日子,也没个信得过的人帮我规划,几年下来,已是所剩无几,唯有三两银子,再八百五十文铜钱而已。」 哦,没钱。 安秀又问:「你可有地?」 谢端又道:「本有三亩良田,五亩薄田。不过去年我去府城考院试时,缺少盘缠,就把良田悉数变卖,用作赶考之资。因此目前已经只剩五亩薄田了。」 哦,也没多少地。 安秀又问:「你可有存着的良木,可用作翻盖房子之用?」 谢端又道:「父母过世之前,倒是给我留下了十几根粗壮的良木。只是……这些年银钱不凑手之时,我断断续续就把它们都给卖了。」 哦,翻盖新房的木头都没有呢。 安秀又问:「你可有车?不论是马车、牛车还是驴车?」 谢端又道:「本有一头黄牛,可作耕田之用,也可用以拉车代步。但……我想着家里也就只剩五亩薄田了,我自己一人就应付得过来,养牛也是挺费精力的,也在去年的时候把它卖了。」 哦,也没有车。 安秀点了点头,总结道:「所以说你没有银钱、没有地、没有车、没有牛,啥也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不觉得你所说的对我好完全没有底气,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吗?」 谢端说道:「可是……可是我可以保证,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是发自内心地喜爱姑娘。你相信我,我会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爱你!」 「安秀姑娘,请你嫁给我,好吗?」 安秀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信你。」 「我不信一个明明父母给你留下了积蓄、良田、良木、黄牛,却在短短几年之内挥霍一空,把好好的耕读之家败落到如同贫农之家的男人!」 「这样的你,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爱我。」 谢端迅速地找了个理由:「安秀姑娘,我之前没个规划,用银确实无度了些,但那都是因为我是孤身一人,尚未娶妻。只要……只要我娶了妻子,家里有了贤内助,我主外,你主内,我相信我们的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你信我,你给我这个机会证明我自己,好不好 . ?」 安秀简直要被他这番话笑死。 真是绝妙的借口啊,男人这不好那不好这不懂事那混帐,没关系,那不是他还只是个孩子,不懂事吗?只要他娶了妻,成了家,自然就成熟了,自然一切就会好的。娶妻,就好比一张万能药方! 而要是男人娶妻之后还是那副德行,那肯定是做妻子的不好,才管不住丈夫。妻贤夫祸少,夫祸多了那肯定是妻不贤! 反正,只要男人娶了妻子,就算有再大的错,也再也怪不到他的身上,都是他妻子的锅! 所以,娶妻还真的是万能的呢。 才怪! 谁要做工具人啦?谁要做背锅侠啦?谁要做万能药方啦? 滚粗。 安秀说道:「谢端,你若是真的爱我,那就证明给我看。你刚才说过,只要是我所想要的,你必竭尽所能来满足我。是也不是?」 谢端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是,我谢家是耕读之家,我绝不讲虚言。」 于是安秀指了指他手中的田螺壳:「那现在我告诉你,我想回河里去。你把我的小房子还给我。」小房子,就是她的田螺壳。 谢端听了这话,却是把田螺壳抱得更紧:「对不起,安秀姑娘,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心悦于你,我舍不得你走。」 安秀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明明我不愿意,你却要强留?你对我的爱,就是拿着我的小房子让我无法回家吗?」 「你的爱,还真是霸道,还真是可怕!」 谢端被她毫不客气的指责说得面容有些青白,但仍是硬着头皮拒绝:「对不住,可我这也是没办法。我实在是心悦姑娘,万万做不到就这么让你离开,你就是怪我,我也没法顺了你的意思。」 「安秀姑娘,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感受到的我对你的真心,到时候,我想你肯定会原谅我此刻的莽撞行为的。」 安秀问道:「那要是我一直都没有办法感受到你对我的真心,一直都不爱你呢?到那时候,你会放我离开吗?」 谢端没有回答。 显然他的意思是不会了。 安秀见状,再不愿跟谢端多费口舌。她默念咒语,朝着田螺壳一伸手,田螺壳就跟有生命一样回到了她的手中:「我要离开,谁也拦不住我,我从来就不需要你的许可!」 说罢在谢端极度震惊的眼神中,安秀用最快的速度回了田螺壳,轻轻一滚就滚入了院中的水井里,通过地下水回到了河中。 呼,安全了。虽然这具身体的素质比起以前她穿越过的几位要差得多,但毕竟魂魄是安秀,对付个普通的穷苦书生,逃离到安全的地方那还是小菜一碟的。 至于谢端。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到手的媳妇飞了,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拿了水桶拼命地打水,几乎把水井里的水都掏空了,也没能再找回田螺。 他又跑去河边打捞,废寝忘食地捞了几天几夜,却也是无功而返。 如此半个月后,他终于死心,只得继续过上了每天辛勤去田里劳作才能吃饱的日子。 而安秀回到河里后,却是发现自己田螺壳里的身子有了很大的变化。肤色变得更白,白得几乎透明;四肢变得更软,能轻而易举地各种角度、各种动作。最最重要的是,她感觉到她体内的经脉不再如之前那般凝滞混沌,而是仿佛被淡淡的光亮驱散了些,变得略略清明了! 她不是第一次修炼仙法了,很快就想明白了这般变化的原因。 看来,之前她的修炼没有走火入魔,她的晕厥也不是强自修炼造成的反噬,而是如同「 . 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前的走火入魔是「死」,如今的经脉清明是「生」。 她,终于找到了突破的机会! 安秀记得,田螺姑娘的目标,是修炼成真正的神仙,有朝一日飞升至天庭生活,而不是永远被困在灵气稀薄的凡间。 只是田螺姑娘因为资质混沌,不管怎么修炼也只是在做饭这一道上有所增进,其他地方却是完全没有成绩。原剧情中也是如同安秀一样,强自修炼后走火入魔,打回原形被谢端捞走,然后发生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可惜,田螺姑娘不知晓的是,那次走火入魔对她来说,是一个成功实现目标的契机,是打破原本瓶颈的开始! 如果她能在河中醒来,她就会发现她身体的变化,就会发现成功之路不再是隐藏在迷雾之中,而是已经显露出了小小的一角。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摸到了修炼成仙的机缘,身上有着大大的气运。 所以,原剧情中那须发皆白的老道士遇到她的时候,称之为「福螺」。 只是,田螺姑娘没能抓住这个机缘,她被那次走火入魔大大打击,彻底放弃了修炼一途,干脆安安心心地留在了凡间。而这个机缘,到底转移到了离她最近的人——谢端头上。 于是,谢端与田螺姑娘成婚之后,他的生活就如同踩了直通梯一样,越来越顺。短短六年,他就先是过了院试,成了秀才;再过了乡试,成了举人;最后更是通过殿试,以吊车尾的成绩成了同进士! 真当是他才学好、有本事?之前只是因为被生活所困,才郁郁不得志,被困乡间种田? 非也。他不过是占了田螺姑娘的福运,才能事事顺心,逢考必过! 安秀想到此处,忍不住摇头。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一遭是田螺姑娘的情劫。她若是能渡过,她就能飞升;若是渡不过,那就便宜了身边人……谢端就连死了都还能重活一世,这得是多大的福运! 至于那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大概是天上来的吧?那些神啊佛啊菩萨啊的,最喜欢跑下来给人设置劫难了。说得好听,是考验;说得难听……罢了,不可说。安秀想道。 不过这回换了她,那是绝对不会错过如此机缘的了。神话世界的尽头是飞升成仙,这句话实在挺有道理。 于是,安秀又开始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修炼的日子,就如同白素贞那个小世界时那样。 田螺姑娘原本就是河中的小仙姑,也算得是仙体,一旦找到了修炼的法子,修炼起来自是比白素贞、玉面狐狸等妖身要容易得多。再加上如今里头的魂体是安秀的,修炼更是如虎添翼,进度一日千里。 不过两年,安秀已觉身子越来越轻,很有飘飘欲仙之感。只待时机一到,自能飞升。 这一日,很快就来了。 河水突然分为两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突兀地出现在了安秀面前。只见他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笑容满面地说道:「安秀姑娘,恭喜你,顺利渡过了情劫。走喽,王母娘娘还在天上等你呢。」 安秀一眼就认出了他,笑道:「原来是你,太白金星,我们又见面了。」那个在谢端面前叽里咕噜的老道士,那个给田螺姑娘人为设置飞升劫难的,正是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哈哈大笑:「是我。走吧,你不在天庭的日子,王母娘娘可常常念叨着你呢。」 安秀点了点头,突然看了看手上的戒指,楞道:「咦?我怎么从头到尾都没用上这芥子空间?我记得王母娘娘说过,这东西能在这个任务里起大用,怎么却是没用着?」 太白金星笑道:「因为田螺姑娘的螺壳本身,就是另一个芥子空间。只是芥 . 子空间,既是她的福,也是她的劫。因为芥子空间,她的田螺壳里可以缘缘不断地产生米粮肉菜,永不竭,是她最大的倚仗;但也因为芥子空间,她在其他方面的修炼难而又难,需要极大的毅力和决心才能突破。」 「前世,她没能渡过劫难,下场凄惨;不过苍天有好生之德,你帮了她,她总算得以如愿了。」 「不过你放心,你这芥子空间,在以后的世界还能继续用。好了安秀姑娘,有什么话回天上再说,出发吧,别让王母娘娘等急了。」 安秀「嗯」了一声,随着太白金星重回了天庭,直接到了王母娘娘的宫室。 王母娘娘与她寒喧了几句,老相识七仙女就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说道:「安秀姑娘快走快走,大姐姐又要开瑶池境啦,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谢端的情况呗。」朝着安秀眨了眨眼睛。 安秀:「……」呵,你可真八卦。 七仙女:「你去不去啦?」 安秀:「去!」她也爱吃瓜看戏!她也很好奇谢端的结局。 于是两人到了瑶池前,大仙女一看到她们来了,就微笑着点了点头,施展法力将瑶池化为平整清澈的镜面,镜面里头的影像几番变幻之下,就锁定到了离翠柏镇足有五百里的府城的谢端处。 谢端此时的状态可以说是极差,比起安秀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还要糟糕许多。 安秀看了看谢端所住的房子,所穿的衣服,奇怪道:「他是走了什么运,竟然在府城住了下来,吃穿用度还不赖?只是既然条件不错,他的状态为何又如此憔悴?」 七仙女笑道:「安秀姑娘,你在凡间的时候只顾着躲在田螺壳里修炼,与外界隔绝,自是无从得知谢端身上发生的事情。」 安秀微笑着纠正她:「正事要紧,我那时就算有从得知,也不会把宝贵的时间精力放在他身上。」 不过现在嘛,是完成任务之后的休假时间,那就不一样了。就看个轻松愉快,看个乐呵呗。看看谢端失去了田螺姑娘的机缘之后,会过得怎么辛苦怎么难怎么不好,嘻。 于是七仙女向大仙女说了几句,大仙女笑了笑,让瑶池镜面以快镜头把这两年发生在谢端身上的事情呈现了一遍。 原来安秀离开后,谢端怎么也找不到她,又受不了天天下田种地才能填饱肚子的苦日子,就想着娶一房贤妻来改变人生。 在他看来,要是能娶到一位能做饭、能操持家务、任劳任怨、贤惠非常的妻子,不也一样吗?并不是非要田螺姑娘不可啊。 他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否则前世的时候怎么会被户部尚书李大人榜下捉婿呢? 于是,谢端找了媒人给自己说亲。 不得不说,谢端的皮相还是相当不错的,谢家又是几代耕读之家,名声挺好,而且他前世也算是在权利场中泡过二十多年,浑身的气度看着也像是那么回事儿。 所以虽然他穷,但说亲的消息一放出去,他还挺受欢迎的。 于是,他挑了又挑,最终看中了两位姑娘。 一位是出身穷苦长相丑陋,但干活麻利做饭好吃,还对他十分温柔百依百顺的小翠。 另一位是出身富贵多金,有钱有脾气,但长得美丽动人的小红。 小翠和小红,到底选择谁,这是一个老大难,谢端犯愁了。 他舍不得小翠的勤劳能干和温柔体贴,也舍不得小红的美貌有钱。选择哪一个放弃另一个,都是好舍不得。 唉,她们怎么就不是一个人呢?为什么这些美好品质不能长在同一个人身上,就像前世的螺娘一样呢? 他纠结来纠结去,最终决定了,谁也不放弃!男人三妻四妾是常 . 事,他想,他绝对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同时对两位姑娘动心的男人吧。 于是他对小红和小翠都说了一番量身订造的甜言蜜语。大意就是,我爱你,但我也爱她,所以我希望你为了我接纳她,我们三个一起建立一个幸福快乐的家。 谢端觉得这样很好。如此,他同时拥有小红和小翠,就好像再次拥有了螺娘一般。他不觉得他这么做有错,因为他是把她们合二为一,当成了一个人。他其实很专情的呀。 但是,小红和小翠可不是原剧情里的田螺姑娘,她们才不是恋爱脑。 小红听了谢端的话,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滚!」吩咐底下的人再也不许给他开门。 小翠听了谢端的话则是红了眼眶,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然后,她哽咽着道:「谢大哥,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到底是看错了你。我以为我找到了真正欣赏我、爱我的男人,可是我此时此刻才发现,你爱的根本不是我,你只是爱我的这双手!」也与他一刀两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翠柏镇不大,很快这件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于是,再也没有人敢给谢端说亲了,他出门干活的时候还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说着各种不好听的话。 谢端无奈之下,只得艰辛跋涉去遥远的府城做工碰运气,途中吃了不少苦。 终于到了府城后,谢端想着府城这么大,机会这么多,满以为凭着自己的才学能找到私塾老师的活计,轻轻松松地就能把日子过好。却是没想过他前世经史子集学了不少,但没有功名,连个秀才都不是,只是一个区区童生,谁愿意请他?府城的秀才一大把,为何要考虑他一个小童生? 没办法,他就另想辙,打算寻个掌柜或账房伙计。他想着,以他的才学,做这些还不是小菜一碟? 但是,掌柜的不是站在柜台处发呆,得迎来送往、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账房也不只是简单的加加减减,他的算术能力完全不够。总之,他努力了许多,银钱花得一干二净,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于是,他只能使出最后也是最有用的一招了,吃软饭! 这回他清醒得多了。他不再奢求娶啥啥都好的贤妻,他只有两个要求。 一,女的;二,有钱! 能让他过上轻松富足的好日子就行。 就这样,城东杀猪匠的独生女儿看上了他,杀猪匠就招他做了女婿。 从此,他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但是,也仅是衣食无忧。 杀猪匠待他,可比前世的岳丈李大人要刻薄数倍;杀猪匠女儿待他,更是一言不合就非打即骂,前世的妻子李宝珠比起她来简直是再好不过的贤妻! 看到这,安秀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这个谢端最后还是靠娶妻,不,入赘过日子了啊。」 「那他甘心吗?」 七仙女笑着说道:「他当然不甘心。这不,他好好奉承了岳丈和妻子几个月,终于磨得他们同意了他参加今年的府试。他指望着考秀才翻身呢。」 「而再过一个月,就是他府试的日子了。」 安秀说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考中。」 大仙女点了点瑶池镜面:「可略一窥未来。」 于是,她们就看到了谢端未来的一些片段。 他考上了。虽然是吊车尾,但到底算是中了秀才。比不得前世名列前茅,享廪生待遇,可至少也有了功名。 杀猪匠一家非常高兴,大摆筵席庆祝,以他为招牌卖猪肉,直言吃了他们家的猪肉脑子会变聪明,赚得盆满钵满。 谢端也很高兴,跃跃欲试地想要参加第二年的乡试。 . 可是,被杀猪匠言辞拒绝。秀才他都只是吊车尾,是碰运气才考上的,更何况举人了? 谢端不信邪,硬是要考。杀猪匠想着靠靠着他的秀才的招牌确实也多赚了钱,那就让他考着玩吧,反正他啥啥也干不了,就当找个事情做不闲着了。反正乡试考点也在府城,不需要另外的盘缠花费。遂不再反对。 而谢端这一考,就考了二十多年。 每次乡试放榜,他都是名落孙山。每次名落孙山,杀猪匠都要狠狠奚落他一顿,杀猪匠女儿也要狠狠责骂他许多天。就连谢端的孩子们,都以这个成天考试考傻了的父亲的为耻。 不过瞎猫都能碰上死耗子,谢端考的次数多了,也终于撞了一次大运。 这一年,谢端四十五岁。又是一年乡试,又是一年乡试放榜时。 杀猪匠已经准备好了奚落女婿的言辞,杀猪匠女儿也已经想好了要他怎么奉承伺候她才可以饶过他,孩子们也考虑好了接下来的日子去哪里游玩才好躲过这段难堪的时光。 然后,喜报来了。 「恭喜谢老爷高中举人!」一行人敲锣打鼓道。 谢端:「假的吧?哄我的吧?」 报喜的人:「当然是真的。恭喜谢老爷,您是举人老爷了。」 「瞧您,都欢喜坏了!」 谢端:「真的是真的?」 报喜的人笑:「千真万确!」拿出喜报给他看,打算讨赏钱。 然后谢端看到了他的名字。 然后谢端晕过去了,不省人事! 杀猪匠的女儿能给他嘴里灌水,晕了大夫给他看,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醒了过来,却是傻愣愣的,一句话也不说。 西邻忙看向杀猪匠:「谢老爷平时最怕的就是你这个岳丈,要不你……」 杀猪匠狠了狠心,一巴掌打到了谢端脸上,谢端终于说话了,却是反反复复只一句话:「我中举了,我中举了!」 居然彻底傻了! 有位善长写故事的书生亲眼目睹了谢端此番癫狂的状况,扼腕直叹息,回家之后就洋洋洒洒记载了下来,流传后世。后人读此文,皆感慨前人科举之艰辛! 剧终。 瑶池镜面也恢复了原状。 安秀扶额。这是什么破世界啊,她一离开,就剧情都懒得编了吗?直接照搬了《范进中举》的片段!当她读书少,没读过这一篇啊?好吧,她确实没完整读过。但是她听说过个大概啊。 七位仙女却是看得津津有味:「太有意思了,太好玩了!」 「安秀姑娘,你啥时候进行下个任务呀,我们觉得你做的任务都超级又去玩,比话本子可精彩多了呢。」 「我们经常都来瑶池看你做任务哦!」 安秀:「……」你们真的是太八卦了喂。 而与此同时,一位全身白衣、样貌清俊的神仙却是一直盯着安秀,眼中迸出惊喜的光芒。 秀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找得你好苦。 这一回,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你去哪里,我都会一直跟随! 第106章 洞庭龙女1 安秀完成第八个小世界任务的报酬, 是已经改变了命运轨迹、成功飞升至天庭的田螺姑娘送上的一颗小田螺壳。 “安秀姑娘,你只要带上它,就不管身处何处,都不用担心食物问题。”田螺姑娘有些羞赧地说道, “我仙力有限, 也给不出什么好东西,只能给你这个了, 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安秀笑着接过小田螺壳:“谢谢, ‘民以食为天’,你的这份礼物在我看来十足珍贵。” 田螺姑娘感激地向她行了一礼:“不打扰你休息了,过些日子你肯定还要下凡去帮助其他跟我一样被情所困的可怜女人吧。安秀姑娘, 你真是大大的好人!”就红着脸离开了。 安秀在天庭过了半个月逍遥快活的日子后, 就迎来了第九个小世界的委托人。 这位委托人是个老熟人,是在第一个小世界, 即织女那个小世界时结识的老朋友——东海三龙女。 东海三龙女的模样成熟了许多, 道行瞧着也比安秀刚认识她的时候高深不少,目测不少于千年。安秀忍不住感慨, 时间过得可真快, 特别是不同小世界穿梭来又穿梭去的, 时间的流逝更是一笔糊涂账。 比如,安秀仍是二十来岁的模样;而东海三龙女, 实足年龄却是已经一千多岁了。 三龙女一见到安秀, 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热情的拥抱:“上次你在凡间的时候,你还是织女姐姐的模样,你还骗我说安秀是王母娘娘给你取的小名, 我还信了, 哼!明明你们是不同的人!” “那个, 织女姐姐是我的朋友,安秀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啦。我分得清,你们我都要!” 安秀也回抱了她:“三龙女,你也是我的好朋友。能与你再次相遇,我心里实在是开心极了。” 两人好好地诉了一番离别重逢的衷情后,才讲起了正事。 安秀问她:“不知你此趟前来,有何要事?是哪个小辈让你如此操心?” 三龙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安秀,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的,关于我洞庭姑姑的十代孙女的事吗?” 安秀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了。 东海三龙女从小就有一项特殊的本领,时不时地能看到千百年后龙族后人生活的片段。其中,就有她嫁到洞庭湖的姑姑的十代孙女——洞庭龙女的婚后遭遇,让她颇为心惊。 千年之后,洞庭龙女遵从父辈早就定下的婚约,嫁给了泾河龙王之子——泾河小龙。本以为两家是世交,洞庭龙女嫁过去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绝不会受委屈。没想到泾河小龙是个道貌岸然,实则风流成性、暴虐癫狂的家伙,成天眠花宿柳不说,难得回龙宫还对洞庭龙女拳脚相加。 洞庭龙女不堪被丈夫如此对待,请求公公婆婆泾河龙王和龙后主持公道。只是做父母的,怎么舍得怪罪自己的亲生儿子呢?自是把一切错处都归责在儿媳妇身上,怪她不贤,怪她没本事,怪她没有尽到为人妻子的本分,怪她木楞楞的没有魅力,连夫君的心都拢不住。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切都是她的错! 洞庭龙女忍受着泾河龙族一家子的欺凌,日子苦不堪言。婚后几年,她的处境一年比一年更糟糕。第五年的时候,只因为泾河小龙一句话“我不愿再看到她”,护崽子的泾河龙王和龙后就把洞庭龙女打发到了泾阳,放牧负责降雨降雪的羊群。不论是酷暑还是冰雪寒冬,都不得休息。 洞庭龙女想要派信使回娘家求救,可周遭的水族和禽鸟都惧怕泾河龙王的声威,都不敢帮她。她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这么苦熬着。 东海三龙女说到这,眼中隐有泪光:“那小龙女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惨了,唉。尤其她的模样长得还与我洞庭姑姑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洞庭姑姑最是疼我,我看到与姑姑长相那么相似的小龙女被欺负成那样,我的心都快要痛死了!” 安秀点了点头,从发簪下取下避水珠:“这事你早跟我提过,也早就把报酬交给了我。三龙女,你放心,有我在,必会改变那洞庭龙女的命运轨迹,让她脱离苦海过上好日子。” 这颗避水珠是安秀经历织女那个小世界的时候,东海三龙女交给她的,是提前预付的报酬。它可不是普通的避水珠,作用极大,能隐藏住神仙身上的仙气,还可以改变容貌,方便神仙在人间行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是神仙下凡体验人生的必备良品。 三龙女说道:“嗯,如今千年已过,去年洞庭小龙女已经出生。依据我看到的景象,再过二十年小龙女成年之后,就要嫁到泾河去了。趁着悲剧还未发生,一切还来得及,就拜托你了。” 原来现在的时间点,洞庭龙女才刚出世啊。安秀还以为洞庭龙女已经过完那悲惨的一生,需得重启命运之轮,然后她再代替她去重活一次呢。 三龙女看懂了安秀的意思,苦笑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重启命运之轮’这样高深的法术,以我的资质,只怕再修炼个一万年甚至几万年也是不能掌握的。所以我才抢在事情发生前来找你帮忙。” 安秀听到这,皱了皱眉,奇怪地问道:“既然洞庭龙女才刚出生,那为何不想办法让洞庭龙王与泾河龙王取消婚约?婚约没了,洞庭龙女无需嫁过去,不就彻底远离了被公婆和夫君欺凌的命运吗?这样岂不是更直接。” 三龙女面有为难之色:“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洞庭龙族泾河龙族是世交,两家关系极是亲密。而自从几百年前洞庭姑姑过世后,我东海与洞庭的关系就渐渐淡了,少有来往。就算我把我预见到的场景如实相告,洞庭龙王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我是在故意挑拨离间、毁他女儿良缘。” 安秀想了想,又道:“我可以想办法让洞庭龙王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在她看来,比起事情发生后再想办法补救,事先就把祸根子给除了才是更好的办法。能不让洞庭龙女嫁过去,就一定别让她嫁过去。 这下三龙女的面色更难看了:“安秀,不必想办法了,没用的。就算……就算他知道泾河小龙是那样的人,就算他晓得他女儿嫁过去是过苦日子,他也只会装模作样地掉几滴眼泪,感叹女儿命苦,然后劝她继续忍。” “谁叫他们是世交呢?泾河龙族除了对小龙女不好之外,其他地方做得还是相当可以的,洞庭龙王有许多地方还得仰仗泾河龙王开方便之门呢。比起那些大事,女儿被夫家欺负这样的小事,算得了什么?” 安秀惊讶:“所以,其实就算洞庭龙女找到了信使,成功把她在泾河的遭遇传递到了娘家,结果也是没有分别的?” 三龙女艰难地点了点头:“没有分别。所以,我反而庆幸她无法送信,如此心底还能曾有一丝期望。否则若是她知晓父母家人都放弃了她,只怕是再也熬不去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小龙女也没想着与泾河小龙一刀两断,她的目的是让娘家替她撑腰,能帮她挽回夫君的心。尽管夫君待她很差,结婚五年都让她独守空房,但她却是对他情根深种,怎么都不肯放下他。” 安秀:“……!!!”有神话深情女主那味儿了,与她之前穿越过的小世界里的那些恋爱脑女主如出一辙。洞庭龙女是在海里待久了,所以脑子里进满了海水吗? 安秀想了想,又问三龙女:“那洞庭龙族就真的连一条能镇得住场的龙都没有吗?” 三龙女叹道:“洞庭龙王有一弟钱塘君,勇猛非常,能征善战。钱塘君极重亲情,十分护短,若是他还活着,定是舍不得亲侄女受委屈的。只是……几年前,钱塘君因性格暴烈得罪了玉帝爷,被斩杀于刑台。” “所以眼下,洞庭龙族还真是连一条能镇场的龙也没有。而我东海虽有龙,但与洞庭关系已极是疏远,他们不来相求,我们实在是不便出手。” 安秀神情凝重起来,重复道:“钱塘君?”这个名字怎么听着好熟悉,好像在哪个神话传说里听到过,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三龙女点了点头:“没错,你认识钱塘君?” 安秀示意她等一等,赶紧问脑海里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快帮我查,钱塘君,泾河小龙,洞庭龙女,都是哪个神话故事里的人物!” 否则要它这个系统是啥用的啦,干啥啥不行,也就当个搜索引擎喽。 系统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宿主,是《柳毅传书》。” 第107章 洞庭龙女2 《柳毅传书》? 安秀终于想起来了。难怪她觉得钱塘君这个名字耳熟, 难怪她听到洞庭、泾河、龙女被欺凌到放羊的地步的情节时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不就是她中学语文课时选学的某篇节选古文吗? 只不过她当时的语文老师秉着“选学就是不必学”的理念,直接就把此篇跳过了。而安秀对古文兴趣不大,因为……看不懂, 所以也就随便翻了翻就罢了。 但是没关系, 什么时候学都不算晚,她可以补课!她很好学哒。 于是, 安秀继续使用她的万能搜索引擎——脑海里的“神话深情女主”系统:“系统, 赶紧把《柳毅传书》全文塞进我脑中。” 系统说道:“好的,宿主。”即刻照办。 安秀感受着脑子里突兀多出的《柳毅传书》全文,脸色瞬间有些黑, 咬牙切齿地道:“系统, 你是故意消遣我,才给我的古文原文吗?”这谁看得懂啦。 “我要白话翻译版!” 系统说道:“我以为宿主经历了这么多古代的小世界, 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 古文水平已是相当不错,所以才给的你原文。毕竟翻译版再好, 总还是缺了原版的韵味。” “对不起, 看来是我高估了宿主的文化修养。” 安秀:“……”好气哦, 你这是在鄙视我吗?你这个渣系统。 “给我把白话版拿来,废话少说,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安秀催促道。 系统照办。 白话版《柳毅传书》进入了安秀脑中。白话文就是好, 安秀瞬间就吸收了里头的内容,深觉得这个神话故事还是挺精彩的,包含了很多热元素, 比如见义勇为啦, 比如报仇雪恨啦, 比如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啦,比如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难怪能流传后世,难怪它的知名度相当可以呢。 “安秀,”东海三龙女见她怔怔地不说话,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此事很难办,让你为难了?要是这样的话,你别勉强,我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安秀忙摇了摇头:“不为难,当然不为难。你放心,你的委托我接了,别忘了,你早把报酬给我了,我怎么可能出尔反尔?我安秀,从来都是个讲诚信的人,尤其对朋友,那是绝不食言!” 东海三龙女含泪点了点头:“那就太好了。”感激不尽地谢过了安秀,满怀期待地告辞了。 三龙女离开后,安秀回想着《柳毅传书》里的内容,眉头皱得很紧。 《柳毅传书》毕竟只是流传后世的神话故事,是经过多次润色、修饰、改编过的,它的真实性需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比如钱塘君。 在《柳毅传书》里,钱塘君是直接解救洞庭龙女的那个人。他从柳毅送来的书信中得知了侄女的遭遇之后,气怒之下直接挣脱了身上的锁链,飞往泾阳杀了侄婿泾水小龙,救回了洞庭龙女。之后,也是钱塘君在庆功宴上趁着酒意提出,把洞庭龙女嫁给柳毅,但被柳毅“施恩不忘报”的理由拒绝。到最后,也是他得知柳毅和洞庭龙女实是两情相悦后,亲自为他们做媒,两人终于有情人成了眷属。 钱塘君,可谓是这个故事里的关键人物。离了他,其中的最重要的几个剧情根本就没法进行下去嘛。 可是,方才东海三龙女明明白白地说了,虽然洞庭龙女确实有钱塘君这个叔父,虽然钱塘君确实勇猛非常、能征善战且极重亲情、十分护短,但是,他已经死了啊。 几年前他就因为性格暴烈得罪了玉帝爷,被斩杀了! 他就是死后一刻也不浪费,立马马不停蹄地投胎,那现在也只是个几岁的奶娃娃,比洞庭龙女大不了多少,还不定继续投生在龙族,怎么给她出头? 再比如柳毅。 安秀拜托湖北土地神即刻查询了湖北所有人士的户籍,但是翻遍所有,也没有柳毅这一号人。 “也许是隐户?”安秀疑惑,“但他后来不是赶考了吗?照理不该啊。”为了确认,安秀拜托了王母娘娘,暂时获得了查阅湖北籍人士生死簿的权限,这总漏不了了吧?人间的户籍能隐,冥府的生死簿可隐不了。 然而,翻遍了生死簿,也是查无此人。 安秀震惊了。《柳毅传书》里没有柳毅,那还叫什么《柳毅传书》? 男主竟然都跑了啦?她都做了八个小世界的任务,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遇到!真是活久见了。 系统担忧地问道:“宿主,这可怎么办呀?传信的人没了,替你讨回公道的人也没了,那你岂不是得委委屈屈地嫁到泾河去做受气的小媳妇了?” 安秀:“呵呵。”委委屈屈,受气小媳妇,她?怎么可能! 系统说道:“不过我相信以宿主你的实力,就算拿到一手烂牌,也能打出非常不错的结局的。加油哦,我看好你哦。” 安秀:“谢谢。”面无表情。 系统继续说道:“凭着宿主的人格魅力和手段,只要你想,哪个男人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就算泾河小龙再风流成性,也肯定会爱上你,与外头的莺莺燕燕断掉的;就算他再脾气暴躁、喜欢动手,面对你的时候肯定也会乖得跟只小猫咪似的,舍不得对你动手的。” 安秀:“……”你在说什么梦话? 系统继续说道:“凭着宿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只要你想,想要获得谁的欢心都不是问题。就算泾河龙王和龙后再护短,再偏心,再不辨黑白,再刻薄无情,也定会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把你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的。” 安秀:“……”拜托,你说的越来越离谱了哦。 系统还在说:“至于洞庭龙王和龙后,那就更不用说了,定会把你视作掌上明珠,舍不得你受半点委屈。” “所以,宿主加油吧,先攻略亲生父母,再攻略夫君,最后再攻略公公婆婆!用真心感化真心,相信这世间是充满爱的,你一定会改写洞庭龙女的悲惨人生,过得风生水起!” 安秀:“……”确定了,系统中毒了。 她不信这系统跟了她这么久,还能有这么迂腐的思想! 于是安秀赶紧去找了王母娘娘,把身上的异样状况如数告诉了她。 王母娘娘仔细地检查了她的身体,面色有些凝重,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不用担心,小事罢了。这趟任务你就一个人去,系统就不跟随了,就留在本宫这里。” “免得……拖了你的后腿。” 安秀谢过:“多谢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问起安秀下个任务的情况,安秀如实相告,又指出了真实情况与后世传说的差异之处。 王母娘娘略作沉吟,就化墙为镜,以快镜头的方式在镜面上预见了洞庭龙女的人生,最后停留在了她人生最后时刻的画面上,说道:“本就没有为她出头的钱塘君,也没有为她打抱不平的柳毅。这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安秀望着镜面上洞庭龙女最后片刻的影像,一阵唏嘘。 竟然是这样! 《柳毅传说》这个故事,执笔者不是旁人,正是洞庭龙女本人! 原来洞庭龙女二十岁嫁至泾河,对夫君泾河小龙一片真心却被弃如敝履,被婆家欺负得都身心俱毁,想要寻求娘家的帮助却是求救无门。如此苦熬了三十年,终于油尽灯枯了,堂堂龙女的寿命竟连凡人都不如。 临终之前,她回想着自己的一生,直叹息。她这一辈子,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怎么就没有人来帮助她呢? 要是有人能见义勇为,帮她脱离苦海就好了…… 恍惚中,她幻想出了一个英俊的男子,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柳毅。他文质彬彬,十分知礼,他尊重女人,温柔可亲,他善良真诚,温润如玉。是她年少时节想象中的未来夫君最美好的模样。 这个名叫柳毅的男子,赶考落榜回乡时,途经泾阳遇到了冰天雪地里牧羊的她,得知了她的遭遇,顿时同情不已,自告奋勇为她往洞庭湖送信。 她想着,要是她的父王和母后知道了她这些年被欺负的真实情况,一定会心疼不已,一定会为她作主的吧?虽然他们更爱她的兄长和弟弟们,但是她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 于是,她幻想出了洞庭龙王和龙后收到柳毅的信件后抚信痛哭、泪涕直流的场面。 可是,父王和母后能力有限,他们洞庭龙族也无能征善战之人,根本就不是泾河龙族的对手,就是想为她出头,只怕也要大伤元气吧? 要是传说中的叔父,那位咆哮起来整个钱塘江都会掀起大潮的钱塘君还活着就好了! 于是,她再幻想出了玉帝爷没有把钱塘君斩首,而是只把他以锁链缚在洞庭百年以作惩戒。钱塘君听到了兄长和嫂子的哭声,问出了她的状况后,立马气得挣脱了锁链,飞去泾河给她报仇! 她被泾河小龙欺凌得狠的时候,是有过恨不得他去死的想法的。于是,已经病得快没有气息的她幻想出了叔父钱塘君亲自斩杀了泾河小龙,为她报仇了的情节。 可是,她又曾是那么深爱过泾河小龙,泾河小龙真死了,她又很是难过。 于是,她幻想出钱塘君在庆功宴上提出想让柳毅娶她的情节时,又极为排斥地让柳毅拒绝了。 然而,她又是多么期望能得一个温柔体贴、爱她敬她的夫君啊。 于是,最终,她还是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结局。钱塘君再次作媒,“叔杀了你夫婿,得再陪你一个夫婿”,她和柳毅终于在了一起。 真好啊。 洞庭龙女生命的最后一刻,是笑着的。她用她最后的气力把她的幻想化作了文字,印入了自己的衣襟。她死后,洞庭龙王和龙后接她回家,发现了这篇文稿,叹息不已,故印成了书稿流传了下去,有一部分还流传到了人世间。 流传了一代又一代,时间久了,知晓当年事情真相的龙族一条条寿终了,其他人自然就以为书稿上记载的才是真了。 而这个版本,正是安秀看到的《柳毅传说》的故事。 王母娘娘皱着眉道:“看来你这回没有助力,得单打独斗了。” 安秀笑道:“多谢娘娘关心,我心里有数。我不是新人了,已经做过足够多的任务,这回又是从洞庭龙女襁褓中做起,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策划和改变这一切,您不必担心。” 王母娘娘说道:“嗯,一切小心为上。”却是在安秀回房之后,想了想,召见了一个浑身白衣、样貌清俊的男神仙。 “没错,她就是安秀。你既能透过本宫的法术认出她,本宫也就不瞒你了。”王母娘娘说道,“天庭规矩森严,眼下安秀更是算不得天庭中人,你不可与她相认。不过,此趟她出任务,本宫可以给你一个与她身处一个世界的机会。” 白衣男神仙连忙躬身道:“王母娘娘仁慈。” 王母娘娘说道:“不过本宫有一个要求,你不得以仙体入世,而是需得往地府走一趟,投生成人。你能不能与安秀有缘,就看你的造化了。如此,你还要下去吗?” 白衣男神仙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要去!”只要能跟秀儿在一处,是人、是神,还是妖,都没有分别! 王母娘娘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路小心。记得,尽可能地保护好她。” 白衣男神仙道:“是,王母娘娘。”即刻就冲往地府,跑到了轮回司,带着记忆投生成了一个小娃子。 这户人家,姓柳。 柳家是耕读人家,条件还不错,只是人丁稀薄。小娃子是柳父柳母成婚多年盼了许多的孩子,他们高兴得不得了。 柳父想了想,摸着小娃子皱巴巴红扑扑的小脸,兴奋地道:“娘子,我一定要好好想一想,给我们孩子起一个最好听、寓意最好的名字。” 而柳父这一想,就想了整整一年。直到小娃子周岁的时候,他还是打不定主意选哪个作为自家宝贝儿子的名字。 柳母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让丈夫把他纠结的那些名字写了下来,一张纸上写一个名字,让小娃子抓阄。 “孩子抓到哪个,就说明那个名字跟他有缘。”柳母说道,“他就叫那个名。”否则的话,只怕小娃子长到都能打酱油了,还没个大名呢。 柳父只得讪讪地应了下来。 于是周岁宴上,小娃子爬过去随手一抓,名字就定下来了。 柳父拿过小娃子手中的纸团,轻轻地展开,笑容满面地道:“是个‘毅’字。” “不错,不错。希望我们毅儿的生命力如柳树一样坚毅,能得长寿,哈哈。” 柳毅?小娃子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勉强还过得去吧。 从此,他就是柳毅了。 王母娘娘在天上看到这一幕,不由惊讶地蛾眉微挑,转而微笑。 这个世界本没有柳毅,但现在,有了。 看来他与安秀确实有些缘份。 不过,柳毅出生的事情,已经开始任务,穿越进洞庭龙女身上的安秀是完全不知晓的。 此刻的安秀,正在她这个世界的父母——洞庭龙王和龙后的抚养下,如一棵杂草一样坚韧又茁壮地成长着。 没错,一棵杂草。 这就是洞庭龙女在洞庭龙王和龙后心目中的真正份量。 上有兄长,下有弟弟,洞庭龙女又是还没出生就与泾河小龙定好了婚约,他们一家子可不早就视她为别家的龙了吗? 地位可想而知了。 只是人看待自己的亲人的时候,总是不免带上滤镜。原剧情中洞庭龙女出嫁后的日子又过得那么惨,相比起来自是觉得亲生父母对她十分慈爱了。就跟许多明明被原生家庭极其不公正地对待的人,却是完全不自知,提起来总是“其实我爸妈对我还是很好的”,混沌得很。 唉。五岁的小安秀轻轻地叹了口气,难怪东海三龙女说过,就算真有人顺利给洞庭龙女传书回娘家求救,结果也是没什么分别的。 不仅因为洞庭和泾河两家是世交,更是因为至始至终,洞庭龙王和龙后就没把女儿放在心上过,完完全全地只把当她成外人,一个联姻的工具罢了。 又或许,洞庭龙女隐隐约约还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才会对婚后的日子那么期待?所以她才会对泾河小龙那么情根深种?因为婚姻,对她来说,是脱离原本家庭的唯一途径啊。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婚姻,却是从一个小坑跳到了一个天坑! 第108章 洞庭龙女3 原剧情中的洞庭龙女是一个十足的乖乖女。 她从小就知道洞庭龙王和龙后更看重几个儿子,相比起他们,父母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要少得多。她就想着如果自己更出色一点、更懂事一点,是不是他们就会更爱她一点、更多关注她一点? 于是她这么做了。 而在她这么做了后,洞庭龙王和龙后确实会时不时地夸她几句,给她一些手指缝里漏出来的爱。 于是,感动不已的她就更加十几年不动摇地、坚定不移地往懂事乖乖女的路上走下去了。 她什么都听父母的。凡是父母让她做的事,让她学的东西,她都乖乖地去做、去学,不管她心里是多么的不喜欢,不管她实际上对这些是多么的厌恶、多么的排斥;凡是父母不看好的事、不亲近的人,不管她心里是多么地好奇、倾慕、渴望,她都远离。 因为,她怕他们生气;因为,她想着她听话懂事的话,父母对她的爱会更多一点,对她会好一点,再好一点。也许有一天,她能在父母心目中拥有跟兄弟们差不多的位置。 她,渴望爱呀。 安秀回想着出任务前,东海三龙女转述给她的洞庭龙女将要经历的人生,又一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一个极度缺爱的孩子啊。 还有,洞庭龙王和龙后都让女儿学了些什么呀。 简直就是标准的女德教育好不好! 什么三从四德啦,什么以夫为天啦,什么孝顺翁姑啦,什么谦逊卑怯啦。宗旨就是一切以未来公公婆婆和夫君的心意为先,行动就是尽所有的努力讨好他们,目标就是拢住他们的心,维持住两家的世交关系,好为娘家洞庭龙族带来好处。 琴棋书画,当然是要学的,但不是为了修身养性,而是为了给自己提高身价;歌舞曲艺,那也是要学的,但不是为了悦己,而是为了出嫁之后取悦夫君。 至于经史子集之类的,那就没必要看了,“你是龙女,龙族又不需要考科举。就是凡人考科举,那也是男人的事,哪有女人学这些的?” 至于志怪传奇、话本小说之类的,那也不能沉迷,“你是龙女,需得温柔娴静,本份做人。怎能不务正业,看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安份一点,别把心给养野了。” 至于安身立命、自保的本事,那就更不必要学了。“你是龙女,何必苦哈哈地练习法术?呼风唤雨,那是你父亲的职责;勤练本事保卫龙宫,那是你兄弟们的本份。舞刀弄枪、打打杀杀,这些都不是你该学的。我们洞庭湖的龙女,可不能学得跟东海那边的龙女一样粗俗,丢不丢人。” 唉。 洞庭龙女从小被这么教育,不该学的学了一大堆,该学的皮毛都没有沾到,脑子里原本正常的思想还被洗得干干净净,塞满了迂腐的男尊女卑的废料,也难怪后来被那么欺负都没想法也没能力反抗,只能被动挨打了。 不过现在洞庭龙女的芯子换成了她安秀,她才不按照洞庭龙王和龙后给她安排的路走呢。开玩笑,明知道这条看似平坦的道路底下满是荆棘和陷阱,导向的更是无尽的深不见底的渊涧,她是傻了才会踏上去,她是疯了才会为了祈求父母那丁点的爱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每个人的人生路必须得自己走,谁也不能代替,包括父母。所谓的“我都是为了你好”,不过是以爱之名的道德绑架罢了。走错路的后果,他们不可能替孩子承担。既然如此,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呢?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求人不如求己。安秀才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一切,都得靠自己。 她决定了,她必须得好好修炼,提升自己的本事。至少……如果将来必须得嫁给那个脾气暴躁爱家暴的泾河小龙,她不会挨打,而是有保全自身的能力! “我必须得离开洞庭湖,”五岁的安秀托腮沉思,“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我啥也学不到。”在洞庭龙王和龙后的眼皮子底下,她敢私自凝神修炼,她这辈子的亲亲父母就敢封了她的龙筋龙脉关她禁闭,还抛下一句“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就,很烦。 不能在洞庭湖学本事,那就只能另想去处吧了。 最简单的,当然是投奔亲朋好友啦。 安秀第一个就想到了东海三龙女。要是去了东海,岂不就如同小鱼入大海,逍遥自在? 于是安秀就趁某一日洞庭龙王心情不错的时候问起了东海的事:“父王,我听说我们祖上有位姑祖来自东海,容貌昳丽、本事极大。那这么说,我们洞庭湖跟东海也是有亲的,怎么从来不见两家往来?” 洞庭龙王的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了,脸色也黑了些:“我洞庭不屑与东海为伍。东海粗俗好战,吝啬刻薄,得理不让人,从不肯吃亏,一言不和就动手,打打杀杀闹腾得很。要是与他们走得近了,只怕平白被牵累,惹了事端。” 安秀:“……”得理当然气壮,据理力争怎么就变成得理不让人了?不肯吃亏不是应当的吗,动手教训占便宜的人也没错啊。怎么在洞庭龙王看来,这就是粗俗好战、吝啬刻薄了? 安秀说道:“父王,东海遇上事了就动手,这至少说明了他们有实力有底气不怕事啊。” 洞庭龙王眉头皱得更紧,冷笑道:“有实力又如何?又帮不到我们!那时节我们两家走动还算多呢,他们都不肯帮忙。东海那些龙就是一帮无情无义的。” 安秀一听,就知道这里头还有故事。忙顺着洞庭龙王的意也骂了东海几句,然后引导着他主动说出了曾经的过节。 “千年前,我们的世交泾河老龙王与一位算命术士打赌降雨之事。他为了赢得赌约,违逆了玉帝爷的诏书,就多降了几滴雨,没想到招来了杀身之祸。玉帝爷竟要以欺君之罪斩杀了老龙王!”洞庭龙王愤愤不平地说道,“泾河老龙王顿时急了,忙派家人找上了我们,托我们赶去东海求助。东海龙王在玉帝爷面前颇有几分面子,若是他能替泾河老龙王求情,泾河老龙王的命还是很有可能保住的。” “可是东海龙王却装模作样地掉了几滴眼泪后,就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理由拒绝了,非说天命不可违。如此冷血无情,当时我们全族就立了誓,永不忘那日东海见死不救之恨,两家再也不往来!” 咦,泾河老龙王打赌降雨结果输了一条命的故事,她听过啊。不就是《西游记》里的某段情节吗?她当时读到这处的时候就很是无语,这泾河老龙王是脑子糊涂了吧?为了赢得赌约居然胆敢违抗玉帝诏书? 而现在看来,洞庭龙族的做法更是让人无语。 泾河老龙王闯下的弥天大祸,又不是你们洞庭老龙王的锅,你们两家只是世交,帮忙是情份,不帮忙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可是你们,怎么上心到那个地步啦? 泾河老龙王惜命,想请东海龙王求情救命,那他倒是自己去求啊?或者至少跟着洞庭龙族一起去求啊?有点诚意好不好。就“忙派家人找上了我们,托我们赶去东海求助”?也没备上厚礼,也没承诺事后怎么答谢,就想凭着世交的情份,让洞庭龙族把事情给搞定了,自己坐享其成,想得可真美啊。 没错,洞庭和东海是姻亲,关系密切,但是东海跟泾河有什么关系?八杆子打不着!要是洞庭老龙王出事,东海龙王或许只凭着姻亲的交情就愿意不顾代价出手相助,可泾河老龙王自寻死路,他为什么要费时费力费人情地去救?拒绝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事后,洞庭龙族竟还因为没能帮到他们的亲亲世交,发誓“永不忘东海见死不救之恨,两家再也不往来”,则是更加可笑了。 “见死不救”之恨?你要恨就去恨玉帝爷呀,是玉帝爷下令斩了你的亲亲世交泾河老龙王呢。怎么,不敢?呵。还不是欺软怕硬,还不是仗着东海厚道才敢这么做。不敢对玉帝爷心有怨恨,还不敢对姻亲东海龙王心有怨恨吗? 至于“两家再也不往来”,就更荒唐了。啥逻辑辑?“因为你不肯帮我的朋友,就是不把我当朋友,所以我也不愿意再跟你做朋友”的神逻辑吗? 因为别人的事断了自己的姻亲,他们是不是傻?要断也是泾河龙族与东海断,哦不,他们本来就没有交情,本就不需要断。 安秀是万万没想到,洞庭和东海的关系竟然是这么断绝的。实在是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她正这么感慨着呢,洞庭龙王捊着长长的龙须笑道:“龙在做,天在看。东海龙王如此无情无义,他的报应很快就来了。他的三太子生性桀骜,嗜武斗狠,终于栽了大跟头。东海三太子不知什么缘故与陈塘关的一个小孩子斗了起来,没想到竟被强势碾压,打死之后还被剥皮抽筋,丢尽了东海的脸,哈哈。” “东海发生了如此丢尽脸面之事,我们洞庭自是更不愿意跟他们往来的了。” 哦,这个故事她也听说过。那陈塘关的小孩子不是旁人,正是托塔李天王之子,哪吒啊! 只是,她的印象里,好像哪吒斗海的事情应该发生在泾河老龙王被斩之前吧?罢了,不必在意这些细节,传到后世的神话啦、传奇啦、小说啦,有所错漏是很常见的事。 总之,东海三太子输给哪吒,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从天界到凡间到妖界到地府,能打得过哪吒的有几个?有什么好丢脸的,就好像你洞庭龙王就能打得过似的。 “三娘,以后东海之事你不必再提。”洞庭龙王下了结论,“我们洞庭与他们东海不是一条路,早就断绝了关系。你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已经知晓往事,可得注意避着他们,别学了他们身上的坏习性,影响了我洞庭龙女的名声。” 安秀在洞庭龙族的龙女中排行为三,因此家人亲戚们都称她为三娘。安秀每次听到这个称呼就头疼,她得是多不受待见啊,他们竟连个正经大名都懒得费心思给她取! 安秀听了洞庭龙王的话,作乖巧状应下:“是,父王,我记下了。” 看来投奔东海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只能另想法子。 安秀把洞庭龙族的亲朋好友名单快速地在脑中过了一遍,然后激动得跳了起来。 她真是抱着金枕头借钱,她怎么忘了自家亲戚呢? 她的亲叔父,洞庭龙王的亲弟弟——钱塘君啊! 那位勇猛非常,能征善战、极重亲情、十分护短,若是活着肯定舍不得看着亲侄女受委屈的钱塘君啊。 眼下这个时间点,他不是还活着吗?得罪玉帝爷被斩杀于刑台那是十来年后的事情! 那她还不赶紧趁他还活着的时候抱紧这根金大腿,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改变他被斩杀的悲惨命运呢。 于是安秀又趁某一日洞庭龙王心情好的时候提出了想去钱塘江小住的请求:“父王,我听说钱塘潮水壮观,想前去一观。正好我都长到五岁了,还从未见过叔父的面,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向他好好尽孝。”话要说得好听,以对方的需求出发,才更容易达到目的。 洞庭龙王听了,胸口十分舒畅:“如此甚好。我和你母后事务繁忙,实在无暇前去探亲。你也不小了,就由你代替我们走一趟吧。记住了,要听你叔父的话,不可闯祸,要是坏了我洞庭的名声,我必不轻饶!” 安秀一口应下:“父王放心,您的教诲我牢记在心,必侍叔父如您和母后。”漂亮话先说着,走了还不是海阔凭鱼跃。以她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她这一走,他们再想起来只怕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洞庭龙后却是皱起了眉头:“钱塘君脾气暴躁,都好几百岁的人了,都没想着娶亲,实在是不成体统。三娘去他那里,不会被影响了吧?” 洞庭龙王闻言顿时不高兴了:“我弟弟好得很,是极讲义气的人。哪次我洞庭出事,只要我打一声招呼,他就飞来坐镇?三娘去他跟前尽孝,这是好事。”钱塘君就是洞庭湖的定湖神针,洞庭龙王虽然也不喜弟弟的脾气和做派,但是万万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的话的。 洞庭龙后顿时闭嘴了:“是,陛下说得有理。”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安秀欣喜异常。太好了,离开洞庭湖,她就拥有了相对的自由了。 不能在洞庭湖修炼,她可以在钱塘江修炼嘛。以钱塘君的护短性格,应该不会阻止她吧? 安秀的预感没错。 钱塘君与安秀一见如故,对她这个小侄女喜欢得不得了。 而在他探查了眼前这个可爱的小龙女的资质,惊讶地发现她竟是十分聪明,根骨相当惊奇,筋脉极其清明,却是什么龙族法术都没学后,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才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三娘,你可惜了。”钱塘君轻轻地抚摸着安秀的头,温和地道,“不过没关系,有叔父在。你父母不教,我来教。” 安秀欣喜若狂。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有钱塘君教导,到时候她学成什么境界都不会被人怀疑了,问就是“都是叔父教导得好”呗。 于是安秀就开始了跟钱塘君修炼的日子。 钱塘君对她的表现极为满意,几天之后就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三娘,你别回洞庭了,就留在我钱塘。” “我要你拜我为师。” 他不是拘泥礼法之人,既然看中了侄女的天赋,那就收为徒弟呗,他才不管外头的人怎么看呢。别说是侄女,就是孙女、曾孙女,或是姑姑、姐妹,只要他觉得合适,他也收! 亲戚归亲戚,师徒归师徒。一码归一码,他分得清,有啥关系? 安秀简直要被这个惊喜砸晕了,马上顺势行了大礼:“徒儿拜见师父!”可以不回洞庭,留在钱塘,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钱塘君微笑着扶她起身:“好。”不浪费时间,当日就领着安秀回了一趟洞庭湖,告知了兄长和嫂嫂。 洞庭龙王和龙后听闻了这个消息,很是懵了好一阵,除了亲族的大事啥都不管、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修炼的弟弟怎么突然想着要收三娘为徒? 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是好事!这么一来,钱塘君跟他们洞庭的关系更紧密了,就算若干年后洞庭龙王和龙后不在了,有三娘在,也不愁洞庭没龙撑腰! 于是,洞庭龙王一口就应了下来:“如此甚好。三娘,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认真地学!不能因为父王和母后不在,就有所懈怠。” 洞庭龙后也没有反对:“修炼之外,三娘你也不可荒废了平时该学的东西。琴棋书画、歌舞曲艺,都不可落下。母后会每隔一段时间就让老师们回来汇报你的学习进度,若是松懈了,母后就拜托你叔父重重责罚你。” 钱塘君皱了皱眉头。 安秀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恭恭敬敬地向洞庭龙王和龙后说道:“父王和母后放心,我会的。”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去了钱塘还把宝贵的时间精力全泡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那就是傻。 洞庭龙王握着钱塘君的手,殷切嘱咐:“那这些年就拜托阿弟了。十五年后,为兄再来接三娘回洞庭,到时候阿弟与我一同送三娘出嫁。” 钱塘君点了点头。安秀拜别了父母后,就跟着钱塘君回了钱塘江,从此开始了舒心顺畅的日子。 琴棋书画、歌舞曲艺?略懂皮毛就可,专精就没必要了。至于从洞庭湖跟过来的老师们,呵,那还不容易吗?钱塘君一沉下脸,什么都不用说,他们就知道回洞庭的时候该怎么向洞庭龙后回复了。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钱塘君,他可是洞庭的定湖神针呢,就连龙王和龙后也要给足了他面子的。他们这些小虾米,哪敢反抗? 而自从住在钱塘江后,安秀也终于摆脱了“三娘”这个名字。 钱塘君也觉得很有必要给她起个正式的大名,安秀忙说她早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名字,赶紧写下来给他看。 钱塘君看着“安秀”二字,觉得不错,就这么敲定了下来,送信让洞庭龙王去族谱改了她的名字。 这下,安秀终于是安秀,再也不需要顶着“三娘”这个不算名字的名字啦。:,,. 第109章 洞庭龙女4 安秀在钱塘君的指导下,修炼进度一日千里。 钱塘君十分满意地捋着龙须道:“秀儿,以你的资质,只要潜心修炼不松懈,不出两百年定能突破我们龙族的桎梏,飞升至天庭,成为真正的神仙。” 说到“神仙”二字,钱塘君的神情很是有几分艳羡和志在必得。 安秀明白钱塘君的心思。在神话世界里,龙族的地位其实是相当尴尬的。在人族眼里,能呼风唤雨的龙族当然算是仙;可在天庭的神族看来,法力不算高、寿命不算长的龙族根本就不算是真正的神仙。除了几大龙王,和一些本事高深的龙子龙女之外,其他的龙族不过就是些会点小把戏、寿命比凡人略长的小仙罢了。 这,就是血统和种族的压制,是从出生那一刻就决定了的。 除了少数中的极少数,绝大多数龙族都是无法突破这个桎梏的。 而钱塘君,则是个例外。他是有这个可能的。 安秀笑着问道:“叔父,那您呢,您还需要多久突破?” 钱塘君面上顿时有些掩盖不住的笑意,神色很是有几分向往:“快了快了,少则十来年,多则几十年,到时候我就要住到天上去了。所以秀儿,你得趁着这些年我还在这里的时候,好好修炼。如此我走了后,洞庭有你护着,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安秀点点头:“叔父放心,我会的。”钱塘君着实是个把亲情看得极重的性子。 只是,飞升成真正的神仙,对钱塘君来说,只怕不是福,而是祸啊。 东海三龙女说过,钱塘君是在洞庭龙女十七岁的时候得罪玉皇大帝,然后被斩首的。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不过安秀猜测,那应该是钱塘君飞升之后的事情吧。钱塘君成了真正的神仙,定居在了天上,成天与一群不省油的神仙们打交道,见到玉皇大帝的机会也多了,于是,得罪他的机会也跟着变多了。 伴君如伴虎,也不知什么时候犯了错,就被处以极刑,实在是可悲可叹。 安秀下了决心,她要改变钱塘君的命运。毕竟钱塘君这位叔父,是她在这个小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对她有重恩。她理当回报。 就在安秀苦心修炼的同时,柳毅也在父母的期盼下渐渐长大了。 让柳父、柳母深感叹息的是,他们柳家是世代耕读之家,祖上出过不少举人和秀才,甚至还有中了进士入朝为官的,但偏偏几代单传的柳毅却是对读书科举完全不感兴趣。 小柳毅性格执拗得很,八岁的时候就不知怎么的入了归元寺方丈的眼,拜了师,成为了方丈的入门弟子,带发出家,学了一身的好本事。 转眼十年过去,柳毅长大成了翩翩少年郎,出了寺,下了山,却是拒绝了父母为他说亲的建议,而是提着一根棍子,举着一个紫金钵,就出门闯荡去了。 柳父、柳母伤心不已,以为这儿子是白养了。没想到不久之后白养儿子的名声却是传回了家乡,柳毅竟然成了无数人口中传颂的大侠、大英雄、降魔除妖的高人,人称“柳侠”! 顿时转悲为喜,深为儿子自豪。 再说千里之外的柳毅轻轻松松就收拾了一只为祸乡间的蜈蚣精之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就开始闭目养神,吐纳作息。 他的修炼进度能这么快,实在是他所料未及。投胎转世之后的这具身子,平平无奇,普普通通,天赋不上不下,筋骨也算不上清奇,唯一的优点,就是他是人身。 可光是人身这一点,就抵过了一切。 想当年,他是白狐之身,资质在白狐一族中是首屈一指,但也是修炼了快百年才化为人身,修炼了近千年才抵达妖王境界。这在白狐一族中,已经算是极快的了。 可如今,他修炼了才十年,就已经达到了以白狐之身修炼百年的境界。长此以往,他想达到他为狐妖之时的最高水平,也就只需短短百年。 人,果然是万物之灵。也难怪人族的平均寿命不足百年,人族占了这么多优势,在寿命上占了劣势也算是平衡了。就说修炼吧,人族修炼就是这么快,不足百年的寿命足足够了呗。 柳毅算着时间,一年之后,他满十九岁后,就又回了家乡。 柳父柳母看到他回来,高兴得不得了,激动得热泪盈眶。父老乡亲们也都是笑脸相迎,直夸你这孩子有出息了,为咱乡里乡间的增荣光了,一口一个“柳侠”赞不绝口。 柳毅客客气气地将乡亲们送出了门,就听柳父兴奋地道:“毅儿,你这趟回来,就不出远门了吧?” 柳母也说道:“是啊,毅儿,你走南闯北、斩妖除魔,帮助了很多人,我们当然是很为你感到骄傲的,但是我们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的安危啊。” 柳父接下去道:“我们做父母的,不求你能为世人做多少贡献,挣个怎样的美名流传千古。我们只期盼着你能平平安安,我们一家子能够团团圆圆。” 柳母握着柳毅的手,眼神极是殷切:“娘就盼着你这趟回了乡,就能彻底安定下来,娶个知根知底的清白姑娘为妻,再多生几个孩子,热热闹闹的。娘这辈子就知足了。” 柳父笑道:“今天过来的王阿爷的孙女就很不错,你小的时候不还经常跟她一起玩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看你们就很适合。” 柳母也笑道:“那个张阿婶家的女儿也很不错,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手巧得很,做得一手好女工。毅儿,你看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裳都磨损成什么样子了?要是娶得一个贤惠能干的媳妇,哪能这般?” 柳父继续笑道:“还有河边赵阿婆家的侄女也是很好的,她记忆力绝佳,算术极好,听说他们家糕饼铺的账本都是她在算呢。” 柳母也继续笑道:“还有山后李阿姐家的妹子也是很好的,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开始历数身边合适未嫁的姑娘家,想要给儿子柳毅说亲了。他们就怕儿子拜在方丈门下那些年,虽未剃度却也看破了红尘,不愿娶亲生子呢。 柳毅微笑着摇了摇头:“父亲,母亲,你们不必再说了,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柳父、柳母失望的同时,却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人,那也好,至少说明了没有看破红尘,忙问道:“是你在外头闯荡的时候结识的姑娘吗?哪里人士?哪家姑娘?年方几岁?品貌如何?可见过她的家人?我们什么时候备了礼上门去提亲?” 柳毅:“……”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到现在还没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秀儿。因为就算他现在的本事相当不错,但仅限于地上,要是下了水那却是要大打折扣的。龙宫极深,也不知其中有没有神通广大的高人,在他没有把握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他只得含含糊糊地说道:“是个方方面面都极不错的姑娘,今年二十岁。我心悦于她,已下定主意这辈子非她不娶。” “她的家……就在洞庭湖畔。提亲的事却是不急。” 柳母笑道:“洞庭湖畔?那挺好,离我们小城不远。提亲的事怎能不急呢?你都老大不小了,今年已是十九。那姑娘比你还大一岁,更是拖不起。” “这样吧,我现在就去看个黄道吉日,备上厚礼去跟未来亲家商量你们的婚期?” 柳毅阻止了她:“母亲,别忙。我先提亲的事不急……是因为她身上尚有婚约。” 这下柳母傻了。柳父则是急了:“孩子,你这样做就太不对了。那姑娘早就许了人家,你却别有心思地去勾搭她,要是被她夫家知道了,这不是毁了她吗?夺人未婚妻室,这实在是太不厚道了;伤清白姑娘家的名节,更是伤天害理。趁着这事没被发现,你还是赶紧跟她断了吧!” 柳母回过神来,也忙劝他:“是啊,毅儿。这世上好姑娘那么多,这个既然已经是有主的了,那你就死了心吧。” “娘不是说了吗?张阿婶家的女儿,李阿姐家的妹子,都是不错的,你不妨见个面看看再说呗。” 柳毅却是摇了摇头:“父亲,母亲,我意已决。那位姑娘的未来夫君,是个风流成性、成天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那位姑娘的未来公公婆婆,则是道貌岸然、面甜心苦的假模假式人物。她嫁过去是不会幸福的。” 他早往泾阳那边去过,趁着泾河龙族的人不甘寂寞改头换面上岸游玩的时候偷听到了许多那位泾河小龙的事迹,更是在某一次亲眼见到了泾河小龙前往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的身影,深为安秀不值。 他算着时间,预计安秀和泾河小龙的婚期将至,故才匆匆赶回洞庭,想着怎样才能阻止这桩婚事。 那是他前世今生追了几百年的意中人,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受尽磋磨! 他不允许!! 你最近越来越有魅力了,大家都想听你剧透本书的最新章节 第110章 洞庭龙女5 再说安秀。 钱塘君想着多教导安秀几年,就特意压制了自己的修为,暂时没有飞升。也就没有如同东海龙女所预言的那样,于安秀十七岁的那年,得罪了玉皇大帝被斩杀于天庭刑台。 只是安秀心里很清楚,钱塘君只是暂时没事,他总是要飞升的。而他一旦飞升至天庭成为真正的神仙,就等于身上绑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什么时候引爆都有可能。 一想到这,安秀就十分焦急,不停地盘算着怎么才能改变这位对她极好的叔父的悲惨命运。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年,安秀满二十岁了,与未婚夫泾河小龙的婚期已近。 按照之前的约定,洞庭龙王和龙后会提前一月把安秀接回洞庭湖,让她在娘家备嫁。出嫁之日,洞庭龙王则是会和钱塘君一同为安秀送嫁,以示对她这个女儿的看重。 钱塘君像安秀幼时那样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和地笑道:“秀儿,一转眼,你都长成大姑娘了,都要出嫁了。叔父还真有些舍不得。” 安秀试探着说道:“叔父舍不得,那我就不嫁了呗?我也不回洞庭湖,就在您的钱塘江待着,陪伴您一辈子。” 钱塘君笑着摇了摇头:“那怎么成?等我送了你出嫁,就得飞升去天庭了,到那里……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安秀忙问:“是什么重要的事?”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很可能与他将来得罪玉皇大帝,招来杀身之祸有关。 钱塘君却是绝口不提此事:“这些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操心的。你呀,好好备嫁,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安秀嘀咕道:“嫁人有什么好?” 钱塘君让她坐到他身侧,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说道:“秀儿,这些年来你心底的委屈,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都懂。” “你的父母待你不好,你的兄弟们也从来没把你当成真正的手足。你空有绝佳的资质,住在洞庭的时候却是所有人都对此视而不见,只让你学那些讨好谄媚的东西,安身立命的本事却是从来不让碰。他们从不曾想过你的前程,只把你当成一件商品,想着如何才能从你身上得到更多。至于你好不好,则是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安秀浑身僵住了,原身洞庭龙女残留的感情涌了上来,她瞬间流泪满面。原来钱塘君他都明白,所以这些年来他在这么努力地帮她! “叔父,”安秀哽咽,“那些都不重要了,我有您疼我就够。我在心底,早就视您为我真正的父亲!” 钱塘君拿过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她:“可我到底是要走的。不过秀儿你也别着急,洞庭的家不够好,没关系,等你出嫁了,就有另一个家了。泾河会是你新的家,在那里你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自己当家作主。” “秀儿,我甚至比你父母还盼望着你出嫁的那一天。人世间姑娘出嫁多是伤心不舍的,但你不一样,我希望你是笑着出嫁。那对你来说,是新生。” 原来钱塘君是这么想的。 只是,也许这个新生,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更大的火坑呢? 安秀说道:“父王和母后是我的亲生父母,兄弟们是与我流着一样血脉的手足,尚且对我无情。泾河龙族与我非亲非故,只怕他们待我更不好。叔父,我不想嫁人。” 钱塘君摇了摇头:“秀儿,并不是所有世上的父母皆如你父母那般,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更何况,那天由我和你父亲亲自为你送嫁,不是我自夸,我的名头就是在泾阳也是响亮的,看在我的面上,量他们也不敢欺负了你。更何况我不日就要飞升,我想他们更是不敢小视了你。” “再有,你跟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本事,有什么好怕的?若是真有人欺负了你,只管欺负回去就是了!我钱塘君的侄女,绝不允许吃亏!” “听叔父的,离开洞庭吧。” 安秀想了想,点了点头。借着出嫁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离开原生父母的控制也好。泾河与洞庭相隔万里,天高皇帝远,洞庭龙王他们又是“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老旧思想,她先嫁了再想办法脱身也是不错的。 钱塘君说得对,她现在可不是五岁时的她,她的真正实力早就不可小觑。泾河那边想要欺负了她,休想。 数日后,洞庭龙王和龙后前来钱塘江,满面笑容地接安秀回家。他们备了厚礼给钱塘君,态度极为诚挚地感谢了他这十五年来对侄女的教导,并提醒他一个月后的婚期一定要前来送嫁。钱塘君自是一口应下,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安秀。 只是安秀一回洞庭龙宫,洞庭龙后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娘,你这些年都是在糊弄我给你备的功课是不是?看你走路的姿势,看你的仪态,看你的这一身打扮,看你那眉眼,简直跟东海那边粗俗张扬的龙女没啥两样!你学谁不好,怎么学了东海那边的习性!” 洞庭龙王的面色也是极其不好看:“你叔父惯着你,我和你母后可不会惯着你。趁着还有一个月时间,你快都给我改了!” 洞庭龙后严厉叮嘱了专门请来的五位教养嬷嬷,要求她们必须严加教导安秀,这一个月该怎么魔鬼训练就怎么魔鬼训练,势必要把她教出个贤良淑德的新嫁娘模样来。 安秀:“……”虚心应下,坚决不改。 方法仍是那招,用绝对的实力来解决问题。稍稍露一手,五位教养嬷嬷就乖乖地配合着她瞒天过海了。 只需在洞庭龙王和龙后前来检查的时候,她收敛一些,学着洞庭龙族其他龙女的模样作作戏敷衍敷衍他们就行。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婚期已至。 这一天一大早,钱塘君就到了,满面春风地向安秀道喜,趁着洞庭龙王和龙后不在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向她道:“从今天起,你就是飞翔至天空的鸟儿,再也不被原本的笼子束缚。” 安秀微笑致谢:“多谢叔父,我会的。我跟您保证,不管前路如何,我都不会再被束缚。”娘家不能,婆家更不能。 钱塘君点了点头,递给了她一颗晶莹剔透的大珍珠:“这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你把它镶在凤冠上出嫁吧。” 安秀照办。瞬间,原本明艳照人的镜中人更显得璀璨夺目了几分。 很快,泾河派来接亲的人到了。 洞庭龙王急急前去迎接。洞庭龙后则是抓紧最后的一点时间给安秀灌输婚后注意事项,什么要顺从啦,乖巧啦,勤快啦,体贴啦,贤良啦,等等等等。安秀不停地微笑应答,表示受教了,实则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都没在脑中停留。 “新郎来了!”一声兴奋的吆喝声过后,一身红色新袍的泾河小龙的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安秀房外。 “王妃,快随本王走吧。”泾河小龙的语气里掩藏不住淡淡的不耐烦,“可别误了时辰,父王和母后还在龙宫里等着呢。” 安秀站起身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就走吧。” 然而这一瞥,泾河小龙这一瞧,就看呆了。 眼前的姑娘竟是长得如此美貌,跟她一比,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莺莺燕燕,一下子全都被比成了庸脂俗粉! 这,就是他马上要娶的王妃!如果是她的话,那他不是不可以收敛一点!泾河小龙这样想着,两眼放光地伸出手要去搀扶安秀。 钱塘君却是挡在了他跟前:“贤侄婿,礼未成,这于礼不合。”亲自搀扶安秀上了轿,放下轿帘。 泾河小龙喜滋滋地坐着高头大马,安秀坐着大红轿子,一行人浩浩浩荡荡地浮出水面,出现在了岸边。 泾河小龙挥别了洞庭龙王和龙后,意气风发地扬了扬手:“出发!”准备施行法术飞上天边,往泾河而去。 钱塘君却是笑道:“左右我没事,就再送贤侄婿一程吧。正好,我也很长没有时间见过泾河龙王了。贤侄婿没有意见吧?” 泾河小龙哪敢反对:“荣幸之至。那就有劳叔父了。” 却不知柳毅眼睛一直都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本已经打算等洞庭龙王龙后离开后就动手,以泾河一行人在岸上的本事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没想到钱塘君却是不肯离开。 柳毅估量了一下现在的他和钱塘君的实力差距,只得恨恨地暂时放下抢亲计划,挑了另一条道赶往泾阳,静观其变。 他离开后,钱塘君却是看了看他刚才躲藏过的方向,龙眸微眯。 泾河终于到了。 泾河龙王一见钱塘君,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不知钱塘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坐请坐。” 钱塘君笑道:“不必客气,我不过是近来无事,舔着脸来你这边喝杯侄女儿的喜酒。” 泾河龙王笑道:“欢迎之至。钱塘君关爱侄女之情,我等十分感动。你只管放心,她既嫁给了我儿,就是我们的家人,我和龙后会把她当成亲闺女一般看待。” 第111章 洞庭龙女6 安秀和泾河小龙的婚礼办得极其隆重,任是谁也挑不出错来。 仪式结束之后,泾河龙王和龙后当场就分别给了安秀一份厚重的见面礼,极是慈爱。泾河小龙的兄弟姐妹们的笑容也都是非常诚挚,对安秀极为尊重。 安秀微笑着谢过他们,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装,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装! 他们的慈爱,他们的诚挚,他们的尊重,都不是冲着她来的,不过全看在钱塘君的面上罢了。 她可是知晓他们假面下的真面目,东海三龙女早将她所看到的预言一五一十地尽数告诉她了呢。这一家子,预言显示可把洞庭龙女欺负得惨不忍睹,身体上和精神上都饱受摧残,害得她年轻轻轻就积劳忧郁成疾,病重身亡呢。 而这辈子有钱塘君亲自为她送嫁,他们才暂时收敛了罢了。 只不过……安秀瞥了瞥身旁的泾河小龙,知道收敛的、识相的龙当中,偏偏少了最该收敛的、最该相识的那条。 婚礼仪式完成,安秀正式成为泾河小龙的王妃后,泾河小龙就懒得再装了,笑意全无,甚至对大有来头的钱塘君也淡漠得很。在泾河小龙看来,反正名份已经定下,木已经成舟,如今该是钱塘君多顺着他、提携他了。钱塘君不是想让侄女出嫁后过上好日子吗?那就合该对他这个侄婿好一点啊。 竟是开始拿捏起来了。 钱塘君微微皱眉,却是也没说什么。 只是临离开泾河龙宫之前,想了想,到底还是递给了安秀一支海螺:“这是我送你的另一份新婚礼物。你婚后若是过得不爽,就听听里头我存着的话。”这是他临时加的礼物。 安秀应下:“好的,叔父。” 新婚之夜。 珠光宝气、璀璨光华的新房内,泾河小龙两眼放光地欣赏着安秀的美貌,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王妃,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伺候本王更衣。” 安秀被他的眼神看得直犯恶心,知晓他这些年在外头不干不净的风流性子更是不可能让他近身,一口拒绝:“不是有宫婢吗?” 泾河小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敢不听我的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安秀淡淡地道:“我就说了一句可以让宫婢伺候你更衣,有问题吗?” 泾河小龙怒道:“还在强词夺理!别以为你生得美貌,本王就会一昧地偏宠你。想要得本王的宠爱,首要的就是温顺听话!否则甭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在本王看来,就连伺候洒扫的鱼婢都不如!” 安秀:“哦。”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贵妃榻上,不搭理他。 正在此时,两个鱼婢急匆匆地进新房来禀报:“太子,蚌夫人心口痛,特派奴婢们来请您过去呢。”蚌夫人是泾河小龙最宠爱的妾室之一,最是身娇体弱,多病多灾。其中,最常得的就是一种“见不到泾河小龙就会心口痛”的毛病。YuShugu. 泾河小龙有心狠狠治一下安秀,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本王这就过去看看她。今夜就不回来了。” 新婚之夜就独守空房,这对新嫁娘来说绝对是一种最大的侮辱。他不信都使出这一招了,安秀还能不乖乖地听话。 他收服女人的第一步,从来都是先把对方的傲骨打断,如此这后才会任他唯所欲为,唯他命是从。 安秀的话语仍是淡淡:“请便。”不回来正好,省了她的功夫。她早有预料,东海三龙女的预言显示,洞庭龙女出嫁多年一直独守空房,以泪洗面。可是在她看来,这不正好吗?谁稀罕脏男人啦? 要不是早知道会独守空房,她还不会这么轻易地嫁过来呢。 泾河小龙冷哼一声,就离了新房,去找他那温柔多情的蚌夫人了。 而安秀,则是在挥退了伺候的仆婢后,取出了钱塘君送给她的那只海螺,轻轻地放在了耳边。 叔父临走前给她留了什么话呢?她可好奇得很,他不是说了“婚后若是过得不爽,就听听里头的话”吗?她现在勉强是有点不爽啦,那就听呗。 然后,安秀的神情怔住了,随即轻笑出声。 “秀儿,你要是在泾河过得不舒服,随时都可以和离,只需和叔父说一声即可。” 这,就是钱塘君送她的第二份新婚礼物,也是最珍贵的新婚礼物。 他,愿意做她的后盾,给出了允许她随时和离的承诺! 安秀感慨:“原来您是这样想的。”所以钱塘君才那么急着要她嫁出去,想的就是如果对方是良人,那她自然就在离开糟心的原生家庭后有了新生;而若不好,大不了和离,远离这一切重新开始,那也是新生。 龙族规矩,一嫁由父母,二嫁由自己。钱塘君是在这么为她打算啊。 那她当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呗。 和离,会很快很快的。 次日起,安秀就开始了作戏。人前,她装成了原身洞庭龙女唯唯诺诺、顺从懂事的模样,面对泾河龙王、龙后等人的刁难都绝不反抗;人后,面对着泾河小龙,则是完全不肯曲意逢迎,一次又一次地使得他离开新房,去找他的美人们寻欢作乐。 然后,悄悄地用留影石将这些一一录了下来。 一个月后。 安秀估摸着录下的东西差不多了,就摊牌了。 海螺吹响,钱塘君即刻赶至,然后他就得知了安秀的决定。 她要求跟泾河小龙和离! 泾河龙王和龙后大吃一惊,还以为耳朵听错了。待确认没错后,他们就开始向钱塘君狡辩。泾河小龙怒道:“还在强词夺理!别以为你生得美貌,本王就会一昧地偏宠你。想要得本王的宠爱,首要的就是温顺听话!否则甭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在本王看来,就连伺候洒扫的鱼婢都不如!” 安秀:“哦。”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贵妃榻上,不搭理他。 正在此时,两个鱼婢急匆匆地进新房来禀报:“太子,蚌夫人心口痛,特派奴婢们来请您过去呢。”蚌夫人是泾河小龙最宠爱的妾室之一,最是身娇体弱,多病多灾。其中,最常得的就是一种“见不到泾河小龙就会心口痛”的毛病。 泾河小龙有心狠狠治一下安秀,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本王这就过去看看她。今夜就不回来了。” 新婚之夜就独守空房,这对新嫁娘来说绝对是一种最大的侮辱。他不信都使出这一招了,安秀还能不乖乖地上我就跟她圆房,这几天都不去其他侍妾处,还不成吗?” “搞这么大阵仗的,唬什么呢?”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安秀强硬拉回他的心的手段罢了。 安秀却是微微一笑:“我要和离。我认真的。” “否则,这些影像就会变成画册,传遍四海所有龙宫。” 钱塘君也认真地点了点头:“秀儿不仅是我的侄女,还是我的徒弟。我没有儿女,她就等于同我的亲生女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她这边。” “她要和离,我允了。” 泾河龙王惊道:“洞庭龙兄不会同意的!他是不要我们两族这几千年的世代交情了吗?”洞庭龙王最是好面子,最是讨好型人格,最是好拿捏。 钱塘君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意:“不要了!”他既已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这样的世交要来何用!至于洞庭龙王那边,他既已做了决定,兄长还能如何?他很清楚,如果让兄长在他和泾河龙族之间必须做出选择,兄长只能选他。 世交再好,遇上事那也是山高皇帝远;哪有他这个就在钱塘的亲弟弟有用?他相信兄长拎得清。就是拎不清,那也必须拎得清。 于是,泾河小龙直到被钱塘君按着在和离书上签字的时候,都是懵逼的。 他不过是想调.教王妃罢了,怎么调.教才刚开始王妃就跑了? 他不甘心! 泾河龙王也没想到钱塘君能这么豁得出去,说让侄女和离就和离,这行事作派与洞庭龙王完全不一样啊。又是后悔又是无奈。 钱塘君就这么带着安秀愉快地离开了泾河龙宫。 泾河小龙不服气,在他们离开后朝着泾河龙王大吼:“父王,您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我还没碰过那个女人呢!您怎么不拦着他们,钱塘君不就是洞庭龙王的弟弟而已,他能有什么本事,您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客气,他想怎样就怎样啊!” 泾河龙王垂下头:“唉,你不懂。他这回没有掩藏他的修为,原来他已达到了那个境界,随时即可飞升天庭。而且他手中竟还有留影石,那可是天庭才有的宝物,可见他早就与天庭那边联系上了。如今的他,我可万万得罪不起。”他要早知道,必不会让儿子那么对待安秀,怎么也要保留面子情。 留影石这个就是误会了,不过这个误会倒是帮了安秀的忙,让她和离得更加顺利。 泾河小龙问道:“钱塘君他真有那么厉害?我怎么看不出来。” 泾河龙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你的修为实在太低了,你们两个境界相差实在太大,故而看不出来。” 泾河小龙:“……”更恼了呢。 安秀随着钱塘君到了岸上,笑意盈盈。 洞庭龙女的命运这就算是改变了吧? 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实在是太容易了。没想到只是抱住了钱塘君这根大腿,任务线直接就躺赢呢。 不过,安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改变钱塘君的命运。 那,才是重中之重。! 你最近越来越有魅力了,大家都想听你剧透本书的最新章节 第112章 洞庭龙女7 钱塘君带着安秀离开泾河之后,却是没有回钱塘江或洞庭湖,而是带着她去了东海。 “秀儿,”钱塘君说道,“眼下的情况,你还是不要回家的好。” 安秀点了点头:“我听叔父的。”要是回了洞庭,她那一对“好”父母肯定饶不了她,就算武力上奈何不了她,一直在她耳边聒噪也是很烦的。 钱塘君指着浩瀚的东海道:“其实千年前,我洞庭龙族与东海龙族是姻亲关系。只是因为种种原因,祖辈渐渐不与他们往来了。不过东海龙族向来宽宏大量、不拘小节,我欲与他们重修旧好,想来不难。” “毕竟……他们即将欠我一个大人情。” 他想来想去,在他飞升之前,把安秀安置在东海是最合适的选择。 安秀笑道:“叔父放心,我会与他们好好相处的。”终于来东海了。东海三龙女可是她跨越时空的多年的好朋友呢,回东海就跟回老家似的,最是舒适不过的啦。 钱塘君不知缘由,闻言略放下心来:“那就好。” 钱塘君就这么把安秀托付给了东海龙王。东海三龙女见到安秀,惊喜不已,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来了!”拉着她就回了自己的宫室说悄悄话。 东海三龙女热泪盈眶:“安秀,实在是太感谢你了。如今我已经看不到洞庭小龙女未来的悲惨遭遇,可见你成功了,你成功地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我就知道,你是我最最信得过的、最最有本事的朋友!” 安秀笑道:“不必客气,其实我这趟任务做得相当轻松,举手之劳罢了。”巴上了钱塘君,一切就跟开了挂似的,迎刃而解。她都好久好久没有做过这么轻松的任务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后,东海三龙女的神情却是凝重了起来:“只是……此番钱塘君送你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他将来的事……” 安秀忙问:“如何?” 东海三龙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结局没有改变。虽然不曾如同我多年前看到的那般,在你十七岁的时候被玉帝爷斩杀于刑台,但是,他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命运,只是推迟了几年罢了。” “他只要飞升至天庭,他就只会是那个下场。” 安秀不解:“三龙女,那你能看到他究竟是怎么得罪玉帝爷的吗?” 东海三龙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玉帝爷位高权重、神通广大,他的一切岂容旁人窥视?我这个与生俱来的预言本事,本也只能随缘看到一些龙族的将来场景而已。”YuShugu. 安秀眉心紧紧皱起。 这么看来,想要保证钱塘君的安全,只能尽力说服他待在地上,放弃飞升至天庭了。 可是,钱塘君怎么肯? 钱塘君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安秀的恳求:“秀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我去天庭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不是钱塘君第一次这么说了。安秀敏感地感觉到这件必须要做的事很有可能与他得罪玉皇大帝有关,可是不管她怎么问,他都不肯说。 安秀急得不行,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他送她来东海时说过的一句话“他们即将欠我一个大人情”,灵光一闪,忙问:“这件事,是不是与东海有关?” 钱塘君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无关。” 安秀肯定地重复道:“不,有关。”她从他的微表情里得出了答案。 然而钱塘君即便如此,还是不肯多说一个字。 安秀无法,想来想去只得道:“叔父,那我恳求您再留一个月时间可好?你要去天庭,可以,我与你一同去!”她打定主意要跟在他身旁,必要阻止他被斩杀! 钱塘君打量了一下她,微微一笑:“再留一个月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以你的本事,怎么去天庭?”普通的龙女可没有资格上天。 安秀自信地道:“您只说答不答应我再留一个月就行。” 钱塘君没有拒绝。都为她多停留了几年了,也不差这一个月。 “一个月后,我来东海接你。”钱塘君抛下这么一句话,就回钱塘江去了。 想要快速把自己的本事提升到能飞升至天庭的能力,只靠龙身修炼当然是不行的。 而她的办法,就是磕药! 在东海三龙女的帮助下,安秀进了龙宫最底部的密室,悄悄打开手上银戒里的芥子空间——那是完成金圣宫那个世界后拿到的奖励,里头可是储备了不好来自天庭的好东西呢。 其中就有完成那一个个小世界任务后拿到的各种福运爆棚丹啦,洗筋伐髓丹啦之类的东西,能大大地提升自身的境界。这些份量都是极有限的,用完就没有了。以往安秀做任务的时候,一是没有芥子空间贮存无法掩人耳目,二是……舍不得。 不过这回,想到钱塘君对她的好,安秀舍得了! 她决定了,必须要在这一个月时间内,把这具龙身的境界大大提升,她一定要跟着钱塘君一起上天! 这一闭关磕药,就是整整一月。 一月之期已至。 安秀出关的这一天,钱塘君前来东海接她。 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模样青俊、给人光风霁月之感的青年。 “秀儿,这是柳毅。”钱塘君指了指青年,“是我仔细考察之后为你寻的夫婿。” 安秀:“……”啥?柳毅?夫婿? 不是没有柳毅这个人吗,柳毅不是原洞庭龙女幻想出来解救她的虚影吗?怎么突然来了个真的! 而且,夫婿?钱塘君你怎么突然改行做媒了? 面对安秀不解的眼神,钱塘君咳了咳,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柳毅是我新近结识的莫逆之交,他天赋异禀,根骨绝佳,人品极好,降妖除魔行侠仗义,人称‘柳侠’。年方十九,尚未婚配,有意求取一位聪慧可人的姑娘为妻。” “我瞧着,他与秀儿你极为般配。” 那又关我什么事?安秀对在小世界里成婚生子完全没兴趣好不好,她只是个过客啊过客。她这样想着,看都不想往那个叫柳毅的青年看一眼。 钱塘君拉过安秀,压低了声音道:“泾河小龙竟是那个样子,实在不配做那你的夫婿,所以我如你所愿,许了你们和离。但是总归是我让你失了夫婿,如今我再赔你一个好的,也是应该。” “柳毅确实不错,你不妨与他相处看看。若是看对了眼,我赶在去天庭之前还可以给你们操办了婚事,如此我也能安心。”他此行前程未卜,自是不愿带上安秀的。把她在地上安顿好,他才能放心。 安秀对此却是兴趣全无,如今的她满脑子都是与钱塘君一起去天庭,阻止他的悲惨结局。 “叔父,”安秀坚定地说道,“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走。” 一直沉默着的柳毅终于出声:“秀儿,久别重逢,你竟是完全不认得我了吗?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声音,这感觉……似乎很遥远,又似乎极是熟悉。 安秀震惊地扭过头,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不,不是现在的皮相,而是他皮相 他不是柳毅! 他,他竟然是他! 安秀终于就认出了眼前人:“怎么是你?” 眼前人,竟是她在玉面狐狸那个世界时,父亲万岁狐王极度看好的女婿白鸿! 白鸿对她情深一片,但她一心只想完成任务不愿多招惹不必要的纠葛,就一直在拒绝他。没想到他怎么也不肯放弃,在她完成任务回到天庭后,他竟也放弃了妖王的身份追了过来做了神仙,然后一直在找她。 要不是王母娘娘在她身上施了法术,只怕早就瞒不过白鸿了。只是如今,到底还是被找到了。一时间,她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毅点点头:“是我。秀儿,我终于又找到你了。这么多年来,我找得你好苦。” 第113章 洞庭龙女(完) 钱塘君惊讶地道:“你们认识?” 安秀点了点头:“前世认识。”算是前世吧?好几个小世界之前的前世了。 钱塘君这下笑得更加开怀了:“那就是前世的缘分了,可见你们两个极是有缘。” 可是安秀只觉很是难办:“叔父,您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要跟柳毅说。” 钱塘君笑眯眯地离开:“好,好,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们小情侣喽。” 安秀:“……” 钱塘君离开后,安秀重重地叹了口气,认真地看向柳毅,无奈地说道:“当年你还是白鸿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很好,真的很好。你对我的好我十分感动,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来爱你。只是那个人,她不是我。” “对不起,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对你都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再次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柳毅深情地凝望着她的眼睛:“秀儿,当年你拒绝我,是有苦衷的吧?我早就感觉到你身上有秘密,你是因为要不停地穿梭在各个小世界里做任务,才无法接受我的感情,是不是?” “没关系的,我可以等,我还可以跟你一起做任务,陪伴你、保护你。秀儿,只要能在你身边,无论身处哪个时空,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分别。” 安秀摇了摇头:“不,你不明白,我不属于这里,我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时空。我与你注定是不可能的,我不想耽误你。”她只是个过客啊,她迟早要回到她真正的现实世界去的。 柳毅微笑着执起她的手:“我不在意。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你也不需要给我任何保证。就跟在这个世界一样,如果我能找到你,你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哪怕做一辈子的朋友也是可以的;如果找不到你,那我就静等下一次缘份。身为神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安秀说道:“那如果……有一天,你再也找不到我了呢?” 柳毅笑道:“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吧。”他坚信,既然他能找到她一回,就一定能再找到她下一回。 安秀再待再劝,柳毅却是心意已决,不愿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钱塘君:“你这位叔父,他是马上要去天庭了吗?只是我看他面上虽总是笑着,为何眉宇间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有些担心他。” 安秀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把东海三龙女的预言告诉了他,并说了自己打算与他一同上天庭的决定。 柳毅毫不犹豫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回天庭吧。”总之安秀去哪,他也跟着去哪儿呗! 安秀狐疑地看向他:“你现在不是凡人吗?”以他现在的道行,想要飞天还差上些吧。 柳毅笑道:“我本已是仙体,只是投为凡胎,只需结束凡胎的阳寿,进入地府,阎王自会引我回天庭。” “你放心,柳毅此人本就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我走之后,关于我的一切自会消逝无踪,你不用担心我这个世界的父母家人朋友伤怀,他们的脑中会自动消失有关我的所有记忆。” 安秀有些惊讶:“那你走这么一遭又是为何?” 柳毅凝视着她的脸:“为了离你更近一点啊。我忘了告诉你,我下凡是王母娘娘亲口许可了的,就是希望我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好你,免得被泾河一家欺负了去。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们还没相识,你就已经把他们都搞定了。” “这一切,还得多亏了钱塘君。为了感谢他这些年庇护你的恩情,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与你一同化解他的劫难的。” 安秀没再拒绝:“好。” 于是柳毅在钱塘君惊讶的眼神中离开了东海,临走前还温和地笑着跟他挥了挥手:“我们马上会再见面的。” 然后,柳毅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去了地府,再回了天庭,恢复了他白鸿神君的身份。 至于钱塘君,则是怎么也没想到,安秀竟然要跟他一起飞升。 “你……”钱塘君神情复杂,“海浪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而终于得知了安秀与泾河小龙和离的消息气冲冲地赶来东海兴师问罪的洞庭龙王和龙后,却刚抵达就发现最不重视的女儿竟然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瞬间就变了一副嘴脸。 “三娘,你是个好样的。”洞庭龙王以从未有过的温和神情说道,“你从小就很懂事,从来就不需要我和你母后操心。如今修成正果了,我们极是欣慰。你与泾河小龙和离得好啊。”和离了,就少了他们那一大家子来沾光了。 洞庭龙后也笑得十分温柔体贴:“是啊,三娘。你成了真神,可别忘了我们族人呀。你的兄弟们不争气,你可得多帮帮他们。” 安秀微微一笑,拒绝了他们的示好:“父王,母后,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过,我最讨厌的就是‘三娘’这个名字。” “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各自安好吧。” 洞庭龙后急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们对你严格教养,你能有今天?如今一朝飞升,却是连父母兄弟都不认!” 洞庭龙王也骂道:“父母生养之恩重于天,你真要这么无情无义吗?也不怕遭报应?” 安秀却是不作分辩,只淡淡地诉说了事实:“我能有如今的一切,都是叔父的功劳,我无愧于心。”她是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她会好好孝顺钱塘君的。至于空有父母之名却从来没有履行过父母责任的人,她才不管。道德绑架这一招,对她没用,她从来不受任何人威胁。 然后安秀就在洞庭龙王和龙后后悔莫及的神情下,与钱塘君一起飞至了天庭。白鸿早在天上等着,再见了他们,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秀儿,钱塘君,你们来了,我们又见面了。” 然而到了天庭后,钱塘君仍是想方设法地躲着安秀,行踪极是诡秘。 不过有了白鸿相助,安秀很快就察觉了钱塘君的打算。 原来钱塘君非要上天庭做的那件大事,确实与东海有关。准确地说,与几百年前那位已经神魂俱灭的东海三太子敖丙有关。 千年前,洞庭与东海有姻亲关系。东海有一位龙女嫁的就是洞庭的龙子,那时候两家关系相当之好。 后来因为泾河老龙王为了赢得打赌违逆了玉帝诏书被判斩首,洞庭老龙王想请东海龙王求情却被拒后,两家的情份就一落千丈了。 只是,洞庭龙族当中,钱塘君是个例外。 钱塘君不觉得东海那边的做法有问题,私下与东海的几位龙子龙女常有往来。得知了数百年前敖丙的遭遇之后,很是义愤填膺,决意要上天为他讨个公道。 “当年的事,哪吒有错,敖丙也有错。可是哪吒得以重生,位列仙班,得世人供奉,声名响誉三界;而敖丙却是神魂俱灭,这实在也太不公平了吧?”钱塘君说道,“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找到复活敖丙的办法!” 于是,钱塘君来到天庭之后,很快就找上了哪吒。冤有头债有主,更何况重生这事哪吒有经验,不找他找谁呢? 哪吒回想起年幼时所做过的事情,也深感当年自己太过冲动闯下大祸,愿意为此做出补救。 于是哪吒以自己莲花本体为灯,自身神魂为引,收集消散于三界的敖丙魂魄碎片。待好不容易收集齐之后,再以心头血浇灌,碎片即可重新合为一体,敖丙就有机会重获新生。 哪吒是自愿的。但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曾经桀骜不驯、随意反抗父母的少年,他与父亲托塔李天王早已解除了误会,父子之情也越发深厚,他不想让父亲担心他,因此这些事情都是私下进行,瞒着的。 而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就在哪吒自取了心头血递给了钱塘君,自己却因消耗过大陷入昏迷时,李天王终于找到这么多天都行踪成迷的儿子了。 他看到眼前的情状,又惊又惧又怒。一个刚刚上天的龙族小神仙,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招数,竟然取了他儿子的心头血,实在可恨! 如果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的话,就是李天王大怒,直接出手制服了钱塘君,把他扭送去了玉皇大帝处,告了狠狠的一状。玉皇大帝得知哪吒差点被害,怎么能忍?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钱塘君给斩了。顾及到哪吒的名声,他们隐瞒下了哪吒被取了心头血的事。 而等哪吒从昏迷中醒来,说出事情真相的时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钱塘君已被斩杀,魂魄重入了轮回,呜呼哀哉。 这,就是钱塘君原本的命运。 不过幸好幸好,这回有白鸿和安秀在。 白鸿死死拖住了大发雷霆的李天王,安秀情急之下找来了王母娘娘,钱塘君抓紧时间用心头血复活了敖丙,王母娘娘再给昏迷的哪吒喂了一颗从太上老君那里得来的仙丹,哪吒再把事情的原委一说,就皆大欢喜了。 重获新生的敖丙朝着钱塘君、安秀和白鸿施了万分感激的一礼,再别别扭扭地向哪吒说了几句“从此我们的仇怨一笔勾销”的话,就重回东海龙宫去了。 钱塘君成功渡过了死劫,正式位列仙班。 哪吒经此事虽一时有些虚弱,但放下了心结,假以时日境界定会再度提升。 白鸿与安秀重聚,心满意足。 但是,他没有能高兴多久。 安秀很快就要去下一个小世界了。 第114章 妲己1 安秀在天庭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就又要出发前往下一个小世界做任务了。 在出发之前,安秀难得地见到了一位老熟人——媚姬。 媚姬,为天喜星与九尾狐妖之女,有着半妖半仙的血统。天喜星未封神的时候,是殷商的君主纣王;而那只九尾狐妖的名字,叫妲己。 媚姬,正是纣王和妲己不为人知的女儿。 “媚姬,”安秀惊喜地迎上前,“你怎么来了?”她实在没想到竟然能在天庭见到媚姬。媚姬因为身世原因,虽有仙籍,却是几乎从来都没上过天庭的。 媚姬紧紧拥她入怀,哽咽道:“我来送送你。快了,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安秀笑道:“但愿吧。”谁知道这样的小世界她还要经历几个呢?虽然习惯了不讨厌,虽然穿成的人物不是仙就是妖,神通广大呼风唤雨,但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的来处,她宁愿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这些小世界里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都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她,已经开始厌倦了。 媚姬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心,这会是最后一个任务。不会再有下一个了。到时候,我们……”后面的话却是卡了壳似的,再也没说下去。 安秀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惊喜万分:“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媚姬放开她,眼眶微红,泪眼婆娑:“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等你……” 然后安秀就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晕眩,眼前媚姬的面庞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待到意识再次回笼时,她就发现自己周遭又换了天地。 最后一个小世界的任务,开启! 但是,话说,这最后一个小世界的原型是什么啊?到底是哪个神话故事幻化而来的啊?她又是穿成了哪个恋爱脑女主?原身的记忆很是迷糊,她一时之间完全看不清。 问系统,系统不在。差点忘了,上个小世界之前系统就出了问题,王母娘娘把它分离出去“杀毒”了。这一“杀毒”,就再也没回来。 委托人?这个小世界没有委托人。本就不是每个小世界都有委托人的。 预言?东海三龙女只能随缘看到龙族的将来。 安秀再试着运转了一下身体的灵气,然后悲催地发现——啥也没有。而且,这具身子好像身娇体弱很不能打的样子。 更可怕的是,她积攒了好几个小世界的任务奖励,什么福运爆棚丹啦,什么洗筋伐髓丹啦,什么后悔药啦,什么芥子空间啦,通通都没有了! 看样子,这回她非常不幸地穿越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一个神话世界里的、完全不懂法术的、也没有任何外挂的凡人? 安秀:“……”自闭了。 虽然她之前有感慨过宁愿做回凡人,但那是回到她自己的那个现实世界之后啊。可在神话世界里,周围的人不是仙就是妖,不是高人就是能人,再不济也有各式各样的看家本领,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凡人,那不是谁都可以欺负一把,也太难了吧? 不愧是最后一个小世界,不愧是终极任务,这难度也太太太大了吧,几乎是地狱级别的了! 如今已是黑夜。安秀看了一眼脑中仍是一塌糊涂如同浆糊的记忆,决定还是先睡觉。 等醒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呢。她乐观地想道。 然而次日清晨,安秀醒来,无奈地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所以,目前她面临的第一个难题是,如何不露馅,怎么才能不被原身的家人朋友当成妖邪给抓起来? “小姐,您醒啦。”在外间守夜的婢女听到了动静,连忙准备了梳洗之物送了进来,“奴婢服侍您梳洗。” 安秀略作思索,就使用了穿越女最常用的那一招——失忆! “你是谁?哎呀,我的头好痛,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安秀装模作样地捂着头轻呼。 婢女闻言吓了一跳,手中的盆子都差点掉在地上,几乎当场哭出来:“小姐,您怎么了?您不认得奴婢了吗?奴婢是从五岁起就服侍您的小红啊。” 安秀茫然地摇了摇头:“小红?” 小红眼眶红红地就跑了出去:“奴婢这就去找侯爷和夫人!” 安秀望着她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略松了口气。希望几乎每个穿越女都用过、屡试不爽的失忆计她用起来也能奏效。 侯爷和夫人很快就来了,他们就是原身的父亲母亲。侯爷模样清俊,虽已中年仍风度翩翩;夫人雍容端庄,风韵犹存。如果遗传没有出错,原身的姿容应该也是不差的。安秀隐隐有些期待,话说她一起来就忙着使失忆计,还没来得及照镜子,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具身体长啥样呢。 夫人一看到安秀的迷糊模样,就趴在侯爷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世上好看的女孩儿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挑中我们的女儿?侯爷您看,孩子都被吓成什么样了,昏睡了整整一夜才醒,醒来还把我们都给忘了!”看来她是信了。 侯爷眼中也闪过一抹不忍之色,可转瞬就别过了眼,语气坚硬:“事情已经定下了。儿啊,为父知道你不愿跟他分开,但是小情小爱在国家大义之前算得了什么?为了大义,你必须做出牺牲。好了,别闹了,为父知道你是装的。”看来他是不信。 安秀低泣,继续装失忆:“你们……真的是我的阿爹阿娘吗?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认不得你们了。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 夫人顿时哭得更厉害了:“我可怜的女儿啊……” 侯爷眼中却仍然满是狐疑之色,末了只硬梆梆地道:“孩子,你先休息,为父这就去请大夫。” 安秀:“……”那个,别只“女儿啊”“孩子”的,你们哪怕称呼一下我的名字,让我知道我是谁呗? 但是侯爷和夫人已经急匆匆地走了。 看来暂时只能从小红身上找突破了。 小红动作麻利地换了一盆温水,过来伺候安秀梳洗。 安秀坐到了梳妆镜前,终于看清了她现在的模样。 震惊! 镜中人的模样,竟然与媚姬有八分相似!只是媚惑之中多了几分清纯,妖娆之中多了几分天真,更显媚而不俗,让人见之难忘! 不需要问小红了。 她想,她大概知道她现在是谁了。 要早照了镜子,她早猜到了。 与媚姬长得如此相似,再想到出发前媚姬的突然出现,再联想到媚姬的身世,安秀大胆推理一下,她还能是谁? 媚姬的生母妲己呗。 只是,妲己不是九尾狐妖吗? 怎么她身上半分灵气也无,是个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纯凡人?这是怎么回事? 安秀回想着《封神榜》的内容,终于想起来好像有一种说法是九尾狐妖占据了苏妲己的肉身来着?顿时神情凝重。她可不愿死于狐妖之手,更何况那狐妖是媚姬的生母。 她想回想起更多,奈何她在后世的时候对封神榜的故事完全不感兴趣,只零零碎碎地看过一点点电视剧,原著更是没翻过几页,眼下能记起来的当然是少之有少了。想靠原书剧情得个先知,根本就不可能。 唉,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安秀悔之晚矣。 她只依稀记得,封神大战的开端是纣王被女娲娘娘神像的美貌所迷,在女娲庙的墙壁上写了淫诗,引得女娲娘娘大怒,才造成了接下来的持续时间十几年的封神大战的,商汤几百年的基业尽数被西周取而代之的。 唉,纣王简直就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为美人断送江山”的最好例子啊。 女娲娘娘是谁?她是上古正神,她有造人补天的大恩德,她是所有人类的祖宗!纣王就算垂涎美色,他垂涎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垂涎女娲娘娘?这不是好日子过腻了嫌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最终断送了几百年的基业,成了亡国之君,那也是他罪有因得,他活该!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吧。只是,安秀当年在电视剧里看到这个开头的时候,就很疑惑,很奇怪,觉得这里头或许还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纣王身为商朝国君,富有四海,天下各色美人不知见过多少,那可是活色声香、一颦一笑都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大美人啊,怎么一朝见了泥塑的女娲神像,就跟从来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似的,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都出来了? 那神像,真有那么逼真吗?商朝的手工艺就已经有这么传神了吗?安秀很怀疑。 好吧,就算女蜗娘娘美貌世间绝无仅有,就算随便一座泥塑神像也胜过世间所有美人,只看一眼就让人倾倒。但纣王就算有不该有的想法,那你偷偷地在自己脑中想想就行了呗,怎么还非要写下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连上古正神都敢亵渎、往作死的路上狂奔? 他是脑子里进了那啥呢,还是脑子坏掉了呢,还是被发情期的妖邪进体了呢? 就,很不能理解。 好像是特意设定了这么一个情节,好让将来的武王伐纣名正言顺似的。 但真正的真相呢? 果然如此吗? 安秀当年看到这个开头时,就觉得很想不通,于是就果断弃剧了。 要早知道她会穿越到妲己这个世界,她一定全剧刷完,再全文看完,最好能背下来啊。 唉。 就挺后悔的。! 如果喜欢本书请记得和好友讨论本书精彩情节,才有更多收获哦 第115章 妲己2 还有一个问题。 原剧情中的妲己究竟怎么恋爱脑了?而这个恋爱脑的妲己,到底是原本的凡人苏妲己,还是后来的九尾狐妖妲己呢? 这些都是未解之谜。 安秀想起了苏护——苏妲己的父亲之前说过的话,什么小情小爱在国家大义之前算得了啥,什么要求她必须做出牺牲之类的,再想起苏夫人哭诉的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的女儿的话语,心里渐渐地有了一个猜测。 安秀刚用过早膳,苏护就带着一位头发苍白的大夫过来了,据说这是有苏氏部落最好的大夫,各种疑难杂症都瞒不过他。 苏护对大夫道:“小女似是患了失忆之症。还请大夫好好检查一番,如实告知本侯小女的状况,不必顾虑。”神情中仍满是对安秀的怀疑之色。 大夫应了,坐下替安秀诊了脉,然后在苏夫人担忧的目光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姐确是脉相混乱,神识似是受了极大刺激之后把过往的记忆都封闭了起来,才造就了现在的状况。” 苏护惊讶:“当真?” 大夫点头。 苏夫人忙问:“可有医治之法?” 大夫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不知小姐失忆之前最想见的人是谁,若是能见到那个人,再由他好好开导,或许能慢慢恢复原状。” 苏护眉头立马拧成了结:“知道了。来人,送大夫。” 大夫离去后,苏夫人急急道:“侯爷,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还是让他们见一见吧,都定了亲了,却被告知要去朝歌侍奉大王,妲己最是重情,哪里能受得了?我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难受。” 安秀仍作茫然状看向他们。 苏护摇了摇头:“妲己马上要侍奉君侧,不便可再见外男,免得影响了名声。” “再者,她失忆了也好,把……那个人给忘了,于我们的大计更有利。” 苏夫人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说,面上满是失望之色,含泪带怒道:“她现在这个样子,跟个懵懂孩童似的,就算去了朝歌又如何侍奉得了大王?又如何为你们做事?” “侯爷,您就算要把我们女儿当礼物送出去,至少也要治好她的病啊。您怎么能那么狠心!她是您亲生的啊。” 苏护终于动摇了:“罢了,我会去跟西伯侯说的。” 西伯侯?未来的周文王姬昌?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原身想见的人又是谁?安秀不动声色地按下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两天后,西伯侯府的人来了。 安秀惊讶地看向来人。只见来人英姿勃发,面如冠玉,挺拔如青松,朝气蓬勃如骄阳,是个容貌和气质都十分赞的少年。 这个少年一看到安秀,就急急走了过来,刚想要拉起她的手,还没碰到却又如同触了电似的放开,犹豫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妲己,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安秀看向他,摇了摇头:“你是谁?我不记得了。”拜托,见面的时候请报上名字,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好不好。 少年伤感不已:“我们自小相识,一起长大……” 安秀皱了皱眉:“你到底是谁?”不要废话,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倒是报上名字啊。少年幽幽一叹:“我是姬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姬发啊。” 姬发?竟然是姬发!未来的周武王姬发!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妲己竟然跟姬发相识?好像还关系匪浅的样子? 安秀努力地回忆着便宜父母说过的话,作出似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捂着脑袋艰难地说道:“姬发?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吗?不,应该不只是朋友吧……” 姬发一听她的话,又是惊喜又是伤怀:“妲己,你想起来了是不是?对,我们当然不只是朋友,早在五年前我们就定了亲,约定了等你一满十七岁我就迎娶你!” 安秀顿时作出头更痛了的症状:“我好像想起了一点了,唔,我们早就定了亲。可是……前日父亲为什么说要送我去朝歌呢?再过几天我就满十七岁了,我不是应该嫁给你吗?”开始套话。 姬发的面色瞬间如同蒙上了一层灰。安秀问什么,他答什么。很快,安秀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冀州侯苏护和西伯侯姬昌交好,常有往来。妲己和姬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长大,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苏护和姬昌就交换了信物,给小儿女定了亲。 本来这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亲事,只是近年来纣王越发严苛无道,冀州和西歧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他们渐渐地就有了推翻暴.政的心思,开始制定起了大计划。 只是,这谈何容易?他们朝中无人,而纣王有梅伯、商容、比干、黄飞虎等名臣虎将辅佐,说句不好听的,哪怕纣王天天吃喝玩乐荒淫无道,整个国家也出不了乱子。 “一棵大树要烂,得是从里而外、从根子里开始烂起。”姬昌手下的一位姜姓太师这样说道。然后,姬昌长子伯邑考听了这句话,立有所悟,很快就献了计。 美人计! 从西歧和冀州遴选美女,送入朝歌,伴君侧,得圣宠,作内应! 如今纣王十分信任比干、黄飞虎等人,可那到底是外臣,怎么比得过夜夜躺在一处的温柔美人呢?只要美人够聪明够机智,找准机会时时吹一阵枕头风,他们失了君心是迟早的事。 而这位美人,他们挑来挑去,选中了妲己。 而妲己原本还羞答答又喜滋滋地在心里数着嫁给情郎姬发的日子,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大受打击,晕了过去,再醒过来芯子就成了穿过来的安秀。 随着姬发的讲述,安秀脑中原身的记忆也就如同迷雾散去,渐渐恢复了清明。 原来如此啊。 “姬发,那我们现在怎么做?”安秀问道,“我都想起来了,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就跟你走,走到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去,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把我们分开了!” 姬发痛苦地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走,我也不能走。” 安秀含泪道:“为什么?你变心了吗?你不再心悦于我了吗?” 姬发看向她,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不,我当然心悦于你,在你之前在你之后,我都不会对任何一位姑娘有对你这般的心思。只是,我们必须得以大局为重。” 安秀落泪:“大局为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为什么偏要担上这么重的责任?姬发,你既然不愿意带我走,那你又来见我、助我恢复记忆作甚?我还不如什么都想不起来,至少现在不会这么难过!” 姬发再也忍不住,拥她入怀,连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无可奈何,我必须得这么做。妲己,你帮帮我,帮帮西歧和冀州,帮帮天底下所有受苦受难的民众,可好?我向你保证,等到纣王暴.政被推翻的那一天,我一定会亲自来迎你回家。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真真正正、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 安秀抹去泪珠,认真地问他:“这是你所愿?” 姬发点头:“是。我爱你,但是我放不下天下苍生,只能暂委屈了你。” 安秀再问他:“等将来大计得成,你会娶我?” 姬发斩钉截铁地道:“会,我可以用我的生命起誓!” 安秀又问:“这个美人计是谁提出的?你告诉我,我必须要知道。” 姬发想了想,没有瞒她:“是我兄长,伯邑考。但是兄长他……” 安秀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好,如你所愿。我会去朝歌,嫁给纣王,得他欢心,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权力!”再不理会他,径自回了房。 她刚坐到梳妆镜前,就感受到了一阵时空的漩涡卷过,在镜中仿佛看倍速电影般看到了未来几年的诸多场景。 妲己知晓了自己进宫的真相后,深恨提出美人计的伯邑考,深恨把她当成工具的苏护和姬昌,更是恨舍弃她的姬发入骨。 姬发他不是心怀天下人,为了天下人甘愿舍弃她吗?那么所有天下人就是她的敌人! 她要报复! 与此同时,女娲娘娘已经派了轩辕坟三妖——九尾狐妖、雉鸡精和琵琶精前去朝歌惑乱君心。许诺等将来完成任务,三妖可修成正果。 九尾狐妖是其中法力最高的,容貌也是最盛的,但苦于修炼的时候曾走火入魔过,全身皮肤都受过伤,无法长时间在凡间维持住美艳模样。于是出任务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找一张合适的美人皮。 然后,九尾狐妖就遇上了妲己。令她震惊的是,妲己的容貌竟与她有九成九相似! “你叫妲己?”九尾狐妖长长的爪子已经摸上了妲己娇媚的面庞,“不错,你简直是老天赐给我的最合适的外衣。” 出乎九尾狐妖的意外,妲己却是半点都不怕,反而跟她谈起了条件。 “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的一切都归你,你不会感到任何排斥,我愿为你最忠实最可靠的傀儡。”妲己一一列数了心中的怨恨,为了报复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九尾狐妖微微一笑:“好,如你所愿。从今天起,我就是妲己;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完成。”她的要求,与她的目的恰有许多重合之处。 妲己的意识消失前,声音极是微弱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不要相信男人,不要爱上男人,千万千万不要……” 九尾狐妖笑道:“怎么可能?”她只是做任务罢了,绝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九尾狐妖就这么成了妲己。 然后开启了一系列的报复。为达目的,不择一切手段。 炮烙、锤击、蛇咬、剜耳、断腿等等,什么残忍做什么,什么惨绝人寰做什么。 姬昌被囚于羑里城足足七年;伯邑考前来朝歌请求纣王放了父亲,被残忍杀害;姬发心怀天下,她却偏要残害众生! 妲己不觉得她这么做有错。女娲娘娘不是让她断送成汤天下吗?不残害众生,不陷害忠良,不弄得天怒人怨,怎么断送成汤天下? 可是,妲己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她的心渐渐地动摇了。 安秀在梳妆镜中看到纣王对妲己堪称千依百顺的举动时,不由想起了媚姬。 媚姬,是后来纣王和妲己的女儿。 人和妖结合,想要产子,是千难万难的。其中有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女方得深深地爱上对方,心甘情愿承受一切逆天而行的代价,才有那个可能。 既然后来有了媚姬的存在,就说明,妲己最终还是爱上了纣王。 她奉女娲娘娘的命引诱纣王,毁他江山,可她终究是爱上了他! 第116章 妲己(完) 在原本的剧情里,妲己爱上了纣王。她想跟他好好过日子,不愿再行狐媚之事,不愿再进谗言害忠良,不愿再残害众生,不愿断送了他视如生命的、列祖列宗传承下来的江山。 为了他,她甘愿放弃大道得成的可能,她情愿装成人的模样,永远陪伴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白首偕老。 可是,女娲娘娘的命令不可违,不是妲己放弃自己的前程就行的。她若是不照办,很可能会招致九尾狐族的灭族之祸。 无奈之下,妲己只能做到不亲自动手,而是把她的结拜妹妹稚鸡精喜媚引荐给了纣王。这些任务,喜媚也可以做。 只是这么一来,妲己心痛如绞;而纣王面上虽是十分满意地收了喜媚,对她宠爱有加,心里却是极不得劲。两人就这么开始了虐恋。在这期间,纣王的心情越发暴烈,行事越发残忍。 直到西歧军临城下,朝歌危在旦夕,纣王不愿做逃亡之人,决定一把火葬身鹿台时,他们才真正看清了对方的心。只是,终究是天人两隔了。 殷商灭亡后,妲己被周武王姬发和姜子牙抓了。 姬发看到妲己,欣喜若狂:“妲己,我终于来接你了,我做到了,我能履行多年前我对你的承诺了。” 他紧紧握住万念俱灰的妲己的手:“我知道这些年你做的事都不是出自本心,都是为了我们的大计划才不得不那么做的。那些牺牲,是不得已。我不怪你,我们都不会怪你。” “嫁给我。” 然而姜子牙强烈反对。原本的西歧大臣、还有从朝歌逃过去的殷商大臣们也都是强烈反对。 黄飞虎看向妲己的眼神满是仇恨,恨不得当场就把她杀了;姜皇后的两个儿子若不是被人拉住,直想冲下来亲手报仇雪恨;还有比干的妻女,等等等等。那些人,都被她残害过啊。 姬发努力地安抚着他们,打发了他们出去,然后无奈地对妲己道:“对不起,妲己,我保证我一定会娶你的,你再给我点时间……” 然而妲己却是微微一笑,拒绝了他:“姬发,我早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妲己了。我不可能再嫁给你的。”这是原本的凡人妲己想要说的话。 “因为,我怀孕了。”这是九尾狐妖妲己想要说的话。 姬发大吃一惊:“你怀孕了?谁的孩子?” 妲己笑道:“还能是谁的?当然是他的。”纣王的。 姜子牙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姬发脸色也是极不好看。 “这个孩子不能留。”姜子牙对姬发道,“她也不能留。” 姬发犹豫了很久很久,小心翼翼地问妲己:“放弃这个孩子,我找个僻静偏远的地方让你住着。等大家都淡忘了你,我再给你弄个新的身份,到时候你再入宫陪在我身边可好?只是要委屈你,千万不能再出现在黄飞虎他们眼前了。” 妲己微笑着拒绝了他:“不。我不爱你了,我爱的是他,我的大王子受。”子受,是纣王的名字。 姬发最终含泪下了令:“斩!” 妲己用全身的妖力护住了腹中之子,诞下了媚姬。姜子牙等人需讲仁义,孩子既已出生,就不能杀,就在封神之后,把她送上了天,交给了已经被封为天喜星的纣王。 半妖半仙的媚姬,日子过得很是艰难。略大一点,天喜星就让媚姬离开了天庭,永远都不要回去。然后,瞅准了不当值的空档,连着数次下凡,寻找他的妲己。 连着三世虐恋。 先是周幽王和褒姒。 再是北齐后主和冯小怜。 最后是许仙和白素贞。 每一世,都以悲剧收场。 看到这,安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悲剧的根源,就在这一世。她回忆着温厚的老好人许仙,想着离开那个世界时跟他说过的话。她告诉过他,也许终有一天,他会和他爱的那个人有一段真正的缘份,而不总是孽缘。 这一天,应该快到了。 安秀望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手上的红宝水晶手链,微微一笑。 这是媚姬炼制的九尾狐族至宝。 梳妆镜恢复了平静。数日后,苏护派人护送安秀前往朝歌。 途中,安秀遇到了九尾狐妖。但是九尾狐妖没有吞噬她,而是发觉她手腕上的红宝水晶手链后,看向她的目光极是亲切,就跟看待自家后辈似的。 安秀晃了晃红宝水晶手链:“你可听说过一心同体?” 妲己这个号,一起用呗。可不能让九尾狐妖一个人上,再闹得众生苦不堪言。 九尾狐妖用力地抱住了她:“好!” 于是从这天起,安秀有了九尾狐妖的法力。 纣王果然对安秀一见钟情,自她进了宫,六宫粉黛再无任何颜色。就如原剧情中的那样,对她百依百顺。九尾狐妖也如原剧情中的那样,很快也爱上了纣王。 又一次上九尾狐妖上号,让她与纣王卿卿我我,自己则是躲在她的神识里吃狗狼的安秀:“……” 不过这一回,由于没了因爱生恨的妲己提出的要求,九尾狐妖对姬昌、伯邑考、姜子牙、姬发等人都没有恨,更懒得与天下人为敌,去残害众生。 开玩笑,她都不爱姬发了,她去对付抢了姬发心的天下人干吗?她只要纣王就好了。 九尾狐妖直接就把女娲娘娘的命令忘了个一干二净。 所以,雉鸡精和琵琶精找上门来的时候,九尾狐妖整只狐都是懵的。 雉鸡精看着华美的宫室,羡慕地说道:“哇,姐姐,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好逍遥啊。我们姐妹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妹妹们也一起进宫来陪你好不好?” 真诚地提议媚惑纣王、构陷忠良、残害众生、断送成汤天下的任务她们也可以帮忙啊。让姐姐一个人辛苦多不好啊,她们会愧疚的。 安秀赶紧让九尾狐妖下号,自己顶号:“喂喂,你们是不是没有记全女娲娘娘的命令?她只让我们断送成汤天下,可没让我们残害众生啊。” 琵琶精顿时傻了:“啊?可是不残害众生,如何断送成汤天下?两者不是一回事吗?” 安秀轻笑:“妹妹,这就是你狭隘了。看姐姐的吧。” 反正,那两个妹妹是绝对不能进宫的。进了宫,纣王和九尾狐妖就要开始虐恋了!然后纣王就要开始黑化了!那不是剧情线往老路上走了吗? 谁说天下君王易主需要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权力的更迭除了暴力战争,也有和平的方式呢。 谈恋爱的事,九尾狐妖来;做任务的事,安秀来。 安秀说服了纣王,让姬发入朝,授了官,派了重大任务。什么赈灾啦,修坝啦,选拔人才啦,改革税法啦,哪里有需要就把他往哪里搬。 九九六怎么够?来零零七!姬发心怀天下苍生,为天下苍生做事,他永远都不会累的! 至于纣王,有姬发在,再有原本重用的名臣虎将梅伯、商容、比干、黄飞虎等人在,就算天天不上朝整个国家也不会出乱子呢。 那就不上朝呗。 姬发确实有大本事,再棘手的任务也能做得十分漂亮。很快,不管是朝歌还是其他各诸侯王封地的日子都变得越来越好过了。 所以,姬昌、苏护等人也停下了他们的大计划。日子不赖,那还打什么打?就算要打,也没个合理的借口啊。 如此过了几年,姬发的威信越来越重,职位也越来越高,名声越来越盛。甚至有很多商朝的民众只知姬发,不知纣王了。 安秀眼看着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就跟纣王提议封姬发为王,封号为“武”。 “您是大王,你是天下人唯一的、至高无上的君主;至于武王,不过是来帮您处理政事的那个人罢了。”安秀说道。 纣王同意了。 姬发就这么做了武王。这不与原剧情对上了么,只不过一个是殷商的武王,一个是周武王呗。 再过了几年,由于朝歌越来越繁华,人口极度饱和,安秀提议为了整个国家的平衡发展,建议迁都。 纣王直接把这个任务丢给了姬发他们,让他们重选新都地址。 姬发和黄飞虎等人商议了许久后,终于定了下来——洛邑。 迁都后,殷商发展更是蓬勃。 再过了几年,九尾狐妖怀孕了。安秀又提议道:“为了迎接我们这个孩子的新生,陛下要不考虑换个国号?都城是新的,国号换个新的也是很正常的吧?新国号新气象嘛。” 纣王又命姬发等人拟定新国号。 新国号很快就定了下来——周。 果然是周! 安秀笑容满面。如此,成汤天下不就换成了周朝的天下?和平更迭,完全没有流血呢。 我可真是棒啊。 九尾狐妖产下媚姬的这一天,安秀离开了这个小世界,重回了天庭。 媚姬早就在你好不好?” 真诚地提议媚惑纣王、构陷忠良、残害众生、断送成汤天下的任务她们也可以帮忙啊。让姐姐一个人辛苦多不好啊,她们会愧疚的。 安秀赶紧让九尾狐妖下号,自己顶号:“喂喂,你们是不是没有记全女娲娘娘的命令?她只让我们断送成汤天下,可没让我们残害众生啊。” 琵琶精顿时傻了:“啊?可是不残害众生,如何断送成汤天下?两者不是一回事吗?” 安秀轻笑:“妹妹,这就是你狭隘了。看姐姐的吧。” 反正,那两个妹妹是绝对不能进宫的。进了宫,纣王和九尾狐妖就要开始虐恋了!然后纣王就要开始黑化了!那不是剧情线往老路上走了吗? 谁说天下君王易主需要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权力的更迭除了暴力战争,也有和平的方式呢。 谈恋爱散。只有汇聚一处,才能再有生机。妲己身死之后,女娲娘娘颇为感慨怜惜,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就亲自做了个系统引你到各个小世界做任务,找回残魂。” 原来系统是女娲娘娘的手笔。 王母娘娘又道:“魂体的聚集需要功德。安秀,女娲娘娘说过你这缕残魂不同于其他,极是冷静自持,坚韧理智,能为常人之不可为。所以建议本宫等人如有需要的话,可委托你做一些任务,既能改变不懂事的小辈的命运轨迹,你也能积累功德。” 所以织女、七仙女、三圣母、樊梨花、洞庭龙女等人都是有委托人的。原来这些任务是让她来打怪赚钱的啊。 王母娘娘笑道:“安秀,你做得很好。如今大功告成,女娲娘娘决定实现她当年的承诺,许你大道得成了。” 只见一阵紫光闪过,女娲娘娘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她慈眉善目,观之可亲,言语温和:“妲己,不,安秀,恭喜你。” 七仙女等人也聚了过来,纷纷道贺:“安秀,太好了,以后你就能一直住在天庭了!我们可以随时见面了!” 天喜星也赶到了,凝望着安秀的脸泪流满面:“我们一家三口终于能团聚了!” 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白鸿瞬间脸黑如锅底。那都是以前的事,现在她是安秀,是差不多已经被他追到手的安秀!天喜星当他是死的吗?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安秀却是拒绝了女娲娘娘的渡化:“娘娘,可否允我先回我原本的人世间,过完我在那里的一生,再回天庭?” 女娲娘娘道:“可。只是你想好了?若是回了那里,你将失去这些年的所有记忆,成为一个纯粹的凡人。会生病,会挨饿,没有仙法,没有助力,没有丹药,会老,会被欺负,可能会过得很辛苦。” 安秀笑道:“娘娘,我不在乎。”那才是热闹喧哗的红尘啊。她是个俗人,她就爱那样子的生活。 王母娘娘笑道:“女娲娘娘,你就许了她吧。反正不过几十年,她还会再回来的。” 女娲娘娘点了点头,把手罩在了安秀的头顶,轻轻摩挲了下,安秀就觉一阵极舒服的困意袭来,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安秀是被中气十足的安母的声音吵醒的:“都这么晚了,太阳都升老高了,秀儿你怎么还赖床,还不快给我起来!你忘了,今天我们要去你姥爷家的?要是让你姥爷和姥姥等急了,看他们不骂你!” 安秀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脑袋。奇怪了,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却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安母走到了安秀床前,又催道:“还坐着?快点快点!” 安秀忙起身:“好啦,这就起,别催了啦,妈。” 然后笑嘻嘻地窝在了安母怀里蹭了蹭:“妈,我好想您哦。”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这么做了,话也不由自主地就这么说了,还忍不住落了泪。 安母轻轻地伸指叩了一下她的头:“这么大人了还撒娇,羞不羞。别赖着了,动作快点。”语气却是变得极温柔,拿过床头的纸巾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做啥梦了?睡觉还哭。” 安秀含泪笑道:“不记得了,不过那不重要。反正都是梦。”醒过来才是真正的现实。 一个小时后,安秀到了姥爷家,受到了姥爷和姥姥极其热情的招待。 安秀被这热情的阵仗弄得喘不气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透透气时,偶遇了一个陌生的、长相十分出众的青年男子。 “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你?”安秀一看到他的脸,就很有好感,看着很是熟悉的模样。 青年男子笑道:“我叫白鸿,刚搬到这边。” “你好,安秀。”秀儿,我们又见面了。我又找到你了。 这一回,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为你,我愿再做一世凡人。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